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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指南

作者:昆吾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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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簡易夢境指南》

附:《簡易夢境指南》

夢例3與夢例4同樣滿足這一基本規律。在夢例3中,場景轉化到了海水中,最重要的情緒是「絕望」,最突出的行為是「沉沒」。這說明夢者認為她的生活處境就如同在這片海水之中的緩緩沉淪一樣,四肢無法使上勁,沒有任何可以抓住憑依的東西,黑暗和冰冷是最直觀的感受,僅有的看似的希望也在遠處顯得十分遙不可及。
本書無意討論自我意識以後的理性世界,也無意對二元論提出任何反駁或者批判。本書是結合深厚實踐基礎專精於研究自我意識如何起源產生以及沒有自我意識的情況下意識的形態是什麼樣子的理論書籍,目的就是要填補理性主義和二元論在自我意識之外無法生效的這部分空缺。本書選擇以夢境作為討論的切入點,但實際上所得出的一切結論均適用於夢境以外的任何同條件下的意識活動現象。雖然本書研究的主要範圍都在自我意識之外,但使用的方法仍然是嚴格意義上的理性主義方法,注重邏輯推導和實踐檢驗。由於本書目前是作者一個人創作出來的,受制於個人能力,本書所有的結論除了作者本人解夢實踐經驗的檢驗以外沒有其它任何實驗檢驗,因此尚屬於非常不成熟的早期階段。儘管如此,由於本書獨特的分析視角和涉及到的領域方向較為冷門,又有大量案例經驗支持,屬於主流科學長期忽視的空白未知領域,且大多數結論都有嚴格意義上的邏輯推導和證明過程,因此本書仍然應該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要注意的是,因為本書討論的領域屬於主流科學忽視的未知領域,本書使用的分析方法和視角與主流科學界存在很大差異,因此閱讀本書切忌使用任何成熟的主流科學或者哲學界中的標準或者思想來套用地看待本書中的結論觀點。本書不可避免地會在一些術語和概念的使用上出現和主流學術界的重大差異,並且可能會出現大量其它學科中不會出現的新術語。此時,希望讀者可以理解的是,本書是一個立足於未知領域的開拓性的新理論,與任何其它既存的理論都不是一個系統。閱讀本書需要讀者放寬自己的心態,儘可能先理解清楚本書具體的觀點內容,在確實理解本書實際內容以後再提出批判性的思考意見,而不要因為看見本書中的許多觀點聞所未聞,或者概念術語的使用與學界有普遍差異,或者研究方法過於傳統老舊,便急於對本書的結論內容做出判斷。這樣的做法對本書來說是不公平的。
因此,我們需要根據夢境中情緒優先的原則,單獨另外找出一種可能的解釋。夢中最突出的情緒是「爽」,因此「爽」就是解釋開始的起點,而不能因為夢中表現出來最激烈的現象是殺人,這個殺人行為在蘇醒視角下看來如此奪人眼球就將殺人放在夢境的中心位置。為了追溯引發夢境來自於現實中的那個情緒動因,我們可以詢問了解夢者現實生活中的遭遇和回憶夢境時的情緒反應來尋找蛛絲馬跡。對於這一個夢來說,夢者是一個19歲的大二男生,這個夢的實際發生時間大約在他失戀前後,且恰好是他高考結束以後進入新學校環境之際。這就給了我們一種思路,失戀、高考受挫、新環境等要素,很容易讓一個年輕人內心出現激烈的自我否定,而夢境中愉悅感實際上來自於伴隨著自我否定的內心成長,夢者正在經歷著一個從男孩變成男人的成熟過程。
小王開始分析,「你為什麼會發現地上存在著一塊黑板呢?黑板是黑色的,而黑色則是對未知和神秘的一種象徵。板是一種用來被書寫的工具,它可以承載我們的想法,讓這些想法可以以文字的形式被記錄在板上。然而這塊板上現在還沒有任何字,所以它實際上還處在一種「可能性」的狀態下,可以被理解成一種「門」。你現在將這樣一個通往未知的大門放在自己的身邊,在周圍這麼多複雜的事物之中偏偏關注到了黑板這個特殊的意象,這肯定是因為你的潛意識正在發揮著某種作用,它試圖告訴你一些壓抑在你內心深處十分重要的東西,那就是你正在渴望著新的知識,渴望找到這樣一扇大門,來探索一個新的神奇世界。
其次,夢境變成了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這裏所有的一切都會緊密地聯繫在一起。在清醒狀態中時,我們眼中看見的所有的物體都是各自封閉的,而每一個封閉的具體事物背後都隱含了這個事物自身的內涵。這種思路,就是語言給我們帶來的一種認識上的習慣。這種封閉的感覺來自於區分,是區分產生了自我意識,也是區分產生了語言,同時也是區分帶來了語言中名的封閉屬性。沒有這種封閉屬性,其實也就等於廢除了區分,實際上就回到了經驗主導的世界里,也就是夢境這種環境中。所以,夢境中並不存在不同具體事物上的封閉屬性。在日常生活中,我們看見一個蘋果,我們會認為這個蘋果是一個封閉起來的獨立個體,這個蘋果和我身上穿著的一件沒有洗滌的西服之間是沒有什麼關係的。然而如果同樣的場景出現在了夢境中,那麼這個蘋果就不能視作一個和周圍其它事物沒有什麼關係的獨立個體,這個蘋果沒有獨立性,它是作為整個夢境這個經驗流整體中的一個無法分割的部分功能性地存在著的。它在夢中存在,肯定是因為它在這裏結合夢境中其它部分共同表現出了某種特定的感受意義,作為一種具體經驗而存在於此處。比如上一段所舉的關於雨的例子中,打雷和下雨就是緊密聯繫起來的,如果它們同時出現,那麼通常總是作為「雷雨」這一個整體來展現一種特定的氛圍,也就是夢者本人遭遇雷雨時對於雷雨的那種感受。如果夢者幾天前剛好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和心愛的女朋友分手了,這段分手的經歷就是一個非常強烈的經驗刺|激,並且和雷雨交加的氛圍聯繫在了一起,這就構成了夢者對於雷雨這種氛圍的一種印象,一種經驗。這時,夢者再夢見了雷雨,很可能就不是因為雷雨本身能夠給人帶來什麼樣的印象或者雷雨具有什麼樣的象徵意義,而是因為雷雨引起了夢者的特定的回憶,它引起了夢者的經驗,它一定是在復現那天夜晚雷雨交加的時候女朋友離開了我的身邊時我心中的那種撕心裂肺。在這個例子中,「雷」、「雨」、「撕心裂肺」是一個整體,它們結合在一起傳遞著同一件事情帶來的同一個感受。如果把這個整體割裂開,比如單獨討論「夢見打雷是什麼意思」,很可能沒有辦法正確聯繫到我在雷雨夜中遭遇女友離去的時的心境,這也就破壞了夢境本身的整體性。
在日常生活中的清醒狀態下,我們無法察覺到經驗和思維的分離現象,經驗和思維是統一在一起的。如果把人類的意識描述成一首動聽的歌曲,那麼作為具有完全不同機制且各自分別運轉的經驗和思維,就相當於同時演奏的兩種不同樂器。為了維持音樂的協調一致,兩個樂器可能會按照一定和聲規律分成不同的聲部,然而主旋律的節奏型、發展等都是一致的,這樣才能保證音樂整體的和諧。這時我們陶醉在整體音樂的美好氛圍中,就並不會那麼注意到不同樂器聲部的不一致。然而如果兩種不同的樂器被兩個互相沒有怎麼彼此協調的不同樂手按照各自的主觀理解分別演奏了出來,不協調的音樂部分很快就會突兀地暴露出來,無論是演奏者還是聽眾,都很自然就會立刻注意到這些不和諧的音程部分。經驗和思維的統一,實際上就是類似於使不同的樂器在同一段合奏音樂作品中仍然可以保持整體音樂效果的和諧那樣,在意識活動的過程中使兩個機制可以互相協調一致。
從上述的討論就可以反推得到的是,思維主體最重要的能力之一就是進行區分,而所有區分之中最重要的通常也被認為是第一個明確可以被指出的區分也就是自我和客體之間的區分,即「物我之分」。當一個個體具備了思維能力,他首先區分的兩個明確事物幾乎必然是他自己和他自己之外的整個世界,也就是所謂的「主觀世界」和「客觀世界」。也只有當這個個體能夠區分主觀和客觀,區分自己和世界,區分情緒刺|激和感知刺|激的差異(一般會認為前者是主觀的,後者是客觀的),他才能夠意識到他自身,他才能夠形成一個明確的「自我意識」。因此,「自我意識」等同於思維機制進行區分所得到的第一個結果,它實際上等效於一道屏障或者說邊界,將經驗所傳遞過來的整個世界母體分割成「自己」和「自己以外」的部分。只有當這道屏障或者說邊界是成立且明確的情況下,思維機制才有可能基於此展開其它所有類型的區分,並在各種各樣的區分基礎上發展出概念、符號、名詞、人稱和語言。
現在我們來詳細分析這三個夢例,希望能藉此幫助讀者體會到同一個意象符號在完全不同的意境之下時,其可能表述完全不同甚至互相矛盾的意境。以此來告誡讀者,夢境的核心永遠不是意象,而是情緒。
(3)
2.區分與否定
夢境中沒有自我意識,還體現在夢者並沒有「我」的明確概念。即儘管夢者在夢中可能存在著一個「敘述者」或者「觀察者」的視角身份存在,但這個身份並不是一個穩定的結構,因為夢者此時並不會認為這個敘述者的「我」和夢境環境中的其它部分之間是存在明確區分並應該被分割看待的,這個身份僅僅只是起到一個可以被代替的視角功能而已,它沒有任何真正意義上的內涵和實質。在一些情況下,夢境很容易出現非常頻繁的視角切換。在前一刻敘述中夢者還在第一人稱的觀察下,下一刻就很可能轉變成為了上帝視角,而過一會兒可能又會變回到第一人稱視角,而且這種頻繁的視角轉換在夢中完全不會產生違和感,這正是因為夢中的這個「我」本質上只是一個空殼一般的工具,只是一個觀察夢境的鏡頭。鏡頭聯繫了整個夢境的結構內容,並且保持和白天思維認識習慣性的相符合,畢竟白天清醒的時候我們習慣了有這樣一個明確的「我」作為鏡頭並從這個鏡頭來看待世界。這個「我」的視角會出現在夢中同樣也是出於習慣。
而夢境則是相反的。在夢中,情緒和意義始終先於符號。在夢例1中,夢中的「我」並不是因為已經看見了火焰或者接觸到了火焰而感到炎熱,而是因為感到了炎熱所以才夢見了火焰——而此處的火焰也並不是真正的火焰——炎熱的真正原因是現實中沒有關閉的電熱器!在這個典型的肉體刺|激所致夢中,因為現實中電熱器所導致的炎熱刺|激持續不斷影響到睡眠狀態下夢境之中,隨後才引起夢境圍繞炎熱這一感官刺|激做出種種回應和解釋,於是出現了火焰。
如果交流雙方都有著良好的素養,假設他們都可以同時對自己合理地使用鏡子法則和移情法則,根據實際情況需要來主動限制和調整自己的經驗功能和思維功能,減少同類功能間的衝突並增加不同類功能間的互補作用,那麼這種關係就可以達到一個很高的協調水平,處在這種關係狀態中的雙方都會感覺到自己和對方深刻的靈魂融合。從理論上來說,這可能就是愛的一種理想化的終極形態。假如雙方沒有辦法都同時達到如此之高的素養水平,那麼至少其中一方可以達到一個很高的水平,比另一方更多地使用鏡子法則和移情法則來調整自身,就像解夢師用鏡子法則限制自己的經驗功能來滿足做夢者那樣,這樣的關係也可以避免衝突讓被滿足的一方感受到單方面的靈魂融合。但這種關係狀態是不平等的不穩定關係。雙方在這個關係中越是立場不平等,關係就會越來越靠近解夢者和做夢者的狀態,雙方的立場身份會變得越來越明確,直到其中一方因為無法忍受這種不平等而退出。解夢者和做夢者的關係是這種單方面高契合關係的一種極端情形。但無論是上述假設中的哪一種情況,只要移情法則和鏡子法則同時正確地發揮著作用,將交流雙方同類型功能之間的衝突性控制到了最小,那麼這個關係就至少可以給其中一方帶來極大的精神滿足。如果說語言環境中獨立的個體是一個孤獨的孤島,那麼只要走出這個語言環境,將視線投向語言之外的更加廣闊的世界,我們就會發現不僅孤島的界線已經不復存在——這條界線本質上是語言的界線,甚至整個世界都會是統一在一起的和諧的整體。
解夢是一個交流過程,因此它是一個基於語言的活動,它需要滿足經驗和思維的協調一致。然而,由於大多數時候做夢者本人可能並不具備充足的解夢知識和夢例經驗,因此他們自身的思維功能無法充分地理解他們自身的夢境,此時需要發揮思維功能的主體就變成了解夢師。這樣,也就出現了兩個不同的人,四個不同的功能,分別是做夢者的經驗功能、做夢者的思維功能、解夢者的經驗功能和解夢者的思維功能。原本只需要同一個人的經驗和思維功能達成的協調一致,現在需要兩個人四個功能同時完成協調一致。如果四個功能中有任何一個功能沒有和其它三個功能達成協調一致,那麼這個解夢就會失敗。日常狀態下的意識活動只有一個主導狀態的思維功能和一個從屬狀態下的經驗功能互相匹配,如果同時出現兩個不同的思維功能或者兩個不同的經驗功能幾乎必定意味著衝突、差異或者爭執的出現。在解夢的過程中,需要起到作用的主要功能是做夢者的經驗功能和解夢者的思維功能,因此這四個功能中至少有另外兩個功能,即做夢者的思維功能和解夢者的經驗功能是製造障礙和衝突的差異化功能。為了限制這兩個障礙功能的作用,必須在解夢的交流過程中採用鏡子法則和移情原則。
小張發現地上有一塊黑板,於是他說,「這裡有一塊黑板。」
小張說,「呃,不,我只是想說,這塊黑板好像壓著我昨天種在這裏的鳳仙花了,這樣子下去我的花會找不到陽光的。」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出現同樣的幻覺,越來越多的人來到了那個美麗的幻境之中,他們無一例外地選擇留在了那個地方,然後讓他們現實里的身軀變成了空洞無物的軀殼,在世間徘徊繼續將這可怕的幻境傳播給更多的人。
夢例9:追逐者
在語言環境中,我們看見一個所謂客觀存在的事物,例如一隻蘋果,我們會首先感知到這個蘋果帶給我們的各種明確的經驗,比如它的顏色、氣味、形狀、觸感、聲音等。這些經驗在我們的腦海中會被集中在一起單獨得到處理。所有來自於這個事物的經驗都會被從這一時刻我們大腦所接受到的所有經驗信息中甄選出來,然後專門聯繫到一起,就好像被貼上了一個特別的標籤,註明這些刺|激來自於同一個明確的事物。這個甄選刺|激信息單獨分類集中並貼上標籤的過程就是區分。很明顯,這種貼標籤的過程至少需要兩次以上的大腦注意,一次是它們被大腦接收並得到甄選的時候,另一次則是對甄選出來的刺|激信息進行歸類並貼上標籤的時候。而那些沒有被甄選出來貼上標籤的刺|激信息,它們無法得到第二次注意,也就不能被貼上標籤得到分類,那麼它們就會如前文論述的那樣變成一次性的刺|激信息揮散而去,其實也就是被忘記了,而貼上標籤並得到歸類整理的刺|激信息則可以被記憶。然而,從第二次注意開始,我們的大腦實際上已經注意的不是那個原始的刺|激本身,而是由記憶之中抽象出來的抽象刺|激,而原始刺|激已經一閃而逝了。從直觀上的感覺而言,我們其實可以察覺到這種來自於記憶之中的抽象刺|激和來自於實際環境的物理刺|激之間存在著本質上的差異,來自於記憶的抽象刺|激遠遠要比來自於環境的物理刺|激更不穩定。當第二次注意開始以後,第無數次注意也就變成了有可能發生的情形,而一旦注意次數達到一定程度,我們就不能分清楚到底這個刺|激信息被注意了多少次了。每次被重新注意的時候這個刺|激都會被重新貼上一次標籤,然而貼標籤的行為因為是一個自發進行的過程,不再是那個最初的接受第一個物理刺|激信息的構成,這個自發過程是可能會出現錯誤的。這些錯誤可能會一直積累下去,而貼標籤次數多了以後我們又分不清楚這些錯誤會被積累多少次。到最後,我們甚至可以明顯感覺到這個標籤上的記憶信息已經和原始的物理刺|激信息不完全一致了。這時,我們就會把這種變形,稱之為「主觀性」。
