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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衛國說：「這個戰略當然是正確的，只是把戰場放在淞滬地區卻未必是最佳選擇。」

待杜聿明走後，周衛國和孫鑫璞互相對視一眼，都是苦笑。看來周衛國果然沒有料錯，參謀本部終於想讓他們打巷戰去了！但命令既已下達，兩人自然毫不遲疑，立刻命令戰車一連和三連戰車兵登車。由於準備充分，因此戰車一連和三連很快就開拔了，不久就來到了軍列登車處。

周衛國看著孫鑫璞的雙眼，孫鑫璞也坦然地看著他。

看見枕戈待旦的戰車一連和三連，杜聿明滿意地笑了。

念完命令，杜聿明對周衛國和孫鑫璞說道：「你們胡營長已經帶著二連和搜索車營先出發了，你們就跟著我走京滬線吧。」

過了一會，戰防炮營營長也進了臨時指揮部，見到三人先敬了個軍禮，說：「國民革命軍裝甲兵團戰防炮營營長田耕園奉命來到！」

正思考間，突然有傳令兵進來報告說裝甲兵團的戰防炮營已經抵達。

孫鑫璞突然長長舒了口氣，說：「衛國，今天我把一切都告訴了你，真是渾身輕鬆！我再不想干這種偷偷摸摸窩裡斗的事了！我要在戰場上和小日本真刀真槍地干！多殺他幾個小日本！」

所有人大聲回答：「不怕！」

周衛國嘆了口氣說：「其實這次我們先發制人也是迫不得已！」

見孫鑫璞果然不像說笑，周衛國也收起了笑容，說：「你也說過，就要上戰場了，死都不怕，還有什麼好怕的？你說吧！」

半小時以後，當杜聿明帶著戰防炮營趕到時，戰車一連和三連已經裝車完畢。

8月18日下午，戰車一連、三連迎來了他們的長官裝甲兵團團長杜聿明。

孫鑫璞低下了頭，說：「衛國，我知道你說的有道理，可是我們也是身不由己！」

※※※

所有人立刻肅立。

8月18日晚10點，戰車部隊抵達上海城區，卸下裝備后，杜聿明接到了新的命令，命令戰車一、三連及戰防炮營配屬第87師261旅522團，戰車第二連配屬第36師於19日凌晨5時協同進攻楊樹浦之敵。杜聿明當即命令戰車一、三連向87師戰區進發，直屬連就地休息，等候戰防炮營。

兩人都爽朗地笑了，頓時都有惺惺相惜之感。

孫鑫璞嘆道：「蔣校長真是高瞻遠矚！在那時就能看到這一點！」

孫鑫璞說：「迫不得已？怎麼說？」

孫鑫璞眉頭緊鎖，說：「那我們豈不是明知是火坑還要往ｈｅｔuｂｏoｋ•cｏｍ.com下跳？」

把請戰的戰車兵們都趕回去后，連部只剩下了周衛國和孫鑫璞兩人，周衛國突然臉有憂色。

孫鑫璞抬起了頭，說：「衛國，你知不知道，由於你在中央軍校平常的言行比較激進，上頭懷疑你有通共的嫌疑！所以還派我監視你！」

※※※

孫鑫璞想了想點點頭說：「淞滬地區離海面太近，駐上海的日軍可以直接得到他們海軍和艦載航空兵的全力支援，再加上我們在自己的城市作戰多少有些投鼠忌器，的確不利於我們作戰。」

周衛國苦笑，看來這又是一個迷信戰車部隊的人了！不由說道：「易團長，戰車部隊不是萬能的，我們還希望得到您的步兵的配合！」

周衛國說：「謝長官！」

到了臨時指揮部，三人互相做了簡短的自我介紹，周衛國和孫鑫璞知道了522團團長名叫易安華。周衛國立刻開始向易安華詢問近日的戰況，這才知道原來522團所屬的261旅原本負責吳淞防務，今日61師接替了他們的防務他們才得以抽身而出投入對市區的攻擊。所以他們對當面之敵的情況也不是很了解，但聽前面參加攻擊的部隊介紹，日軍的工事基本都是以鋼筋混凝土築造，難以摧毀。前面攻擊部隊的傷亡都很大。僅在14日，88師264旅旅長黃梅興就在持志大學前沿被日軍炮彈擊中腹部當場陣亡，全旅傷亡近千，但進展甚微。

