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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國打工人

作者:蒿里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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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千里駒 第八十九章 鸚鵡

第四卷 千里駒

第八十九章 鸚鵡

但他需要一份表示誠意的禮物,能令他妥帖地同陸廉交涉。
看最後一絲天光打在這座新墳前,又被雪掩蓋。
陸廉自南下廬江開始,這一路披荊斬棘,連戰連勝,堪稱不世出的名將,有她在青州,為什麼要怕?!
那張鎮定而又豪氣,睥睨天下的臉上,留下了兩行清淚。
「但……」
「辭玉這一路本就疲憊至極,」太史慈伸出手去,又縮回來,「屋內也有炭火,讓她在這裏歇一夜吧。」
荀彧不聲不響地又倒了一杯酒。
自從主公發動這場戰爭以來,他的精神一直綳得太緊,以至於在聽說主公兵敗馬陵山時,甚至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
如樹一般的九枝連盞銅燈里,不知哪一盞的燈花忽然爆裂開,閃開了明亮而短促的火光。
奉孝總是十分敏銳的,這邊主公的目光剛掃過去,那邊他喝酒的姿態便滯了一下。
他已經留在了史書上,從此可以傲然地注視著那些還繼續活在世間的人,以他不朽的名聲為準則,一個個地挑剔他們,是否有資格與他並肩。
曹操又喝了一杯酒,眼圈忽然紅了。
劉曄的聲音里立刻帶上了顫音。
而後開始抽噎,一聲接一聲。
但城下遍地都是屍骨啊。
那些留在戰場上未經掩埋的屍體上,站滿了前來大快朵頤的食客,它們儘管不能理解人類之間為什麼會廝殺到這樣慘烈的程度,但它們卻沒有這樣的劣習。
「唉,」主公的聲音里還帶著一點顫音,「我只是……想念志才了。」
但冀州人仔細地驗看過之後,終於大喜過望地轉頭向著城頭上的郭圖大喊:
……當然,就算陸廉不在,以孔融那個「活著賺死了算」的性格,他也依舊是不會怕的。
他又看了另外幾位謀士一眼。和_圖_書
但那沒什麼要緊吧?
行走在這樣一群烏鴉之間,想尋到那具屍體……的確不容易。
「先生,已經尋了一整日了,的確尋不到那人的身軀哪!」
「不能由劉使君決斷。」臧霸斬釘截鐵地回答。
……主公就是這樣的性格,習慣就好了。
「將軍,」有人探頭過來,「臧霸臧宣高將軍來了,欲見將軍。」
室內只剩謀士們陪著主公飲酒。
「先生!我們尋到禰衡的屍體了!」
郭嘉抬頭,望向了主公。
士兵們將它們短暫地趕走,去辨認一下那具屍首時,它們便盤旋在這座小城的上空,不甘心地鳴叫著,謾罵著。
過了很久,孔融才這樣含糊地說了一句。
人人都覺得需要犒勞一下自己,哪怕是始終沉默寡言的荀彧,也多喝了一杯酒。
「來為袁譚說項。」臧霸說道,「使君,究竟是誰的主意,令沿途報捷之人大喊生擒袁譚事?」
「那是鸚鵡嗎?」郭圖疑惑地問道。
她縮成一團,凍得青白的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睡得香甜極了。
……因為主公在哭泣。
他已經意識到臧霸的言外之意了。
這裏不適合居住,他也不想來這裏住下。
但三個人最後還是默默地低下頭,滿臉愧色。
「宣高?此來何為?」
「將軍已經睡下了,」太史慈說道,「若是臧宣高沒什麼事,就明日相見吧。」
……他還沒有做完許多他喜歡的學問。
「那也不能交給小陸來決斷,」孔融悶悶地說道,「她不該擔這個罵名。」
曹操看了自己這位子房一眼。
儘管沒能見到陸廉,但臧霸並不失望,他的效率很高,立刻就去見了青州名義上的主人,青州刺史孔融。
客室陷入了一片寂靜。
郭圖拄在女www•hetubook.com.com牆上,俯了身向下看。
但孔融也不是那麼容易被糊弄的,這位名滿天下的高士冷哼了一聲,「臧宣高如此懼怕袁紹嗎?我卻不怕!」
程昱的臉白了。
過了一會兒,夏侯惇也以軍中尚需看管查點輜重和戰利品之類的瑣事,帶著武將們走了。
以及被曹純所救的,灰頭土臉的郭嘉。
「主公!主公為何如此啊?!」
他已是一個英雄,他已打完他該打的仗,做完他該做的事。
孔融看了他一眼,緊緊皺起了眉頭。
她靠在牆角下,這樣混沌地想著,漸漸連想也不願意想了。
這個清雋消瘦的青年文士坐在角落裡,任憑上座的主公長吁短嘆,一心一意地發起呆來。
陸廉為什麼沒殺他呢?郭嘉這樣百無聊賴地想,她現在在做什麼?擊敗了這一路的勁敵,現在這位女將軍應該已經到了青州,在滿心歡喜地享受自己的勝利吧?
