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王國的建立
第四十九章 地獄
顧秋在驚懼之中完全無法思考。
一旦斷糧困守便是死局啊。
章白逸本身的雄武卻是次要的。
又走了一兩里。
不敢打不敢罵,只能好好說。
顧秋朝著對方賓士而去。
顧秋身邊,但凡是當初追隨過大將軍的老兵,此時無不肝膽俱裂。
他詢問:「今日斥候可曾探明周圍山野了?」
顧秋髮現,身邊許多羽林郎、團練兵一邊跑,一邊瞪大了眼睛哭,似乎被嚇傻了。
「是啊,年輕人。」
幾個羽林將官比顧秋還年輕,這個時候一心求戰。
幾個老頭問了問顧家的兄弟姊妹,各自盤算了一些婚姻來往的可能。
彷彿一群食客吃完了飯,都假裝搶著結賬,可又誰都不真的掏錢。
他吩咐侍從,每半個時辰喚醒他一次。
「老兵,說實話清河沒有;軍紀,朝廷倉促成軍,我也不多說;沙場的門道,這唐地承平日久,恐也不是南海匪類的對手。」
顧秋前半夜的快活心思,到了後半夜已經消磨大半,現在則是自感愚蠢。
顧秋則將家中適齡的族人一一報過,談了談那些族人的心性樣貌。
這些人亂七八糟地佔據屋舍,將許多清河城的百姓驅趕到了大街上。
現在這幫清河人卻要把白家、劉家的血債硬塞給朝廷,還要讓顧家來背這口黑鍋,心思真是壞到了極點。
顧秋在城內接管了防務。
圓寨沉浸在黎明之前的清涼之中。
清河人正在興頭上,怎麼會就此打住?
清河團練們簇擁在顧秋的身邊,神色如常,還略帶好奇地看著顧秋的反應。
眼看右將軍如此體恤民情,說話又好聽,清河團練們轟然叫好。
「嗯。清河拱衛春申,清河不丟,春申便沒有大事。這等道理我們懂,那姜氏未必懂得。若是姜氏下令顧世侄南下,我等還要多加提點一下。」
在顧秋看來是金玉良言的建議,到了羽林將官那裡,卻成了「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
他集結了周圍的兵士,準備拚死一搏,又派出了快騎往清河求救。
顧秋聽著聽著,臉上的神情變得越來越輕鬆。
顧秋終於來到了最後一處設防的圓寨。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顧秋聽見北方傳來了轟隆聲。
顧秋感覺頭暈目眩。
兩千兵士南下,配合輜重隊的團練去驅逐那「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想必是穩妥的。
顧秋眯著眼睛看了好一會,終於看清,對面是一大群騎兵。
「顧家郎,先把醜話說與你聽了:仗,怕是不好打。」
幾個老頭更是開心起來,紛紛誇讚朝廷派了個好將軍。
這麼多年來,大張旗鼓進入清河城的外來軍隊,只有三支。
聊到了後半夜,顧秋也沒有說服幾個羽林郎,反倒有幾個郎官盛怒而去。
「來者可是右將軍?」對方詢問。
幾個城內的富人也送來了稟帖,希望拜見顧秋,願意出些軍資換取保護。
進入城內的可不光是團練兵,還有各地豪強的家眷、仆戶、私兵。除此之外,竟然還有許多婦人,她們衣著光鮮卻面色凄慘,不知道是團練兵從哪裡擄掠過來的。這種事情不要多問,否則說不清楚的。
這就是清河人的解釋。
顧秋命人煮了白粥喝,喝完睡了一會。
他卻不敢不要。
「既然是這樣,該怎麼辦便怎麼辦。各位還是跟我說說城內的兵馬錢糧事。此番朝廷來,不打算多要一枚錢、多收一斗米,只想著剿滅匪類,還清河一個朗朗晴天。朝廷危難,沒有諸君效力,天下恐亡滅。」
但表面上,顧秋還是笑嘻嘻地露出幾分淫|色:「誒!有幾個暖床人,這就很好!我們來說兵馬錢糧的事情。」
他醒來的同時,幾個侍從官也是一副頭皮發麻的模樣走入了營帳。
「謝右將軍保全!」那些團練首領滿臉的敬畏:「若不是右將軍派兵馬來,我等險些成了刀下鬼!」
顧秋看了看那幾個婦人,明明眉心已開,怎麼會是未曾破身?
