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你常去安德王府吧？」她的臉色還有一些蒼白，看著仁威問道。

就從那天長恭衣衫上沾著血跡回來，子萱就猜到可能是出了什麼事，她試著打探，可是長恭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隻字不提。她便不再多問什麼。

鳳眼低垂，細白的手指無力地搭在城樓的石壁上，他望著已經看不到的馬車，薄唇微微有些發抖，良久，他揚起下巴：「對不起……」那聲音那麼飄渺，飄渺到他自己都聽不清楚到底是不是自己說的，到底對誰說的……

……

「你去告訴延宗，就說嬸嬸現在不想呆在皇宮，讓他晚上在千秋門外等著，把嬸嬸帶走，其它的，什麼都不要說。」她拉著仁威的衣袖囑咐道，「這件事，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李祖娥的事情，著實是把在場的所有人都鎮住了，就是枕側之人尚且如此，更合況其他人呢？高湛明明白白下了旨的，這件事情不準傳出去，一旦知道誰嚼舌頭，不用審問，一律極刑。

那輛馬車越來越遠，仁威和_圖_書一直看著他們走的很遠很遠，才放心回去。千秋門的城樓之上，站著一個瘦高的身影，他穿了一件玄色的長袍，眼睛有幾分模糊。

仁威臉上閃過一瞬間的遲疑，接著就點點頭，拍著胸脯向李祖娥保證，讓她在這裏好好休息，天黑之前他就會回來，接應她跟延宗哥哥碰面。

仁威照常每天都跟李祖娥講很多話，他只知道父皇好像很生氣，打了二嬸，至於是什麼事情，他去問宮人，宮人們也說不清楚……

仁威點頭。

秋風起，帶著些許涼意，吹落枝頭一枝的殘葉。

一連三個月，仁威都沒有怎麼去找延宗，偶爾幾次也是沒帶上一會兒，就推說父皇交代過要早回去之類的，延宗問起二嬸的事情，這傢伙也是支支吾吾，最後只說叫他放心。

延宗一邊聽著，一邊默默流淚，最後，他吸了一下鼻子：「仁威剛才來找我，說二嬸想離開皇宮，今晚在千秋門外等著我。」

李祖娥一直是一副淡薄的樣子和_圖_書，夜風吹起她的長發，有一縷粘在額角，映著涼涼的月光，便讓人不由感慨美人薄命的宿命。

不待延宗問，長恭已經開口：「是因為二嬸的事情吧。」他白皙的面龐上浮現出幾分疲憊的神色，一雙好看的桃花眼也是暗淡，整個人看上去有幾分憔悴。

那女尼也有一雙含水桃花目，雖然沒有脂粉修飾，卻也真是絕色。

兩個人一路送她進了妙勝寺，臨別時李祖娥只是同他們道謝，並沒有說其它什麼。

李祖娥點點頭，她撐起身子，沒想到，誰也沒想到，她還是活了下來：「仁威，嬸嬸今天要拜託你一件事情。」

長恭並不避諱，將之前李祖娥跟九叔的事情同延宗說了一遍，他的語氣都是那麼平淡，好像是講一個話本里的故事一般。

三個人一路上都是沉默不語，只有在上車的時候，李祖娥對延宗說了一句，去妙勝寺——鄴城最大的寺院。

火紅的楓葉隨著秋風飄進涼亭，有那麼幾片飄落在他的身上，映著他白皙的膚色，和圖書反而顯出幾分妖冶。

「二嬸！」她轉身，延宗叫住她，「你要好好活下去。」聲音里竟不由帶了幾分哭腔，這個孩子，長大了，怎麼反倒是愛哭起來。

延宗聽了，也是覺得有道理，便讓仁威先回去，告訴他晚上的時候只管把二嬸帶出千秋門就是了，不管發生什麼，他晚上一定會到千秋門接應他們的。

延宗和長恭走的時后，遇上妙勝寺里的尼姑，本來也是尋常的事情，延宗卻一把拉住長恭，讓他去瞧那人。

長恭點頭，似乎一點兒也不驚訝：「我和你一同去。」

延宗來找長恭的時候，眼睛都是通紅通紅的，子萱知道大約是跟三個月前的事情有關，便避開，只留他們兄弟在涼亭里。

「嬸嬸你說。」他趕緊坐過來，神色嚴肅地看著李祖娥。

長恭和延宗都知道李祖娥想出家，卻很是默契地沒有阻止。馬蹄踏碎了一路的落葉，夜裡的秋風總是悲戚而蕭索，馬車上兩個少年臉上的神情都是寡淡。

青絲一絲絲落地，就如同往昔httｐs://m•ｈｅtubooｋ.cｏm.ｃom的種種，一併隨著這些歸去，人如果真的有來生，不求傾國傾城，不求榮華富貴，只願尋常巷陌，一世安穩……

「仁威。」聽到李祖娥叫他的時候，他正坐在那裡研究兵器，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而後愣了一下，猛地扭過頭：「二嬸……你終於可以說話了。」他扔下手中的那把大刀，據說是關公當年留下的那把「青龍偃月刀」……

起初，李祖娥醒過來，一直不說話，只是流淚，皇后胡氏偶爾也會過來看看她，知道這一次打擊，對她來說真的是致命的，便也不再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開始以為皇上對李祖娥照顧周到，許是動了真的感情，可是看這個樣子，皇上對她的在乎還抵不過那個死去的孩子。

所以這件事情就一直壓著，包括高紹德的屍首，都沒有運回太原王府去。

月光映著樹叢的疏影，實在看不清那人的臉，只是覺得很是漂亮的一個女子，只看一個側影，絕對不會輸給二嬸。她似乎察覺到什麼，也朝他們這個方向看過和*圖*書來，一時間，她同長恭神色都是微微怔了一下。

她只是微微側了側臉：「這裏清靜，我會好好活下去的，畢竟，這條命……不只是我自己的。」她頓了頓，「長恭，謝謝你們。」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望著她的身影，驀然有一種解脫的感覺，這一生，總算是擺脫了那個地方，多少不情願，多少富貴榮辱，從今以後再也與她無緣，這樣的結果，也好。

結果延宗一聽仁威的話，就知道李祖娥出事了，追問仁威這些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仁威經不住延宗再三追問，就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都告訴了他。延宗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一聽她二嬸被打成那個樣子，心裏就是一陣無名火，提了刀就是一副要到皇宮拚命的樣子，幸好李氏把他拉住，讓他先冷靜：「仁威不是說四哥當時也看到了嗎？你先去四哥府上，仁威年紀小，好多事情說不清楚，不如先去問問四哥，到時候你們在一起商量著來也好。」

「二嬸到底怎麼了。」延宗站在那裡，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