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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聲呼喊響起，由遠及近，報訊人在晨霧中奔跑：

千渠郡沙塵大，月色並不明朗。蘊光朦朦朧朧透過雲層，像弟子們縹緲的夢境。

他說的是真話。

月黑風高夜，此院恰好有陣法，此時除掉落單的宋潛機，神不知鬼不覺。

白日里，所有人都親眼看到自己離開千渠郡，沒有人見過自己折返回頭。

村裡黎明時很熱鬧。

他希望儘快解決。

宋潛機安慰道：「並不難，用陣材調動靈氣，掌控空間，就是陣。」

對家族、對宗門都是大功一件。

「這是棋譜？」

「司農這麼大啊，真有這好事嗎……」浣娘神色恍惚，忽然笑容消失，驚叫道：「他是不是被打死了，回不來了，你們才這樣騙我？說實話，他還活著沒有？！」

宋潛機俯下身，拉過趙仁的手，放在肩頭：「來，用力摁住這裏，這樣血流得慢些。自己摁好，我就不幫你了。別慌，這點血，一炷香內死不了的。趙道友，我有一些小條件，希望你能聽聽。」

趙仁正要入井取寶，忽然心思一轉。

宋潛機抬頭，看了看天上朦朧的月：「今晚先下到這裏。」

趙仁赤紅著眼，破口大罵，疼痛卻令他涕泗橫流。

他能感覺到寶庫入口未開，想必裏面的東西仍紋絲不動，這讓他放下心來。

宋院眾多草木沒有睡，它們初搬新家，正在陌生的土壤里默默紮根，努力呼吸新空氣。

熟練不代表愛好。

宋潛機，到底還是不是人啊？

石桌上一點幽微燭火，在風中閃爍飄搖，對弈兩人的面容也隨風忽明忽暗。

他忽然發出殺豬般的凄厲慘叫。

要設困陣，來者一定是敵非友。

宋潛機起身，用沾血的手點了一炷香。

「整個千渠都是我的！」趙仁咬牙。

趙仁一顫，此院隱蔽陣本是他得意之作，此刻卻恨得牙癢。

宋潛機點頭：「這m.hetubook.com.com就對了。這些東西你沒有，但你可以寫信一封，從別處籌集，我知道你能辦到。」

……

小虎聽不懂，卻知道是好事，不停地拍手。

好你個頭。

自己今夜紙上談兵初學陣法，怎麼敢實戰迎敵？

孩童跟在她身後：「娘，我爹什麼時候回來啊？」

「我不買！老子豈會受你這小龜孫威脅？」趙仁冷笑，「我一個子也不給你，我不信你真敢動手，來啊，有種就殺我！」

他的計算彷彿無用功，他們連下三局，每局他都被殺得落花流水。

糟了，是困陣，他心中大駭。

星火一閃，清淡的煙氣飄蕩。

這讓他覺得自己不完全是一個廢物。

宋潛機其實並不輕鬆，術業有專攻，引未來的大陣師入門，總怕耽誤對方的天賦。

他睡著后，偏瘦的身體陷入躺椅，才真正像個十五歲的稚嫩少年。

宋潛機笑笑：「我替你兜底啊。」

好啊，獅子大開口是不是。

「好，宋兄請教。」紀辰鄭重點頭。

趙仁見狀得意大笑：「毛都沒長齊，還學人勒索……啊啊啊！」

紀辰有些緊張，卻不想露怯：「你大半夜潛進來，肯定沒安好心。」

趙仁收斂氣息，一步步走入小院，心想姓宋那小子也沒什麼大本事，沒能收服護府大陣，自己還不是來去自如。

宋潛機道：「我只是想找你要點東西，你可以理解為買命錢，怎麼樣？」

他又幫趙仁摁傷口。

「啊！」

趙仁越聽越恍惚，甚至懷疑自己幻聽，這些東西就能買我的命？

五指按劍柄，反覆衡量風險，思考值不值得搏一搏。

「啊！」這一聲是紀辰的驚叫。