雙方都在推來推去。
「賊人……」顧和_圖_書秋心中愕然:「他們究竟有多少兵馬啊。」
所有人都在哭泣。
蔡老頭嘆了一口氣:「世侄,此番大戰之後,你可要處處機警一些。國賊前車之鑒吶。」
可是這些事情,倉促之間又和這些年輕的羽林郎說不清楚。
「南海匪類,兵士精銳,似有百戰之威。族中後生們不成氣,怕是難擋其鋒芒。當初韓定北軍中有歌謠『兵兒似鈍刀,百戰礪成鋒,兵兒若鐵石,百戰鍛成甲』。這南海匪類,傳言是奴兒軍起家,如今掩有數郡之地,該是屍山血海里殺出來的。那南海匪首章白羽,縱然能打,也終究是肉體凡胎。賊軍犀利,靠得是帳下老兵、營中軍紀、沙場門道。」
「諸位,我們慢慢說。」
白家、劉家被抄家滅門,顧家手上可是乾淨得很。顧家都在清河西邊,有幾個遠房叔伯還和白家有婚聘往來,犯得著跑到清河東邊來殺人?
聽說章匪白羽在清河北邊,還是放過了不少大族么:只要交了幾塊田,章匪白羽的軍兒還是要大族子弟的。
不久后,他就驚醒了——喚醒他的不是侍從,而是隱約的哭聲。
有些還帶著笑意;有些則盯著顧秋;還有一些打著圓場:「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
那些羽林子弟不知道厲害,怎麼團練兵也跟著跑了。
清河人終於長出了一口氣,誇讚了一些的「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之類話。
「南海匪類動蕩清河,來勢洶洶,荼毒鄉里,但終究有幾處死穴。顧家郎若是有心,便聽我們老朽說說?」
顧秋此時也無法迴避了。
烏蘇拉北上的時候,最遠也來過清河。城內的大族許諾烏蘇拉人自由開設商鋪、奴兒集,烏蘇拉人也就退走了。
他們帶回來了不同的消息:「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
章白逸百戰常勝,都是先將敵軍拖入絕境,最後一舉擊敗。
「今晨有小股賊人前來挑釁,要報昨夜之仇,軍兒們朝著東邊去了。」
他連續派出了幾批斥候朝著東部追去,讓他們若是遇到羽林軍兒,務必下令對方就地駐紮,等待接應。
顧秋很想繼續東行,接應那些莽撞的羽林郎,但他卻不敢繼續前進了。
右將軍府。
這個時候,顧秋不等侍從官回答,便親口問道:「那些軍兒去哪裡了!眼見日暮,為何不見返回?」
午後半分,顧秋已經見到了輜重前營。
「哎呀,剛才顧家後生問『要注意的事』,我等竟然沒跟他說透徹。」
城內的防務讓顧秋有些手忙腳亂。
「他死了,我還是怕他。」
顧秋心說完了。
「媽的,哪來的陰兵!」顧秋感覺脊背一涼,但立刻的壓制住了恐懼:「這是不爭氣的羽林吃了敗仗,現在回來了。加派哨騎,甄別來人。」
幾個侍從官回答:「有團練說……陰兵過境,現在各營驚慌。」
第二支則是當初的諾曼軍團。諾曼軍團攻破春申之後,聽說清河依舊在抵抗,便包圍了清河城。清河城抵抗了幾年,最後郡守被屬下殺死。諾曼軍團派出了幾百人在城內遊行了一圈,在新的清河郡守竭盡民力繳納了貢金后,諾曼軍團便折向了林中郡;
