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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方震說：「我不希望由國家命運來證明我個人的對錯！中國的未來，不是繫於一黨一人之身，而是要由全體中國人共同創造！」

蔣方震搖了搖頭說：「衛國，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為人不可過度謙虛，否則就顯得虛偽了！」

周衛國的思緒也被這一笑給驅散了。

竹下俊嘆了口氣，說：「我對朋友素來不加保留，既然把你當作朋友，就絕不會提防你！」

※※※

兩人於是出了小樹林，直奔軍校。

來到武官辦公室門口，周衛國立定，整了整軍容，雙腿一併，大聲說道：「報告！國民革命軍陸軍留德學員周衛國奉命來到！」

蔣方震拍拍周衛國肩膀說：「其實我覺得伏見宮當時這麼做反而是一件好事！」

蔣方震笑著說：「周老先生比我年長，又是我佩服的人，你稱我一聲世叔我已經很滿意了！」

周衛國正色說：「歷史必將證明您的遠見！」

周衛國沉吟了一會，說：「您的意思……」

周衛國頷首贊同，說：「那不知還有三點是什麼？」

周衛國立刻瞪大了眼，用崇拜的目光看向蔣方震。

周衛國有些好奇，說：「是嗎？」

蔣方震繼續說道：「陸軍士官學校有個規矩，步兵科第一名畢業生可獲日本天皇賜刀！」

周衛國先是一驚，看向蔣方震，但很快就釋然了。經過當年張治中和他的一番長談，他知道了自己父親輝煌的過去，自然對蔣方震認識自己父親不再感到驚訝。

周衛國激動地說：「我想，在中華民族生死存亡的關頭，凡是有血性的中國人都必定會站出來！承擔他們應擔負的責任！」

蔣方震指了指茶杯，說：「茶我剛砌好不久，你喝吧。」

周衛國滿臉歡喜說：「這位又是誰呢？」

周衛國皺眉說：「您說日軍軍事思想陳舊，可為什麼我們跟日本人打卻總是屢戰屢敗？」

又轉身向武官敬了一個禮說：「長官好！」——中國駐德大使館的武官是少校軍銜。

蔣方震嘆了口氣，說：「那是因為我們中國的軍事思想更陳舊！而日軍的裝備和訓練水平都比我們中國軍隊的要好，他們的指揮官不行，士兵的素質還是很高的！」

周衛國拍案而起，大聲說道：「說的好！今日衛國得聞如此高論，雖死無憾！」

周衛國哈哈大笑，說：「兵不厭詐你不知道嗎？」

蔣方震說：「第二點，就是持久戰，以空間換時間！」

蔣方震說：「坐坐坐，叫你不要客氣的。」

蔣方震微笑著說：「那一年是我在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https://m.hetubook.com.com畢業典禮，好像是光緒三十二年，也就是1906年了。當時的陸軍士官學校步兵科畢業生共有日本人三百餘人，中國留學生四名，泰國等國留學生若干名，所有畢業學員里的第一名就是我！」

周衛國大為憤慨，說：「太無恥了！沒想到堂堂日本親王竟如此恬不知恥！」

蔣方震邊笑邊說：「還有！從此以後日本陸軍士官學校規定，中國留學生必須與日本學生分開授課！他們是怕同樣的場面再次重演啊！」

周衛國一樂，撓了撓頭說：「這倒是！」

周衛國點頭表示同意。接著突然問道：「那您認為如果日本全面侵華，我們中國能贏嗎？」

蔣方震一字一句說：「風流將軍蔡鍔！」

只見在辦公室里的一張椅子上坐著一個看起來四五十歲，穿著便服，但卻明顯可以看出軍人風範的人。這人肯定就是蔣方震了！

笑罷，蔣方震正色說：「我說的那些話，倒真不是一時氣話，日本的教育尚有可取之處，但軍事思想卻是陳舊不堪，一無是處！」

蔣方震說：「其實就我個人來說，大概有四點看法：一、不畏鯨吞乃畏蠶食。人不能一口吃成一個胖子！日本國小，人也比我們少，他們要是一下子佔了我們中國太多地方肯定消化不了，最終肯定是一塊地方也占不住！相反，如果他步步為營，效仿俄羅斯，窮幾百年之力蠶食我中國領土，每佔領一塊地方都以幾十年時間經營，從文化思想上控制，奴化國民，只怕中華亡族滅種也有可能！此例有奴化逾四十年的台灣！（看看現在台灣數典忘祖的媚日『台獨』分子就明白了！）所以我們要麼不打，要打就和他大打！打他個全面開花！只是到目前為止，國民政府的戰爭準備尚未就緒，至少需要三年的時間來整合全國的軍事力量！」

