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率土之濱
第四十五章 齋戒
「唐名入西土,唐統入周朝。」
「當個周人這麼難?」王鳴鶴勃然大怒:「讓我做個布衣不行么?做個外涼州的軍戶不行么?天下之大,沒有我王某落戶的地方?」
陳從哲之後,唐使團成員陸續走出,登上了周人的馬車。
有些遊俠少年、武夫屠戶專程找到王鳴鶴,邀他割肉喝酒、慷慨唱和,對他極為推崇。宴會結束后,許多遊俠子弟會先行離場,留下馬匹、佩劍、美衣,點名贈與王鳴鶴;
唐使團駐地。
王鳴鶴走到了馬廄旁邊,發現他的拴馬樁上空空如也,他向周圍看了看:「我的馬呢?」
「他們為何不願?」
周人百姓都站在路邊翹首以望:「唐統入周」的說法引起了周人一種很複雜的感覺。
陳從哲最先從廟中走出與周人見禮,在一眾女官的陪伴下登上了大轎,前後有周人儀仗開路。
王鳴鶴抿了抿嘴,冷哼了一聲,大步朝著北邊走去。
等了小半個時辰,終於有個籍口官前來,對王鳴鶴說:「王先生,要您來,是要您自己定一下,是選擇成為西唐人,還是周人?」
「只有一個夫人,哪有四個。」
左都衙門,籍口官也只露了一次面后,便再未出現。
廟前街上,王鳴鶴站在人群之中樂呵呵地看著,唐國使團將會前往國壇周圍的廂房駐紮,完成齋戒。
周使、唐卿的身份現在都沒有得到承認,他又不能投身官家客庄;
「天子的馬,也要吃糧嚼草。」
王鳴鶴想了想,有些不信:「左都衙門是刑科衙門,我又沒吃官司,去那裡做什麼。」
「這也好想。」王鳴鶴點頭說道,同時面露不忿:「我若是個唐人,現在萬般皆好,大家都方便。我若是個周人,反而寸步難行,成了個黑戶。」
「好的!」「好!」「早想參他了!」「哼!現在就記下來!」
王鳴鶴知道陳從哲的話多半是出於安慰,卻不會真的考慮前往唐國。
唐使團成員忙得焦頭爛額,閑下來便大罵這石九變害人不淺,作為唐國詩壇冉冉升起的新星,雖然首首都是佳作有些讓人懷疑,可陳從哲想著「愚者千慮、必有一得」,覺得那石越大多數詩的來歷不清不楚,縱然有一兩首詩是他自己做的便也好了,可是,竟真的沒有一首是他的。
「我是周人,不是唐人。」王鳴鶴說罷,扭頭就走。
王鳴鶴交了信契給對方,對方看見「王鳴鶴」三個字,立刻就將王鳴鶴引入了內廳。
「誒。」一眾唐人臉都愁成了苦瓜,想著幾天後覲見周朝皇帝的事情,心中都有些忐忑,未來的談判,說不定會因為這個事情引起周人輕視,本來可以談成的事情估計也不好談了。
只不過那小吏嘴很厲害,遇到不快的事情就會諷刺王鳴鶴。
周人儀仗封鎖了街道,滿臉笑意、盛著華衣的宮中人士一批批前來迎接唐國使團。
陣陣長嘆后,陳從哲帶著眾人再次閉目,繼續齋戒起來。
「那是我的馬。」
「呵呵呵。」幫閑笑著接過錢,塞進懷裡:「夠了夠了,有多有多。我再告訴您一個消息,您就別讓我找錢了,您看行嗎?」
「哈哈,其實差不多。」王鳴鶴說:「上街也有個蠢廝跟著。」
「你管是不是呢?咱們大周又不管這個,有錢娶幾個都行。大周天子聖明,不會有那諸侯亂象的。」
唐使團現在隔絕內外開始齋戒,王鳴鶴無法脫身照顧他,叫他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那是啊,老哥在唐國是個周人,在大周又是個唐人,可不是要跟著么。」小吏嘖嘖搖頭:「誒,也苦了你了。我聽說你在籍口?要不幹脆入差坊,做一個巡差,這樣把民籍落在衙門裡如何?」