他看見了夢魘中反覆出現的景象:宛如大將軍親自領軍的場景再度出現,北方的那支軍隊頭頂,懸挂著「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字大旗。
哭聲越來越近了。
這一下,他反而不再患得患失。
顧秋收拾身邊老兵,命令他們結陣,又讓羽林郎官約束團練居后。
傍晚進入內府駐紮后,顧和-圖-書秋就得到了清河首領的稟告。
有火把的地方,就證明沒有賊軍。
顧秋不得不以右將軍之名,強令那幾個年輕人回來。
「蔡老頭,若是被你聽了去,顧世侄還不成了你的好女婿。如何能在春申侍奉陛下,嗯?」
「探過了,並無賊軍。」
他準備寫一封信到春申,專門說一說清河的情況,並且將厲害關係說與姜氏聽。
清河團練們拍拍手掌,立刻有幾個溫婉的清河婦人款款走出。
他是大族子弟,對於這些事情自然不會陌生。
在顧秋提筆的時候,他猛然醒悟:掣肘他的,可不是清河大族,而是陛下本人啊。
「東去了!」寨中兵士說:「右將軍屬下讓我們紮下營柵,妥善看管騾馬財貨,還說便要砍了賊人首級回來。」
子弟輩的清河人就紛紛告辭,留下幾個老人開始和顧秋商議。
好幾個衣衫襤褸的女人,在顧秋面前跪下來攔馬,說她們被痞子兵糟踐了。
顧秋心中暗罵:「讓我睡了章匪白羽的小姑小姨,你們這是把我顧家推到火上去么!」
要讓清河人出錢出糧出力,朝廷便要把章家的血仇背上。決不能讓清河又為朝廷出力,又直面章匪白羽的血仇。
「後半夜賊人挑釁,今晨,南下的羽林郎已經率部追擊而去了。」
若說兩千人南下奪回了輜重,顧秋覺得羽林郎們是可以做到的;
「不滿諸位叔伯,後生來時,當真不知該是怎麼個打發。在城外見了那些踩高蹺、挑燈籠,後生心中也是五味雜陳。顧某不善兵事,追隨國賊時屢受排擠,未曾學得什麼。今日聽了叔伯一番話,竟然心思豁然開朗。只不過後生愚昧,這番話聽得痛快,卻不知還要注意些什麼?後生現在只覺得萬般皆好,實在想不出什麼自警的事情來了。」
「不好打,卻也有不好打的打法。」一個老頭用手指蘸著茶水,在桌面上花了幾個圓圈:「其一:結硬寨。不與賊人爭鋒,斷絕賊人糧道。賊人來攻,匪類精兵面對滾石、硬木、陷坑層層狙擊,也是要折損不少的;其二:據關隘。此法與硬寨相同。清河城東北,皆是開闊地,賊人來去如風,那便讓與賊人。清河西南,皆有高山丘陵可守。莫敢輕出,則可與賊一勝一負;其三,避與賊戰,靜待時機。賊若從春申登陸,我還要怕他用海船運糧。如今賊從林中來,道路險阻,數月之後霜雪落地,賊人便有通天的本事,也要撤回去。」
放在以往,顧秋當然會管一管,博個好名聲,順便幫著朝廷立威。
「與賊相抗衡,數年之內,賊人勢力愈弱,朝廷勢力愈強。選擇善機,破賊一部,則賊人首位不能兩全。如此唐地無憂。」
第三支,則是如今的朝廷大軍和清河西南的團練兵了。
顧秋聽見老兵們嘴裏喊著:「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
這些都是被砍掉了腦袋的羽林郎。
許多團練兵瑟瑟發抖,牙關碰撞之聲難以掩飾。
派出去的斥候們,也在夜間逐漸返回。
周圍的幾個屬下感覺莫名其妙。
清河城亂糟糟的。
他想起追隨大將軍衝鋒時的豪邁和自負。
可是右將軍動了怒氣,眾人豈敢抵牾?
