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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型機械全停了，工人們已經無法挖掘下去了，因為那些根莖像密集粗大的血管，包裹著所有土壤。它們切不斷也斬不動，似乎比世上所有物質都強韌。

這說明那些花並不是從同一支根上長出來的。

「掃描結果出來了，你要看一看嗎？」教授多蘭揚著文件夾。

「在國內的各大建築工地，也發現這種情況。我們不知道還有哪片土地下沒有這些根系。」

「試試能不能把它拉斷，找一台絞盤機來。」

「去寫作業！」沈肖聽到了他最不愛聽的四個字。

「直說吧，你覺得人類還能活幾年。」

「這是整個紐約市的地下掃描圖，這些黑色是土壤，這些藍色的是它們，看見發生什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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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誰有資格活下去，就成了最重大的命題。

沈肖喜歡在上課時望著窗外發獃，讓老師的朗朗宣讀和同學間的竊竊私語像浮雲一樣在耳邊漂過，那時的天空沒有那麼藍，雲也顯得有些臟。清除者來到后一年內就碧空如洗了，不過沈肖還是有些懷念那種臟髒的天空，因為原來太潔凈的藍天，看起來會有一種透骨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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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的結果是有，而且是兩朵，挖開周圍的土發現，它們似乎也長在同一橫根上。

沈肖從來沒有看過那麼美麗的花。它有著潔白的外輪和絢麗的花蕊，那蕊中的色彩絕艷而瘋狂，像一個巨大的旋渦，讓你忍不住靠近，再靠近，深深地注視著迷戀，然後你會看見顏色開始轉動，看見洪流和星系，看見宇宙大爆炸之初的光譜。

還有宇宙中的其他數十億個荒涼行星，沒有人和道它們上面曾經有過多偉大的文明。一切在清除者和時間面前沒有意義。

「那花……和你有很大的仇吧……」歷史老師青筋暴起，拳頭捏得格格作響。

他東摸西看靜不下心，突然身子定在那裡，看見了窗台上的什麼東西。

「是的，它們不會毀滅地球，它們只是會毀滅除它們外的所有生物而已。」

「它們想幹什麼，把地球包起來？」伊m.hetubook.com.com迪來到電腦前顯看其他分析報告。

憤怒的他找來了一把鏟子，開始刨地。

「是的，從地表一直到地下數公里，而且還在以每小時兩米的速度向地心生長。」

不過房裡有一扇窗。父母把廳里唯一的窗戶留在了他的房間里。

一個人走到沈肖的旁邊，蹲下來看了看那花莖，有些疑惑：「這究竟是什麼？」

「那朵花好聞嗎？」歷史老師冷冷道。全班笑成一片，老師開始轉過頭重新講課。

沒有人知道清除者什麼時候來的，也許它們一直都在，在人類還沒有誕生的時候，它們的種子就埋在地心，只等到某個時刻，它們蘇醒。

梁棟國停住，感到腳下有什麼正頑強的拱出來。他抬起頭，看見一朵新破土的花。

不論轉到哪個台，都在談論這些。

伊迪·韋林接過文件夾，他是這緊急成立的特別研究組組長。團隊里全是全世界最好的科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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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好奇怪，這花用鋸子都鋸不斷。」

地球另一邊。

「這不是地球生物。」伊迪合起文件夾。

胡思亂想中，時間就過去了，作業才寫了幾個字。預定的二十個單詞還一個沒背。

沈肖又起了玩了心思，他找出一打火機，準備燒那朵花看看會發生什麼。

「地下全是它們。」

「像是某種通過鞭根來繁殖的生物。就像竹子或胡楊的無性繁殖，它們的根莖都是連在一起的。」那老師搖搖頭，「但是這種植物我還是第一次見。」

「不能再挖了。」校辦主任吳力江擦著汗，「它伸到水泥馬路下去了。」

「老師你是認真的嗎？」

「老師，沈肖想把校樹挖倒。」樓上窗邊有人報告。

「不……不知道……我只是預感到今天會用到。」

也許世界上第一個人類曾經仰望著那樣的天空，然後不可遏制的渾身戰慄，認為自己看到了神的面孔和宇宙的真相。這種恐懼一直被埋藏在他的DNA鏈中，被代代相傳，深埋在每一個人的內心。所以人們害怕https://m.hetubook.com.com天空，害怕高處，害怕孤寂、害怕寒冷。

