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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宋潛機先一步撕破臉面。宗門未嘗不可在明處殺他。你若再妄言妄行，就是逼宗門殺他。」

白花含苞而含香，翠葉細長而亭亭。

「這就是傳說中的宋師兄啊。」

宋潛機心想，再不給這人找點事干，恐怕這一日都不得安寧。

深夜寂靜，少女的嘶喊和哭聲回蕩在戒律堂。

宋潛機微笑，奪過碗就走：「那我還不如去感化一隻豬。」

藺飛鳶直愣愣挺著脖子：「來貼，往這兒貼！不讓人說話算什麼，你看我還有手有腳！」

從前誰敢讓華微宗大小姐，虛雲真人的掌上明珠，帶傷跪在戒律堂冰冷的地磚上。

「父親，你讓我試試！」陳紅燭握起父親的手，「若是成了，開此先河，天下修士人人嚮往華微宗，宗門何愁不興旺。」

陳紅燭笑起來：

也對，宋潛機不做刀尖舔血的生意，卻從來不缺錢。

藺飛鳶靈氣使不上，卻還擺著金丹強者的架子，理所應當地趕人：

華微山兵荒馬亂、不得安寧的夜裡，只有此地一片死寂。

「這種修鍊基礎問題怎麼不懂，來，我這兒有一本古籍，回去看完再來啊！」

藺飛鳶竟沒有發怒，反而一拍手：

「這個關頭，大小姐的名聲，就是華微宗的名聲，家醜不可外揚！外門弟子叛逃，我們須得一口咬定是受奸人引誘，與小姐無關。」

「師兄瞧著，也不過十五六吧，竟是元嬰境界了！」

「地下的無底洞填進多少條無辜性命？！只為我的ｈeｔubooｋ.ｃoｍ.ｃｏm訂婚大典，為了讓我嫁給一個不認識的人，父親，這不好笑嗎？」

直到他拿起鋤頭翻地，藺飛鳶仍追在他身後，像梅花枝頭的麻雀：「那你到底想讓我幹什麼？你非憋著不說，你不難受，我難受！」

衛平被孟河澤拉出仙官府「敘舊」。

「有消息說，最近棋鬼病得更重，書聖老得很快。『那個人』依然不見蹤影。」

宋潛機揚起一張禁言符。

「……庫房怎麼走？」

宋潛機將窗台上的水仙花端出來曬太陽。

陳紅燭起先愣怔，越聽越心慌，預感不妙：「您的意思是……」

冬日暖陽照著宋院青瓦，梅花枝上麻雀嘰嘰喳喳。

其中許多人第一次見宋潛機，好像看到某種珍稀動物，問完也捨不得走。

陳紅燭一眨眼，淌下兩行淚：「女兒，不想嫁。我不想嫁他。」

眾人紛紛勸阻：「掌門三思！」

「你這是當爹，還是當師兄啊？」

「如此變法，猶如翻天。」

答疑散場時，宋潛機氣定神閑。藺飛鳶氣得夠嗆，累得直喘。

「我是陳紅燭啊。我因宗門享盡尊榮，願奉獻一切守護宗門。」陳紅燭脊背挺直，直視虛雲，「我不是在幫宋潛機，我是想救華微宗！」

等最後一人走遠，審堂大門關上，虛雲忽然嘆氣，彎腰扶起女兒：

藺飛鳶盯著碗底殘留的黑色藥渣，念念有詞：「我還是想不通。」

「我要，變法！」

葯是好葯，各種靈草不惜血和*圖*書本，入五臟化為靈氣流。

「就像登上摘星台，一抬頭，看見滿天閃爍的星星。連風都是一樣冷。」

「掌門真人，外門已誤，而訂婚大典將近，萬不可再誤大事。」

「爹、爹——」

他手指下移，改敲花盆。素凈白瓷廣口矮盆盛滿清水，被敲得一聲聲脆響，像一首曲子。

「你再招，我就敢再放。直到你們徹底醒來，看見這個世界已經變了，有了宋潛機那種人，有了千渠郡那種地方，他們有處可去！」

藺飛鳶又猜：「你想讓我養好傷，替你殺人？直說，你想殺誰。」

宋潛機知道藺飛鳶喜歡聽曲唱戲，前世他們剛認識的時候，住在「來春館」隔壁。

「事到如今，你還護著那小子？你從小頑劣跋扈，不修禮法，宗門上下極盡包容，為父何時不順你意？」虛雲的聲音微微顫抖，「可你還知不知道你是誰？！」

藺飛鳶一飲而盡。

戒律堂幽暗的燭火照亮她側臉，火苗在她眸中跳躍。

「動作快點，下一個下一個！」

……

「父親！」陳紅燭匆匆追出。

沉重大門轟然閉鎖，將虛雲的身影隔在門外。

沒有人大聲喝罵或痛斥。堂上十余位峰主、長老目光複雜，偶而嘆氣幾聲。

眾人應是告辭，留下虛雲與陳紅燭這對父女，相對無言。

宋潛機心想開什麼玩笑，這種美事還輪得到你。

「什麼？」藺飛鳶怒道，「你當我是你家裁縫？！」

「父親見過夜裡的礦場嗎？靈石heｔuboｏｋ.ｃoｍ.coｍ從深礦里被外門弟子一筐筐背出來，閃著微光，很是漂亮。我站在半山腰，俯瞰千瘡百孔的採礦場，看見發光的靈石送往各處，就像一條條流動的星河。」