理解了弗洛伊德的技術本質以後,他為了自圓其說而提出的其餘所有理論細節都不再重要。脫離了弗洛伊德的語境,具體討論諸如力比多、潛意識、本我自我超我等術語是沒有意義的,這些概念在本書的語境條件下沒有成立的可能性。實際上,弗洛伊德用於認識人類意識的方法是自古希臘時代以後由柏拉圖等人開創出來的自我中心主義方法。這一方法理所當然地將思考者這個主體視作中心,從這個中心出發來直觀地認識整個世界。從柏拉圖等人以後所有的西方哲學家全部遵循這一傳統,因此弗洛伊德僅僅只是把這一個傳統用在了一個新的領域中,從而暴露出了這個傳統方法存在的局限性。在一般的經驗直觀世界里,我們經驗到的世界和我們思維著的世界在感覺上是統一在一起的,所以通常情況下我們把自己當做認識世界過程里的中心沒有太大的問題。典型的諸如笛卡爾所言「我思故我在」或者貝克萊「存在就是被感知」,這些思想的一個假設前提就是經驗和思維必須統一在一個主體之下。然而在解夢過程里,經驗到的世界和思維的世界是割裂的。經驗的主體是造夢者,而思維的主體是解夢師。除非掌握了解夢技術細節的人解自己做的夢,這種割裂意味著經驗和思維從一開始就沒有也幾乎不可能被最終統一到一起,因此繼續採用自我中心化的直觀方法就會出現巨大的問題。弗洛伊德的做法是,借用移情的技術手段,讓造夢者放棄自己的思維過程,完全接受解夢師的思維,並且使用諸如力比多、潛意識、本我自我超我等體系化和結構化的固定解釋來把造夢者的經驗世界統一到解夢師的思維世界中,從而讓解夢師的思維世界成為唯一有效的主體世界,進而解決主體割裂的問題。在這一方法之下,所有諸如力比多、潛意識和本我自我超我等結構公式都是從思維主體出發對經驗主體行為的一種描述工具。這種處理夢境的方法不是本書所認同的最佳方法。為了更好地理解本書接下來所要提出的一系列內容方法,讀者最好是在現在就放棄讓經驗世界和思維世界直觀統一起來的自我中心主義,嘗試換用本書將要提出的新方法來理解解夢這個過程。
至少存在兩種不同的歸納法,分別是試圖從經驗事實中總結出一般結論的歸納法,和不試圖從經驗事實中總結出一般結論的歸納法。前一種歸納法跨越了經驗和思維之間的界線,因此這種歸納方法是不充分的。后一種歸納法沒有試圖跨過經驗和思維之間的界線,因此這種歸納方法總結出來的結果是充分的。
分析:許多人可能都夢見過自己被追逐,這實際上是一個非常典型也非常常見的夢境。要理解這個典型夢境的意義,首先得抓住這種夢境被產生出來最核心的那個起點經驗。這個核心經驗既不會是那個追逐我的他,也不會是我最終有沒有被抓住的結果,而是「我被一個東西所追逐著,我想逃避這個東西但是卻怎麼也擺脫不掉」這種感受。追逐的結果、追逐的那個黑影甚至逃避這個行為都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具體的感受,也就不是真正的「純粹經驗」,因此這些並不會是夢境真正的內核,而只可能是組合起來表現作為真正內核的那個純粹經驗的一個局部工具。
因此,不穩定性,或者說動態屬性,是經驗區分于語言的一個根本性差異。同一律無法適用於經驗環境之中,經驗總是在不斷變化。而這種不斷發生的變化必須連續。經驗的變化有可能出現不連續的間斷點,但這種間斷點的出現並不能像語言中的概念那樣,作為確定一個概念意義的界線範疇來固定概念的實際內涵,從而起到一種表達性的工具作用。經驗變化中的間斷只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這個經驗中止了。經驗是生命的根本。生命可以沒有思維能力,可以不進行演繹推理和概念定義。但它們絕對不能失去經驗能力,它們不能失去慾望、恐懼這種內源性的情緒經驗,也不能失去疼痛、冷熱這種外源性的感知經驗,這些經驗能力對於一個生命的生存來說是必不可少的。如果中斷這些經驗,實際上等於宣告了生命的死亡,而確實也只有死亡才能成為連續的生命唯一的間斷。就這一點來說,這與受到同一律制約注重概念的語言邏輯存在著根本性的差異。在語言邏輯中,任何一個清晰的概念它們的邊界也都是清晰的,不同的概念之間總是間斷的,而正是這種清晰的間斷才嚴格區分了不同概念之間的差異。然而這些間斷化的概念最終的來源依舊是經驗,只有通過經驗這些概念才能和我們實際生活著的這個世界產生關聯,就像紅色的概念最終仍然是來自於我們肉眼所感知到的紅色可見光。然而我們前面已經討論過www.hetubook.com.com,經驗不僅僅只是涉及到被經驗的那個物體和經驗的這個行為主體,還要涉及到整個經驗行為過程發生的那個特定環境,這個特定環境中的許多其它因素都能對經驗的最終結果產生決定性的影響。物體只是經驗的來源,主體只是經驗的終點,經驗本身是在特定環境中從物體到主體的一個連續變化的過程。
你來到海邊,但這裏沒有沙灘,而是巨大的水泥堤壩,堤壩另一側就是洶湧的海水。也許堤壩上會有一扇門,但海水並沒有從門裡涌過來,而是在堤壩的其它什麼地方製造裂縫,從那裡滲漏了進來。你四處尋找可以填補裂縫的東西,終於決定用一輛一輛的汽車去堵住漏洞。
其它夢中出現的細節,也不再顯得不可理喻。比如儘管追逐者身份特徵是模糊的,但對這個追逐者的印象卻是明確的,因此夢者有清晰的描述「他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危險的氣息,是絕對不能觸碰的那種存在」,這種印象實際上就是一種夢者自身的經驗感受。「沒有辦法抵抗」、「絕對不能被抓住」、「必須逃跑」這些都是在描述我此時內心的一種強烈的感受,這一部分屬於圍繞在中心經驗周圍的情緒性經驗,相當於中心經驗延伸出來的一道道波紋一般。無論跑得快還是慢,無論躲藏在哪裡,他似乎都可以立刻發現我並且緊緊跟在我的身後,我怎麼也甩不掉他,在這裏,雖然我無法甩掉他,但反過來說他其實也沒有真的抓住我。這正是因為夢境的真正中心是「逃離」,真正被夢見的是試圖逃離但又怎麼也逃不掉的這個感受過程,而不是被抓住的過程,所以甩掉和被抓住兩個事件都不會出現,畢竟它們出現就意味著逃離終止了。
鏡子法則,限制的是解夢者的經驗功能。不同的人對於同一個事物的經驗實際上是不一樣的。儘管不同的人在同一時刻下對同一個物體產生的外部經驗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可能通常是一樣的,一個人眼中看見的樹在另外一個人眼裡還是一棵樹,並不會因為看見這棵樹的人不一樣就把一棵樹看成一朵花,但他們對於同樣外部經驗條件下產生的內部經驗卻通常都是不一樣的,就像一個人看見一棵樹覺得這棵樹可以砍下來賣錢,另外一個人可能看見同一棵樹想到的卻是十年前自己曾經在這棵樹下和某個重要的人一起做出了美好的約定。經驗本身是一個連續不斷的整體,因此不同的人因為他們早期經驗上存在的差異,他們在經驗發展的后階段中對於一個事物經驗到的結果不會完全一致。記憶和經歷的不同會讓我們對於同一個事物產生不同的看法和感想,而這種感想上的差異會變成導致解夢失敗的重要原因。弗洛伊德的理論就沒有限制解夢者的經驗功能,所以不能接受弗洛伊德理論的那些人,通常都會覺得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尤其是泛性論化的分析傾向是一種暴力分析,認為弗洛伊德將自己的感受和理解強加給了別人,這是因為弗洛伊德對於性的許多理論觀點實際上就是他本人經驗功能的一種體現。為此,有必要提出鏡子法則,即讓解夢者放棄自己的經驗功能,而讓做夢者的經驗功能取而代之。對解夢者來說,不要用自己的眼睛和內心去感受做夢者的夢境,而要用做夢者的眼睛和內心去感受做夢者的夢境。因此,解夢者不應該對做夢者的夢境有任何形式的感受、評價、價值觀判斷。例如,如果做夢者在夢中表述他計劃去殺死一個人,比如殺死他的母親,解夢者也不能在此時對做夢者提出任何意見,甚至不應該表露出自己對於這一行為的任何看法或者感想。解夢者斷然不可因為從自己的視角出發認為弒母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就居高臨下地去試圖勸誡或者教導做夢者來「改變」他,這種勸誡或者教導行為實際上就體現了解夢者的經驗功能。如果做夢者在夢中表述他計劃去自殺,那麼即便這一行為在現實中從解夢者的視角看來有一定真實的可能性,解夢者也不能表露出對做夢者的同情憐憫或者試圖去「幫助」或者「拯救」他。這些行為全部都是因為解夢者帶入了自己旁觀視角下的經驗功能,用外部于做夢者內心的其他價值和感受來評判做夢者。至少在解夢的過程中,解夢者最好是把自己變成一個「器物」,即一個由純粹技術和知識組合構成的無情的解夢機器。機器當然是沒有所謂的底線可言的,因此無論做夢者的內心是什麼樣的,解夢者都應該無條件地接納對方。解夢者可以用思維功能替做夢者分析具體的問題,但必須明白一定不能代替做夢者做出任何選擇,更不能告誡做夢者任何所謂的是非正確標準。只有這樣做,才能在不傷害做夢者內心經驗完整的前提下進入做夢者的內心經驗世界。這就是所謂的「鏡子法則」。當解夢者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無情的解夢機器時,只要此時移情機制也在同時發揮效用,那麼移情機制限制了做夢者的思維功能,鏡子法則限制了解夢者的經驗功能,剩下的做夢者的經驗功能和解夢者的思維功能就有機會達到一個很高的匹配協調程度。此時的解夢交流過程,就像是我們去照鏡子那樣,鏡子就是解夢師,做夢者通過解夢師這面鏡子看見了更加清晰的自己。
我感到無助,孤獨地徘徊在荒廢的城市大樓之間,看著周圍的成群迷失在快樂魔咒中失去自我的殭屍互相抽搐地撕咬,臉上詭異地帶著孩子般天真爛漫的幸福笑容,雖然可能他們的四肢已經斷裂扭曲腸子正在往地上流淌。他們不會來傷害我,但我也永遠無法將他們從幻境里重新喚回。
1.夢境中沒有自我意識
我們日常使用的文字語言,這種文字本身是一種靜態的固定標準。任何一種語言總是包括了名詞和代詞,而這兩種詞性的一個基礎就是名詞符號對名詞意義的固定指稱關係。瑞士的語言學家索緒爾對這一問題有這樣十分經典的概括,即如果把名詞的符號和形象稱作能指,那麼隱藏在這種符號和形象背後的這一名詞的意義就是所指。能指指向所指,這種指稱關係是穩定不會輕易改變的,因此它實際上也是靜態的,或者說共時態的。然而夢境之中並不存在這樣的指稱關係。前文已經討論過,夢境是一種純粹經驗,純粹經驗只在發生的時間上有先後關係,但卻沒有一一對應的關係。對於一個確定的名詞來說,它的符號能指和它的意義所指是一一對應的。比如我們說到「蘋果」這個詞語的時候,就是為了代指這種叫做蘋果的水果。而如果我需要表達這種水果的意思時,我也會很自然地選擇蘋果這個詞語。然而在夢境中,如果引起夢境的那個中心的經驗衝動是「我和女朋友分手以後的悲憤痛苦之感」,那麼這種衝動情緒並不會「隱藏」在夢境背後,而是會直接發生在做夢的整個經歷過程中。這種衝動並不會指向夢境中的任何一個具體的意象,比如我們並不能直接肯定地說有這種分手以後的悲憤之感就一定會在夢裡夢見什麼具體的東西,也沒辦法說夢中某個具體的意象比如雷雨就一定來自於某種悲憤的情緒,雷雨出現在夢中也完全有可能是因為其它的原因。儘管引發夢境的中心衝動和夢境中實際出現的諸多意象經驗之間存在一種事實上的因果關係,但它們之間並不存在一種類似於語言環境中的能指和所指之間的那種穩定確切一一對應的指稱關係。對於任何一個具體的夢境而言,它實際上總是某一種經驗衝動比如寒冷疼痛或者某種情緒在做夢那段時間里的發展變化過程,而以視覺為主呈現在夢境中的那些形象實際上只是這種經驗衝動出現時帶動了大腦的某些刺|激區域所衍生出來的一種副產物而已。前文中已經討論過的是,在大多數情況下,由於思維功能受限,夢者並不能在夢中對形象信號進行第二次注意,這些副產物的形象信號並不能反過來影響到引發夢境的那個中心經驗衝動。這些形象信息可以出現,也可以不出現。儘管它們是分析和理解夢境的入口,但對於夢境而言,它們本身其實並不重要。
(4)經驗的連續性
(5)經驗的確定性
移情原則,限制的是做夢者的思維功能。在移情的作用下,做夢者會對解夢者產生一種強烈的信任感,這種信任感在某些時候甚至會強大到讓做夢者把解夢者當作一個完美的偶像進行崇拜。弗洛伊德描述過這種機制的形成,並把這個機制推廣作為他所開創精神分析方法的根基之一。移情作用越是強烈,做夢者對於解夢者的信任感就越強,做夢者就越會傾向於主動限制自己的思維功能,而讓解夢者的思維功能來代替自己的思維功能。移情作用在人群中不同的個體身上表現的程度並不一致。女性通常普遍比男性更加容易移情,一般那些共情能力較強、比起堅持己見更容易接受他人觀點、容易被別人影響的人會更容易移情,而那些競爭意識很強、性格較為強勢的男性則很難移情。如果不能移情,容易出現的結果是解夢者的分析和思考無法進入到做夢者的內心,解夢者會感到自己被「拒絕」了。而做夢者則可能會對解夢者的說辭無感,認為解夢者的分析不過只是一些沒有什麼依據的胡言亂語。在前一章節的「黑板故事」中,小張就相當於做夢者的立場,而小王就相當於解夢者的立場。小張感到小王說的這些話和自己無關,而這種「無關」的冷漠感就是移情不足導致的,因為小張對於自己說出黑板一話是出於什麼樣的表達目的實際上有著十分充分的考慮。反過來說,如果小張是一個容易被他人影響的人,黑板一詞是在一種非常模糊籠統化的場景下說出來的,比如夢境,那麼即使小王做出的這些分析沒有充分考慮到更多的條件因素,小張還是有可能自己主動忽略掉那些不合理的部分,迎合小王的分析讓自己被「暗示」。星座、算命、占卜等遊戲在一些人群之中大受歡迎便是出於這樣一種原理。星座占卜等行為背後的邏輯對於大部分人來說是模糊不清的,因此我們即便知道了占卜的表面結果,很多時候我們仍然沒有這個知識和能力對這些結果產生一個系統化的自我理解和看法。這就是說,占卜這種遊戲表面上的模糊不清直接限制了我們的思維功能,讓我們很難在占卜的解讀上和占卜師之間直接發生衝突。這實際上就相當於打開了一個通道,
