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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一直不肯看她的眼眸終於神色微微有了一動，他低頭，臉龐卻被她捧起，他握著她的手：「子萱，你知不知道，我真的有過那種衝動，想要覆了那座城，可是，我捨不得……」他白皙的面龐上劃過一道晶瑩，在夜裡尤其顯得凄美，「起初是捨不得你們，我還是怕了，怕會牽連更多的人；後來……後來就有更多不舍，二十多年的苦樂，都在那一座城裡，那裡是我的家。」

「長恭。」這已經是她第八次叫他了，然後她都能想得到接下來長恭會怎麼樣。

長安城，明月正好。

「長恭……」除了同他一起哭，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一整天也不見他高興，就是到了長安，那些傷情的事情又怎麼能夠消失？

崔季叔也是淡淡地笑著，不再同李氏繞彎子：「王妃提起齊王府可是要羞煞我了……」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難為情，「當年大將軍的事情……我想這www.hetubook.com.com些年來，所有的人也都明白一些了……」嘆了一口氣，「就是親兄弟之間，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其他人呢？」

她微微蹙眉，不知道該怎麼接他的話，良久，還是抬起臉來：「長恭，大哥走了，你很難過，不要掖在心底了，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

長恭和子萱縮在一棵梅樹下面，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個玉樹臨風的少年旁邊站著一坨大粽子。

「如今這些話還能哄誰呢？」李氏打斷他，「崔叔，我只要你告訴我，孝琬到底想幹什麼？」

「後來我回到齊王府，就不敢難過了。父王告訴過我，在這裏生活，時時刻刻都會失去……」他哽咽，為什麼一定要失去呢？父王，你那麼厲害，怎麼就讓高家走上這麼一條路呢？仰頭，望著那輪明月，輕輕閉上眼睛，長長的睫羽下劃過兩行眼淚。

她摟著他的背：「我記ｍ.heｔｕbｏoｋ.ｃoｍ•cｏm得，每次你都會自己坐在後院發獃，我就問你是不是想家了，那個時候你不說話，也是會這樣抱著我……」

李氏的神色微微有了一怔，她沒想到崔季叔竟把話說的這麼明白，看著他的樣子，似乎還有話要說，便沒有接過話頭，等著他的下文。

李氏點頭，本來這些事情她不該過問，可是如今不問真的是不行了：「崔叔，今天我們名人不說暗話，孝琬如果同和士開對著來，有幾分勝算？」

他們都知道長安的深意，他們可以選擇，離開那座城，去過一種世外生活，可是，離開了，才發現，哪有那麼簡單。有時候，明明是被傷害地很深很深，卻沒有辦法放棄，這是一種很難解釋清楚的情愫，就算是有一天同它一起毀滅，也不肯離它而去……

說到家的時候，子萱的鼻子酸澀，是啊，那裡是長恭的家，縱是外面再好又怎樣呢？

李氏www.hetubook.com.com笑笑：「崔叔這麼說倒是不好了，不管是以前的齊王府，還是現在的河間王府，崔叔想來來就是，一杯淡茶，崔叔不要怪罪禮數不周便好。」

李氏坐在那裡，心裏覺得沒底，孝琬啊……

良久，崔季叔終於開口了：「王爺想要找出到底是誰害了河南王爺。我私下打聽過，河南王的事情，是和士開的關係……」

心跳明顯漏了一拍，崔季叔皺著眉頭，喝了一口茶，似是在壓驚，這種感覺他不是沒有，只是一直不敢正視，如今王妃就這樣明白地說出來，河間王爺，真的是很危險啊：「王妃言重了，王爺吉人……」

子萱伸手給他擦眼淚，不得不承認，看到他流淚心裏總是很疼，要比看到他受傷更難受，因為她知道，長恭沒有得到過什麼，卻要忍受失去，上天對他，真的很不公平。

崔季叔搖頭：「王妃，河南王爺就是最好的教訓。」他表情嚴肅地看著和_圖_書李氏，「王妃真的不想讓王爺有事，就想辦法讓他趁早打消了念頭，不管是什麼念頭。」言罷，他站起身來，「本來當年在高將軍那件事中，我就該是死了的，苟活到現在，每次看到這座宅子，心裏都是過意不去，或許我該幫著王爺做些什麼，但是，我也是老了，力不從心了，王妃，你們保重，就不要送了。」說完，站起身來，徑自出了門。

「崔叔。」李氏端起茶來也喝了一口，用茶盞撥弄著杯口的茶葉，「我不想讓孝琬在摻和這事情了，不管別人說他沒有性情也好，說他窩囊也罷，我真的是怕了。」抬眸，懇求地看著崔季叔，「你想想辦法，不要讓孝琬……重蹈覆轍。」最後四個字，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

「子萱。」他吻上她的臉頰，「不要哭了，我不想，你也難受。」

他抱著她，身體卻是靠在她的身上，好像是在找這個世上他唯一能夠依賴的人：「你記不記得小些時和*圖*書候，我們在睿王府的時候，奶娘說我乖巧，可是我並不是沒有想家，沒有想父王和娘親。」

白玉杯盞里的茶葉隨著熱水的沖入，打了一個弧度，幽幽沉在杯底。崔季叔端了茶，輕輕啜了一口：「好茶，不呆在鄴城許久，這麼好的茶葉真是很長時間沒有喝到了。」

城樓連起，在夜色的隱映里猶如一幅畫卷。

「河南王的事情，你們看來也許覺得不能接受，可是在我看來，卻是必然的事……河南王爺心眼直，性子高傲了一些，但是他最大的錯誤就是沒有置人于死地的狠勁兒，尤其是親人，這一點，同他父王很像。」他頓了頓，眼裡閃過一絲彷徨，「他自認為皇上從小和他一起長大，便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們是一樣的人，河南王爺啊，下棋常有一句話『當局者迷』，你怎麼就都不記得了呢？」他喃喃自語，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痛惜。

低下頭，尷尬地笑笑，眼裡的傷心還未收拾好：「怎麼了，子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