顧秋屢次回顧軍旅,卻發現郡兵們還能相隨,團練兵的隊列卻越拉越遠……
顧秋聽著聽著,心中叫苦不迭。
「顧世侄是聰明人,他看得清厲害。」
顧秋駭然。
右將軍涵養不錯,從來不說粗話,今日卻不知道怎麼了。
以兩百春申羽林兵、三百清河郡兵率領,一千多清河團練簇擁起來,大隊人馬開始南下。
風息吹過使人清醒振奮,可是恐懼卻難以散去。
這些清河人如此明目張胆得無恥,還是讓顧秋感覺有些意外。
他們背著什麼東西朝著西邊蹣跚而來。
晨光熹微。
開始務實地談起清河各地的防務起來。
顧秋點頭:「蔡老的和_圖_書話,我怎會不記得。」
他彷彿看見大將軍章白逸朗朗大笑,正在率部衝鋒。
團練兵們散漫地走在街頭。許多從鄉下來的士兵沒有見過清河繁華,看到女人就挪不動腿腳,見著富麗堂皇的宅院,就想要進去看看究竟。
清灰色的黎明已經到來。
顧秋幾次登上望塔,看著原野之中手持火把賓士的哨騎,才會心中稍微安穩一些。
原野的盡頭,數百兵士緩緩移動著。
顧秋命令羽林郎壓陣,團練兵居后,翼展部曲做出迎擊姿態。
城內的生意大多關張。
顧秋點了點頭。
不過清河人有這麼做的底氣。
這一次,顧秋看著身邊的清河團練首領們,卻只能將民婦交給團練首領,讓他們自行裁處。
帳下幾個羽林郎立刻前來,詢問為何不繼續東進,卻被顧秋以「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壓下,讓他們各自收編部曲紮營。
「正是!」有個羽林校尉說:「陛下日思夜想,都是恢復唐國社稷,使唐民不飢不窮,使唐國恢復國制。如今賊人寇略鄉里,屠戮良民,朝廷兵馬怎能不救?我等都是窮苦賤兒,被陛下一雙手從泥巴里拉起來,一身血肉一把骨頭,都是陛下的,怎能不為陛下殺賊?」
「右將軍!」一個羽林郎官說:「我帳下兒郎日夜操練,便是為了殺賊報君恩。奉王命北上,是要來殺賊、破陣、立大功的。右將軍聽了幾個老匹夫的一番話,竟然也要去結硬寨、守關隘,這豈是大丈夫所為!」
他招來幕僚和羽林將官,和他們說了些清河人的意見。
女王組建的這批羽林郎,都是死不旋踵的好兒郎,但卻沒有經歷過陣仗。
上面密密麻麻寫了些張三李四的名字,筆跡都是一樣的。
這些清河父老也真是心思玲瓏:這白家可是章匪白羽的親族,如今讓幾個白家女人入帳侍奉,那章匪白羽一旦知道,豈能饒我顧家?
一支是許多年前的韓家軍,他們是奉朝廷王命而來。兵士們都睡在街頭,駐紮了十天就離開了。清河人至今懷念韓家軍的軍紀。韓家軍不光沒有劫掠平民,甚至還將城內許多民怨很大的惡少年強征入軍,偕同北上;
「可若是仗都是順風仗,那還要名將做甚?若是世間諸事順遂,還要我等教化民眾作甚?」
顧秋走出營地,發現營地已經亂了起來。
兵貴神速,一個時辰之後,站在清河城樓上,已經看不見兩千人馬的蹤影了。
「呃……早上探過的?」
顧秋咬著牙齒,下達了就地防禦的命令。
極度的疲勞下,他很快就陷入了夢想。
「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
那幾個年輕人最討厭的地方就是,說著說著,就會討論「右將軍是不是忠於朝廷,忠於陛下?」、「驚動陛下聖駕,該當何罪?」、「春申有事,誰可救援?」
說不定他們之中就有人一直在和春申保持聯繫。
顧秋聽見好多人在慘叫。
顧秋髮現,他沒有看見一個羽林郎。
老郡望倒是給了顧秋許多建議。
他站起身來,莊重地對幾位郡望長揖行禮。
老頭臉上,干核桃一樣的臉皮紛紛舒展,笑成幾朵老花,紛紛說了起來。
他慌忙地回撤,一邊賓士,一邊下令全軍西行,不要過問潰軍。
「這幾個是從白家、劉家捉來的良家女子,都未破身,乾淨得很。右將軍戎馬辛勞,在身邊留兩個暖床人。右將軍也是清河人,父老必不會詐你!若這幾個婢子說了你不中聽的話、問了你為難的軍情,直便殺了便是。」
天色漸暗。
隨後,賊騎兵三呼殺賊。
顧秋既不反駁,也不爭辯,只如一個後生一般撓頭傻笑。
屬下又說起了一件事情。
顧秋將劍衝著賊人。
顧秋抵達圓寨后,就有兵士出來報喜。
雖然這是下下之策,但總比亡滅族類要好些的。
原野上的哨騎還在來回賓士。
寨落周圍並沒有大批人馬駐留的痕迹。
慘烈的景象,讓顧秋率領的軍隊士氣大跌。
這等曖昧的www•hetubook.com•com玩笑話一說,屋裡的幾個老男人都騷騷地笑了起來。
地面微微顫抖,震得小石子抖動不停。
顧秋即便身為主將,面對這些年輕氣盛的羽林郎,也只能忍住性子和他們周旋。
眾人相談甚歡。
清河百姓按照韓家軍的印象想象著朝廷大軍。
顧秋返回之後,倒是真的歡喜了起來。
顧秋笑看著清河大族們。
顧秋立刻拍拍胸脯:「小侄有一百顆心,都在懷裡揣著,就想聽聽叔伯們的道理。還請叔伯們把我當自家子弟,好好教我!」
這些民婦也是聽了老人的說法:「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
從林中潰散來的兵士看見朝廷軍隊后,本來稍稍心安。
此時。
東方的天空已經蒼茫,有微光流露。
他還沒有喊完,卻看見老兵如見厲鬼,紛紛逃亡。
南海賊騎。
賊人已經近在眼前,賊人軍號清晰可聞。
顧秋還能說什麼呢?