新仙官不知是個什麼脾氣，不知會不會出事。

趙仁見宋潛機無動於衷，臉色徹底冷下：

婦人站在灶台前煮豆糊。

風中只有蟲鳴聲、清脆落子和*圖*書聲，偶爾燈花炸裂，噼啪作響。

他爹還活著的時候，他何曾瞻前顧後畏畏縮縮。

他的劍拔到一半，沒來得及出鞘。

但紀辰下一句話，差點讓他張口吐血：「我第一次布陣啊宋兄！咱們陣材都是湊的，結果還成了。」

眼看宋潛機又要再給他一劍，趙仁凄厲大叫：「你說個數！你說！」

他伸脖子，眥目欲裂，兇惡如厲鬼。

我又哪裡做錯？不如我先發制人，先認個錯？

宋潛機看出他腦子不太好，嘆了口氣，耐心與他講道理：

「再過幾日。」婦人笑道，「你越乖，你爹回來的越早。」

宋潛機惹下大麻煩，家族和宗門都恨不得除之後快，卻遲遲無法下手。

雞鳴狗叫嘹亮交錯，道道炊煙徐徐入雲。

「還是司農大！你別瞎琢磨了，司農只聽仙官的，全千渠橫著走。鄉長見了他都要磕頭，喊他大老爺！浣娘，鄉上那地痞再不敢來欺負你了！」

殺念一閃而過，他並未莽撞下手。

「咱們村出了個大司農，你和小虎要享福啦！」

「天城來人了！」

「是陣法。棋鬼留下的陣法秘籍。」

「宋師弟，誤會一場！」趙仁也笑，語氣暗含威脅，「別開玩笑，快把這陣撤了，否則師兄我強行破陣，陣師必受反噬。」

有些事他上輩子做得很熟練，但這輩子他不願意再做同樣的事。

「司農和鄉長，哪個大？」

他藉著幽微燭火看了看，苦笑道，「宋兄待我好，用心良苦，但下棋我還是一知半解，恐怕學不會這麼難的東西。」

翅風如刀，枝頭碎葉飄飛。

但他依然覺得有趣，彷彿一扇大門緩緩打開，自己正走進全新的世界中。

如果我是趙仁，我還笑得出來嗎？

常言說「樹挪死，人挪活」，其實草木與人一樣，琉璃罩中個個嬌貴稚嫩，真正到了窮山惡水的境地，也hｔtps://ｍ.hetｕbｏｏｋ•com.ｃom得埋頭走出一條路來。

「等等。」宋潛機從懷中摸出一本沒封面的冊子，翻到某頁，指給紀辰看。

多年學書畫符籙不成，嚴重打擊了他的自信心。

但那二十萬靈石沒寫宋姓，誰拿到就是誰的。

「天城來人了！來發糧了！」

罵聲不堪入耳，宋潛機看了眼面色發白的紀辰，拿開趙仁的手，又給了他一「劍」。

一隻巨大蝙蝠振翼，飛過圍牆，落入重樓疊殿間。

趙仁彷彿看見魔鬼，哭得像個失去母親的孩子。

紀辰每走一步，必深思熟慮，反覆計算。

宋潛機哪裡找來的陣師，竟能半日成陣？

婦人答不出，笑容難掩憂色。

原因很簡單，一來他名望正盛，殺他不佔道理，二來他背靠大山，殺他怕被報復。

兩個緊鄰的傷口重疊。

豆糊味道苦澀，口感粗硬，好在頂飽。

鈍刀子割肉痛，竹條帶木刺，自然更痛。

小院靈氣驟變，風起雲湧。

半空中一聲慘叫，蝙蝠折翅跌落。

「白日你當眾負氣而走，誰知道你回來過？沒有人，對不對？你一個金丹修士，千渠郡里沒人比你修為更高，誰能殺你？反而千渠郡外是毒障林，凶獸出沒，葬身獸口的修士，骨頭也找不到……」

這院子表面荒廢，其實設有隱蔽陣，可隔絕神識窺探。而他寶庫的入口正在井下。

紀辰驀然抬頭，怔怔看他，直到眼圈微紅。

風吹花落，暗香浮動。

「現在這個程度很好治，也不會留下後遺症，不影響以後用劍。」宋潛機安慰道，「趙道友，趙兄，咱們無冤無仇，發生這種事情，大家都不想的。其實我們有同樣目的，我們都想早點結束這份痛苦，你說對不對？」