田耕園頓了頓，又問道：「不知哪位是戰車一連周衛國連長？」

將所有戰車兵集合后，杜聿明看著周衛國，說：「你就是周衛國？」

孫鑫璞不斷點頭說：「衛國，我看你分析得很對！上海都打響兩天了，上頭還沒給我們作戰命令，是不是也和你想得一樣？」

孫鑫璞一咬牙，說：「衛國，其實我在進中央軍校之前就是『軍事委員會密查組』的人，進中央軍校是負有特殊任務的！」

周衛國驚呆了，他沒想到在他引以為傲繼承了黃埔精神的中央軍校居然還有人在監視他！不就是自己平常喜歡談論局勢嗎？通共？通共又怎麼樣？共產黨之所以能有這麼大號召力國民政府自己難道就不該反思嗎？如果百姓都過得好好的誰願意冒殺頭的危險「革命」？

周衛國說：「你記不記得前年我們在德國的時候，原來保定軍校的蔣百里校長曾來看望過我們？」

他當然不會認為周衛國這是臨上戰場突然害和_圖_書怕了。

孫鑫璞說：「這件事我瞞了你很久，原本在中央軍校時我們不熟，那倒也罷了，可是在柏林這兩年我們住在一個宿舍，又瞞了你兩年我心裏實在過意不去！」

看到這兩個戰車連驚人的效率，杜聿明目中滿是讚賞之意，帶著團直屬連上了軍列就命令開車。戰防炮營只好上了後面的軍列。

周衛國心中苦笑，看來這就叫「恩寵」了！

杜聿明說：「你先不要謝我，仗打得好，我還要謝你！」

孫鑫璞頓了頓，說：「不過，我是真心佩服你，所以在向上頭彙報時，沒有說你一句壞話！我也是有良心的人！絕不會做出陷害別人這種下作的事！再加上有人向上頭施壓，所以對你的調查也就不了了之了！」

周衛國苦笑道：「鑫璞，這就是作為中國軍人的最大悲哀！指揮你作戰的都是一群外行！你再會打仗又有什麼用？」

周衛國肅立說：「是的！長官！」

好一會，周衛國說道：「鑫璞，我相信你！」

說完，向孫鑫璞伸出了手。

孫鑫璞大聲說道：「對！衛國，我聽你的！不管派我們到哪裡，我們都一起殺他狗日的！」

杜聿明轉身又對所有戰車兵們大聲說道：「你們怕不怕死？」

聽到國軍在上海和日軍開戰的消息，戰車兵們個個都熱血沸騰：這回終於和小日本開打了，而且還是我們先動的手！想想從「九·一八」以來，國軍和小日本打的仗有哪一次不是倉促應戰甚至乾脆就是打不還手？如今終於輪到國軍先發制人了！

杜聿明大聲說：「好！我現在就帶你們上戰場！和小日本好好乾一場！現在我宣布軍政部命令！」

說到這裏，周衛國突然面色一整，說：「但既然身為軍人，在這時候絕不能意氣用事，亂了大局！士氣可鼓不可瀉！我們還是要做好隨時增援上海的準備！如果這次淞滬戰役的戰略目的能實現，就算我們戰車部隊都消耗在上海也值！」

田耕園向周衛國說道：「來的時候，杜團長命令我們戰防炮營全權歸周連長指揮！」

周衛國越聽越糊塗，忍不住說：「鑫璞，有什麼事你倒是說啊！別讓我干著急！」

周衛國看他突然變得嚴肅不覺有些奇怪，說道：「什麼事要告訴我？至於這麼嚴肅嗎？」

孫鑫璞嘆了口氣，說：「『軍事委員會密查組』原本是軍方內部的情報組織，你們進中央軍校兩天後，也就是民國二十一年的四月一日，『軍事委員會密查組』改https://m.hetubook.com.com組成了『復興社特務處』，我就成了特務處的人了。」（「軍事委員會密查組」和「復興社特務處」都是「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即軍統的前身。）