我們把小王的分析話術和一般意義上的文藝鑒賞行為做一個類比,就會發現,這兩種分析問題的方法是一樣的。文藝評論家或者說鑒賞家們在鑒賞某個藝術作品的時候,使用的思維方法正是小王在這個「黑板故事」中分析黑板所使用的方法。鑒賞家們鑒賞藝術作品已經變成了某種另外形式的再創作,他們對於藝術作品的分析不可避免地會帶有他們自身主觀上的印記和色彩,而這種主觀性顯然會和創作藝術作品的創作者的主觀性發生衝突。對於藝術作品來說,同一個事物並不可能同時兼容地存在多個不同且互相衝突的主觀性,因此我們不可能斬釘截鐵地說鑒賞家們說出來的那些作品中解讀出來的內涵一定就是創作者在創作這個作品時所賦予其中的東西。面對這種困境,大家普遍形成的共識是承認了鑒賞行為和創作行為之間的差異。正如我們常常聽見人們所說的那樣,一旦藝術作品被創造出來,那麼它也就成為了一件獨立於創作者之外的具有自身靈魂的存在了。
但我沒有過去。我站在河岸的這邊,隔著淺淺的小河注視著對岸的世界。
因此,在討論夢境的過程中,讀者必須要放棄這種符號與意義構成穩定對應的思維模式,要首先理解夢境是一個經驗主導的沒有嚴格區分的環境。在這個基礎上,我們再來考慮解夢過程中必定遭遇的第一道大坎——思維和經驗的分離。
(1)經驗與思維的分離
然後,契約書來到了我的手上。那是一張淡藍色的亞麻紙,寫滿了整整一頁的要求和規定。我仔細地從頭閱讀了一遍,發現原來整整一頁的內容都沒有對我提出任何特別或過分的要求,只是要求我必須要堅持兩項東西不能丟失。我毫不猶豫地在那兩個要求上籤下了同意,因為我太清楚那兩個東西本來就是我最看重的事物,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絕對不會放棄他們。
這個差異,其實就是「我」。如果本書需要一個最確切最根本的對於「我」的描述性定義,那麼這個定義就是指上述文段中描述的這種差異。或者更準確地說,「我」是指對於第一次注意和第二次及以上注意所得到信息反饋之間差異的這種覺察。就是因為這種可以被我們直接察覺到的差異存在,我們可以察覺到第二次及以上注意和第一次注意所帶來的信息回饋之間的差異,我們才能夠進一步總結出來這種差異的廣泛存在性,發現它如此清晰明確地分割了我們能夠接受到所有類型的經驗刺|激,並從這種分割的基礎上,出現了最原始的「內部」和「外部」的區分意識。這個區分,就是所有區分中最先出現的第一個區分,也是一切區分的起點所在。基於這個區分,我們才逐漸認識到「我」和「我以外的整個世界」是不一樣的,我們才能夠認識到所謂的自我。
讀者可以仔細比較以下數種針對同一個夢境內容的完全不同解釋,體會它們之間的細微差異,並思考真正造成這種嚴重差異和偏離屬性的原因在哪裡。
夢例2:「我們一起緊緊相擁,共同遙望遠處的風平浪靜」
夢例6是一個內容細節非常豐富的夢境。然而這個夢境的細節豐富大部分是因為這個夢的描述者描述得非常詳細,他具有十分優秀的內心感受力,而不是因為這個夢的底層邏輯多麼複雜。實際上,這是一個內在邏輯非常簡單的夢。這個夢的中心情緒是「不自信」。這種不自信與所謂的自卑並不相同,它主要指的是夢者明明擁有某一方面的過人之處,而且他內心實際上也知道自己擁有這一方面的過人之處,而且他的這種過人之處也被周圍的人所發現和欣賞著,甚至幫助他取得了一定的成績,然而他卻主觀上強行選擇了忽視自己的這些優秀的地方,過度關注那些實際上可能並不關鍵的不夠完美的小細節,放大了自己的缺陷,以至於遮蔽了自己建立自信的雙眼,對自己的成績、優點和他人的欣賞選擇視而不見。這說明這個夢的夢者很可能有一定的完美主義傾向。正是這種主觀上對自己優點的一昧視而不見,使得夢者把鋼琴的演奏當成和自己無關的事情——「你們都說我非常優秀」(琴聲悠揚)「但我卻總認為自己並非如此」(彈不出琴,悠揚的琴聲不是自己演奏的)。
你沒入海水之中,看不見陽光,也聽不見聲音。你放任自己的身體隨波逐流,仍由海水將你飄向別的地方。也許還有一道絲微的陽光照了進來,你想伸出手去抓住它,卻發現它很快就被翻滾著的海水捲走不知去向,你再度陷入黑暗之中。
從上述分析過程我們可以知道以下幾個重要的結論。
(1)夢境與現實中的邏輯是相反的
(4)夢境沒有反思
在夢例2中,最重要的情緒是「滿足」。夢中出現的一個重要行為動作是欣賞,滿足感似乎正是從對美麗海景的欣賞中來的。根據我們前面所提到的夢境中情緒優先於意象的基本規律,可以知道儘管表面上看夢中的滿足感是來自於對美景的欣賞,但這種欣賞行為真正的來源很可能是其它因素——正是在現實生活中的某個令人滿足的感受,在夢中以欣賞海景的方式表現了出來。「與愛人相擁」這一細節提示了這一因素——夢者真正感到滿足的不是美麗的海景,而是愛情的甜蜜。平靜遼闊的海洋實際上體現的是夢者對於自己愛情美好的無限前景的憧憬,夢者對自己愛情未來的美好想象直觀地轉化成為了美麗的海景。在這裏,儘管幾乎所有的對象都發生了替換,但核心的情緒因素仍然維持不變,即「對愛情的美好前景感到憧憬和滿足」。
「無論我逃向何處,他似乎都瞭然於心」
現在,我們可以看到下面這一個十分具有普遍性的夢例,從這個夢例的分析中我們可以更好地理解夢境的統一性特質。
因此,夢境這類經驗信息並不穩定,它甚至無法滿足演繹邏輯中的一個重要前提要求——同一律。在演繹邏輯中,同一律非常重要,它保證一個基礎概念在邏輯推演的過程之中始終前後一致,是一個必不可少的前提。然而,對於純粹經驗來說,要求一種經驗刺|激始終前後同一是不可能的。假設我現在揪扯一下自己的頭髮,那麼因為揪扯這個行為我會感覺到疼痛,這種疼痛就是一種來自於肉體感知的經驗刺|激。只要我一直不鬆開揪扯頭髮的手,那麼疼痛就會一直持續下去,但是這種持續進行的疼痛感可以說在每一個瞬間都是不同的。揪扯頭髮的力度變化,持續時間延長以後大腦對於疼痛感的逐漸適應和麻木,伴隨疼痛感而出現的各種其它感覺諸如瘙癢,手和頭皮接觸帶來的的溫熱感等等等等,可以說有著數不盡的微觀因素在時時刻刻影響且改變著疼痛這一個刺|激。儘管都是疼痛,但揪扯頭髮的疼痛感、刀刺的疼痛感、消化不良的疼痛感、跌傷的疼痛感全部都是不同的,並且這些疼痛感在發生的整個過程中每個瞬間而言也是不同的,因此邏輯上的同一律法則面對疼痛感這種純粹經驗刺|激也就徹底失效了。正是因為作為一種經驗刺|激,疼痛感並不符合同一律,我們才能夠通過這種時刻變化著不穩定的經驗來感知到環境的變化和差異。頭髮被揪扯時的疼痛逐漸減輕,我們才知道了揪扯我們頭髮的那隻手確實逐漸鬆開了;消化不良造成的胃疼前後出現了差異和變化,於是我們才能根據胃疼的變化和不同特徵來試圖判斷胃疼的原因從而做出診斷。如果所有的疼痛感都是同一的,那也就是說我們將從主觀上無法區分刀刺的疼痛感和揪扯頭髮的疼痛感之間有什麼差異,那麼這就等同於直接剝奪了機體對於環境的感知能力。我們永遠也不可能知道環境有什麼變化了。
分析(解析四):非心理學取向的解夢方法。夢境在這裏被當作了完全的神秘主義預兆。這種方法本書不會討論。
經驗是動態的。經驗又是統一的。經驗又在時間上流動。因此經驗是連續的。
如果弗洛伊德將這一方法限於精神分析對於精神病患者的治療技術上,那麼可能並不會造成後來他被諸多人所詬病的那麼嚴重的問題。在精神病患者和醫生之間的這個關係上,患者確實具有和兒童類似的立場。為了更好地進行治療,患者讓醫生來主導交流關係甚至將醫生視作一個具有引導和照顧作用的父母般的角色,是可以被理解的。然而如果把這種只能在兒童和父母之間或者精神病患者和醫生之間存在的並不平等的關係推廣到所有人之間,那麼顯然就會變得不合時宜。只要讀者將從書中讀到的弗洛伊德分析方法套用在一個不太認識的沒有向你主動尋求幫助最好也沒有怎麼接受過心理學知識的各方面都較為健康的普通成年男性身上,很快就可以發現這種不合時宜是什麼樣的感覺。這個男人有極大的可能性不會理會你對他做出的一系列種種分析,不會對你產生「移情」,也不會認同你在分析中的主導作用。這種情況下,分析就自然而然地失效了。
夢境和現實中對於同一個出現的事物其呈現的邏輯是完全相反的。在現實生活里,我們的情緒和想法是隨著我們看見某個事物以後產生的,我們很容易追問引起我們情緒的某個具體的理由和原因。比如,看見樹我們就會想到生命、春機、活力,看見蛇我們就會聯想到它致命的毒液,看見火焰我們可能就會想到溫暖、光明等。這樣的聯想符合我們日常一致的認識規律。如果我們把看見的事物抽象定義為某種符號,把隨之產生的諸多情感類比于對符號的解釋,那麼清醒狀態下思維方式就是解釋性的。符號位於邏輯底層,情感和意義是從符號開始的衍生物。
如果夢境中出現了一個具體的人,例如我的母親,那麼這個夢中的母親一定是指「我印象中的母親」,她總是我心目中那個對母親所有偏見印象的集合體,而不是真正的那個現實中的母親。這個夢中的母親實際上只是反應了我心中對於母親的一種理解,它忠於的是我而不是這個母親本身,因此我們應該認為這個夢中的母親不是一個有著自身內涵本質的的母親,她不能進行自己的思考,也無法真正意義上構成和我之間的對話。這種現象可以類推到夢中出現的所有一切事物上。夢中出現的任何事物都是夢者對於這個具體事物觀念和印象的集合,是充斥著主觀偏見和情緒的體現,而和這個事物在現實中真正的樣子沒有直接關係。這種由觀念、偏見、情緒和印象組成的世界,恰恰正是夢境的本質。
對何所謂自我意識最重要的劃分點在於我們能否明確認識到自身和自身以外世界的區分。最直觀的對於自我意識的認識是能夠認識到自己的存在。但認識到自己的存在不是一個具體的結論,它實際上應該是指我們能夠把所有進入到注意資源中的刺|激信息進行有效歸類,將這些刺|激中來自於記憶、想象和圖書和自身肉體的刺|激與其它來自於我們周遭自然環境的刺|激明確區別開來,將前面這些刺|激集體作出一個特殊的標記,即自我。換句話來說,自我意識不僅僅只是認識到自己的存在,它同時也意味著認識到除了自己以外的整個世界都不是自我的存在。它並不是直觀上的對於何謂自我的一個明確的感受性的認識,而是一個對於所謂自我和自我之外的整個世界並不一致的那道區分界線的明確認識。
夢例1:「火焰熊熊燃燒,就好像馬上就要把我吞噬」
我很清楚,我絕對不能被他抓住。
結論:夢境的多元性本質上是解夢方法不成熟導致的。因為無法找到確切的那個唯一合適的解釋,也沒有一個正確的判斷解夢方法是否科學可言的標準存在,無法否定掉那些層出不窮的錯誤解釋,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認為根本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正確解釋,所有的解釋都是正確的。為了解決這個困難,本書接下來將開始系統提出一套具有清晰標準和嚴格邏輯的夢境分析方法。在介紹完這個方法的基本要求以後,我們會再回過頭來對《極樂幻境》這個夢進行詳細的討論。
(5)夢境意象的偏意特指與夢境的中心
分析(解析三):解析三是一個綜合了弗洛伊德和榮格各自缺陷的解析方法。這個解析中,既可以看見思維主體和經驗主體之間的分離,導致思維主體的解夢師居高臨下地對經驗主體的夢者性格進行各種下定義般的解讀,又可以看見神秘主義化的邏輯缺陷,這一解析對於殭屍內涵的種種結論都是缺乏嚴格邏輯論證的。不僅如此,解析三還把夢境中的一個具體的細節意象當作了全部的分析中心,這又破壞了夢境的整體性;把符號而不是情緒視作分析的對象,又令解析變成了藝術鑒賞。
「雷鳴般的掌聲響起,鋼琴自己演奏著自己,只有我感到一陣眩暈」
首先,真正直接被區分的不是那些經驗刺|激本身,而是圍繞這些經驗刺|激所做出來的標籤。經驗刺|激圍繞著標籤被分門別類,但是主觀上基於區分和自我意識的理性思考和所有的概念卻無法繞過標籤直接和經驗刺|激本身產生聯繫,這些概念只能作用於標籤而不是經驗本身。標籤的存在,意味著在經驗和概念之間存在著一個沒有辦法越過的鴻溝。這個鴻溝是思維本身的機制決定的。
在夢例2、3、4中,最重要的核心意象都是「大海」。然而僅僅只是閱讀這些夢境的文字表述,我們就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它們的意義實際上是完全不同的。在夢例2中,海洋平靜祥和,甚至被抹上了金色的夕陽,這是一幅可以用「美」來形容的畫面。在夢例3中,場景變成了海中,海水最突出的特徵是將「我」淹沒沉浸,這突出表現出沉入海中的「我」內心的無助和絕望感。而在夢例4中,海水洶湧翻滾,卻被巨大的水泥堤壩所阻擋,這比喻了對內心翻滾著的情緒的自我壓制。在這三個夢中,同一個意象表現出了完全不同的形態,它實際上是三種完全不同的情緒狀態的表現手法。
西方的天空,太陽變得越來越明亮,而且似乎被固定在了那個位置,永遠也不會再落下了。在太陽的旁邊,地平線上的天空上破了一個大洞,洞裏面隔了兩層出現了那個幻境,就好像鏡子裏面的鏡子一樣,遙遠卻又似乎觸手可及。人們在裏面載歌載舞,歡唱著慶祝著這個偉大的日子。太陽不落,夜晚永遠也不會再到來。彼岸世界的幻境越來越大,開始在天空中肆意蔓延,好像馬上就要把現實世界給吞噬殆盡。地面上的人們發瘋般地抽搐狂舞。
(這不是一個夢例)
(2)
(4)
夢例6:幽靈鋼琴曲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夢境之中沒有賓語。既然沒有賓語,那麼也就沒有所謂的主語。這一點與我們習慣了的語言思維存在很大的差異。在語言環境下,我們決定進行某一個具體的行為或者動作的時候,都一定可以找到一個喚起這個行為或者動作的動機。功名,財富,知識,權力,愛情,安全感,甚至慾望和恐懼等,我們的文化很多都是圍繞著這些明顯的動機而展開的。常常可以看到有人去試圖追問「我活著的意義是什麼」、「我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究竟為什麼要做現在這樣一件事情」等等十分深刻的問題,但必須澄清的一點是,這幾個典型的問題全部都是只能夠在語言環境的習慣下才有效的。在夢境這種完全的經驗世界中,諸如「意義」和「動機」這樣的東西直接就是無法成立的。由於區分能力和思維功能受限,實際上我們的意識在這個狀態直接失去了追問這些問題的能力。例如,我們有時候會無法弄清楚一個精神分裂症患者行為語言的具體確切動機,不知道他們所作所為的目的是什麼,這就是因為他們的思維功能是受損的。因此,夢境實際上並不是什麼慾望的滿足或者願望的達成。夢境中的確存在慾望,但是卻沒有慾望的滿足。作為內部經驗的一種形式,慾望的確可以以各種形式出現在夢境之中,然而只是出現這種慾望並不意味著它們就真的被滿足了,這種慾望只是一種普通的經驗刺|激而已,和揪扯自己頭髮所導致的疼痛屬於一個性質。更準確地說,夢境中出現一種慾望和醒著的時候幻想自己的某種慾望其實沒有本質性的差異,區別僅僅在於蘇醒狀態下的幻想把夢境中的慾望做了形式上的加工變得更加合理化了而已。如果我們一定要認為一個飢腸轆轆的人在地上畫一個餅看著就能滿足自己的食慾,而且認為這種畫餅的行為確實滿足了他的食慾,那麼可能確實夢境也是一種慾望的滿足。但如果我們認為畫餅充饑不是一種真正滿足了慾望的行為,那麼夢境也就同樣不是一種真正滿足了慾望的行為。本書傾向於后一種觀點。
