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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教授就在邊上，點頭、微笑或者搖頭。

年輕的聲音又響起來：「我還以為我自己可以死在陣地上，結果還是當了逃兵！」

「你怎麼在這裏？」萬建剛問。

盛春成點點頭，明白了。

幾個女學生，來了之後，抱著鄭老師就哇哇大哭，把這裏的氣氛搞得很壓抑。

盛春成說好啊。

等到兩個老太太坐下，其他的客人，也都告辭了，萬建剛問鄭教授：

盛春成說我。

幾十年前，她們都還正值芳華，兩個人一起加夜班，一起擠在一在小床上，一起共用一個搪瓷罐，稀飯就著榨菜。現在，兩個人要分別了，雖然她們都在杭城的時候，兩個人一年也見不了一次面，但那是不一樣的，心裏感覺還是近的，一抬腳就可以見。

「你怎麼不陪她們說話？」

萬建剛和盛春成說：「知道鄭老師要走，我媽媽一定要過來一趟。」

盛春成和萬建剛大笑。

他已經想忍住了，結果還是沒有忍住，眼眶紅了起來，鄭教授看著盛春成，用她那嘶啞刺耳的聲音罵了一句：

盛春成說：hｔｔps://m•hｅｔubooｋ.ｃom.coｍ「老太太，我幫你按摩吧。」

盛春成奇怪了，問：「你還會做菜？」

鄭教授讓萬建剛他們留在這裏吃晚飯，老太太馬上就答應了，萬建剛看了看小馬和盛春成，問：「誰做飯？」

盛春成看看四周，有七八個箱子已經打包好，鄭教授隨身，只有一個行李箱，還有的都需要郵寄，其中大部分都是書籍。

盛春成點著頭：「對對，我不要有出息。」

來的人太多，連杯子都不夠用，小馬和盛春成很自然地分了工，有客人到了，小馬負責沏茶倒水，代替鄭老師的真身，和來人寒暄客氣，反正大多數人她都認識，大家都知道鄭教授不能說話，只能由她代表說話。

門鈴響了，小馬還在那邊陪著說話，盛春成走過去開門，門打開，門裡門外的人都吃了一驚，來人居然是萬建剛，他不是自己來，而是陪著他媽媽一起來。

「鄭老師，明天你怎麼走，我去送你吧。」

鄭教授嘴巴一張一合，是在說：「我也很忙，沒有m.hetubook.com.com叫你。」

坐在鄭教授另外一邊的小馬，也握住了鄭教授的另外一隻手，和她說：「鄭老師，你才不是逃兵。」

鄭教授想說什麼，又欲言又止。

他們到了鄭教授家，小馬拿鑰匙開門進去，門開的那一剎那，兩個人看到鄭教授坐在那裡發獃，聽到開門聲，她像一根彈簧，從沙發上警覺地站了起來，看著他們。

兩個人走去廚房，過了一會，小馬也過來了，萬建剛問：

學校沒有要把房子收回去的意思，他們一直覺得，鄭教授去美國只是探親，去了還會回來的，不知道她去意已決，去了就不再回來了。鄭教授和小馬說，既然都不能說話，當個行屍走肉，在哪裡有什麼區別，不折騰了。

盛春成走過去，笑著和鄭教授說：「鄭老師，對不起，我那裡最近很忙，好久沒來你這裏了。」

是啊，忙著補辦護照，護照辦好之後，去上海領事館不方便，又跑去北京大使館辦理簽證。回來還要清理和打包東西，還有一些推不了的飯局要去，不能不見的朋友要https://www.hetubook.com.com見見，雖然全程有小馬陪同，鄭教授自己，也夠忙的。

盛春成領著萬建剛和他媽媽進去，鄭教授正和人說話，看到他們，就站了起來，繞過茶几迎了過來，兩個老太太抱在一起，嚎啕大哭，哭得讓人動容。

一桌中西合璧的菜做好了，擺了滿滿一桌，五個人圍著桌子坐下，今天大家都要喝點酒，舉起杯子先碰了碰，然後抿上一口。

萬建剛站了起來，他說：「走走，我們一起去做。」

「我會做西餐。」萬建剛笑道，「我們今天來個中西合璧。」

在場的其他人，眼眶也都紅了起來。

小馬答應了，說你放心吧，鄭老師，不請鐘點工，我自己花幾天時間來打掃，反正又不急。

「在這裏做不了外婆，去做個grandmother也很不錯，是不是？」

鄭教授趕緊擺手，小馬說：

盛春成聽了，趕緊和鄭教授說：「謝謝鄭老師！」

接下去，盛春成根本就沒有辦法給鄭教授按摩，家裡的人幾乎沒斷過，這撥還沒走，下一撥就到了，來的都是學校的同學和老和_圖_書師，還有鄭教授的一些朋友。

茶几邊上，有兩隻無紡布袋，裏面鼓鼓囊囊裝滿了書，小馬和盛春成說：

鄭教授點點頭，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盛春成走去了沙發後面，正準備給鄭老師按摩，門鈴響了。小馬走過去開門，進來的是一對夫妻，也是他們學校的老師，知道鄭老師明天要走，來看看她。

坐在鄭教授邊上的老太太，伸出手去，握住了鄭教授的手，看著她搖了搖頭。

本來，盛春成也想說，自己明天送鄭老師的，但聽小馬這麼說，他知道，自己也不要開口了。

「這是鄭老師挑出來，專門要送給你的。」

有客人走了，盛春成就馬上拿著杯子，去廚房的水池，把杯子洗乾淨，以備新客人可以用。洗杯子之外的時間，盛春成開始洗起了晚上的菜。

大家說笑著，都有意迴避著，不再提鄭老師去美國的事，吃到一半，鄭教授拿起桌上自己的手機，點了幾下，那個年輕的聲音響了起來：

接下去，要隔著一個太平洋，那就真的是很難再見面了，抬抬腳也邁不過去。空間的距離，帶來了人心m•hetｕｂｏoｋ.ｃom.ｃｏm裏的那種疏闊，加上時間已經催她們老，她們都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日子，已經開始倒數。兩個人再抱在一起的時候，那種生離死別的感覺就油然而生。

「沒出息！」

「我來給鄭老師按摩。」盛春成說，萬建剛點點頭，明白了。

小馬說：「她們說的都是三四十年以前的事情，那個時候，我還沒有成型，怎麼陪她們說？」

在場的幾個人，誰都沒有吭聲。

「不用了，都已經安排好。現在去上海很不方便，鄭老師要去北京坐飛機，明天學校里和院里的幾個領導，都會去東站送鄭老師。到了北京，那裡有學姐和學長們，會在車站接，他們會安排鄭老師在北京住一個晚上，明天送去機場。」

這裏剩下的物品，由小馬負責處理，說是處理，其實基本是贈送，現在這種舊傢具又不值錢。鄭教授反覆交待小馬的是，都處理好后，請兩個鐘點工，把這房子打掃得乾乾淨淨，再還給學校，走都走了，總要走個清爽。

萬建剛明白了，學校和學院要送，那就是官方的性質，自己要摻和進去，不合適，他就不再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