周衛國不斷點頭，說：「法肯豪森將軍真是盡心盡責！」

蔣方震突然笑容一斂，說：「其實持久戰最早由誰提出來不重要，重要的是持久戰實現的可能性和實現的手段！國民政府最大的敗筆就是不戰而放棄東北，把豐富的戰略資源和廣闊的戰略縱深拱手送給了小日本！讓他們得償以戰養戰的夙願！」

說到這裏，蔣方震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周衛國也跟著大笑！

周衛國暗暗心驚，在日本這樣的國家，天皇賜刀是一件多麼神聖的事情！所有日本學員肯定都是打破頭爭這個第一了，而蔣方震能奪這第一，自然是和_圖_書有超凡的能力！不由對蔣方震更是敬仰！

門裡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進來吧。」

蔣方震繼續說道：「那位伏見宮親王一看前兩名都是中國人，這個尷尬啊，趕緊看看第三名是不是也是中國人，這一看之下，他心都涼了半截，原來這第三名也是我們中國人！」

蔣方震向武官揮了揮手，說：「你出去吧，我想單獨和他談談。」

周衛國聽著蔣方震的話若有所思，突然說道：「就怕小日本不給我們這個時間！」

周衛國立刻說：「謝世叔！」

周衛國眼睛一亮，說：「持久戰？說得太好了！小日本國小資源貧乏，肯定經不起持久戰！這真是對付小日本的不二法門！衛國受教了！」

蔣方震微笑著看著周衛國說：「我只跟你說一句話：中國是有辦法的！」

蔣方震卻說：「其實什麼天皇賜刀在我看來就是狗屁！要不是因為第一名給我們中國人長臉，誰要他那破刀？」

周衛國更是樂不可支，太解氣了！

蔣方震說道：「接著，畢業發布官伏見宮親王宣布第二名，可這個第二名也是我們中國人！」

周衛國立刻高興起來，連聲說：「知道了，謝謝！」說完，把包裹放在桌上就出門去了。

說完，又一臉的羡慕，說：「衛國，我們一起來的二十人，也就你收到了國內的包裹！還是由國民政府的特使親自給你帶來的，你面子不小啊！」

周衛國心中大為暢快，蔣方震這話簡直太對他的脾氣了！

蔣方震點頭說：「不錯，我們在暗中準備，小日本也不是傻子，豈能容我放手準備？不過，我們總是要抓住一切有利時機，拚命爭取一些時間！」

蔣方震一字一句說道：「中日之戰，無論勝負，永不言和！」

良久，周衛國說道：「前兩點衛國都有同感，不知第三點是什麼？」

周衛國躬身說：「謝……」

孫鑫璞說：「不過也是，你下午沒在，當然不知道。今天國民政府特使原保定軍校蔣百里（蔣方震）校長乘專機抵達柏林，下午就來軍校看望我們留學學員了！」

敬完禮，周衛國又轉身肅立。

周衛國說：「但不知第四點是什麼？」

蔣方震微笑著說：「我以長輩的身份，叫你坐下，你不會反對吧？」

周衛國謝過警衛後進了大使館的院子。

竹下俊見他突然停下，而且一臉沉思，不由也停下，走到周衛國身邊問道：「衛國君，你怎麼了？」

周衛國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蔣方震沉吟了一會說：「衛國啊，其實我對你父親周hetuboｏk.ｃom•ｃｏｍ老先生素來敬仰。我們就只敘長幼之禮，不論官階吧。」