解析四:夢到殭屍,預示著你在生活中會有幸運的事情發生,可能會給自己帶來很大的驚喜。鬼怪代表著不好的事情,是凶兆。夢見鬼怪,會遇到危險。夢見向鬼怪進攻,則是吉兆,可以避免災禍。夢見自己一見到鬼怪就跑,意味著敵人將被自己征服。夢見鬼在院內,憂愁散。
分析(解析二):解析二模仿的是弗洛伊德的弟子卡爾榮格的解夢方法。儘管沒有明確提到榮格理論中的一些術語,但這一解析方法仍然基本遵循的是榮格開創的技術。卡爾榮格是弗洛伊德的學生,也是弗洛伊德尚在世開始便對弗洛伊德思想提出激烈批判並另外開宗立派的一個分析心理學家。從解析二這種分析思路我們就可以看出來,卡爾榮格顯然已經察覺到了弗洛伊德在分析夢境過程中所使用方法的致命缺陷,然而他錯誤地判斷了弗洛伊德理論缺陷的根本問題在哪裡。從表面上來看,弗洛伊德解夢方法最大的問題似乎是這一理論過於清晰的分析結論和這一結論無視了各個夢者的個性特徵。在弗洛伊德那裡,似乎不管夢見了什麼樣的東西,最終都會被公式般地套用在幾個早已確定無誤的明確結論上面。例如,如果你夢見了你和你的一位朋友接吻,弗洛伊德可能會說這是你內心慾望的滿足,因為你喜歡這個朋友;但如果你又夢見了你殺死了同一位朋友,弗洛伊德還是會說這是你內心慾望的滿足,即便此時你爭辯認為自己仍然是喜歡這個朋友的,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論,你殺死他仍然是為了滿足你內心被壓抑著的或者隱藏在你潛意識中你自己不知道的其它慾望。出現這種讓人覺得有些違背常識的結果,其原因就在於弗洛伊德的理論內容本身並不是弗洛伊德分析夢境方法的最重要一環,弗洛伊德分析夢境最重要的一環是移情,因此理論本身是否嚴謹並不重要,只要被分析者願意接受你的說法能夠產生移情同時你的說法本身沒有明顯的漏洞缺陷可以自圓其說就可以了。為了解決這個非弗洛伊德追隨者眼中顯而易見的缺陷性,卡爾榮格對東方哲學宗教和神秘主義產生了興趣。遺憾的是,儘管卡爾榮格的確可能發現了東方哲學中不同於自我中心主義化的西方哲學體系,是一個另外的體系,但榮格仍然沒有能夠真正理解東方哲學的精髓所在,他學走了許多東方哲學和神秘主義理論中最糟糕的糟粕部分,即用似是而非的籠統話語取代了有清晰邏輯可循的實證推理。閱讀卡爾榮格的解夢理論,我們可能會發現,他所說的每一句話似乎都非常有道理,但是每一句話都讓人不能清晰地抓住它究竟在說什麼。當一整段話說完以後,我們感覺似乎說了很多東西,但仔細思考卻又感覺好像什麼都沒有說。相比于弗洛伊德的力比多、本我自我超我和潛意識等概念,集體無意識、原型、陰影和人格都是遠遠更加籠統模糊和捉摸不定的概念。不同於力比多這些概念其內涵已經被清晰地定義好了,只要看見這幾個詞語我們就可以完全理解它們背後的實際意義,榮格的原型和人格等術語有著近乎無窮無盡般的解釋空間,這些術語可以被推廣到無限的不同個體身上的個性特徵上去。這種多變性和籠統性,正是東方哲學和神秘主義思想對榮格的一種影響。儘管不再像弗洛伊德那樣粗暴地同質化不同個體的夢境內容,但這種籠統化的做法也讓解夢失去了邏輯性。如果讀者認為夢是肯定沒有邏輯的,或者認為夢是不能用邏輯來解釋的,那麼很可能這種錯誤認識就要部分地歸咎於神秘主義方法在解夢技術中的泛濫。
我看不清他的相貌了,他的其他外貌特徵也很模糊,似乎記不太清楚了。但是我知道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危險的氣息,是絕對不能夠觸碰的那種存在。他似乎非常強大,我絕對沒有辦法去正面抵抗他。但我不能被他抓住。我必須逃跑。
(6)歸納法
解析二:這個夢境表現了夢者內心的掙扎和矛盾。夢境實際上是集體無意識的一種體現,這種意識力量從夢者潛意識深處浮現,擴張到整個夢中的現實世界,表現成蔓延失控的殭屍病毒。這種感染全人類的殭屍病毒正是反映了夢者和整個人類文明歷史淵源的集體無意識的內在聯繫。殭屍正是一種原型,它反映了夢者內心壓抑、扭曲和衝突的那部分自我。事實上,夢境中所有的部分都是夢者自我的一種體現,那些以殭屍或者病毒等形式出現的部分正是夢者不能接納的那部分自己。這個夢反映了夢者內心的掙扎和困惑,以及夢者和現實世界的一種衝突又緊密不可分割的聯繫。
解析一:夢者內心受到強烈壓抑的性本能需求在這個夢中集中地凸顯了出來。夢境開頭處出現的幻境象徵著夢者的潛意識,幻境消退後的現實與幻境中的美好對比隱喻的是潛意識中的慾望在現實生活中受到的壓抑,使得這種慾望不能自如地在現實中被釋放出來。幻境中流淌著的牛奶和蜂蜜作為一種流動著的液體類比的是人的體液和精|液,赤身裸體和奔跑嬉戲實際上都是對性需求的一種滿足。夢者看見現實中的人都紛紛變成失去了自我的殭屍,這是夢者內心強烈壓抑著的慾望本能投射在了外界環境上的體現,這些舞動的殭屍實際上仍然是夢者自身內心矛盾衝突的一種表現,是夢者本能慾望的滿足。夢境結尾段出現的世界末日般的瘋狂景象,實際上是夢境對夢者自身的一種強烈警示——如果屈從於這種本能慾望,就會變成殭屍一般沒有自我,就會讓自己的生活走向毀滅。當本我的慾望失去了超我的節制,不受控制地蔓延到現實生活中,就會引發如同這個夢境結局那般可怕的毀滅結果。
二、釋夢的原理
例7:黑板故事
緊張的一天很快就過去了,一切好像都像以往的那樣循規蹈矩地進行著,直到我在公司洗手間的鏡子里看見了另外一面現實中不存在的鏡子,然後又在那面鏡子里的鏡子中看見了那個被我拒絕過的幻境世界,大門敞開著好像隨時歡迎著我的光臨。還是那樣美麗,還是那樣在土地上肆意地流淌著牛奶和蜂蜜,那樣美好得令人髮指,我卻對此驚恐萬分。我想起來了,正如在那份我簽下的契約上約定了的那樣,這個幻境如今已經把我給感染了。雖然我藉助那份契約的力量獲得了免疫能力,可以永遠不被這幻境困住,但卻無法保證我不會把它傳播給我身邊的其他人。
后略。
③無功
綜上所述,夢境是一個統一的整體。這種統一性的概念,在並不以演繹邏輯見長,高度重視個體內部體驗和感受的我國古典哲學中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以老莊為代表的道家哲學本質上就是一個討論經驗世界的哲學。所有老莊思想中的重要觀念實際上都是在試圖描述出純粹經驗世界的特殊之處。在道家思想里,統一性直接被視作一切的起點。「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裏描述的就是統一的經驗世界逐漸建立起區分向語言世界過渡的過程。老莊思想所假設的「最高境界」,即「天人合一」,描述的其實就是一種人和宇宙萬物之間達成統一的奇特經驗,也就是發現個體同宇宙萬物之間的內在統一性。遺憾的是,老莊所處時代沒有出現對於語言邏輯的明確理論體系,起源於古希臘哲學中基於概念推理的公理化方法此時還沒有出現,夢境這類典型經驗材料也直到上個世紀才開始有心理學家嘗試進行系統化的研究,因此老莊時代的哲學家們既沒有用來剖析經驗世界的理論工具(公理化的邏輯方法),也沒有可供分析的典型經驗材料(夢境),因此它們只能使用一種非常樸素和原始的文學化方法來試圖傳達他們在經驗世界中的思考發現。我們必須認識到的是,儘管老莊思想的內核非常有價值,但他們用來表述這種內核的語言方法用今天的眼光看來絕對是完全落後的。我們絕不應該因為經驗是一種比語言更加基礎化的邏輯方式,就認為語言本身具有缺陷而放棄在日常交流和文字書寫的過程中使用語言,模仿夢境這類經驗材料把我們的語言表述也變得晦澀難懂似是而非。這其實是一種不能帶來任何創造性的倒退行為。在一個完整的意識活動過程里,經驗和語言缺一不可。我們要追求的既不是捨棄經驗的純粹理性,也不是捨棄理性的純粹經驗,而是理性和經驗的協調統一。
根本的問題實際上是,鑒賞行為中鑒賞者的干涉過多,存在感太強。鑒賞式解夢將夢中的意象、符號和現象視作分析的主要材料,鑒賞分析大部分都圍繞著意象和符號成分來展開,將夢境最終呈現出來的狀態視作一個固定不變的對象來解讀,最終使得分析過程不可避免地被分析者這個客體自我入侵,許多本來應該體現鑒賞者自身的意義和想法取代了創作者成為夢境的「內涵」,而不同鑒賞者的自我又是不一樣的,這種取代又消除了夢境本身存在唯一標準答案的可能性,於是夢境的解析就似乎變成了一個具有多元性的過程。既然判斷不了不同鑒賞者給出的鑒賞答案哪一個更加正確,那麼就只能認為所有人的答案都是正確的。然而,夢境的本質在於情緒而不是符號,符號僅僅只是情緒變化的一個次要的衍生品。而對於情緒變化來說,一個人的情緒變化是完全私密於他自身的過程,另一個人的鑒賞和解讀根本無從談起。只有符號可以被鑒賞,情緒只能被體會共情理解,但不能被鑒賞。如果把情緒變化視作夢境的根基和本質,那麼夢境並不是藝術作品,也不能從不同視角下來鑒賞解讀。因而夢境沒有多元性,只有唯一的答案。
我怎麼也想不起來曲子該怎麼彈(肖邦《輝煌的大圓舞曲OP34. NO3》)甚至,我的手指沒有辦法在琴鍵上按出任何聲音。但是比賽依舊繼續,而且變成了我的獨奏。全場上千的關注翹首以盼,而我穿著光鮮的燕尾服登了台。 可是我還是彈不出來。根本彈不出來。 我向大家鞠躬,我彈不出來鋼琴。我向鋼琴走過去,我還是彈不出鋼琴。我坐在鋼琴前,我還是彈不出來鋼琴。全場安靜了好久,我坐在琴凳上簡直羞愧得想死,只等大家發現我彈不出來的秘密把我轟下台。 但是,鋼琴自己開始演奏了。悠揚,美妙,空靈,簡直不是這個世界的聲音,而是從哪個彼岸的仙境不慎掉落下來的聖水。很多人開始在琴聲面前哭了起來,還有一些人在誇張地舞動肢體表達他們激動的情緒。但這根本就不是我彈的。不管怎麼說,現在是我坐在鋼琴面前,我立刻假裝在琴鍵上飛舞起手指來,然後表現出一副投入的樣子。演奏結束了,我走到台前。主持人帶著眼淚來祝賀我拿了一等獎,問我是怎麼奏出剛才那樣美妙的琴聲的。可我當時腦海一片空白,差一點以為他是質問我為什麼不會彈琴。過了好一會兒,才好像想起來要說什麼。可我還沒開口,鋼琴又自己演奏了起來。這一次甚至更加凄厲,震撼,簡直要撕碎人的靈魂一般激揚地飛舞。我感到一陣眩暈,所有人都看著我傻傻地站在那兒,看著無人演奏的鋼琴自己演奏自己。琴聲終於停止了,全場寂靜了十幾秒,我在這寂靜里感到無比的恐懼,現在所有人都發現我彈不出來鋼琴的秘密了。這時,一道掌聲打破了寂靜,然後是持續不斷的雷鳴般的掌聲。我聽見有人崇拜地高呼著我的名字,沒有任何人質疑那不是我演奏的樂曲。我覺得一陣眩暈……
你感覺自己現在非常熱。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的房子已經起火了!你立刻陷入了慌亂,但正在打算逃跑的時候醒了過來,發 現原來你只是把電熱毯的溫度調的太高忘記了關。
在夢境中,這個區分通常沒有出現。這可能和大腦中涉及到執行第二次注意的那些相關功能區域在睡夢中是休眠狀態有關係。在大多時候,由於所有夢境中的經驗信息都不能被第二次注意,因此實際上這個區分也就沒有出現,夢境里也就沒有一個明確的對於自我的意識。
這種以印象、情緒、感受為根本的邏輯與建立在明確自我意識基礎上以概念和區分為根本的邏輯有本質性的差異。後者是幾乎絕大多數西方哲學、所有現代科學、日常語言思維等一切以「理性」為核心的思想體系的根本。以笛卡爾為例,他認為「我思故我在」,因此他實際上沒有討論自我意識即我思的內在本質,而是把自我意識作為了一個展開他所有理論推斷的基礎。根據我們的理論,自我意識實際上是人腦意識對於所注意刺|激信息來源的區分能力。笛卡爾從「我思故我在」逐漸發現世界是二分的,發現物質和精神、主觀和客觀、主體和客體之間的二元對立,這實際上等於在對自我意識的本質進行了一個重新的詮釋——所有的二元論都是自我意識的變式,它們無一例外都來自於何所謂自我和自我以外整個世界之間區分的那個邊界。一切二元論所無法解決的難題,都是因為二元論的起點默認了自我意識的成立,因此二元論是一個註定無法解釋自我意識不在場時意識現象的理論,也無法解釋自我意識本身究竟如何產生。
具體分析來說,殺戮行為正是自我否定被誇張和激烈化到極致的表現。被害人並不是沒有身份,而是改變過程中需要拋棄掉的那部分自己,是那個夢者主觀意願上強烈試圖改掉的一面。因為這種自我改變和重塑的過程在做夢時期還並沒有結束,所以夢中的殺戮只有進行時態,沒有終點。因為被害的對象對應的實際上是需要拋棄掉的那部分自我,夢者在夢中最突出的情緒感受就是試圖擺脫這個自身的陰影,這種對抗實際上是不平等的,因此我們只能在夢境之中看見單方面的宣洩和壓制,而並不會出現兩個個體之間的激烈對抗。同時,儘管被改變的自我正在改變中,但它仍然留存在記憶里還沒有完全被抹消,於是夢中的這個被害人似乎永遠處在一直被殺卻又一直不會真的死去的狀態里。不僅如此,我們還可以更進一步,對那些邊緣性的內容繼續做出解讀。場景中沒有任何其他人出現意味著這是一個完完全全的私密過程,是不涉及更多複雜社會關係的心理內部活動。同理,夜晚的時間和沒有星星和月亮的夜空提示這可能是一個「不能見光」的過程,可見夢者不希望被外人看見自己改變的狀態,或許尤其是因為不希望被看見自己極其試圖否定的過去。城市可能指的是文明社會和倫理道德,尤其是那些以高度發達的高樓大廈出現但是同時空無一人的城市。根據夢境之中情緒優先的根本原則,這種聯繫的產生是因為我們往往容易在文明社會和倫理道德的大廈之下產生一種與我們初入一個高度發達的大都市時同樣的感覺:它們都是人類文明社會延續上千年產生的直接成果,來自於漫長的逐漸積累,具有個人幾乎不可能反抗的強大壓迫力,始終站在「正確」的一面,且讓我們每一個人都生活于其中。因為我們每一個人和社會文化整體之間互動過程是個性化的,個人對於社會文化的理解通常並不具體涉及到某些具體的其他個人身上,夢中的城市僅僅只是為了表現社會文化和個人之間的關係而不涉及具體生活在社會中的芸芸眾生,於是許多時候以這種情緒刺|激形式出現在夢中的城市形象都是空無一人的。此外,夢中的城市還具有「廢棄」感,這說明夢者內心的某些倫理道德性的要素正在經歷一個崩壞的hetubook.com.com過程,或者說,他正在經歷著世界觀上的重塑。