當沈肖刨到第九鏟的時候，他發現了一件詭異的事。

「你今天的確會用到，你現在出去，把樓下那顆古槐樹鋸倒，再回來上課。」

下課鈴聲響了起來，很快教學課的所有窗口都擠滿了腦袋，操場上也圍滿了人，看沈肖刨開了一條長溝，想追索那長莖的盡頭。

這朵花沒有根，它的莖連在另一根更粗的橫莖上，就像埋在地底的水管一樣，不知通向何方。

那難道是這些花的根在生長中連為一體的？他想不清答案。

半小時后，幾個民工代替了沈肖的工作，沿著那根橫根在草地上挖出了彎彎曲曲的十數米長。圍觀的學生越來越多。

「這是否意味著，它們的根莖已經在我們的腳下布滿了全城？」記者追著農學家的植物學家梁棟國。

沈肖並沒有真的鋸樹，他在樹根下又發現了一朵那樣的花，他試著想把它拔起來，卻發現他就像在扯一根鋼絲，這花似乎已經把根扎到地心去了。

「聽起來不錯，我們正擔心二氧化碳過多。」

但他不能關燈，關燈意味著他沒有在讀書。父母會立刻喊起來的。

「等等。」李登站起來，「我們好像發現一種奇特的物種了。」

沈肖並不知道，此時全世界科學家都在尋找破壞這種植物的方法，試過了火焰強酸電流輻射……沒有成果。

植物老師李登伸手想把那朵花拔下來，但是使足力氣都沒有奏效。

「在農田中已經發現這種植物，難以除去，目前它們會不會影響農作物生長還不清楚。」

沈肖輕輕慢慢地把窗框放回原處，那花還是搖擺著，像嘲笑他一樣。

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火根本無法使花瓣燃著。烤了很久連煙都沒有冒出來。

他抬起頭喊：「去馬路那邊的草地看看有沒有這種花。」

「那花……真得那麼好嗎……」歷史老師垂頭咬牙，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

沈肖守在電視邊，臉上映著閃光。新聞中正播著一段錄像，那是美國和_圖_書某大型建築工地的現場。

很快，奇異的花在全城各處被發現。

教室里一片安靜，所有人都再一次看著他。沈肖手抬著僵在那裡，手指夾著那花，整根窗欞在他臂下晃蕩。

於是他只好再次動用鋸子，但是仍然不能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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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快去！」

伊迪看見底片上的藍色細線絞纏在一起，像狂暴的龍捲風系，向地下突進。

為什麼沒有時間停止的機器呢。

※※※※※

「這是什麼啊。」他開始冒汗。

翻翻那厚厚一摞卷子，沈肖很希望能有謝湄那樣的兩個腦子，可以一手寫作業，一手看漫畫。

沒有人知道它是怎麼來的，但是清除者是無法被清除的。當它來到，這個星球的生物只有兩種選擇，逃離，或是死亡。

在銀河系還沒有存在之前，清除者就存在了。生命就是宇宙間的一種病毒，它們會毀掉宇宙，而清除者是藥品，它們負責將世界恢復平靜。將這個星球上的所有生命滅絕，所有的人造物都被抹去后，清除者會毀滅自己，枯萎成灰，不再有任何色彩。幾十萬年後，不會有人再知道這個星球上曾經存在過什麼。

它之所以叫末日之花，是因為據說它調謝的時候，地球就會滅亡了。

「它們在瘋狂吸收土壤內的元素，組合成某種奇特分子結構，如果這種生長繼續下去，幾年之後，我們再也不能開採石油，任何礦產，我們甚至沒有辦法向地下打入一個釘子。」

「對其他生物的影響呢？」

「照這個勢頭，再過幾個月，我們就會站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這是一場瘋狂的大追殺。生物不斷的逃亡，像漂浮的蒲公英從一個星繫到另一個星系，在每一個可以繁衍的地方爆發，而清除者不斷的追殺，執行著它們基因碼中的終極指令，那是由神所編寫的，用來清潔被病毒感染的宇宙。