周衛國朗聲說：「蔣校長威名，衛國如雷貫耳！」

周衛國一愣，接著點頭說：「是蔡將軍那就不奇怪了！」

周衛國立刻上前，立正，向蔣方震敬了一個軍禮，說：「特使好！」

周衛國不停點頭！蔣方震這話可是說到點子上了！他當年在上海就親眼見識過日軍的戰鬥力！

孫鑫璞說：「哦，對了，蔣校長叫你回來後到大使館找他。」

同時想到，當時塞克特在送行時就跟他提過法肯豪森將軍，說他了解中國的情況，看來，這位法肯豪森將軍果然為中國國防投入了滿腔心血！

竹下俊突然反手抓住了周衛國，也是哈哈大笑說：「衛國君，你剛教我的，兵不厭詐！」

周衛國一愣，放下袋子接過了包裹，說：「國民政府的特使？誰啊？」

卻不知該叫什麼了。

周衛國突然停了下來，臉上也沒了笑容。他突然想到，竹下俊現在只有19歲，還只能算是個大孩子，他現在表現出來的是他的本性，可等他漸漸年長后，他還能保持這種本性嗎？就像自己，有些事就瞞著竹下俊，並不是說他想害竹下俊，而是在他的心裏，對日本人就有一種根深蒂固的防備心理，就算是對竹下俊，在內心的最深處，也有一道看不見的牆，將他最隱秘的想法給包圍了起來！

※※※

周衛國精神為之一振，他雖然始終認為中國一定可以打敗日本，但卻不知從戰略層面應該如何考慮，如今戰略大家就在眼前，當然要問個明白了，所以立刻站起，向蔣方震鞠了一躬，說：「世叔請明示！」

蔣方震微笑著說：「他們這麼做不正表明他們心虛嗎？其實他們的學員心中都明白誰是前三名，他們的親王這麼做只有讓人瞧不起！」

蔣方震嘆道：「軍閥混戰，國民政府政令不通，受苦的還不是老百姓！」

蔣方震呵呵一笑，說：「衛國啊，日本人的無恥你難道現在才知道嗎？」

蔣方震繼續說道：「陸軍士官學校還有一個規矩，畢業時宣布畢業生的名單是按名次從前向後的，所以第一個念的就是我蔣方震！那些日本學員太不爭氣，知道不如我，所以我第一個上台拿走了天皇賜刀他們也不敢吭聲！」

蔣方震淡淡地說：「我現在又沒有軍職，更沒有穿軍裝，不是你的上司，不用多禮。」

蔣方震仔細打量著周衛國，好一會才說：「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周老先生高義，上天眷顧，所以給了他一個這麼優秀的兒和_圖_書子！」

武官一出去，蔣方震就微笑著揮了揮手，說：「坐吧，不要拘束。」

周衛國依言脫下身上的裝束，放入袋中，背起，說：「那好，我們回去吧。」

武官立刻起身，向他敬了一個禮后躬身出去了，出去時輕輕把門也帶上了。

蔣方震呵呵一笑，說：「這你可就說錯了，雖然張孝淮是第三名，可那位伏見宮親王一看前三名都是中國人，惶恐之下頓覺無法向天皇交待，所以臨時從後面換了一個叫荒木貞夫的日本學生作第三名，但可能又覺得前四名日本人不過半也是尷尬，所以乾脆又增加了一個叫真崎甚三郎的日本學生作第四名，最終張孝淮只得了第五！」

周衛國說：「您就別逗我了，是誰啊？」

周衛國躬身說：「衛國受教！」

回到宿舍，孫鑫璞已經在了，見他進來，遞給了他一個包裹，說：「衛國，給你的！」

竹下俊立刻跳起就跑，周衛國因為一身劍道裝束，所以也追不上竹下俊，兩人就這樣繞著小樹林追來追去，到了後來，都不知道究竟是誰追誰了。

蔣方震說：「日軍目前佔據我東北，《塘沽協定》后，日軍又在華北駐軍，一旦有變，日軍如以舉國之軍力由北向南進擊，屬平原攻勢，有利於日軍發揮火力和機動性，中國目前尚無可以抵敵之軍隊。如此則日軍必勢如破竹！中國危矣！如有可能，中日開戰後，我們應力爭在華東方向開闢第二戰線，逼迫日本兩線作戰！而且中國地勢西高東低，日軍由東往西打，屬於典型的攀緣攻勢，我們可以節節抵抗，同時鞏固後方，將日軍拖入持久戰！相持戰地點可選在湖南山地第二地理稜線處，底線國防工事則配置在川康一線。唉！未思戰，先思敗，本為兵家大忌，但中國的現實，卻容不得我們計較個人得失！國之存亡，民族興衰，方為大者！」