因此,我們必須理解的是,釋夢的對象並不是夢中的那些光怪陸離的情節和現象,而是在做夢當時,引起這些情節和現象的情緒活動。在夢中,所有情節和現象都可以背離現實,但只有情緒活動必須來自於現實,且和現實一致統一。
(2)我們夢見的是情緒,不是符號
(那幾天我確實在練那首曲子,而且取得了很大的提高,感覺簡直上了一個台階)
他一直追逐著我。
(3)釋夢的目的是解讀和理解情緒
(2)鏡子法則和移情原則
分析(解析一):解析一是一個經典的弗洛伊德式釋夢模型。結合上文所提到過的「黑板故事」就可以知道,弗洛伊德的解夢方法是典型的黑板解夢法,此法中被置於中心立場的是分析師,而不是夢者本人。如果你是一個夢者,接受弗洛伊德式解夢最大的感受可能是不管你自己如何理解,你首先需要的就是信任和接受分析師對你做出的一系列分析。在弗洛伊德後來開創的精神分析理論里,這種夢者需要部分甚至完全地放棄自我主動屈從於分析師讓分析師成為交流過程中主導者的過程有一個專門的技術術語來形容,叫做移情。為了論證移情的合理性,弗洛伊德提出過「俄狄浦斯情結」,宣稱移情作用是所有人類與生俱來的本能之一。他追溯到童年時代早期的兒童和原生家庭環境時期,發現人格和心智並不健全成熟的兒童通常都會在和父母的交往過程中主動把自己放在一個次要的位置,接受父母潛移默化之中對自身進行的各種干預和改造。在兒童早年和父母之間的互動過程中,兒童總是處在一個從屬位置而讓主動讓父母來影響自己。弗洛伊德進而可能基於類比論證的思想,認為這種心理機制和過程即便在兒童成年以後仍然發揮著不可忽視的重要作用。精神分析中的分析師必須主動扮演起父母的角色,來全方位指導干涉那些被分析者的心智,就像教育那些不諳世事的兒童一般。
經驗是確定的。這主要是指經驗的結果流向和起因來源都是確切的。同一律和演繹法在經驗中不能適用,但是因果律仍然是生效的。任何一種經驗,我們總是可以找到它的來源,同時分析出它的流向和結果。在日常生活中,我看見一顆蘋果是紅色的,那麼我就不可能同時看見它又是藍色的。儘管這隻蘋果的紅色在被我感受到的過程中經歷了較為複雜的環境變化,受到了光源、環境介質、感光器官等許多因素的影響,但是只要我最終看見它的確是紅色的,那麼我就可以明確這個較為複雜的環境至少在我看見這個紅色蘋果的這段時間里是相對穩定的,紅色的蘋果並不會因為這種紅色刺|激信息是一個動態過程就在紅色和藍色之間閃爍變化。同樣的,如果我感覺到自己的頭髮被什麼東西撕扯著十分疼痛,那麼這種被撕扯著的疼痛感也是確定的,一般來說我的確可以確定有什麼東西在撕扯著我的頭髮。如果我感覺到口渴或者飢餓,那麼我確實需要喝水或者吃東西了,這種需要喝水或者吃東西的需求和我意識中感覺到的口渴或者飢餓的經驗構成了明確的因果聯繫。渴感和餓感都是確定的,它們不需要被懷疑。
夢例4:「如果不將這些裂縫填堵,洶湧而至的海水定會將一切都吞噬」
同理,如果我們要把存在於明確概念基礎上的結論推廣應用到經驗事實中去時,也會出現不確定性。例如,物理理論中的絕大多數結論都是基於演繹推理而來的明確概念形式,然而這些公式理論卻不能只靠單純的演繹推理就保證自身的絕對正確性,此處的正確性正是指這些結論能不能在推廣到經驗事實中時保持符合。為了確定這些物理理論的正確性,實驗驗證成為了一個必不可少的因素。然而因為事實上窮舉所有可能的實驗情形是不可能的,實驗實際上只能夠排除掉那些明顯不符合的物理理論,卻不能完全證明既定的物理理論是絕對正確的。不僅如此,實驗實際上已經是一個經驗行為。無論這個實驗設計得多麼巧妙,統計數據收集得多麼全面和豐富,仍然不能改變實驗作為一個經驗行為的事實。這些都說明了概念思維和經驗現實完全是兩個不同的體系。儘管在各自的體系內部,所有的推導都是確定的,但一旦出現兩個系統之間的轉化,推導就不能確定。
(6)夢境沒有多元性
①無我
事實上,即便是在現實中,使用符號來解釋意義也是一種常見的現象。音樂家使用美妙的樂符來表現他們的情感,畫家通過繪畫來表達他們的意境,甚至在日常會話中我們也會不斷尋找最合適的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意思,這些都是從意義指向符號的思維過程。符號和意義是反覆互相轉化的,而不是只能從一個確切的符號指向某一個或者數個確切的意義。
日常生活中兩個人之間的交流,與解夢過程相比的一個很大的不同之處就在於日常交流沒有固定的解夢者或做夢者的身份區別。每一個人在關係之中都既是解夢者,又是做夢者,既需要理解和共情別人,也需要表達自己的觀點和感受。這種在身份立場上幾乎每時每刻發生著的轉化無疑讓交流情形比起解夢過程而言更加複雜化了,我們也很容易在日常交流中發現多種多樣類型層出不窮的衝突形式,但它們總體來說仍然可以被歸結到上面這張坐標系圖表中的某一個情況中。值得注意的是,由於身份立場是一個隨時都在變動的不確定流動體,因此我們在簡單化的模型中所假設的僅由思維功能構成的衝突或者僅由經驗功能構成的衝突在實際情況里是不能成立的。在現實中,一旦在交流過程中發生衝突,這個衝突幾乎必然同時伴隨著思維功能的衝突和經驗功能的衝突,只是在有不同主導功能的個體身上這一衝突表現出來可以被直接觀察到的結果不一致。例如,當一對情侶因為一方移情別戀而面臨分手危機,此時可能移情別戀的那個人表現出來的是對舊愛的冷漠和不關心,而被背叛的那一個人感受到的卻是強烈的憎恨和憤慨。爭吵和衝突的來源是雙方感情的破裂,而感情顯而易見屬於經驗功能的體現,因此危機雙方感情破滅就相當於經驗功能的嚴重不契合。一方因為移情別戀而顯現出低移情的狀態,直觀表現為對另一方的冷漠和不關心;另一方則因為仍然留有一些戀情而維持在高移情的狀態,於是經驗功能的不契合就讓她變得憎恨。
第二,貼標籤和區分行為的內在動機是對經驗刺|激來源的探求。所有的標籤都是圍繞著經驗刺|激來源於哪裡而構築起來的。如果沒有對經驗刺|激來源的意識,那麼就不會出現標籤,也不會出現區分和自我意識,這種情況非常符合夢境。由於不關注經驗刺|激的來源,而是更注重經驗刺|激本身的表達,因此夢境中出現的形形色|色看似荒謬的形象實際上都只是在試圖尋找更加極端化的極致的經驗表達。這些信息變得如此荒謬和光怪陸離,正是因為在夢境中意識放棄了追究這些刺|激信息究竟是如何來的而只關心它們能夠帶來什麼樣的感受體驗。刺|激信息來自於哪裡完全無關緊要,因此夢境完全可以用波濤洶湧吞沒一切的汪洋大海來表現一種澎湃不可阻擋的強烈情緒衝動,用燃燒和吞噬一切的熊熊大火來表現內心的仇恨和憤怒。只要夢中再現出來的場景現象所表現出的感覺和做夢時夢者內心那一個瞬間里腦海中的情緒感受是一致的,那麼這種場景現象無論多麼荒謬,都可以出現在夢中,因為夢境不關心這些荒謬的現象是怎麼來的,也不關心它們是不是符合現實。在這種狀態下,荒謬本身都是不存在的,夢見荒謬場景的人在夢中絕不會認為自己的夢是荒謬的。
在夢境中,夢者並沒有「我」的明確概念。即儘管夢者在夢中可能存在著一個「敘述者」或者「觀察者」的視角身份存在,但這個身份並不是一個穩定的符號結構,因為夢者此時並不會認為這個敘述者的「我」和夢境環境中的其它部分之間是存在明確區分並應該被分割看待的,這個身份僅僅只是起到一個可以被代替的視角功能而已。在一些情況下,夢境很容易出現非常頻繁的視角切換。在前一刻敘述中夢者還在第一人稱的觀察下,下一刻就很可能轉變成為了上帝視角,而過一會兒可能又會變回到第一人稱視角,而且這種頻繁的視角轉換在夢中完全不會產生違和感,這正是因為夢中的這個「我」本質上只是一個空殼一般的工具。這個工具它沒有內涵,僅僅只是作為一個線索聯繫整個夢境的結構內容,並且保持和白天思維認識習慣性的相符合,畢竟白天清醒的時候我們習慣了有這樣一個明確的「我」並從這個「我」來看待世界。其實,夢境中所有明確出現的意象都是沒有實際內涵的空殼,而不僅僅只是夢境中作為視角存在的那個「我」沒有內涵。這是因為,夢境本身是一個被經驗支配的世界,其中大部分是情緒這種來自於記憶的內部經驗,少部分是來自於性|欲、冷熱疼痛這種感知帶來的外部經驗。前文已經論述過,這些經驗在夢境之中無法被第二次注意,也不能被反思,因此它們本身沒有辦法作為一個起點來發展出它們直接指向的那唯一一個反應以外的更多反應,而無法產生兩種或者以上的反應就意味著它們沒有可以被解釋和發展的空間,因此它們實際上沒有任何內涵可言。它們唯一指向的那個反應就是它們呈現出來在夢境之中的那個形態,也就是被夢見的那個樣子。這與清醒狀態下我們習慣了的語言思考環境有著本質上的差異。
夢境中沒有這種區分能力,人無法在睡夢中明確認識到出現在睡夢中的刺|激信息究竟來自於自身的肢體記憶想象還是外部環境。如果我們讓一個人在一個空調溫度設置得很低的室內環境中入睡,這時,這種寒冷的肉體刺|激信息會隨著這個人的入睡進入到他的睡夢中。然而,根據上述論斷,這個人實際上無法在睡夢中明確區分這種寒冷是來自於自身的記憶想象還是真的來自於外部環境,因此他不會明確地在夢中認識到這種寒冷是因為他把空調的溫度設置太低,而是更有可能會夢見自己來到一片天寒地凍的雪原中。儘管引起寒冷刺|激的來源是外部環境,但是夢境中的意識卻把這種寒冷的來源混淆成了自身的記憶想象。
但是我知道自己絕對不可以踏上那片領土。
我一直逃。有時候跑得快一些,有時候累了,跑得慢一些。我想盡各種各樣的辦法饒過很多不同的地方,但還是無法甩掉他,他自始至終都緊緊跟在我的身後。我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但還沒有躲藏好多久就被他立刻發現了,我只能趁還沒被抓住趕緊繼續逃跑。無論我逃向何處,無論我躲在哪裡,他似乎都瞭然於心,都無法被甩掉。
解析三:殭屍,看上去沒有血,他們在精神上已經變得冷漠,這樣的人對整個生活已經麻木,完全把自己內心的情感封閉起來,對世界沒有情感反應,對他人機械。這種人的情感是被極度壓抑的,他們由於缺乏情感和愛而變得僵化,失去活力。夢見殭屍在精神上象徵:從精神層面上看,夢見殭屍是某種情緒的表現形式。
越來越多的人湧入幻境,我已經精疲力竭卻發現一無所獲。我根本無法阻止他們的瘋狂,畢竟幻境對面的那個世界是那麼快樂幸福,他們希望獲得的一切都可以在那個地方滿足。就算他們希望能夠通過努力來獲得收穫,幻境也會輕易地滿足他們希望努力的要求。
夢境里沒有原因,也沒有好奇心。仍然以蘋果為例。在現實生活中當我看見一個蘋果的時候,我會對這隻蘋果產生好奇心,我會不由自主地去思考蘋果這個物體以及這個物體帶來現象背後的原因。例如我會想要嘗一下蘋果來知道它的味道,我會思考蘋果是從哪裡來的,蘋果為什麼會在這裏,
因為一旦進入了那個地方,就永遠也不可能再重新從那裡出來。
經驗世界被經驗功能主導,標誌就是無法對經驗信息進行區分,因此經驗世界是一個沒有區分的世界,這個世界具有統一性。夢境是一個典型的經驗世界,因此夢境是統一的。
它就在河的對岸,只要一步跨過那座不到人膝蓋高的小木橋,就可以進去。
(3)經驗的統一性
夢例3:「冰冷,黑暗,沉寂,我逐漸沒入海底,伸出手也抓不住那搖曳的一絲亮光」
他變成了殭屍。
「極樂的殭屍翩翩起舞,西天的永日照耀大地的黃昏。」
由於夢境的根源是情緒,符號現象和意象都可以隨意變化且自由消散,只有情緒的變化有跡可循且貫徹始終,因此我們開始釋夢的第一步就是要快速抓住夢境之中的情緒。事實上,由於夢境不能反思,夢境中所出現的所有內容都僅僅只是為了發泄同等情況下情緒衝動,所以這些光怪陸離的形象無一例外都不能進一步引起夢者進一步的新情緒變化。它們是被情緒生成的,卻不能反過來生成新的情緒。這也就導致了夢境中出現的意象具有明顯的「偏意特指」性質。一個本意可能極端複雜的意象,很可能在夢中出現偏偏只是取了它諸多意義中非常不起眼的某一個細節,所有其它的意義部分都是無效的。例如,夢例1中的火焰在清醒狀態下可以從文化層面上解讀出許多不同的複雜含義,火焰可能代表光明,可能代表溫暖,可能代表希望,可能代表智慧,可能代表毀滅,可能代表憤怒等。然而在夢例1里,火焰在這裏僅僅只是代表炎熱,所有其它的解釋顯然都是不合適的,它們都可以歸為不能被生成的其它情緒因素。如果要採納這些不合適的解釋,就勢必會導致夢境的意義滑向不可捉摸的多元陷阱里,使得釋夢變成一個文化鑒賞。這種夢境意象具有狹隘的偏意特指性質正是因為這些意象在夢境內部本身只是作為夢境這一個整體的一個碎片部分,在不離開夢境這個邊界的前提下,它們自身無法被單獨注意,也不能形成新的意義和情緒,因此它們除了生成它們時所必須的那個單一的本意以外,不能被賦予任何新的延伸意義。而對於本意來說,意象的本意是「鑲嵌」在夢境這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之中的,其本意是作為夢境這個整體之中一個不可分割的部分而功能性地存在著的。正如意象無法被單獨二次注意,意象的本意也不能脫離夢境這個整體而獨立存在,更不能被單獨瓦解出來進行剖析。
解夢最大最根本的問題就在於經驗主體和思維主體的分離。作為思維主體的解夢師並不是經驗主體的造夢者本人。即便是同一個人自己解自己的夢,由於思維主體是在夢結束以後的清醒狀態下,而經驗主體是並不清醒的夢境狀態下,這種分離仍然是客觀存在的,只是說對於一些自我反省和覺察能力較強的人來說,這種分離不如兩個互相併不熟悉的人之間那樣嚴重。因此,要建立一個系統化的科學解夢方法,第一步就是要考慮如何統一經驗主體和思維主體。