最有趣的是一個西土大詩人被周人揭穿老底。那傢伙應該是諸侯國流浪去唐國的騙子,竟然抄襲了中土、諸侯在唐後上百名詩人的大作,如今可謂名聲掃地了。
唐國按照約定,去朝,稱國,從此只存國號,不存朝號。同時,周朝一開始就對「西唐」這個稱呼推波助瀾,周人百姓中間說起唐國的時候,也總會稱之西唐二字。
「真好。」王鳴鶴點著頭說道:「唐人歸國了,」他看著天空,看著悠悠雲層舒張:「真好。」
之後的幾天,城內對唐使團的討論達到了熾熱的成都,許許多多的店鋪懸挂起了慶賀的小旗,寫著「賀歸國」。
王鳴鶴在街上閑逛的時候,總感覺身後有人尾隨,他有好幾次躲在酒家、牌屋、浴池之中,悄悄地觀察尾隨者,很快就推測出來對方應該是官府中人。
「國信使,」一種唐人忙碌之中,有個小吏走進來:「周官家設壇了,從今日起,覲見陛下的唐人,要沐浴齋戒。」
籍口官看著王鳴鶴的背影,笑了一聲。
周朝在此前的一個月,已經派出了中立的商人團,將「唐國入周」的消息傳遍了諸侯國。
再之後,則是唐武官、唐兵士,他們騎馬跟隨。
「沛國為何推行一夫一妻,有什麼考慮么?」王鳴鶴知道,沛國這個國家最重實效,它推行的策略,一般都有背後考慮的。
「餓還不讓說了?!」
眾人一聽,想起王先生,都紛紛嘆息,不再抱怨。
「我感覺沒問題。有些邊軍拋荒了官家授給的邊田,跑回神都來,多半也都是安置在衙門裡。我之前聽說那些差官挺喜歡你的,你去開口,他們一準答應你。」
「小聲點,外面有周人聽著。」
隊伍最後,則是唐使團的普通人,他們步行前進。
眾人唾沫橫飛,罵了一頓石越,心情好了許多。
兩人一前一後,沿著大街朝著人群中走去。
「索妖可恨。」
「我歸國時,還未聽說海路貫通。只是沛國往唐國派了個使團,接洽定盟了。」
唐使團名動京中了。
「我的馬呢?」王鳴鶴有點急躁。
「哦?」王鳴鶴有些好奇:「若是沛國行這種制度,說不定唐國以後也要行的。唐國於制度上,處處學沛國。」
「周人,」王鳴鶴說:「不必聽了。」
玄馬廟。
玄馬廟前,周人儀仗的數量是唐使團的三倍有餘,這些人在唐和圖書使團前方開路、後方鼓吹。
「連馬也不能騎,無戶者位同番客,京都不得乘馬。」籍口官說道:「不過您的馬和財貨,我們都留存起來了。您沒有籍口,這些財貨不能動用,但可以每天來左都衙門,支取口糧銀錢。官家會養著您,這點錢還是有的。」
眾多唐人官員來了精神,開始大書特書起來。
王鳴鶴扭頭離開了人群,與喧囂躁動的鼓樂聲越走越遠。
王鳴鶴去賭牌九,周朝小吏就虎視眈眈地抱著胳膊站在一邊,牌九官們就不敢作弊;
「好餓啊。」
有些時候,卻有不少士人、學究前來呵斥王鳴鶴,說他行事不周:既然代為出使,進入周朝國境后便應該自去「使位」,怎還要等著朝廷親自開口,必然是戀權不去;
一陣烤羊的香氣飄來,王鳴鶴和小吏都腹中飢鳴,約定好王鳴鶴請客,小吏便欣欣然喊著周使,兩人勾肩搭背,躥進羊肉鋪子里了。
「等我回國,定要拳打這廝,把詩集撕碎了塞他嘴裏。」
「齋戒怎麼這樣苦,」陳從哲嘆息一聲,抬頭悠悠想到:「也還好了,王先生此時淪落市井,恐怕是風餐露宿、朝不保夕。我等餓著些,又算什麼。」
王鳴鶴進了衙門,立刻又衙門幫閑過來詢問身份、事項。
齋戒廂房。
可惜城內來了一個江湖騙子,他說是周朝皇帝這是準備禪讓:柴官家要把朝廷讓給一個唐室子孫,從此和海上朝廷「兩家過成一家,天下渾然一統」。
王鳴鶴去喝酒,再也沒有人敢對他指指點點,大家都相安無事地吃飯閑談;