蔣方震說：「他就是辛亥革命風雲人物張孝淮！黃興將軍曾有一聯：『唯有真才能血性，須從本色見英雄』就是贈他的！」

蔣方震笑道：「你這就是往我臉上貼金了，其實持久戰並不是我，而是由德國軍事總顧問法肯豪森將軍在今年7月提交的『關於應付時局對策之建議書』中提出的，在建議書中他不但認為『目前威脅中國最嚴重而最迫切者，當然日本。日本對中國之情，知之極悉。其利害適與中國相反，故必用盡各種方法破壞中國內部之團結與圖強，至少設法遲延其實現』，提到『目前中國陸軍，故不能擔任新式戰爭，但未若不可用持久抗敵，迫使和_圖_書其增加兵力』，還提出了一系列實際措施，以備抗戰。」

聽到這裏，周衛國笑了。

周衛國大吃一驚，蔣方震的威名他可是早就聽說過了！無緣相見真是一大憾事！

周衛國點了點頭，覺得蔣方震說的很有道理。

周衛國立刻說：「世叔過獎了！」

周衛國肅然說：「縱觀國內軍政各界人士，唯有您能把未來的中日之戰看得這麼透徹！」

周衛國瞪大眼，說：「真的？不知是哪位將軍？」

周衛國也嘆了口氣，說：「不管國民政府和那位張少帥如何解釋，東北總歸是丟了！就算是殺了他們也無濟於事！」

蔣方震欣慰地笑了：「你能明白這一點也不枉了我跟你說這麼多！」

竹下俊鬆開周衛國的手，說：「衛國君，今天就到這裏吧，劍道你已經入門了，今後的修為怎樣，全靠你自己！下周我們就可以開始對練了。」

周衛國突然一把抓住竹下俊，竹下俊吃了一驚。

周衛國低聲念道：「唯有真才能血性，須從本色見英雄！能得黃興將軍如此誇獎，定非常人！難怪能與您和蔡將軍並列三甲！」

周衛國愣住了，慢慢地鬆了手。

蔣方震思緒回到了從前，說：「我當初像你這麼年輕的時候，可一點也不謙虛！」

兩人都是默然。

中國駐德大使館倒也不是很遠，電車二十幾分鐘就到了。

大使館的主樓是一棟三層樓，武官辦公室在二樓。

蔣方震嘆道：「國弱民貧，軍閥混戰，有心無力啊！」

蔣方震笑笑，周衛國既然提到了他前保定軍校校長的身份，他也就不再糾纏于禮節這種細枝末節的問題了。

周衛國肅然說：「卑職不敢！」

周衛國走到大使館門口，亮出柏林軍事學院的學員證，大使館的警衛就放行了，而且對他說：「你是周衛國長官吧？特使交待說你到了以後到武官辦公室找他。」

蔣方震笑著說：「這位可是大名鼎鼎啊！」

周衛國微笑著依言坐在了蔣方震的下首。

周衛國嘿嘿傻笑，坐下了。

蔣方震繼續說道：「不過我當時可也沒給日本人留面子，我是第一名嘛，給前十名畢業生髮完證書後第一名是要發言的。日本人總以為給了我這麼大榮譽我總該講講日本的好話吧？可我才不跟他們客氣呢！我上台後就說了一通話，大意就是中國從日本學了兩件東西最不可救藥，一個是教育，一個是陸軍！說完，我就下來了。把那些日本人氣得啊！哈……」

蔣方震說：「所以我從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畢業后很快就來到了德國，只有德國的軍事，才是我想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