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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前面一個身影吸引到了李隨風的注意。那是個矮個敦實的女生，背著一個大大的破舊行囊，手裡還又提著一大堆編織帶捆綁在一起的雜物，在人行道上慢慢前行走得頗為吃力，最讓李隨風注意的是這個女生腳下穿著一雙破舊的解放牌膠鞋。

想到這裏，李隨風忽然有了個大胆的想法，他問祝艷：「你們那裡通網沒有？手機在山裡有沒有信號？」

屏幕中的王洛現在重新和青彩聊了起來，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但是李隨風記得明明白白，剛才那個透過屏幕的笑容就像刻在他的腦子裡一樣。

「你……你好……」送餐小妹點頭，露出很明顯的惶恐，還略微有些羞澀。「我……我……我要回家……」

「李隨風這麼快就睡醒了嗎？」王洛轉過頭來，笑眯眯地看著李隨風，那一雙眸子中閃爍著神秘而又迷人的笑意，清亮得耀眼。

這樣順理成章地就拿到了王洛姐的電話和聯訊號，倒是讓李隨風有點意外，心虛的他也沒敢多留，匆匆地走出工作室下樓去了。

不過還是那句話，世界如何不重要，如何看待世界才重要，這小妹自己心中不願意在這大城市裡受人白眼低人一等，回去活得更輕鬆更開心也是她自己內心的選擇。李隨風也只能安慰她說：「沒關係，人活著就是徒個痛快，要不活著幹嘛呢？昨天我們在電梯里碰見的那個被女上司罵的兄弟今天早上也辭職了，還把那女人臭罵一頓，都罵哭了……」

一路走來，祝艷說起老家農村的種種經歷，什麼上山種地挖葯養蜜蜂，設陷阱抓兔子野雞，鄉政府組織大家一起打開始泛濫的野豬，偶爾在密林里還能遇到狗熊什麼的，還有和自己爺爺奶奶的耕種生活的種種細節，整個人都散發出和之前那個外賣小妹完全不ｗｗｗ.hｅｔuｂｏoｋ•ｃｏｍ.coｍ同的活力來，就像完全換了個人一樣，那土氣醜陋的相貌都散發出一股城市女孩完全沒有的生機和魅力。這讓李隨風也暗暗感慨，這人果然還是有各自適合的生活，只有和自己本性和屬性相契的工作才能將生命力和活力完全激發出來，就像六叔一樣，在自家麵館里就只能是個混吃等死的摸魚主廚，這一改行從事能肆意發揮自己中二之氣和多年積累的網文經驗，借一波直播就晉陞成了白金大神，年入百萬不在話下。

「是這樣的……」李隨風想了想，說。「其實我也兼職XX直播平台的推廣員，我們平台正在找有自己特色的主播。我覺得你們大嶺山的很多生活就很有趣，可以加入我們的直播。我還可以給你爭取一個福利，就是我們平台可以先給你一部手機，然後給你支付每個月的流量套餐。等你以後直播掙了錢再返還給我們就行了。」

走出夢境，從沙發躺椅上醒過來，李隨風拉門而出，外面大廳中果然就是他在夢中見到的那樣，白書玄正拉著箱子和王洛還有青彩說著話。

大基建還確實是造福於民的啊。李隨風說：「我聽你說的那些上山挖葯抓兔子打野豬什麼的，還有你家的那種生活都很有趣，你要不要試試做直播？」

「大嶺山啊？可夠遠的。」李隨風聽了也微微意外，確實算是和嘉城一個大山區的，但那邊可是標準的邊遠山區，從嘉城過去都還要坐十多個小時的汽車，那也還是近些年基建延伸到了那裡后的結果。「你怎麼到這邊來打工？」

來得正好，正好看看王洛姐是不是真能察覺到我的金手指操作，李隨風移動滑鼠點在了白書玄的身上。現在積分富裕大把，晚上還能去殭屍夢境收割，現在這區區五十點https://m.hetubook.com.com當然再不會放在心上。