「哼,就怕管不住胯|下物什。」
清河大族們笑著看顧秋。
已如鐵牆撞擊了上來。
可是能夠當面無恥得這麼春風化雨,還是叫顧秋自覺太過稚嫩。
很快,他就看見了那些團練兵:他們的頭髮都被剃掉,臉上刻著「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他們背著的屍體,沒有頭顱。
各部吹響軍號也顯得高低不平。
「我們背著呢。」
此時見到朝廷兵馬撤退,以為賊軍又來,紛紛拋下了屍體追了上來。
整個景象讓人不寒而慄,如同屍群在原野上緩緩移動。
不久后,清河城內整頓了三千兵士,匆匆集結后朝著南邊奔去。
幾個老頭關了門,開始聊起了關於顧秋的傳言。
地面逐漸出現了搏鬥后留下的兵甲和血跡,偶爾還有死去的牲畜狼藉各處。
顧秋心煩意亂,到了後半夜,終於有哨騎回稟,說林中爆發大戰。
他們遲遲沒有介面顧秋的話茬,一再地撇清責任,實際上是和朝廷做一筆交易。
怎麼和陛下交代啊……
四野寂靜之時,顧秋終於睏倦難耐,睡了下去。
顧秋在章白逸身邊的時候就知道,打仗的時候,十天里有八九天的功夫,都要花在行軍布置、糧草調度上,真正作戰的功夫,十天只有一兩天。
這才發生了顧秋入城后,有民婦告狀的事情。
傘邊緣還有千把個手指印,印紋也是一樣的。
「右將軍,」屬下告訴他:「朝廷天兵一到,敵賊四散而去。車馬輜重,都搬入幾個寨落看護起來了,萬般無憂。」
「是啊,」第三個老頭說:「顧世侄如今春風得意,怎會聽得那等告誡。其實道理也簡單,要在清河與賊人相抗,就不能太在乎春申王命。賊人啃不動清河,肯定會襲擾春申郡,到時候姜氏若是下令顧世侄南下,我等需得阻攔。」
「右將軍的兵士威武!追得賊人慌不擇路!還繳獲了許多騾馬牛羊!天兵神勇啊!」
午後。
「正是!」顧秋身邊的侍從官回答道。
顧秋感覺時間停止了。
「守此三法,清河城不至有失。」
「唐地靖寧之後,可與賊恰和。如此盡收全功矣。」
清河居民對外來者從來都是警惕莫名的。
還未進入寨中,顧秋心中便已是一片冰涼。
這些羽林郎比起顧秋,恐怕更有資格代表朝廷乃至陛下的意思。
「右將軍,」郡望說:「清河人都是些沒見過世面的父老鄉親,不求朝廷恩寵,但求無愧於心。清河人若能求個心安,朝廷便能多出數萬豪傑。南海匪類么,只要朝廷和各郡豪傑上下同欲,說破也就破了。清河對朝廷有竭忠盡智之意,莫非朝廷捨不得這庇護猛士之恩?」
周圍的清河人態度各自不同。
顧秋大驚,繼而大怒。
「幾個婢子,本非良家,還收了我們子弟的錢,現在過來反咬一口。讓右將軍看了笑話了。」
一群鼓手驚慌失措地被推倒一邊,打起鼓點來也是嘈雜凌亂。
醒來將寫好的書信重新寫過,又睡到了中午才醒。
「右將軍來了清河!天也不下雨了,地也乾淨了,
和_圖_書地里的穀子還沒有仔細驗看,想必也是有雙生谷穗的。這一頂萬民傘,是清河父老們的一片心意。右將軍來了,清河人不能讓右將軍白來:剿滅清河匪類的大功,便要拱手奉上。白家、劉家兩賊,為禍清河,如今斷絕乾淨,顧家是出了大力的。他日朝廷表彰下來,除了顧家能當此封賞,外人豈敢染指?還望右將軍收下!」
這也就是為什麼章白逸的軍中幕僚一旦進入雲城,立刻就能組建大將軍府:章白逸的軍中,文官書記可是比將佐郎官還多的。