「是你這小子！」趙仁認出紀辰，雙眸噴火，「好，算我看走眼，你……」

細密的金色線條從屋瓦、牆角、花架、石桌同時射htｔps://ｍ•hｅｔｕｂｏｏｋ•cｏｍ.ｃom出，鋪天蓋地，縱橫交錯。

「當然司農大！」老村長大笑，「司農是大官！」

「那是幾日啊？」小虎依依不饒，「我已經很乖了。」

趙仁腳步無聲，隔著一重紫藤花架，隱約看到宋潛機的身影。

宋潛機緩緩抽出竹條，臉上還是那副表情，眼睛也沒有眨。

明面殺不得，又一直沒有暗殺的機會。

一截削到一半的竹條，頂端尖利，直直穿透趙仁的肩胛骨，從背後透出。

縱橫交錯的棋盤線，質地溫潤的黑白子，端坐的宋潛機，擦汗的紀辰。

紀辰看著他表情變幻，忍不住笑出聲。忽然一怔，心想宋兄以前到底是幹什麼的，從哪裡練成這些手段？

浣娘急忙開門，見半個村的人竟都來了。

紀辰何曾見過這個，不由被嚇退兩步。

紀辰努力集中精神，卻忍不住想這大半夜，什麼人會不請自來？

紀辰正在興頭上，不舍地離開棋盤：「打擾宋兄多時，是該告辭……」

……

幸好宋兄是我的好兄弟。

「我來拿我自己的東西！」趙仁理直氣壯。

宋潛機身上好東西可不少。聖人留下寶物雖是大機緣，卻太顯眼，拿了恐怕麻煩無窮。

宋潛機搖頭：「那不是你的，是千渠的。」

上一次家門口聚這麼多人，還是劉木匠腿被打折的時候。

這是他下午新削的竹子，扎新籬笆剩下的邊角料。

花影綽約，那人靠在躺椅上，半闔著眼，好像賞月時睡著了。

無論做什麼事，闖多大禍，從來沒怕過，因為知道有人站在背後，永遠替他兜底。

趙仁跪坐于地，牙齒打顫，臉色慘白，血如泉涌。

宋潛機一驚，陰影再度降臨，心想不是吧，又要哭？

不知宋潛機發什麼瘋，短短半日功夫，這裏已經改天換地，種滿蔬菜花木。

紀辰卻低聲道：「這話，只有我爹對我說過。」

人有時越緊張，越容易走神。

「和-圖-書不錯。」宋潛機終於從躺椅上起身，趿拉著鞋走到趙仁面前，「趙道友，晚上好。」

「快說！」趙仁捂著流血的胳膊，「我全都答應。」

子夜時分，朦朧月影變得清亮。

此時被他拿在手裡，長度和寬窄都像一柄劍。

宋潛機看出不對：「怎麼了？」

仙官府各院燈火漸熄，人聲漸靜。

花架后宋潛機忽然睜眼，目光直直穿透花影，一眼落在他身上。

「宋兄，網住了！」一人從濃重夜色中跳出，興奮道，「他真的出不來了！」

為什麼他下了狠手，還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他指尖點了點泛黃的紙頁：「今晚我們先學『困陣』，如果有人來了，你替我用這個招待他。」

趙仁這次罵不出了，只大張著嘴，無聲呼喊。

他坐立不安，低頭摳手：「要是我出了紕漏……」

因而他盡量少說，更多讓紀辰自己去想。

「浣娘，浣娘！」拍門聲、喊話聲忽然響起，聲音不止一個人，「大喜事！」

彷彿一張捕網當頭落下，將趙仁死死困在中心，動彈不得。

「千渠，是千渠人的。」

「真的？」浣娘大喜，卻小心翼翼問，「司農和村長，哪個更大？」

宋潛機道：「三千斤粟，三千頭牲畜，三千株樹苗，三千斤小麥……」

「村長，他大伯，他三叔，出啥事啦？」

「不好！」趙仁當機立斷，原地躍起，像只蝙蝠振翅沒入夜空。

「站我身後，小心濺到你。」宋潛機說。

等它落地，一張臉露在月光下，顯出不屑神色，原來不是什麼蝙蝠，竟是個人。

「喜事啊，新仙官親自點劉二做了司農，天城都傳開了，他獻的曲轅犁是寶貝！」

夜已深了。

紀辰驚愕道：「那可是寶貝。宋兄要教我設陣？」

「仙官要給他治腿，還要跟他巡視千渠，也來咱們這兒呢！」

「宋潛機，我乃家族嫡系，你敢傷我一根毫毛，天北郡趙家必要你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