「衙門,什麼衙門?」
「也不是困難,就是麻煩。」籍口官說:「您需要回東川一趟,入祠堂、蓄香火、上家譜,釐清家位,拿取身帖后,在東川籍口落戶。呃,也要東川王氏願收你。」
巡城司發現后嚇了一跳,調查后發現,原來那江湖騙子,是神都一家商戶招攬來的。那商戶設此毒計陷害街坊鄰居,只希望做成大案,叫左鄰右舍吃了官司要使錢,他便能折價收走對方鋪面,還能做個好人。
「我給你錢。」王鳴鶴摸了胸口兩枚大錢,遞給對方:「這夠了么?」
「可以這樣么?」
「我說是就是。」小吏說罷笑嘻嘻起來:「王老哥,那你說說,你當周使的時候,在唐國可威風么?」
「能有什麼考慮?沛國那等商賈立國的國家,富者地連阡陌,窮者無立錐之地。若是不行這策略,沛國八成女子便要嫁於二成闊人,剩下八成窮漢打光棍。小國寡民,懸劍在首,只好行此法,讓老光棍們有點指望,不去作亂唄。」
他甚至連周人百姓的身契也沒有,每天只能去寺廟場社睡覺,白天還要去左都衙門稟報。
「這還用想么,肯定是錢樵那小兒攛掇的。」陳從哲冷哼一聲:「這錢樵壞得很,他想必早就看出石越要露餡,可他就是不說,惹下天大的笑話來。」
「我有錢,不必官家養我。」王鳴鶴怒氣沖沖地走出了左都衙門。
「周人。」王鳴鶴想都沒想就回答道,並且覺得很奇怪:「這件事情之前很多人問過了,怎麼又和-圖-書要問一遍。」
據說周朝皇帝在齋戒中聽到此事,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覺得有趣得緊,卻吩咐不必多問。
「假的唄。西唐的人挺笨,假貨全然看不出來。你們知道么,西土第一才子石越,竟也是個抄詩的。」
皇帝不想追問此事,周朝人也無意因此折辱唐國,只把此事記入笑談之中。
「等兩年,沒人記得你了,就收了。」
神壇。
在好事者心中,官家一定是不喜歡王鳴鶴的,早晚都會緝拿他,只是礙於唐使團還在神都,臉面上不好動手,現在向官家報告王鳴鶴的行蹤,未來說不定捉拿他的時候會有賞錢。
每天王鳴鶴詢問他的「身契」辦好了沒有,小吏都告訴他:「沒有,再等等」。
「您去北邊,找左都衙門就好。」
「哈哈哈,我聽說了。我還買了一卷石才子詩集的註解版,那幫士子口如牽機,真是笑殺我。」
有許多百姓被矇騙,趕緊懸挂「望唐久矣,恭迎唐家」的小旗,擔心掛晚了,新官家不歡喜。
「那我可當您答應了啊。您的馬,叫幾個官差牽走了,讓您去衙門裡拿,您得快點去。」
「是么?」
更有不少綠洲商人和安息僧人一口咬定王鳴鶴與唐國使團都是假的,都是來欺騙天朝,希望皇帝不要因此再開邊釁。
陳從哲等一併使團如今每天照例做三件事:收納禮帖,見客論事,想辦法銷毀石九變的詩集。
「這個搶水兒,」陳從哲氣得嘴唇發白:「險些壞我出使大事!我唐國乃是文章、刀劍並重的國家,如今被搶水兒打斷了筆桿,不知幾代人可以補回來!」
神都之中,可以通過喧囂之聲辨別唐使團已經到了什麼位置。
對方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我例行公事,要說的。入唐,王先生在西唐位列上卿,就算一直留在周朝,也將被待以貴胄之禮;入周,先生要麼投籍京城有官、有產之人,要麼便要投歸東川王氏。」
西土夏民開疆拓土,重複舊國的消息讓人振奮。沉寂已久的遊俠風氣開始復甦,街上少年拋棄了紅娟脂粉,開始胄衣挎劍出行;
「是么?」王鳴鶴覺得有些道理,但感覺對方也沒有說透。