周衛國笑了，說：「那你倒說說你是哪位高官的公子？」

戰車兵們紛紛跑到連部請戰，卻都被守在電話機前等待命令的周衛國訓了回去：「吵什麼吵？仗有得你們打！輪到咱們上的時候，一個也拉不下！不知道現在是一級戰備嗎？都給我滾回自己的坦克上去！再看到誰敢離開自己的坦克我就斃了他！」

想到這，周衛國說道：「易團長，我們得到的命令是配合522團進攻楊樹浦當面之敵，不知您對明天的戰鬥怎麼看？」

田耕園看到周衛國臉上神色，明白他心中所想，便笑道：「周連長，你就不要客氣了，我比你年長，就自稱一聲老哥了。老弟在方山的訓練我都看在眼裡，說實話，老哥我心裏就一個字，服！明天的戰鬥，只要你一聲令下，我們戰防炮營絕不含糊！揍他狗日的！」

聽易安華介紹完情況后，周衛國陷入了沉思。此次會戰雖有裝備150mm重炮的炮10團1營參戰，但城區樓房林立，視野不佳，重炮無法給步兵提供有效的火力支援，肯定是指望不上了。看來只有依靠自己這兩個戰車連和即將趕到的戰防炮營了。

周衛國點頭說：「這也是我擔心的！不過選擇在上海打也有好處。日本人在上海原本就駐有一支約3000人的海軍陸戰隊，再加上所謂的在鄉軍人、艦載機動兵和已登陸的增援部隊，總共有萬餘人！我們在上海這麼一打，日本人必定不會甘心讓我們吃掉這萬餘人，而且日本人素來就有佔領一塊地方就絕不放棄的習慣，所以他們肯定要增兵上海，這樣就有效地牽制了日軍在華北平原的進攻！給華北方面備戰爭取了時間。如果日軍在上海大規模增兵，最終我們就能迫使日軍兩線作戰，那麼我們的戰略目的也就達到了。還有，上海有各國的租界，我們在上海和日本人打也有打給歐美國家看的意思。不過，我現在還擔心上頭把我們戰車部隊放到上海市區和日本人打巷戰！你知道，我們的坦克裝甲防護力弱，本身就不適合於和日本人近戰。如果上頭能把手頭所有的裝甲部隊和摩托化部隊都集中起來組建一支高機動性的作戰部隊，在未來戰役規模擴大時用以保障我淞滬地區各部隊側翼的和圖書話，我想我們的價值會得到更大程度的體現！」

周衛國有些明白了，說：「你是說，你不是真正的學員，而是特務？」

周衛國說：「我不但在大使館見到了蔣校長，還聽他談了對中日戰爭的看法。在應對日軍進攻方面，他曾提出變日軍由北向南平原攻勢為由東向西攀緣攻勢的戰略構想。看來這次淞滬會戰就是這個戰略構想的具體體現了。」

周衛國嘆了口氣，說：「只怕未必！參謀本部的那群人你還不知道嗎？恐怕只是一時捨不得罷了！我敢肯定，只要戰局不利，上頭一定會派我們去上海！」

周衛國說：「我就是！」

周衛國將孫鑫璞的話連起來仔細想了想，長期以來對孫鑫璞的一些疑惑也就很快得到了解答。當初他對委員長接見時孫鑫璞對參謀本部的情況表現出的熟悉還感到奇怪，但現在既然知道孫鑫璞是特務，這就很容易解釋了。同樣的，作為一個非專業的學員，孫鑫璞在畢業演習中表現出的指揮能力也就可以理解了。至於這向孫鑫璞上頭施壓的人，只怕就是張治中了。

周衛國心中嘆了口氣，如果這兩個營平常和戰車連在一起訓練，那麼協同后發揮的戰鬥力當然是驚人的，但現在給他的卻是常規的步兵，恐怕步坦協同就別想指望了。不過易安華能毫不猶豫就給自己兩個營，看來對戰車部隊還不是一般的信任，不過這樣一來，自己肩上的擔子就更重了！