好了，好了，沒準就只是個湊巧呢。不，這一定是湊巧……現在這種疑心純粹就是自己嚇自己，應該對金手指的優越性和先進性抱有信心……一邊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一邊朝著出租屋的方向漫步走去，李隨風也慢慢地把自己的情緒給穩定了下來，疑心的通道被關閉，優秀的自信就又重新佔領了高地。

李隨風的心情有些複雜，雖然從心理層面來說自己算是開解了這位送餐小妹，但事實也是讓人放棄了工作回去種地務農。大嶺山那地方他也是知道的，海拔高土地貧瘠不利耕種，很多時候都拿土豆玉米當主食，這小妹在這裏再怎麼辛苦，一個月的工資應該都能頂在家種半年的地。這也難怪她這一回家就把所有家當都帶上，連漱口杯都不願意丟下。

眼看著齙牙小妹愣在那裡盯著自己不動，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李隨風笑道：「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出來打工的，就是順手幫個小忙而已。」

客運汽車站離這邊足有七八公里，拿著這麼多東西公交司機也多半不讓人上去，祝艷更不會花幾十塊去打車。李隨風反正也暫時沒事，也就陪著祝艷提著東西一路慢慢走過去。

「……你老家是潛山的嗎？我是嘉城的，大家勉強也能算老鄉了。」李隨風聽著小妹的口音有些熟悉，大概能辨別出她老家應該是和嘉城那邊比較接近的。西南多山區，在基建不發達的舊社會其實相當封閉，每隔百里地的口音就有明顯的區別，像是嘉城到南都現在只有兩三個小時的車程，但李隨風如果是在南都完全說一口嘉城土話幾乎是沒人能聽懂的。

「我……我是大嶺山的。我……我叫祝艷……」齙牙小妹臉上浮現出喜色來，說話都流暢和*圖*書了不少。

白書玄的身上亮起白光，顯示他已經被鎖定，不過李隨風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王洛身上，眼看王洛並沒有絲毫的異樣，心中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祝艷點頭：「有的，前年才把信號塔架了過來，施工隊的都來鎮上弄了個宿舍，我和爺爺背了八十斤白菜去，賣了二十多塊錢呢！後來再去賣，三隊的趙婆娘就把宿舍的菜都給包了，我們只有背回去自己吃，吃了一個星期都吃不完只能拿來餵豬，爺爺說那個狗日的爛娼婦肯定是和宿舍的人睡了覺！架了信號塔還是好事，大家進林子去挖葯都帶著電話，好多地方都能直接打電話，方便多了。」

李隨風提在手裡才發現，這兩包雜物加起來至少也有四五十斤，零零碎碎的在很多人眼裡都是可以直接丟去垃圾桶的舊雜物，也難為這小妹還要花這麼大的力氣帶回老家去。不過從這也可以看出，這送餐小妹的老家肯定是相當偏僻窮苦的農村。

花了好幾分鐘，李隨風總算勉強找了個理由出來，他實在無法相信也不願意相信自己的金手指就這樣被看穿。而這時候屏幕里的工作室大門打開了，白書玄拉著旅行箱走了進來。

這……這是為什麼？她能透過這夢境的監控發現我？這是什麼原理？這怎麼可能？

一分鐘的空白過後，李隨風的腦子裡全都是疑惑震撼和不可思議，鄒大師也就罷了，王洛這位新來的美人姐姐也能察覺我的金手指……這……這還有王法嗎？還有天理嗎？我的金手指還有優越性嗎？

「哦，是嗎？該！那個狗日的婆娘一看就不是好人！要是我的話，反正不幹了肯定打她狗日的！把她的那張批臉全部抓爛！」祝艷咬牙切齒地點頭，稍有熟悉放鬆之後，這山村姑娘的粗野性子就展現了出來。

「你是去客車站嗎？我hｔtｐs://ｗｗw•hetuｂoｏk.ｃｏm.cｏｍ也正好走那邊，都順路，我來幫你拿一點吧。」李隨風去接過齙牙小妹手裡提著的兩包雜物，小妹渾身都僵住了，不知所措地讓李隨風從手裡把兩包東西拿了過去。