夢境這樣的經驗世界中,第三個和語言環境之間的重大不同之處就是夢境中沒有所謂的主動性。在語言環境中,所有明確的名詞或者概念都有一個清晰的目的,例如從一個文字的符號指向它所想要表徵的那個意義,為了解釋一個詞語而使用許多更加豐富的其它詞語從而使得這個原始詞語指向了用來解釋它的更多詞語。然而,因為夢境中出現的那些現象本質上僅僅只是純粹的經驗,這種純粹經驗和揪一下自己頭髮帶來的疼痛感沒有實質性的差異,單獨從某一個或者幾個局部的經驗來說,它們也就不具備任何其它的指向性,這些經驗唯一可能的指向就是感受到這些經驗的這個主體本身。然而這個「主體本身」的概念仍然是並不准確的,因為這個概念只能存在於語言環境下,只有從語言環境的視角去看待經驗運動的過程才出現了「主體本身」和「指向」這類東西,實際上這也就沒有辦法真正弄清楚「主體本身」究竟是經驗的一種結果還是語言環境的一種結果。在本書中,我傾向於認為「主體本身」是一個語言環境的結果,這樣更符合本書立足於經驗世界而不是語言環境的基本立場,並且更加符合前文中所推導而出的關於經驗世界中的統一性特徵。在完全的經驗世界中,比如夢境,實際上「主體本身」這種概念是不可能存在的。例如,儘管我們大部分人在夢中都會有一雙正常健康的眼睛,但實際上我們並不會使用這雙眼睛去觀察夢中的任何東西。這雙眼睛出現的作用只是為了符合一種習慣經驗,因為我們日常生活中就是使用眼睛來看世界的,如果沒有眼睛出現就會因為不符合日常習慣而顯得十分不自然。夢中的那些被觀察的東西並沒有真正意義上被觀察,它們從出現在夢中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處在了被觀察好了的完成狀態中,因此並不存在被觀察這個過程,因此這些在夢境中被合理化為「我看見的視覺信息」實際上僅僅只是以一種經驗習慣的形式直接把「看見的信息」這個狀態表現了出來,而「看見」這個行為的過程功能是不存在的。即便夢中出現了「看見」這個行為,那也只是單純地夢見了「看見」這個行為,這種行為本身的一種經驗感受而已,而並不是真的需要用這種行為來在夢中行使「看見」這種功能。這種行為如果消失了,也不會影響到其它夢境中視覺信息的呈現;這種行為即便出現了,也和其它夢境中的視覺信息沒有本質差異,仍然都是一種經驗感受。這可以解釋為什麼我們在夢境之中往往可以不合常理地知道許多似乎並不能被直接感知到的信息,比如我們可能沒有直接對話也可以知道夢中其它一些人物的意圖和想法,比如我們經常可以在夢中不受視野限制地看見身後甚至很遠處的畫面信息,或者是沒有來由地得知一些事情發生在夢中的原因等。這些情況的出現都是因為儘管夢中可能作為一種經驗可以出現感知這個行為,但就卻不存在感知這個過程和感知的真正功能,夢中的能夠出現的經驗都是已經被感知了的。即便有時會出現一些諸如夢見自己說不出話或者雙目失明的夢境,但這些夢境中的我通常也不會因為這種不能說話或者雙目失明而真的失去在夢中表達自己或者觀察世界的能力,而是把「不能說話」和「雙目失明」本身作為一個新的經驗刺|激囊括到了夢境之中。
夢境中沒有自我意識還體現在做夢時我們無法認識到自己在做夢。這是因為,夢境和現實的區分等效於何謂自我與自我之外整個外部環境的區分。現實和虛擬實際上是一種成對出現互為表裡的說法。當個體處在能夠區分自我和自我以外客觀物質世界的前提下,他才能去認為自我內部的是夢境而外部是現實的,因此對於夢境和現實的區分能力是自我意識的一個推論。夢中無法認識到自己在做夢,並不是因為無法區分自己是不是確切地處在夢境中而對此產生困惑,而是因為在夢中我們不具備試圖去區分什麼是夢境什麼是現實的意識。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只要夢者在夢中可以產生試圖辨認自己是不是在夢境中的這種意識,這種辨認動機能夠出現,他實際上就已經註定能夠辨認出自己確實就在夢境之中,具體他使用了什麼樣的方式來作為依據判定自己是不是處在夢境之中是完全無關緊要的,這種動機就已經是區分本身。當辨認動機出現后,自我意識實際上此時已經蘇醒了,此時夢者具體選擇用來說服自己身處夢境還是現實的那個依據只是給了自我意識一個做出判定的理由而已,這樣可以更好地符合日常生活中我們理性思維思考問題的習慣,但並不對最終的結論起到任何決定性作用。也正因此,不同的人很可能會選擇不同的細節作為判定自己是否身處夢境的依據,例如咬一下自己或者捏一下自己。這些細節行為會產生什麼樣的結果實際上都是已經處在預期之中。它們不會在夢中出現意料之外的結果情形,而總是會遵循自我心理的暗示走向一個期待的結果。這些行為的出現只是出於習慣。
然而,我們夢見的實際上是情緒,而不是那些呈現在夢境中的意象!對於一個夢境來說,具體夢見什麼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在夢見這些東西時是什麼樣的情緒。同樣的意象在不同的場合、時機、人那裡很可能出現完全不同的解釋,這不是因為這一個意象本身出現了多麼豐富而又可能互相矛盾的多種解釋,而是因為我們在夢見這些意象的時候本身就處在不同的情緒狀態,出於完全不同的理由調用了這些記憶之中的要素。
在現實中,意義解釋符號。在夢境中,符號解釋意義。
例七是一個假設出來具有典型性的小故事。在小王的分析之中,我們可以看到他的話語分析本身其實是很有邏輯性,能夠自圓其說,而且有一定的道理在其中。在某些特殊的場合下,他這樣的分析甚至有可能是正確的。他最大的問題並不是他用來分析黑板這個意象的分析方法上存在什麼致命的漏洞,而是在於他的分析對象是黑板而不是他說話的那個人小張。儘管在表述過程中小王選擇的人稱是第二人稱,口吻似乎都是針對著小張來m•hetubook•com.com的,但這隻是一種「表述上的假象」。小王推理過程和小張之間唯一的聯繫之處就是小張說到了兩個字黑板,所有小王這些圍繞黑板展開的分析過程可以全部無視掉小張其他的個人特徵。在看完小王的這些「深度解析」以後,我們仍然不能確定地知道小張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最初說出黑板一詞的本來用意是什麼。雖然小張最初的發言並不是一個夢境,但這句話同樣具有前文中提到的「中心」和「偏意特指」特徵。「這裡有一塊黑板」是一個中心明確的陳述語句,它本身就在描述一個可視見的事實。語句中出現的兩個意象「黑」和「板」都具有偏意特指特徵,它們被組合在一起特指一種叫做「黑板」的物體,而否定了漢語詞彙中「黑」和「板」具有的其它諸多含義。分別對「黑」和「板」進行發散化的解讀,實際上正是將這兩個意象從整個陳述語句這個語境里剝離出來進行單獨分析的行為,是對語句整體中心和意象偏意特指特徵的無視。
夢例5:「我不斷地用利刃捅進他的身軀,感到很爽」
由於夢境中沒有明確的自我概念也沒有對什麼是自我什麼不是自我的明確區分,因此實際上夢境中的一切都處在一種「物我不分」的混沌狀態中。如果讀者對任何一種釋夢有關的心理學技術理論有所涉獵,都會發現,夢境中的任何事物某種意義上來說都是夢者自我的一部分內在的體現。在弗洛伊德的釋夢理論中,他認為夢境是慾望的滿足,是本能的投射,而慾望實際上就是自我意識運動的動機。在榮格的心理學理論里,他提出了一系列人格類型的分類理論,而這些分類理論都是對自我的一種詮釋。廣義而言,夢境中的一切都可以認為是夢者內心自我的一部分,任何一部分都無法單獨列出來指明它和夢者的自我之間存在某種邊界。在現實里,我們看見某一個具體事物例如一個蘋果,我們是明確知道這個具體的蘋果物體和我是不一樣的。我不是蘋果,蘋果也不是我。對我來說,蘋果的存在是一種無法確證的事物,因為我知道我和蘋果之間有一道我的意識無法越過的邊界。然而這種困惑在夢中並不成立。夢中的蘋果不是邊界外的蘋果,而是沒有邊界可言的蘋果。夢中的這個蘋果它一定聯繫著我內心的某一個感受,有可能是一段和蘋果有關的記憶,也可能是蘋果給我帶來的一種印象。但無論這個蘋果究竟有什麼具體的原因或者聯繫,它所關係到的那個和蘋果有關的印象或者情緒才是真正出現在夢中最重要的那個部分,而蘋果這個視覺上的形象僅僅只是作為這種印象或者情緒的一個副產品而已,是這種情緒帶來的一種迴音或者漣漪。而印象或者情緒是一定緊密地和夢者精神上真正的自我直接聯繫在一起的,甚至可以說這就是夢者自我本身的體現。
這與我們在清醒狀態下所認識到的那些來自於外界世界的刺|激有著本質性的差異,後者一般被稱作是客體。來自於客體的刺|激信息是固定不變的,我們可以對來自於客體的信息進行反覆的思考,思考出來的內容又可以成為新的對象引發新的思考,這個過程可以一直持續進行下去,因為我們主動轉移自身注意力的能力是沒有受到任何限制的。然而夢境中的信息卻不能經受這樣的思考過程,我們無法在做夢的過程中主動選擇自身的注意對象。這也就是說,夢境中沒有反思,所有的信息都是一次性的。
「主觀性」的存在,意味著對經驗的第二次以上注意和第一次注意會有本質差異,而且我們可以在滿足一些條件以後察覺到這種差異。在有些哲學家的理論里,第一次注意到的經驗信息會被稱之為「符號」或者「現象」,第二次及以上注意到的經驗信息會被稱之為「內涵」或者「本質」。儘管描述說法不盡相同,但包括諸如「物質和精神」、「客觀和主觀」、「客體和主體」這些二元對立法,之所以人們會做出這樣看上去似乎堅不可摧的分割,其實也就是因為他們發現了第二次注意以後記憶信息和第一次注意的信息有一個難以逾越的鴻溝,所有這些二分法都只是在描述第二次以後注意和第一次注意的那個區分。在這些哲學家們的描述中,要透過純粹的經驗現象去直接洞察到所謂的本質是很困難的一件事情,這可能是因為他們所假設的那個所謂的本質本身就和直觀上的經驗感知並不是出於同一種機制在我們的大腦之中出現的。前者是第二次以後的注意,而後者是第一次注意;前者來自於記憶,後者通常來自於肉體,但也可能來自於記憶。
夢境也是連續的。要理解夢境的連續性特徵,需要從夢境的動態性角度來理解。
進一步類比可以知道,解夢過程實際上是一種廣義上的交流行為,適用於提高解夢準確性的兩項法則移情法則和鏡子法則實際上可以適用於所有的交流活動之中。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常常可以看見一種說法,即認為人和人之間本質上存在著一種不可逾越的鴻溝,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島,每個人都是孤獨的,人和人之間不可能實現徹底的相互理解。這種感受描述的是一種客觀存在的現實障礙,即沒有同時被鏡子法則和移情法則約束的交流過程涉及到四個不同的意識功能,這其中任意兩個同類型的功能都會互相發生尖銳的矛盾和衝突。兩個思維功能發生衝突的時候,交流過程就會變得非常冷漠,其中一方會明顯感覺到自己對對方的漠不關心。「人類的悲歡離合併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聒噪。」這句話就是典型的思維功能阻礙了交流的情況。出現這種理解的人沒有對另一方進行移情,那麼他從主觀上實際上就處在一種天然的拒絕姿態下,他自然也就不會去理解他人的悲歡離合。我們看見一個熟悉親密的朋友哭泣和看見一個不認識甚至討厭的陌生人哭泣常常會有不同的反應感受,朋友的哭泣通常總是要比陌生人的淚水更能引起我們的共鳴,這是因為朋友因為和我們已經構建了一種相對穩定的社交關係,我們早已在和朋友的日常相處中建立起了對他們的移情。這種移情作用,使得我們在聽到一個朋友說出一些可能和我們實際認同的價值觀系統相悖的言論的時候,第一反應並不是立刻指出朋友這些言論中的錯誤之處並要求他們改正他們的觀點,而是更有可能會暫時放下雙方的觀念差異而去轉而思考這個朋友做出這類言論背後的原因,甚至進行換位思考試圖理解對方觀點其中的邏輯和道理所在。這種暫時擱置觀點上的差異,放下自己對對方觀點的不認同和評判的做法,實際上等同於使用移情法則主動約束了自己的思維功能來適應對方。同理,當兩個經驗功能出現衝突的時候,交流過程就會變成激烈的爭執和衝突。最激烈的經驗功能衝突情形可能就是兩個互相憎恨的人了。與思維功能導致衝突的冷漠不同的是,互相憎恨的兩個人實際上是建立了足夠的移情的,甚至很可能這兩個人的移情水平還可能會非常之高。正因為移情水平很高,所以諸如兩個人的情緒這種典型的內部經驗實際上可以很強烈地影響到另外一個人身上,只是因為兩人的經驗功能各自為政,所以這種一個經驗功能下的情緒傳遞出去可能會被另一個經驗功能嚴重扭曲。我們常常說「因愛生恨」就是指這樣一種情形,即愛恨都是社交關係中高移情水平下的經驗產物,但經驗功能的匹配程度不一致導致高移情水平的影響走向了另外兩個不同的方向。
一、關於夢的基礎常識
然而我並不能找到一條回到現實世界的道路。就在這個時候,我聽見了一個低沉、神秘而又友善的聲音在我的心底里響起,我立刻就明白了這是幻境本身在通過意志直接和我說話。她告訴我,我已經通過了這個考驗。既然現在我拒絕了這個幻境的邀請,那麼這裏以後再也不會阻止我從這個地方離去,但卻隨時歡迎我重新返回這個地方,只需要我同她簽訂一份長長的契約。
自我意識的本質是一種區分,但區分並不僅僅只有自我意識。如果我們要討論自我意識的本質和起源,就必須要對什麼是區分進行一個分析。
在語言環境中,我們看見一個所謂客觀存在的事物,例如一隻蘋果,我們會首先感知到這個蘋果帶給我們的各種明確的經驗,比如它的顏色、氣味、形狀、觸感、聲音等。這些經驗在我們的腦海中會被集中在一起單獨得到處理。所有來自於這個事物的經驗都會被從這一時刻我們大腦所接受到的所有經驗信息中甄選出來,然後專門聯繫到一起,就好像被貼上了一個特別的標籤,註明這些刺|激來自於同一個明確的事物。這個甄選刺|激信息單獨分類集中並貼上標籤的過程就是區分。很明顯,這種貼標籤的過程至少需要兩次以上的大腦注意,一次是它們被大腦接收並得到甄選的時候,另一次則是對甄選出來的刺|激信息進行歸類並貼上標籤的時候。而那些沒有被甄選出來貼上標籤的刺|激信息,它們無法得到第二次注意,也就不能被貼上標籤得到分類,那麼它們就會變成一次性的刺|激信息揮散而去,其實也就是被忘記了,而貼上標籤並得到歸類整理的刺|激信息則可以被記憶。然而,從第二次注意開始,我們的大腦實際上已經注意的不是那個原始的刺|激本身,而是由記憶之中抽象出來的抽象刺|激,而原始刺|激已經一閃而逝了,刺|激的來源不同是原始注意和二次注意下刺|激信息之間最根本的差異。從直觀上的感覺而言,我們其實可以察覺到這種來自於記憶之中的抽象刺|激和來自於實際環境的物理刺|激之間的差異,因為來自於記憶的抽象刺|激遠遠要比來自於環境的物理刺|激更不穩定。當第二次注意開始以後,第無數次注意也就變成了有可能發生的情形,而一旦注意次數達到一定程度,我們就不能分清楚到底這個刺|激信息被注意了多少次。每次被重新注意的時候,這個刺|激都會被重新貼上一次標籤,然而貼標籤的行為因為是一個自發進行的過程,不再是那個最初的接受第一個物理刺|激信息的構成,這個自發過程是可能會出現變化。標籤可能會因此每次被重新注意的信息並不完全等同而出現各種各樣的差異,而這些變化可能會一直積累下去。而貼標籤次數多了積累到一定程度以後,我們再也弄不清楚這些標籤究竟被重新注意了多少次。到最後,我們甚至可以明顯感覺到這個標籤上的記憶信息已經和原始的物理刺|激信息不完全一致了。這時,我們就會把這種變形,稱之為「主觀性」。而這些標籤,則成為了最原始狀態的「概念」。