周衛國此刻對孫鑫璞頓時刮目相看，是啊，對於雙重身份的孫鑫璞來說，在柏林軍事學院畢業考核中能拿到良的總評成績，的確是太不容易了！

孫鑫璞臉色黯淡，說：「那倒不是我們乾的，我們有專門的外勤組。」

孫鑫璞突然異常嚴肅地對周衛國說：「衛國，就要上戰場了，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周衛國和孫鑫璞都是立正敬禮，說：「是！」

孫鑫璞緩緩說道：「其實從進中央軍校開始我就不是普通學員！」

孫鑫璞不由奇怪地問道：「衛國，你怎麼了？」

易安華笑道：「這沒有問題，我可以給你兩個步兵營！就是不知周連長想怎麼打？」

孫鑫璞點了點頭，說：「中央軍校是委員長最看重的地方，當然不能出任何差錯，不能讓共產黨插|進來，所以我們的任務就是甄別中央軍校可能的共黨分子！」

易安華呵呵一笑，說：「我們以前打仗從來就沒有戰車部隊配合，現在有了戰車部隊，仗當然就好打了！」

周衛國怒道：「呸！和_圖_書還外勤組！中國人殺中國人有什麼本事？有本事去殺日本人去！天天就知道窩裡斗，難怪日本人敢欺負我們！」

周衛國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他何嘗不知道孫鑫璞也有苦衷？

部隊一停下休息，522團團長就親自跑來拉周衛國和孫鑫璞到了臨時指揮部。

孫鑫璞繼續說：「被蔣委員長接見之後，我又接到在德國監視你們的任務。後來我們就一起去了柏林。不過在柏林天高皇帝遠，去的學員又都是有後台的人，所以我只要每個月通過大使館的電台向國內發一個簡報就可以了，這時我才真正感覺自己像一個軍校學員！為了彌補我在中央軍校拉下的課程，我在柏林拚命地學習，最後總算是沒有辱沒這身軍裝！」

孫鑫璞正色說：「衛國，我現在不是在和你說笑！我是說真的！」

當戰車一連和三連出現在楊樹浦時，87師261旅522團也同時抵達，所有看見他們的步兵都是滿臉興奮，這可是自己的戰車部隊啊！他們別的不懂，但這種鐵皮包著的傢伙能抵擋子彈他們還是明白的，看見自己這邊也有這種武器，無形中，他們的膽氣就更壯了！要不是長官嚴令噤聲，恐怕大家早就開始歡呼了！

周衛國頓時大喜，戰防炮營裝備的德制37mm反坦克炮穿透力還是很強的，應該可以在明天的戰鬥中起很大的作用。

孫鑫璞說：「是啊，你當時好像還不在，不過蔣校長曾叫你去大使館找他，不知你後來見到他沒有？」

周衛國冷笑道：「恐怕還有暗殺吧？」

聽到田耕園這麼說，周衛國大為欣慰，指揮部隊就該如臂使指，如果處處受人摯肘，這仗還沒打就先輸三分了！

杜聿明點了點頭，說：「聽說戰車一連和三連都是你訓練的？很好！很好！果然不愧是中央軍校畢業的佼佼者！德國軍校留學的高才生！」

周衛國一愣，說：「什麼是『軍事委員會密查組』？」

孫鑫璞也伸出手，緊緊握住周衛國的手，兩人相視一笑，頓時胸中充滿豪情！

周衛國也大聲說道：「對！殺他狗日的！」

孫鑫璞繼續說道：「後來你在畢業演習中表現突出，我們被蔣委員長接見之後，上頭就再不敢動你了！」

周衛國愣住了，田耕園不但是中校軍銜，比他和孫鑫璞都要大，軍階還是營長，自己如何能指揮他？

杜聿明大聲念道：「茲令國民革命軍裝甲兵團團長杜聿明率所部裝甲兵團於八月十九日凌晨一時前進抵上海楊樹浦區域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