「好。」陳從哲點了點頭,他之前已經和眾多唐使團成員藏好了奶片、乾酪、肉乾,藏在腰帶、鞋底等地方,不要說齋戒幾天,就是齋戒一個月,他們也不怕:「我們下午便去。」
關於石九變的說法,唐國使團諱莫如深,只說「本非唐地人」,於是周朝便認定了,這個石越定是個「諸侯中人」,並且極有可能是沛國人,因為沛國人最愛鄙薄祖宗,文壇也常有抑古崇今的大逆不道之言。
王鳴鶴對唐國很有感情,可要他放下父子兩代之忠、將東川王氏棄之不顧,他還是做不到的。
王鳴鶴感覺目光掃來,便抬頭,舉起酒杯,對那些議論紛紛的傢伙揚杯敬酒。周圍的人有些不好意思,也紛紛揚杯還禮。
大概因為王鳴鶴的身份未定,明顯又沒有被算作唐使團之一,不少好事者每天都會向巡城的差人舉報他的行蹤。
王鳴鶴去客庄酒家投宿,對方本來覺和-圖-書得他身份敏感,不想收,但那小吏一上前,王鳴鶴就順利入住。
「不對啊,你們唐國的葉子牌裏面,唐國有四夫人的。男人么,三妻四妾很正常的,就算是諸侯,也只有沛國搞了什麼一夫一妻,做些有違天理人倫的事情。」
「聽說了么,那邊喝酒的,就是堂堂周使呢!」
周朝統治日久,有許多次反叛以唐為旗號的反叛,唐,從來沒有真正地離開過。至今在諸侯國、周朝偏遠的地區,還是有大批夏人以唐自居。唐統入周后,唐在中土就真的算是塵埃落地,再也無法掀起一點波瀾了。
周朝的讀書人對石九變先生從最初的嘲諷,變成了後來的搖頭感嘆,不知不覺還諷刺出了感情,覺得石九變先生可愛非常,想必是個洒脫不羈之人,不然怎敢為這等驚世駭俗之事。
「那我就不知道了。」幫閑笑著搖頭,走開兩步,回頭看著王鳴鶴說:「吃不準,說不定是周使稱號的事情,惹得朝廷不快意了?畢竟您是假的么。」
「王先生,」籍口官在身後呼喊:「今天的口糧錢還沒支取。」
周朝左都衙門煩不勝煩,便派出一個小吏全天跟著王鳴鶴,負責驅散著尾隨的人群。王鳴鶴最初都想盡辦法擺脫對方,時間久了,倒發現跟著這傢伙頗為方便。
「也無不可,」王鳴鶴看著熙熙攘攘的周人市井,覺得做個小民也不賴:「就怕差坊不敢收。」
周朝的文人也是閑的,他們看見唐國別的禮物都不覺得有什麼稀奇,可是聽說了唐國有個欺世盜名的大詩人,便興奮起來,連夜弄來了幾本《石九變詩集》付梓加刊,旬日之間,竟然有數百卷石九變詩集流傳神都。
現在這個消息還沒有傳開,但可以想見,一旦這個消息席捲諸侯,將會引起什麼樣的軒然大|波。
一名幫閑有些尷尬地笑著,將一捆麻繩浸入池子,雙手搓了兩下皮圍裙,抖了抖手上的水:「王先生,」幫閑按住一個鼻孔,從另一個鼻孔噴出鼻涕:「馬的嚼穀錢,是算在西唐人身上的,官家給銷賬。現在西唐人移走了,這嚼穀錢,不知道找誰勾銷?」
這一段時間王鳴鶴逛了神都,名氣逐漸響亮,當然,這等名氣有些毀譽參半的意思。
「哈哈,是嗎?唐使團要去拜見陛下,怎麼不帶上他?」
新出版的石九變詩集,每一首詩,都詳細地標記了原詩作者的名號、詳註等等。
讀書學子們逐漸好奇甚至喜歡上石九變的時候,周朝官員們卻並沒有把這件事情抬高多少。
「誒唷,那您難為我了。唐使團早上走的時候,人山人海,我也找不著您啊?這邊官爺催得緊,我能不給嗎?」
「之前我問過么?別人問有別人的差事,我有我的。」籍口官說:「我是幫你落戶入籍的人。不過王先生還是先聽聽入唐和入周的區別。」
「我馬拴在你這裏,怎麼讓官差牽走,不給我說的?」
「都記下來,寫下來,」陳從哲雙眼冒火:「有任何事情談不成,都算在石越頭上,回去讓陛下聖裁。」