「哼,你看他那高興的樣子,如今怎麼聽得進去?我就是看出來了,故意沒說的。」
斥候還沒有回來,顧秋只能一再地催促三軍朝著東部竄去。
入夜之後,營帳環繞著圓寨落成,周圍布置了夜哨。
最後,還是一個清河郡望冷笑了一聲,挑明了話頭。
顧秋扭頭。
顧秋在列陣的老兵面前賓士,不由自主地用大將軍的話安慰他們:「騎不沖陣,不必驚惶……」
「常勝!」賊軍騎兵宛如一人,同時喊出了這個回應。
輜重隊中,幾個押運糧草的春申團練首領前來告謝。
「探過幾次?」
「克虜!」賊人將官呼喊。
顧秋派人送走了書信,終於問起了「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之事。
「顧家出了這麼個世侄,先前竟未曾聽聞,真是老朽昏聵了。」一個老頭捋須笑著說。
擊退敵軍倒是次要的,此戰主要是為了震懾賊寇,使之不敢靠近清河。
顧秋不光朝著前方派出斥候,也朝著南北兩翼派出巡騎哨。
不覺之間,天已破曉。
「此時朝廷如何,顧某不敢說。顧某的擔子,是挑得起來的。諸位清河父老,現在可以說說兵馬錢糧的事情了么?」
那時大將軍的兵士高喊「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以崇拜偶像之名,毀滅先知教會的基石」。
顧秋臉上的笑容略略僵硬。
「媽的逼!備馬!備馬!他媽媽的羽林郎!」
他下達了軍令,黎明之時立刻返回清河,若不是擔心賊人夜伏,他恨不得現在就跑。
若說兩千人越戰越勇,將賊人追進了林中,也不是不可能;
「陛下曾讓我抱起太子,待我如子弟。如今賊人為禍唐國、辱沒陛下清譽、動搖朝廷根本,不殺賊不足血恨。右將軍莫被清河人誆騙了。」
「羽林郎呢?」顧秋攔住了一個團練兵。
右將軍顧秋拔劍。
幾個郡望嘖嘖稱奇,用欣賞的眼光看了看顧秋。
考慮到數千人突然湧入城內,糧米鋪子、布料鋪子不敢再開門營業,生怕遭到劫掠。
顧秋還沒有回過神來,這些潰軍已經抵達了圓寨附近。
稍晚一些,顧秋起身告辭。
有個清河老人走上前來,神色莊嚴地奉上了一頂萬民傘。
讓人氣短的是,這些羽林郎們又和陛下關係特殊。
可要是賊人邊打邊走,將兩千朝廷兵馬引入林中,這就肯定是使詐了。
周圍的清河團練紛紛抱拳搖晃:「阿呀!提前恭賀右將軍了!」「右將軍真乃朝廷棟樑!」「清河這是什麼福分?我的媽耶,出了個右將軍!」
帳篷也只有上百頂,周圍用木柵圍了起來,中間圈著許多牲畜。
低沉的哭聲從東部悠悠傳來。
「昨天的軍兒呢?」
地獄降臨。
那章匪白羽看起來很能打,萬一朝廷有個三長兩短,大族們還要跟章匪白羽心平氣和地談一談。
「這是什麼聲音?」顧秋詢問眾人。
諾曼公爵軍當初就沒有進入清河城,城內的居民在諾曼大軍北上雲城的時候,交了一大筆贖城費,讓諾曼人滾得遠遠的;
正在誇獎時,蔡老頭一拍腦袋。
顧秋突然意識到,他也在危險之中。
他的腦海中閃過了章白逸當年對他的教導。
顧秋騎馬,大胆地迎向了東部蒼茫的林邊空地,要看看他的對手是誰。
後半夜。
這時,顧秋和幾個老郡望也就不再扯淡。
顧秋走後不久,幾個郡望還在感嘆顧家出了個好後生時,右將軍府的禮物就送到了這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