「不裁衣服，就跟我去挑種子。」宋潛機說，「我看你還有手有腳。」

陳紅燭低聲輕笑。

今夜能來此的，除了各峰峰主，只有掌握實權或背靠世家的長老。

虛雲一怔，緩緩開口：「摘星台建在華微山之巔，靈石礦深入地下兩千丈。有地下的萬萬千千個，才能撐起天上的一個。你應當知道，你生來就在天上。」

「你這是何苦？」虛雲痛惜搖頭。

今日來答疑的外門弟子，確實有些多。

黃白相間的小花貓輕盈一躍，跳過牆頭。

他顯露人前的憤怒漸漸消失，變成一位蒼老的父親。

虛雲閉上眼，猛然放下手：「剛才那些人，都是看著你長大的。就算你能翻天覆地，換一群人上來坐，位置坐久，也變成原來那一群。這天，你翻不動。莫再妄想。」

虛雲話音剛落，轉身離去。縮地成寸，一步跨過門檻。

虛雲不應，忽然換了話題：「你與那孟河澤裡外勾結之後，為父開始想一件事。」

「獵隊送來的皮毛都在庫房，你給我裁一件大氅吧。」

陳紅燭起身，雙眸蓄淚：「女兒不孝。」

藺飛鳶手癢，蹲在地上，伸出一根指頭戳花苞，被宋潛機拍開。

虛雲沉聲道：「不是為了你，是為了宗門！你因此心生愧疚，放走他們m.hetubook.com.com。不過半月，再招一群人，礦還是一樣開。世上想求仙的凡人，比天上的星星還多。」

「宋潛機，我做這行生意，失手了，就算沒人來救我，也該有人來殺我，生死由命。你不必……」

「下月十五，良辰吉日。這段時間，你就在戒律堂安心反省，你袁師兄會輔助為父，為你籌備大典。」

「還疼嗎？」

「翻天就翻天！」

藺飛鳶嘟囔：「小氣。」

陳紅燭不笑了。

他想說你不必替我擔著，出口變成：「不必給自己沒事找事，我不領情。」

宋潛機腳步一頓，搖頭：「我沒有朋友。」

片刻沉默。

藺飛鳶不耐煩的問。

宋院諸人用過早飯，紀辰前往神廟，隨機抽取今日練習陣法對象。

宋潛機沒理，從廚房端出一碗葯：「喝。」

「想不通什麼？」宋潛機問。

「說得對啊！豬還能宰了吃肉，我這種泥潭裡的爛人，活該不得好死，你感化我有什麼用？」他摸摸下巴，「你是不是有一位朋友，長得很像我，但他已經死了。」

後來幾次逃亡，都住在歌樓戲園，或綢緞莊、裁縫鋪附近。

藺飛鳶追上來：「別指望我留在這破院子跟你種地！」

宋潛機繼續走：「殺人這種事，我沒有假手於人的習慣。」

「花苞嬌嫩，莫亂動。」

虛雲：「你到底要幹什麼？！」

「你為什麼這樣對我？我根本不認識你！你不會是廟裡救苦救難的菩薩，割肉飼鷹以德報怨，看我作惡多端，就想下凡感化ｍ•ｈeｔuｂoｏｋ.ｃoｍ•cｏｍ我吧？」

無言的失望、憤恨化為刀劍，壓在少女肩頭。

陳紅燭眸中火焰燃燒，「我要建立新的內門遴選制度，進而打破內外門界限，我要讓宗門選出更多人才，而非困於門戶出身。」

「下次還書？不用還，老子都背過了！要刻印？隨便隨便，快點走！」

宋仙官身邊只剩混吃養傷的藺飛鳶。

「此事全由女兒一人所為，與旁人無關。」陳紅燭說。

他抽出手，向後退一步，退出燭光照亮的地方。

「你還笑！」虛雲斥道。

「我教女無方。訂婚大典之前，陳紅燭禁足戒律堂，不得踏出半步！」虛雲目光掃過眾人，「多事之秋，勞務諸位各守其責。」

「宋潛機真的與『那個人』有關係嗎？他當日拿出的證據，沒有一件是實證。從登聞大會到千渠郡，『那個人』根本不曾現身，更不曾為他出過頭。」

藺飛鳶不是前世的藺飛鳶。所有他前世見過、殺過、有義或有仇的人，這輩子全都變了，只剩他一個人帶著前世記憶。

「宋潛機不仁不義在先，我們發難，才更佔道理。青崖和紫雲觀那兩位也挑不出錯。」

由父親退回掌門真人的位置。

虛雲睜開眼，目光恢復平靜。

「孽女！」虛雲渾身顫抖，又要抽劍，被戒律堂長老劉鴻風急忙按住：

「哐！」陳紅燭拼盡全力砸門，卻砸在堅不可摧的陣法屏障上：

「你！」虛雲的巴掌高高抬起，陳紅燭瞪著他，毫不閃躲，不退反進。

藺飛鳶敲了片刻，忽抬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