朝廷怎麼想,那不重要,董承出身西涼,還是董卓女婿牛輔的部曲,親手斬殺過皇後身邊的宮女,皇帝必定苦他久矣,等過後有機會上表辯解一下就是。
「找不到就繼續找,」郭圖緊緊地皺起眉,「大公子不是將他丟在城下了嗎?」
太史慈瞪了他一眼。
又看了郭嘉一眼。
孔融手裡握著竹簡,臉色就有些尷尬。
在攻破城池之後,袁譚並未修繕它,因此土城四面都有坍塌和破洞。
劉曄的臉青了。
在最初的錯愕感消失之後,坐在禰衡的墓前,她所能感到的,只有寧靜與疲憊,以及一絲奇異的羡慕。
她只是坐在墓前發獃,看著雪花落在墓碑上,一層層地堆起來,再被風吹散。
酒過三巡,夜也見深。
「是我。」
陸懸魚並沒有滿心歡喜地享受自己和_圖_書的勝利。
「戲志才在,不使吾至此!」
劉曄的神情裡帶上了一絲迷惑。
那漸紅的眼圈並未被其他人注意到,但室內的推杯換盞之聲漸漸歇了。
……扔在這裏睡一夜更不恭敬。
但他還是坦然地轉過頭來,看向了他。
禰衡可以在這裏不慌不忙地喝酒,賞雪,就像她初見他時那樣。
他想說的話簡直呼之欲出——就讓將軍睡在這兒嗎?
夏時鳴蟬,秋日落葉,他盡可以從容不迫,慢慢地感受這世間最美妙的風景。
沒搖醒。
但這是他們的主帥,還是位年輕女郎,這就很不恭敬了。
「使君不怕,」臧霸問道,「是因為陸廉回來了嗎?」
……用戲志才來擠兌他們幾個才是真。
待得士兵發現不是他們要找的那一具,失望地丟開時,烏鴉立刻便又落下了,彷彿烏雲一般遮蔽了那些戰死士兵的屍骨。
至於劉備小兒,將來總有機會再去跟他打一場!
張遼看了他一眼,意味很明顯了——不叫醒,怎麼搬進屋裡去?