「啊，你好。」李隨風先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拿這麼多東西是要去哪裡啊？」

李隨風當然明白這個回家不是簡單意義上的回家，而是回農村老家，這事情也還是昨晚夢境中自己所促成的。他看了看小妹手裡提著的東西，雜七雜八的一大堆，有鞋子有半舊的鐵鍋有半舊的電風扇有晾衣架還有個漱口杯，看起來簡直就像是撿垃圾的一樣，顯然是捨不得丟掉。而她背上背著的行囊已經夠大了，然後還捆了兩床棉被疊在上面，也就是她這樣的農村姑娘才有這種力氣，換成是崔琳琳和李純玫那樣的就算，只要一半，不，四分之一，也早就被壓在地上叫喚了。

小妹也注意到了李隨風，頓時站住了腳步，夢境中的記憶多少都會有些殘留的印象，何況昨天在電梯里確實也見過面。

李隨風快步趕上前去從側面一看，果然就是昨天白天在電梯里的那個送餐小妹，也在昨晚夢境里遇到過。好嘛，加上之前樓上的派大星，門口的保安隊長，辦公室里抱大腿哭號的女白領，這是今天遇到的第四個了，這是替身使者去拉個屎都能遇到另一個替身使者么？

會不會只是湊巧？比如剛剛那個角度剛好有個什麼東西……比如從外面飛進來的小鳥蝴蝶什麼的，王洛只是在衝著它們在笑？否則我這個金手指的監控又沒有攝像頭，她怎麼能精準察覺這個方向？

「當然可以，今天暫時沒有預約。有預約的時候我肯定會通知你的。」青彩點頭。「對了，大家都把電話和聯訊號都加一下吧，也方便大家溝通。」

「哦……哦……謝……謝謝你……ｈｔｔｐs://ｗｗｗ•heｔuｂooｋ.ｃｏm•com」送餐小妹連連點頭，都不只是惶恐，簡直有點呆傻了，一張臉飛快地漲紅起來。

「啊，哈哈……只是稍微休息一下而已……」李隨風只感覺心頭猛跳，就像偷看女生日記被人發現一樣……不對，不對，這都是錯覺，而且我不是根本就還沒有偷看嗎？他把視線轉向青彩。「厄，這個，今天有沒有預約什麼事？如果沒有的話，我想先回去收拾一下家裡，我昨天剛剛來南都，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處理好呢……」

兩人算擦點邊的老鄉，讓不大會說普通話的祝艷在言語上溝通完全沒障礙，路上很快地就聊開了起來。祝艷說起老家的種種情況倒也讓李隨風感覺眼界大開。這些年國家的基建延伸到了鄉鎮村，其實那邊的情況已經比以前好多了，雖然同樣還是貧困但收入已經大有改善，而且因為太過偏僻保留了相當多的原生態，近年來有些驢友會專門去那邊旅遊。

「當然會！」祝艷摸出手機來打開界面拿給李隨風看，那是個半舊的智能機，可能是這姑娘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了，不過大概也就只能用來跑跑通訊軟體和連連看什麼的簡單遊戲。

「直播？直播是什麼？」祝艷瞪著眼睛，一臉的迷惑。

「那智能手機你會用不？聯訊呢？」

大概有足足一分鐘的時間，李隨風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來到外面寬闊的大街上，看著外面的車水馬龍，李隨風感覺自己心裏的心虛才緩緩散去。怎麼說呢，這人還真是不能幹虧心事啊，不過自己這是不是該算精神不夠強大？要不怎麼就有那麼多的人幹了虧心事還能理直氣壯呢？不，應該說這種人的心理模式讓其根本就不覺得理虧……

「這邊工資高……但是這邊人都不好，看不起我們農村人，我回去了。」齙牙小妹祝艷搖搖頭，眼裡有淚花。「我家裡還有地，反正總能種出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