情緒是複雜的。我們在日常生活中常常使用諸如憤怒、悲傷、喜悅、仇恨、絕望、抑鬱等詞語來描述我們的情緒活動,然而這種描述是有失準確的。首先,情緒總是一個動態發展的過程,它總是從某一個地方開始,經過發展,高潮,然後平息,或者轉化成一種新的不同的情緒。一種情緒很可能引起另外一種完全不同的情緒,而同時也可能來自於另外一種情緒的引發。這樣的一個動態發展過程並不容易被一個簡單具體的詞語準確加以概括。其次,幾乎所有的情緒都是發散式的,它們或者歸於平息,或者就總是在不斷地引起新的刺|激,而這種新刺|激新情緒大多數時候都是不能認為和原來的情緒活動性質完全相同的。這種發散是在製造差異。然而在明確的語言概念中,一個確切的描述情緒的詞語意味著對所有這類情緒活動進行了概括,這導致差異被忽略,動態的過程被凝聚成了靜止的標準,於是語言的不準確性就此產生,我們因此看見了語言的邊界。
我看見了一片極樂的幻境。
三、夢境的原理(未採用的一個棄用版本)
作者:張如
夢境的功能是情緒的釋放,而不是情緒的生成。情緒生成的原因通常來自於某些非常具體的現實因素,要麼是某種外界的刺|激引發了我們產生了某種情緒,要麼是我們對於某一個問題的深入思考引起了自身的情緒反應。換言之,如果一個記憶細節要引起人的情緒反應,它必須首先被人注意然後接受意識的加工處理,否則這個細節就會在大量沒有被注意到的冗餘無效信息中受到干擾而被淹沒消散。
(1)
對於人類而言,整個社會文化環境就是一個巨大的訓練經驗與思維協調一致的場地。對於剛剛出生的嬰兒來說,很容易觀察到他們的經驗和思維功能是不協調的。他們既不能找到準確的方式來表達內部產生的經驗,比如餓了或者需要上廁所這兩種典型的內部經驗嬰兒都會採用哭泣的方式來表達訴求,很難不去懷疑他們是不是能夠真的有這種能力去對兩種需求刺|激進行有效的區分。同理,這些嬰兒也不能正確地理解外部環境帶來的經驗,你很難要求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正確地理解你想要傳遞給他們的意圖。然而隨著嬰兒年齡的增長以及他們在社會文化環境中的學習,經驗和思維功能很快就得到鍛煉並變得協調一致,這使得這些孩子可以正確地理解內部和外部帶來的經驗刺|激,同時用正確的方式去處理和思考這些刺|激信息。當一個孩子能夠正確理解人稱詞,明白「媽媽」、「我」、「爸爸」這幾個最初始的符號和其符號所指之間的對應關係時,他們實際上掌握了一種有效的處理經驗的思考方式,從這個階段開始,他們的意識也就從經驗主導的類似於夢境的環境逐漸過渡變成了思維主導的被我們習慣於接受的語言環境。可以推導,所有的語言都在經驗和思維協調一致的基礎上發展而來。反過來說,如果我們想要和其他的人進行交流,想要表達自己的想法並理解他人的意圖,那麼我們必須要使思維功能主導意識活動,要使用語言的方式來處理經驗信息。
不過,夢境之中沒有如此明確的區分。夢境是一個由經驗主導的世界,思維在夢境中起到的作用很小很小。這並不是說夢境之中完全沒有思維的參与,而是指夢境中不能發生反思。由於在前文中我們已經討論過的是,夢境之中出現的刺|激是一種無法被第二次注意到的連續不斷的流動體,不能被第二次注意意味著這些刺|激一經發生即刻消散,無法產生任何新的意義,也就意味著這些不能被重新注意的刺|激幾乎註定會被立刻完全忘記。反過來說,凡是能夠被記憶的經驗必定是受到了一定程度上思維機制干涉的被加工處理過的經驗。越是被思維干涉的越多,這些經驗也就被加工處理地越細緻,它們被反覆注意到的次數也就越多,它們也就越容易被記憶。而一個完全沒有思維參与的經驗世界實際上等同於一個純粹的「刺|激——反饋」機械體,自身不存在任何內涵也無法留住任何信息,這實際上不符合我們在睡夢中的精神狀態。因此,夢境應該只是一個被經驗主導,思維受到抑制並退居次要位置,沒有能夠達到可以進行最基礎的明確區分即「物我之分」水準程度仍然在發揮一定作用的受限狀態。對應的,蘇醒狀態下的意識則是一個被思維主導,經驗從屬於思維機制,各種類型的記憶調取、情緒變化、感官刺|激都被思維主動選擇並且控制調整的另一種意識狀態。
我們來看到夢例5。這是一個具有典型性的大量留白的簡短但並不簡單的夢。之所以說它大量留白,是因為夢中出現了一個日常生活中很少出現、很少遇見但一旦發生必然帶來強烈刺|激的因素——殺人。我們已經指出,夢境的核心在於情緒和刺|激。一個強烈刺|激因素一旦出現在夢中,通常意味著整個夢境都會圍繞著這一個因素來展開。然而,對比現實中我們通常意義上對於殺人的理解來看,這個夢境中的內容顯然是反常的。許多本應與殺人緊密相關的情緒因素都沒有出現在夢境中——被殺者的身份不明,沒有血,沒有打鬥,沒有動機,被殺者完全沒有任何掙扎,甚至沒有任何反應。但是從夢境的描述上來看,這個被害者確實是一個活人。場景也很耐人尋味。一個沒有任何人的廢棄城市和一個沒有星星和月亮的夜空是非常罕見的,而這些常見要素的缺位顯然也有其重要的背後原因。
夢中不僅是無我的,而且還是無名的。正如前文中所論述過的,夢境中所有的內涵都消失了,夢境實際上也就是一個沒有什麼內涵可言的純粹的經驗體。而沒有內涵存在,也就意味著沒有名的存在。如果不能理解夢境是純粹經驗的意思,不妨做一個簡單的類比。如果讀者這個時候揪扯一下自己的頭髮,就可以感覺到十分疼痛。這種疼痛就是一種純粹的經驗,並不會有人去專門分析這種疼痛有什麼「本質」或者「內涵」,因為我們一般會認為疼痛這種感受本身已經十分透徹,不需要再去分析,它的背後也不會再藏著什麼東西了。夢境可以簡單地類比成無數疼痛連續綜合起來,形成一段栩栩如生的幻覺經歷。例如,如果我夢見了我的母親,實際上這個出現在我夢中的母親並不是真正的母親,我無法和這個母親進行真正意義上有效的對話,也不可能從這個夢中的母親那裡得知任何我實際上在現實中並不知道的關於我母親的秘密,這就說明這個母親是一個沒有「內涵」的虛假母親,它只是一個從我的記憶之中殘留下來的關於母親的一些印象的集合。受形成這個夢境時出現的那個心理動因影響著(即夢境的中心),這些從平時生活中和母親接觸所獲得的諸多經驗印象從記憶之中被選擇性地抽取出來組合成了夢境中的這個「母親」,無論是行為舉止言論等所有方面的細節里,這個夢境中的母親其實都只是我心目中的那個對母親的印象而已,而這些印象其實就是母親帶給我的各種各樣的經驗。這種情況不僅僅只適用於夢中的母親,還適用於夢境中的一切。夢中的一切其實都是我腦海中印象觀念等經驗的一種再現。夢中出現了一場雨,但實際上這裏真正夢見的不是雨,而是「我心目中下雨帶給我的那些感受」。雨是沒什麼可分析的,但是夢中出現的這個雨究竟是什麼感受,就是可以分析的了。這時,就需要綜合夢境中出現的諸多細節,比如雨是大是小,有沒有打雷,有沒有颳風,雨中的我在什麼場景中,是城市還是荒無人煙的郊外。分析這些細節的目的就是為了確定夢者在夢中的這個雨究竟是指一種什麼樣的具體感受,而大雨還是小雨、有打雷颳風和沒有打雷颳風的雨給人們的感受都是不一樣的。
夢境中意象的本意僅僅只是作為夢境整體一個部分功能性地存在著的。意象在夢境中不能被第二次注意,意象本身也就不能被剝離出夢境整體環境來單獨分析,因此夢境的解釋沒有多元性。許多人誤以為夢境的解析尤其是夢境中的意象可能有著豐富的內涵,但這種內涵基於一個假設前提,那就是這些意象可以被脫離夢境整體環境來單獨分析。在一些解夢理論流派中,甚至不存在將夢境視作一個整體的意識。剝離夢境中的意象來單獨剖析是一種非常危險的行為,它很可能導致許多原本不屬於夢境的內容失控地湧入了意象之內,導致夢境的解析變得不必要的極端複雜。
這種語言能力,即使經驗和思維協調一致正確活動的能力,是一種後天訓練而成的東西,並且可以丟失。然而由於這種能力在語言環境下對於人和人之間的交流活動實在是過於重要,以至於當我們習慣了這種交流方式以後,很可能會把非語言的經驗主導的環境給忘掉了。畢竟,在語言環境的文化社會裡,幾乎所有期待你去理解的信息都是嚴格恪守了經驗和思維一致性原則的。然而,一旦經驗和思維出現了不協調一致或者主導功能不再是思維功能的時候,語言方法就會徹底失效。實際上,這種經驗和思維不協調一致的情況遠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多得多。例如,所有精神分裂症患者的言行舉止(他們的思維功能受到了損傷,部分或者完全地被限制),非清醒夢下的所有夢境(思維功能在睡覺的過程中休眠了,實際上也等於受到了限制),嬰兒(思維功能沒有發育成熟),老年痴呆症患者等年齡很大的老人(思維功能因為年齡發生衰退),一些宗教和神秘活動(主動追求讓經驗功能佔據主導地位)。儘管本書討論的是解夢的方法策略,但從原理上來說,夢境只是經驗世界的一個典型,本書用來解釋夢境的這些策略應該同樣可以用來解釋其它幾種經驗世界情況。
所有的區分中,「我」是第一個區分。在沒有形成「我」這個區分之前,意識中所有的一切都是由純粹經驗構成的流動體,夢境就是一種這樣的狀態。
為什麼我們在夢中會對荒誕的事情感到習以為常
我再次醒來了,這次是在我熟悉的卧室里。所有的陳設和布局好像都沒有什麼變化,陽光暖暖地從窗戶外面照進屋子裡來,金閃閃地好像整個房間都快要融化了。我意識到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裡到了一個特別特別美麗的地方,卻沒有涉足就離開了那裡。我好像還夢見了很多很多別的東西,但是現在都不太記得是怎麼回事了。夢境給了我一種奇怪的感覺,但我決定先把它擱置在一邊,重新開心https://www.hetubook.com.com地去面對接下來的生活。
夢境是被經驗主導,沒有嚴格區分的一個環境。然而如果完全不進行區分,我們就不可能在清醒狀態下準確地把握住夢境的意義。如果假設區分不存在,那麼實際上也就假設了所有的名詞和概念都是不存在的,因為概念和名詞的一個最基本的性質特點就是它們必須要有一個能夠和其它概念或者其它名詞區分開來的邊界。而如果沒有名詞和概念,那麼我們習慣了的語言環境和語言思維就都是失效的,這個狀態下任何意義都不可能被傳遞出去,也就沒有與別人進行交流的可能性。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清醒狀態下的我們很多時候無法理解夢境的實際意義,並不是真的說明夢境的這些意義在做夢的人心中是不存在的——實踐表明,無論對夢境做出的解釋多麼複雜和充斥著專業術語,只要解釋的對象是做夢者本人,當解釋成功的時候做夢者都必定會立刻聽懂這些解釋,這說明解夢並不是一種對已有材料信息的有創新性的發揮,而是在試圖靠近詮釋一個在做夢者內心早就已經既定的答案——而是由於夢境被經驗主導,不以交流為目的,因此從交流視角下用語言的思維方式去看待夢境會無法得到結論。在語言環境下,主導機制是思維,因此我們可以很容易找到一個符號或者意象與一個意義或者性質之間的對應關係,然後基於這種明確清楚的對應關係再去發展多個符號之間的聯繫和排列組合。當我們看見某一個現象或者符號的時候,會習慣性地去思考這個現象或者符號背後存在的「本質」,用這種「本質」來對現象或者符號來進行解釋。這種本質解釋現象的模式正是最典型的思維模式,而這一模式無法用在被經驗主導的夢境中。強行把夢境視作符號或者現象的排列組合,去追問這些意象背後的的「寓意」,是註定要碰壁的。
從這個角度來說,除非發生清醒夢,睡眠狀態里人的意識是無法回過頭來對已經出現的夢境的細節進行注意的,這種行為一旦發生通常就意味著這個人已經醒過來了。而如果不對夢境中出現的細節要素進行二次注意和加工,就意味著無論這些記憶細節在第一次出現的時候代表了什麼樣的情緒反應,都再也不可能在夢境結束人蘇醒過來進行重新回憶之前引起意識的新情緒反應。沒有被重新注意到的夢境細節不能引起任何新的情緒反應,因此夢境的意象具有揮散性。這些內容就像揮散的煙霧,一旦形成了某種形態,就再也不可能被還原到原樣。它們不能被捉摸,而是必定自然揮散。
這也就意味著,自我意識是一種區分。
理解這一點以後,我們就可以理解這個夢境之中諸多的那些「奇異」之處,那些看似缺乏邏輯難以理喻的部分也都可以全部得到合理的解釋。首先,是追逐者這個黑影身份特徵的模糊性。幾乎所有追逐主題相關的夢境中這個追逐者的身份特徵都是非常模糊的。這個追逐者通常都沒有名字,沒有外貌特徵,沒有說話,甚至可能沒有明確性別,以及沒有除了追逐以外其它任何形式的明確行為。這是因為追逐夢夢見的是追逐,而不是那個在追逐的黑衣人。追逐者的身份特徵對於表現這個夢的中心主題「被一個想要逃離開但是怎麼也擺脫不掉的東西追逐著」來說是多餘的,而根據夢境的統一性原理,凡是多餘的東西必然是不統一的東西,凡是不統一的東西必然是語言的東西,因此多餘出來的東西一定是語言思維賦予的產物,而不是夢境這種純粹經驗中原本就具備的存在。夢境里沒有廢話。假設一下,如果追逐者有一個非常具體的身份特徵,比如這是一個現實中很熟悉的人,我的女朋友。這時,因為女朋友這個清晰的身份特徵的出現,夢境的中心就會發生偏移,不再是「試圖逃離一個我所擺脫不掉的東西」這種感受,而變成了「我和女朋友之間的感情關係」。引發夢境的那個動因就非常具體地成為了現實中我和女朋友之間的相處過程。根據夢境等經驗世界的統一性原理,如果改變夢境中的一個局部就勢必會引發整體的蝴蝶效應,於是這個關於夢全部的細節就都會發生變化。在原本的追逐夢中,不僅追逐者的身份具有模糊性,而且夢境本身是既沒有頭也沒有尾的。追逐出現的具體開端和結束點不會出現在夢中,這是因為原本夢者夢見到的就是那個被追逐試圖逃離的感受過程,開頭和結尾的狀態不在這個感受過程里,因此它們不會出現。但如果夢境的主題變成了「我和女朋友之間的關係」,那麼開頭和結尾就很有可能出現,因為一個完整的追逐故事更有利於表現我和女朋友之間關係發展的全貌。這個追逐者身份特徵的模糊,就是非常典型的經驗世界中「無名」的體現。像夢境這種高經驗環境下,可以說其實一切都是遭到模糊處理,失去自身個性特徵,沒有實際上所謂內涵的純粹經驗。
於是我洗漱,整理,出門,迎接工作。
那是在一座廢棄的城市裡。無光,無人,也沒有星星和月亮。我用刀子刺進他的身軀,很爽。於是下一刀,再下一刀。

夢境之中諸意象的這種功能性特徵,決定了夢境具有單中心的顯著特點。一個夢境只有唯一一個明確的邏輯中心,這就是引起這個夢境產生的那個外源性的情緒。如果中心發生轉換,那麼就一定會生成兩個不同的夢境。在一些複雜的夢中,這個情緒可以變得很龐雜和難以用某一個具體的詞語準確形容概括,這種情況下可能需要用多個不同的詞語共同描述這一個情緒中心的多個不同側面,然而要注意此時採納多個不同詞語的描述行為不能等同於夢境出現多個中心。在不同個人的不同的夢境之中,這個情緒通常是不一樣的,即便我們可能會用同樣的一個詞語來概括(也就是說,即便都是悲傷,不同的人的悲傷也是不一樣的),因此同一個詞語描述的不同情緒中心也不能等同於等效的情緒中心。類似的,即便在應該被視作為一個整體的一個具體夢境之中,由於夢境是一個由情緒動態發展波動著的過程,同一個夢境前期部分和後期部分之間仍舊可能互相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差異,但這些差異不會影響到夢境整體從前向後延續的邏輯性和連續性,那麼依舊應該被視作緊靠在一個中心周圍的一個夢境整體。此外,還可能要考慮冷、熱、性、食慾、病疼痛等原始性的內部刺|激。這些刺|激在夢中所起到的作用等效于基本情緒,它們在夢境的構築過程中起到的作用和基本情緒完全一致沒有任何差別,因此本書不會將它們單獨列出分析。