每當寒風經過,黃土間的縫隙便會發出凄厲的風聲,像那些士兵的鬼魂不甘的咆哮與嘶吼。
先是無聲地在那裡落淚。
而後復又陷入沉默中。
……他總覺得主公哭戲志才是假。
當張遼和太史慈一前一後穿過了這座陋室,來到後院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陸廉。
這要是個普通的男子,這倆人斷然不會婆婆媽媽在這裏踟躕,畢竟二人都是身材高大的武將,別說扛人進屋,就是拎也能拎了去。
荀攸看了程昱一眼。
「按說這事也該劉玄德決斷。」
風愈急,風聲便愈來愈響,從某一個士兵的低泣,逐漸化作了許多士兵的慘叫。
上座的主公豪邁舉起酒爵,先敬自從斬了董承之後,就一直有不豫www.hetubook.com.com之色的臧洪,而後敬諸位勠力同心,大破西涼軍。
荀彧冷冷地看了主公一眼,端起那杯酒,喝了下去。
此時臧洪以不勝酒力為由,早早先回營中。
……現在都洗得乾乾淨淨的,坐在下手處。
「小陸將軍帶回來的兵馬,使君沒看見嗎?」臧霸雙目緊盯著他,「我自琅琊北上時,從沿途庶民耳口相傳中已經聽說了,去時萬余,回來不過數千!使君是想要她以這樣的疲憊之師,繼續與袁譚對抗嗎!」
但臧霸已經全然讀懂了。
數千士兵們因此不得不在城下努力地翻找屍體。
荀攸皺起了眉。
……這也許是他想多了。
但她的胸膛里也沒有冷酷的憤怒。
……所以按照這個假設繼續想下去,要是他死在了徐州,主公大概也會流著眼淚懷念他的。
郭嘉的目光從自己同僚間掃來掃去,最後盯在了自己面前微微盪著波光的葡萄酒液上。
戰事似乎完了,但似乎又沒完,至少它留下的麻煩事是沒完的。
看雪花落在酒爵中,慢慢融化進去,將那杯原本就不怎麼酷烈的酒稀釋。
因為他已經與泥土融為一體。
在座諸位都是絕頂聰明的才學之士,論兵書謀略,天文地理,皆為世間佼佼。
人已得食,馬已得料。
兗州怎麼辦,這也沒關係,文若在,元讓也在,兗州照舊是能重新建設起來的!
……這裏顯然不是一個適合睡覺的地方。
但對於曹操來說,他總算是暫時守住了自己最後這一塊根據地,不曾寄人籬下。
……這人連忙跑了。
然後一傳十,十傳百,千乘城下,到處都是過冬的寒鴉。
她在禰衡的墓前坐了很久,從雪停時坐到天上又開始洋洋洒洒地飄起了雪花。
她感受不到悲傷,也感受不到憤怒。
損兵折將和_圖_書是沒跑了的,但最後那次並不怎麼真心實意的談判也還換回了幾個身邊的親信,比如年輕力壯,一路上斬殺了不少流寇,還收攏了一點兵馬回來的曹純。
當第一隻烏鴉尋到了這座饕餮聖殿時,它立刻慷慨地與自己的親友和鄰人分享這個寶貴的新聞。
瘦了一圈兒。
親信看了太史慈一眼,又看了看牆角的將軍一眼。
但那幾位謀士萬萬沒想到,這位須髯濃密,眉宇間滿是哀傷的英豪長嘆之後,用泣血一般的聲音喊道:
荀攸程昱劉曄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但總隱隱透著一股劫後餘生的慶幸。
孔融和臧霸因此在背後密謀些什麼,而領軍後撤至千乘的郭圖要面對的麻煩事則更多一些。
誰說不是一報還一報呢?
有士兵匆匆忙忙地跑過去時,未曾驚起寒鴉,卻有一隻五彩斑斕的鳥兒飛了起來。
婢女擺上珍饈佳肴,葡萄美酒,樣樣都是這一路流離奔波中難以享用到的美味。
兩個人對視一眼。
子房高冠博帶,坐在那裡自斟自飲的模樣,如同出塵之人。
收復兗州全境還需要一些時間,而且就西涼兵這個天啟四騎士的風格來看,兗州想要恢復元氣估計三五年內是很難了。
這件事交給劉備來決斷,就是丟過去了一個燙手的山芋。
「那是什麼?」他忽然用手指了一指。
「有使君坐鎮北海,果然退卻冀州精兵無數,」臧霸那絲尷尬也被掩蓋住了,「在下真是佩服之至!」
於是這位輕易不會尷尬的泰安大漢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尷尬。
當他們返回時,這裏遍地都是過冬的老鴉。
這裏已經變成了一座死城。
待枯草長出新芽,待一輪明月初升,他可以無憂無慮地欣賞美麗的春月夜。
張遼走上前去,輕輕地搖了搖她的肩膀。
她似乎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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