「不用擔心，我們應該相信通用和豐田。」

一柄消防斧劈在那橫莖上，但是斧舉起后，它連傷痕都沒有。

「它們對空氣有影響嗎？」

歷史老師慢慢轉身，hetubook.com.com回頭繼續板書，突然又猛轉頭盯著他。

沈肖伸出手，想把那花摘下來。這時候他才發現，它的根好像還扎得挺結實。

伊迪·韋林沉默了一會兒，看向多蘭。

「它們似乎也靠光合作用獲得能量，但是它們內部的化學反應太迅速了，只要有光，它們製造氧氣的速度是普通植物的二十倍。」

「你們在幹什麼！不要再挖了！」校辦主任過來大喊。

「你好像忘了——我說過我們一年後將再沒有石油可開採。沒有哪個鑽頭能突破它們的網。而且它們自己也會把石油和所有礦脈吸干。」

他想起他見到了第一朵花，他曾把它同木窗欞一起拔起來，它的下面沒有連著橫根。

一分力……兩分力……它紋絲不動。沈肖猛的一扯，嘩啦一聲響起，木窗欞底部被整個的扯了下來。

那是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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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請問這位同學，你為什麼會帶鋸子來上課的呢？」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沈肖再看窗檯的那朵花，它大得多了，也更加美麗，像一朵噴發的火焰。

「目前海洋和水系中還沒有發現這種植物。」

謝湄輕輕拉了拉他，示意他先坐下來。

從這扇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樹葉在路燈下搖動，沈肖很喜歡關上燈，一直看著這些樹葉搖啊搖，就像他喜歡在上課時看著天上的雲。

似乎有了成效，根莖被一點一點的拉出來，大馬力的絞盤機吃力地轉動著，人們看到了追溯這奇特植物源頭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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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不信它們是殺不死的。要相信人類，我們連地球都能毀滅。」

他嘆一口氣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間，他的家是老公房，只有一室一廳，他的房間事實是在廳堂里用木板隔出來的，只有兩米寬三米長，能放一張小床和一張書桌。

李登沿著這根莖的軌跡一步步的低頭走著，自言自語：「這是什麼？它什麼時候長出來的？」

世界各國都放下了所有的事務，開始設計和建造星際飛船。但是數據表明，以最高的效率，在世界毀滅之前，最多只能造出三十艘，每艘載兩萬人hｅtuｂｏｏｋ.cｏm•ｃｏm的話，只有六十萬人能離開。一萬個人里只能活一個。

謝湄抬頭漠然的看了一眼，繼續低頭：「不知道。」

被歷史老師的怒吼驚醒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眼睛幾乎已經貼到了花蕊上，全班同學保持一種身子后倒的姿勢望著他。

沈肖第一次看見清除者，是在教室的窗台上，那是一朵安靜而脆弱的小花。

工人們又找來了電鋸，結果是徒勞的。

這次沈肖正在伏在窗台上，用一根鋸條鋸那朵花。

沈肖不知道自己是病毒之一，他還在為能不能考上省重點而擔心。

「這些橫根是連在一起的嗎？它究竟會有多長？」李登眼睛冒光。

沈肖立刻起身，飛速衝下樓去。半分鐘后，有好事者報告：「老師，他真得在下面鋸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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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突然轟的一聲，遠處的半邊紅磚辦公老樓倒了下去，煙霧騰起來，漸漸覆蓋全校，覆蓋了所有目瞪口呆的人。

「植物應該會因為缺乏營養而死亡，植物一死，動物也就全完了。GAMEOVER，就這麼簡單。」

全世界都傳來了發現古怪植物的報告。這些花似乎是一夜之間在全球同時長出來的。

沈肖伏在窗檯向下看去，一條長長的莖已經沿著牆伸入土中，昨天它還不存在。

「你不是植物老師嗎？我也想問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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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發生什麼事了？沈肖想。有幾秒鐘的記憶似乎失去了。

「但你知道假如地球上沒有二氧化碳，會發生什麼嗎？」

「至少以前從來沒有這種生物的記錄。」多蘭聳聳肩。

火星就是這樣滅亡的。

「你倒是抬頭看一眼再說啊。」

「你見過這是什麼花嗎？」沈肖指著窗檯問謝湄，謝湄低頭看著漫畫，搖搖頭，「不知道。」

沈肖想起要回家的時候，末日之花正燦爛的開著。

謝湄是他的同桌，喜歡梳馬尾辮，扎著閃亮的彩頭繩，埋頭看粉紅封皮的少女漫畫。但她眼裡看著漫畫，還能站起隨時回答出老師的提問。沈肖懷疑她有兩個腦子，一晃頭就會在頭骨里嘩啦啦的響，像搖豆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