夢例8:極樂幻境
語言也是確定的。我們知道演繹推理是可靠的,在有明確概念基礎支持下的推理結論是可以信賴的確定結論。然而如果把經驗中的信息轉化到語言中去,或者試圖把存在於語言中確定的概念結論推廣到經驗的實際中去,試圖越過經驗和思維之間存在的那道界線,那麼不確定性就會出現。例如如果我感受到有什麼東西撕扯著我的頭髮讓我感到疼痛,這種疼痛的刺|激經驗是確定的,我可以肯定的是我的頭髮確實受到了某種東西的作用。但是如果我試圖通過這種疼痛感來判斷撕扯我頭髮的這種作用是怎麼回事,究竟是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在對我的東西產生作用,那麼我在做這種判斷的時候也就事實上越過了那道橫亘在經驗和思維之間的界線,在試圖用思維的機制去處理經驗帶來的信息,這是因為這種思考已經出現了最基本的對於何謂外部環境的一種思考,已經假設了存在一種叫做外部環境的東西存在才能產生這種對刺|激信息來源是什麼的一種思索。對於一些思維功能不如人類強大的動物而言,我們仍然可以觀察到它們對於各種各樣刺|激信息作出反應,但它們是否會去探索思考這些刺|激信號來源是什麼卻是一個疑問。感知到刺|激信號並且作出反應是一種基本的經驗功能,但是要對經驗信息進行歸類處理並且在此基礎上試圖得出某種一般化的固定結論卻是一種複雜的思維功能。
要理解夢境的統一性,本身並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日常生活中的思維活動是完全建立在語言的基礎上進行的,而語言的一個根本性的特質之一就在於它本身建立在嚴格的區分基礎之上,反而統一性是一個語言環境中並不存在的概念。因此,要理解統一性,首先得分辨清楚意識活動中常見的幾種區分,這樣也就可以更好地理解夢境是缺失了哪些區分。
經驗,用最還原法的基礎定義來形容,也就是指那些那些直接傳入到我們大腦中的各種刺|激信號。從夢境的特點就可以發現,在沒有受到思維作用的情況下,傳入大腦的信號刺|激究竟是來自於外部環境(例如冷熱痛癢,也稱感知)還是內部記憶(例如喜怒哀樂,也稱情緒)是無法被區分的。儘管在常理看來這兩者性質有著根本上的差異,然而這不能改變一個事實就是,夢境狀態下這兩種刺|激就是完全等效的,它們在夢境中幾乎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著互相轉化。一個人可能因為內心的強烈憤怒而夢見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這裏就是情緒刺|激被用感知刺|激的形式表現了出來,憤怒的感情被表達成了可視的火焰。有些時候,我們也可以發現感知刺|激轉化成情緒衝動的例子,比如一個即將尿床的小孩因為憋尿而夢見自己家中起火,於是他撒尿救火併因此合理化了自己撒尿這個行為,憋尿帶來的刺|激就是感知刺|激,而合理化撒尿行為並以此逃避懲罰這種心理需求就是一種情緒衝動。本質上來說,感知和情緒刺|激的性質差異是因為它們的來源不同,前者來自於客觀環境世界,而後者來自於主觀內心。然而,如果沒有思維機制的正常運轉,主觀世界和客觀世界是沒有區分的。夢境就是一個沒有這種主觀和客觀區分的特殊情況。也正是因為沒有這種主觀和客觀世界的區分,因此夢中的人不能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是誰,也不能認識到自己實際上是在「做夢」,畢竟「做夢」這個詞語本身就是一種帶有明顯主觀客觀區分度的概念。
我感到害怕。一方面我知道自己絕對不可能被傳染,另一方面我卻眼睜睜地看著大家都被傳染然後不可救藥地、興奮地、快樂無比地沖向那個幻境再也不願意回來。我想要拯救大家,也只有我才能夠拯救大家。我不斷出入幻境尋找可以從那裡拒絕誘惑出來的人,或者四處警告身邊還沒有進入幻境的健康的人。但這些人只要看見我,就總是會被捲入到那個幻境的入口,而每當要和幻境簽訂契約的時候,他們總是會在最後的兩條里有一條不接受,或者兩條都不願意接受。而這卻會令契約變成把他們永遠束縛在幻境里的魔咒。
夢境的創生有和藝術作品創造共通的地方,但使用鑒賞藝術作品的思維方法來解讀夢境必然會將走向歧途。對於藝術作品來說,一千個讀者可以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但是如果對一個夢來說,一千個解夢師可以有一千個不同的解讀,那麼就會產生巨大的問題。藝術作品是一種公開化的表達,藝術家們總是渴望將自己的作品展現給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人的。然而夢境是一個完全私密的東西,大多數時候我們都不會想要主動將自己的夢境展現給完全不認識的其他人。不存在展示的動機,夢者向解夢師尋求幫助也就不可能是希望解夢師來對他的夢境進行某種具有獨特化視角的鑒賞,他的目的是解決自己的困惑。而一旦解夢師把解夢變成了鑒賞,夢境被變成了一種脫離了造夢者這個創作者的獨立化的藝術作品,那麼鑒賞得出的結果就肯定也是脫離了造夢者本身的,那麼或許這樣的鑒賞有其它的美學價值,但一定無法解答夢者本人的困惑。
②無名
所以,當我們討論何謂經驗的時候,不能把經驗假設成一個有著自知能力的主體對外部環境世界的感知,因為這種假設在經驗之中混淆了思維過程(提前區分好了主觀世界和客觀世界),並且排除掉了那些來自於主體內部例如來自於記憶的刺|激。如果不考慮思維機制,只討論純粹的經驗本身,那麼經驗的主體既不能區分內部環境和外部環境,也不能區分情緒刺|激和感知刺|激。更準確地說,由於最根本的區分,即物我之分,在純粹經驗的世界中是不存在的,因此實際上一個沒有思維參与僅由經驗構成的世界是沒有任何區分的。這並不是說這些不加區分的各種各樣刺|激信號就都被視作「相同的」了。這是因為,「相同」本質上也是一種區分,它仍然建立在將兩個事物進行互相比較的基礎上,只是得出了一個「沒有差別」的特殊結論。因此,相同實際上仍是一種特殊的區分。這裏,「相同」是一個形容詞,是一個行為的結論,而「區分」是一個動詞,是指「進行區分」這種行為。在經驗世界中,區分不存在,是因為由於思維功能受到限制或者不存在,因此基於思維功能的區分能力在經驗世界中喪失掉了,因此這樣的主體沒有能力去區分任何事物。
如果我們不去對夢者的情緒進行還原,對夢者共情,我們對這個夢的理解很容易就會開始誤入歧途,認為夢者的「爽」是來自於他在夢中的暴力行為,這種暴力行徑是一種對自身被壓抑衝動的釋放,爽快的感受正是被壓抑衝動得到釋放帶來的。這種解讀有一定的合理性,但也存在一些局限性,因為它無法徹底而完善地回答夢中出現的那些留白因素。為什麼被害人沒有身份?為什麼暴力沒有伴隨對抗和打鬥?為什麼暴力行為在夢中只呈現了進行時態,就好像對同一個人的這種嚴重的殺害行為可以持續不斷卻又不會真的致對方于死地?為什麼含有如此之多恐怖元素的夢裡,卻完全沒有恐怖情緒存在,以愉悅為基調?為什麼場景會沒有他人甚至沒有星星和月亮?同樣是釋放壓抑的衝動,為什麼有些時候是殺人,有些時候是被殺害?這些問題都不能得到合理的解釋。最重要的是,夢中的情緒是夢境內容的動因,而這些情緒真正的來源是現實生活,這樣就不能認為夢境內容是夢境之中情緒的來源。

於是我轉過身去,準備離開這個地方。我開始四處尋找著離開這裏的出口。我知道這裏不是真正的世界。
「荒誕」本身就是一種只能從反思里誕生的東西。夢境沒有反思,因此夢境中不存在荒誕。如果我們要對一件事情的發生感到荒誕,這意味著首先這件事情必須得到我們的注意,然後我們必須要從記憶之中調取和這件事情有關的經驗細節,再把它和經驗細節進行比較,發現事件同經驗細節之間存在著的嚴重差異,從而得出一個「荒誕」的印象。這一個過程實際上過於複雜,涉及到了過多隻有在清醒狀態下才能健全運轉的思維機制,因此它基本上不能完整地發生在夢境之中。首先,夢境中的注意資源受到限制,所有出現在夢境中的信息都不能被第二次注意,注意力通常都沒有辦法在夢境過程里主動而持續地聚集在一個確定的對象上;其次,夢境中的記憶調取通常被主導夢境的情緒衝動所支配,什麼樣的信息可以從記憶之中被調取至夢境主要取決於情緒衝動的選擇需要,而情緒衝動通常都是無法主動控制的,這意味著夢境對於記憶材料的調取和選擇是一個帶有自發性質的不受控過程,因而也就無法實現出於某種認知因素上的選擇來憑藉概念和差異之類的方法來主動抽取記憶;最後,夢境中通常不會出現對比,由於主導夢境的力量是情緒而不是概念或者認知,因此夢境內部實際上並不存在類似於名詞那樣的概念邊界,而因為沒有明確的邊界,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沌情況下,對比就不能成立。我們必須認識到,所有對夢境的荒誕印象全部來自於蘇醒以後的清醒認識,客觀上來說都是因為我們試圖使用清醒狀態下立足於名詞和概念的邏輯方法錯誤地解讀夢境。
(5)
第三,所有的區分開始於第二次注意,而第二次注意實際上等同於第二次以後的第無數次注意。只要不是第一次注意,那麼它都是對前一次注意而言的第二次注意。在經驗刺|激第一次被意識注意到的時候,區分是不成立的。
而其它任意類型的經驗,都和上述列舉的疼痛經驗在動態性這個問題上是一致的。以顏色這個屬性為例,儘管當我們說出紅色這個概念的時候大家都可以理解指的是什麼,然而如果具體到細節部分,找出一種絕對意義上的紅色卻是不可能的。可見光的波長變化範圍是一個連續體,紅橙黃綠藍靛紫,在這個連續變化的光譜上可以提取出的不同顏色數量實際上是無限的。對於兩個不同的顏色,例如紅色和黃色,在它們之間也找不出一個絕對意義上區分什麼是紅色什麼是黃色的邊界。這其實在說明,區分不同顏色的邊界在客觀的自然界中是不存在的,這種區分是我們的意識在接收來自自然界刺|激信號以後主動對這些刺|激信息進行選擇加工和分類所帶來的,是一種主觀產物。對於一個紅色的實體,比如一個紅色的蘋果,雖然我們認為這個蘋果是紅色的,紅色是這個蘋果本身具備的一種屬性特徵,但實際上對於這個蘋果本身而言,紅色不過只是它在某些特定的環境下比如日光照射下所反射的可見光部分在人類的肉眼中所感受到的一種經驗。如果這個蘋果處在其它環境下,比如完全的黑暗中,那麼我們實際上無法看見一個黑暗中蘋果的紅色。如果照射蘋果的光不是日光,這個光源本身沒有紅色這一段波長的光,那麼這個蘋果就可能會呈現出完全不一樣的顏色。如果觀察這個蘋果的主體不是正常的人眼,比如某些對顏色感知範圍與人類不同的動物,或者紅綠色盲,那麼蘋果在他們的眼中也不是紅色的。儘管我們認為,紅色是蘋果的一個屬性,然而這種屬性卻在實際中受到了許多與蘋果沒有直接關係的其它因素的影響,改變這其中任何一個因素都會直接改變最後被感知到的結果。我們對於紅色的感知並不僅僅涉及到被感知的這個紅色物體和我們這個感受者的意識本身,這其中還有著非常複雜的其它諸多環境因素。作為一種經驗,紅色既不簡單是紅色物體自身的絕對屬性,也不是完全存在於感知者意識內部的某種絕對理念,而是一種發生在包括了紅色物體和感知紅色的感知者在內,他們共同在某個特定時刻下在某個特定環境中動態變化的特定結果。
那真是一片無比美麗的地方。陽光融化成黃金閃耀著灑落在地上,卻沒有一個人彎腰去拾取;蜂蜜和牛奶在土地上肆意地流淌,誘人的奶香飄揚在空氣中簡直令人渾身酥麻;人們赤身裸體地奔跑著嬉鬧著,臉上綻放著孩子般甜蜜純真的笑容。鳥兒們,蝴蝶們,小動物們,大動物們,大家都和諧地一塊兒無憂無慮地玩耍在一起,沒有惡意,沒有傷害,也不知道什麼是危險。這裡有的只是快樂,還有快樂,還有快樂。
果然,我最擔心的悲劇開始了。我最好的朋友在我的眼前雙眼發紅痛苦地彎下腰倒在了地上,不到三分鐘以後他就張開了他血腥的嘴巴抽搐般地撕咬起周圍的人。他的皮膚已經開始糜爛和水腫,空洞無物的雙眼中再也看不到他靈魂的位置,我卻在那雙眼睛中看見了他的幻覺。他進入了那個美麗的地方,他在那裡載歌載舞,他選擇拋棄自己的肉體讓靈魂在那裡飛升,然後任由被遺棄的肉身隨意腐爛。
你站在海邊,心愛的人在你的身旁摟著你。你們一起看著大海邊際的夕陽把金色鋪滿海面,把你們身影拉的長長的,還有偶爾翻騰的一點點浪花親吻著你們的腳跟。你感到如此滿足。
談起解夢,我們最經常遇見的問題恐怕就是「夢見了XXX意味著什麼」。然而實際上,我們會出現這種疑問正是我們無法理解夢境的第一個障礙——我們在試圖使用用意義解釋符號的現實思維慣性地看待用符號解釋意義的夢境。這種思維方式上的誤區最終導致我們把過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夢境中出現的那些意象和符號上,試圖尋找符號和符號之間的聯繫,然後發現它們是如此光怪陸離荒誕不經而且毫無邏輯。
當我們明確了一個夢境的情緒中心和它的基礎情緒基調以後,就實際上握住了整個夢境全部內容邏輯展開的那個鑰匙。夢境之中一切的意象、行為、細節和變化必須圍繞這個唯一明確的情緒主題展開,這個情緒主題必須是夢境一切光怪陸離意象變化的根本原因。掌握尋找中心的方法可以極大地幫助我們提高理解夢境時的效率。
夢例4中的情緒比前兩個夢境都要更加複雜一些,我們的關注點仍然應該是夢中的情緒。這個夢的主題實際上是「克制」。翻滾著的海水可能是某種強烈的負面情緒,很可能是憤怒或者仇恨,但具體尚不清楚。巨大的堤壩阻擋著海水的湧入,這實際上指的是夢者在極力試圖使用自己的理性來克制這種激烈的情緒衝動。堤壩上的裂紋自然就是指內心的動搖,而用汽車去堵住裂紋的細節比較特殊,這是因為汽車作為一種交通工具往往和行動、移動以及改變互相聯繫,這可能表示夢境在提示需要用具體的行動來擺脫困境,克制自身,而不是一昧的苦思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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