對唐國來說,與周朝完成了名分上的切割后,也一併實現了互相承認。雙方算是m.hetubook.com.com聯手瓜分了「海上天子」僅存的一些法統。
「那搶水兒,如今不知道在做什麼。想必是好酒好肉,左嬌右媚,大快朵頤,快活得很吶!」
王鳴鶴在城內卻過得越來越不自在了。
在路上,王鳴鶴遇到了幾個巡差,他們認得王鳴鶴,紛紛過來打招呼。聽說王鳴鶴被收了馬,要去左都衙門報備,這幾個巡差也有點懵,彼此詢問了一下,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嗎,這倒是新鮮,」小吏取下帽巾,擦了擦汗:「唐國與沛國已經海路貫通?」
「奇怪了,」幾個眼睛通紅的備官也是同仇敵愾:「石大人從哪裡抄來這麼多詩的?」
「規矩是規矩,」籍口官說:「先生可以等等,說不定京中有貴人願意用家產、官位保您,讓您籍口呢。或者,當個唐貴人,莫要為難自己了。」
他們把王鳴鶴帶到了左都衙門,轉身溜了。
「你家唐王倒是乖覺,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
「神都之內,恐怕沒有人願納我投籍。」王鳴鶴捏著下巴:「東川王氏吧,我投籍有什麼困難么?」
巡城司把散布假消息的商戶判處絞刑,又將他家人流放到邊關,給掛錯旗幟的商戶口頭警告,便不再聲張此事了。
這之後,將會有一名皇室成員前來主持祭禮,周朝將正式賜給唐國國號,承認章氏國權,並與唐國定盟。唐國使團在接受國書後,需要前往宮中赴宴,答謝周朝皇帝,獻上禮物。
陳從哲和周圍一群唐人使者餓得眼睛發青。
陳從哲曾交代過王鳴鶴,周朝雖然奪了他周使的身份,可對他的看管並未減輕:「雖然不知官家作何打算,鳴鶴不得不小心。祭禮之上,唐國一定竭力保全王先生功名,若是官家為難,王先生便隨我等回唐國,上卿之位,唐王絕不剝奪。」
「王先生是聰明人,不必多說嘛。東川王氏縱然有人願意收你,可是王氏族長沒有發來索貼,我們就不能把您的籍口事宜交給東川。王先生現在的身份呵呵,大族之家,恐怕還是要穩重一些考慮的。」
「愧對王恩啊,」陳從哲閉目嘆息,周圍一片唐人官吏哀呼愧對王恩:「唐國臉上的一塊疤,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揭掉。」
「算了算了,」一個書記官放下了手中的筆,將幾冊石九變詩集丟在了廢簍中:「周朝官家不過問此事,我們就不要自尋煩惱了。送出去的二十多卷詩集,已經全部收回來了。可是周朝的年輕士子們偷印的詩集,就沒辦法了。」
王鳴鶴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城內安息人開的舞社喝酒,那個地方魚龍混雜,對身契查看不嚴,王鳴鶴又會說安息話,在那裡喝酒無人過問。
小旗最開始內府製作后再輿街上懸挂,神都百姓看完后覺得很喜慶,便也自行懸挂這種小旗。
用心精妙的貿易手札、金銀兌換手冊、別具一格的繪畫藝術品、勾連纖巧的印刷機,也讓本地工匠頗受啟發:「唐技」成了格物家們晶晶樂道的話題;
可即便是這樣,許多閑客卻也逐漸察覺到了王鳴鶴的身份,對他身世唏噓不已的人有之,冷眼看他笑話的人也多,熱口嘲諷他的更是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