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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又面色一緊，說：「衛國，你記住，我們八路軍是人民的隊伍，我們的身後就是陽村的群眾，所以我們絕不能後退一步！就算我們三連全部死光，也不能讓鬼子過去！衛國，答應我，一定要把鬼子擋住啊！」

邊上的戰士也跟著一起落淚。

探出身體向敵人射擊當然顯得很勇敢，可當面對的敵人是訓練有素的鬼子時，這無疑就是自殺的行為了！一排在他的言傳身教下根本不會做出這麼愚蠢的舉動，可二排三排他就沒辦法了！

衝上來的鬼子被戰士們的密集投彈硬生生地炸了回去，但是他們撤退的時候卻拖走了山坡上所有的鬼子屍體！包括剛剛添上的十多具屍體！同時鬼子機槍的壓制射擊也造成了三連十幾個戰士傷亡。

許光榮話音未落，王守榮就被鬼子的子彈擊中，身體軟軟地倒了下來。

傷亡情況很快就報上來了，結果讓許光榮大吃一驚！除了掩護群眾撤退的炊事班，三連現在竟然只剩下了八十九人！其中還有二十多名重傷員！也就是說，現在三連的戰鬥人員只有六十幾個人了！

周衛國實在忍不住，走到許光榮身邊低聲問道：「連長，怎麼這次我們的傷亡會這麼大？」

王守榮又說道：「把我……抬到……連長那裡……去。」

等戰士們都解下了綁腿，周衛國又吩咐他們將綁腿包上小石塊，再裹在手榴彈彈體上，只是要留出拉環的位置。

許光榮掙扎著要起身，又引起了一陣劇烈的咳嗽，周衛國趕緊上前扶住了他。

周衛國搖了搖頭，哽咽著說：「連長，你永遠都是我的連長！等你傷好后我們再一起打鬼子！」

周衛國直覺心中難受。王守榮本不必死的，但他卻是有心求死，誰也攔不住！其實他並不是什麼壞人，當初只是一時糊塗，而且現在他也用鮮血洗刷了自己的恥辱！他無愧於一個軍人的稱號！只是這代價實在太大了！

丁義生正色說：「許連長，你瞧不起我們兵工廠是不是？我們也是軍人，殺鬼子也應該有我們的一份！」

說完，就要跪下，丁義生趕緊扶住了許光榮，兩人又僵持了一會，最終，丁義生只好嘆了口氣，帶著兵工廠的人撤了下去。

手榴彈不斷爆炸，但由於鬼子這次進攻分得太散，手榴彈的殺傷效果卻是有限，眼看著鬼子越來越近，許光榮一咬牙，舉起駁殼槍帶頭將身體探出戰壕向接近的鬼子射擊。

許光榮嘆了口氣，說：「衛國，我的傷我自己知道，我怕是撐不到那個時候了！」

果然，在周衛國點頭后ｗwｗ.hｅtubｏoｋ•ｃoｍ.cｏｍ，許光榮的眼神開始漸漸迷離起來，又過了一會，許光榮突然頭一歪，雙手下垂，犧牲了！

這時，從後山又爬上了十幾個人，許光榮和周衛國定睛一看，見領頭的竟然是兵工廠廠長丁義生！而派去通知兵工廠轉移的鐵牛也陪在丁義生的邊上。

話說完就開始劇烈咳嗽。

越說到後來，語調越快，呼吸也開始急促起來。

許光榮皺了皺眉，沒有再說話，他實在沒法理解鬼子的這種思維！

周衛國剛介紹完敵情，留在陣地的警戒哨就通知鬼子又上來了！

許光榮一把抓住周衛國的手，說：「衛國，我求你件事！」

周衛國沒有反對，畢竟一排已經傷亡了十個戰士！

鬼子的這次進攻看來是孤注一擲了，只見山腰上百來個鬼子端著槍正嗷嗷叫著往山上沖。

周衛國猜得沒錯，鬼子擲彈筒的榴彈已經消耗光了！

丁義生還要再爭辯，許光榮一揮手，說：「丁廠長，你要是再不撤，我就給你跪下了！」

鬼子這回進攻被打退後並沒有馬上發動下一次進攻，而是從附近找來了大堆的枯枝，堆在空地上，又將拖下山的鬼子屍體一層層壘在了枯枝上面，隨後點起幾支火把，將那一大堆枯枝點著。

這時，三班的機槍手也在探身射擊時被鬼子擊中，副射手剛要拿起機槍接替射擊，王守榮就沖了過去一把搶過了機槍，一躍而起，站上了戰壕邊緣，對著衝上來的鬼子拚命射擊，邊射擊邊大聲吼道：「小鬼子！你們來啊！爺爺我在這等著你們呢！」

※※※

鬼子當然為他們的輕敵付出了代價，再次在丟下三十來具屍體後撤了下去，但是打退鬼子的這次進攻后，二排三排卻傷亡了有三四十人！而且其中陣亡的還佔大多數！兩個排加起來的傷亡竟然是一排的三倍還多！

王守榮臉色蒼白，看著許光榮一字一句說道：「老連長……你……別罵我……孬種！我……不是……孬種！」

周衛國大驚，立刻上前扶住了許光榮。

周衛國冷笑數聲，說：「遇上了我，他今後恐怕再也做不了夢了！」

有機靈的戰士立刻猜出了周衛國的意圖，都是笑呵呵地開始將小石塊往手榴彈彈體上纏，還向那些不明白的戰士解釋這樣做的原因是為了讓小石塊充當預製破片。

一排撤出陣地后，鬼子的擲彈筒像瘋了一樣在短時間內連續發射了十幾輪榴彈，搞得周衛國都懷疑他們哪來那麼多榴彈？

許光榮傷在左胸部，看傷口的位置傷的應該是和圖書肺部。

至於彈藥，子彈平均每個戰士僅剩下不到六發！即使加上林水生和柱子兩人身上的六個子彈盒共兩百三十發子彈，六十幾個戰鬥人員平均下去每人也才只有十發！如果留出機槍用的子彈，每個戰士就只能分到五六發了！手榴彈也只剩下了五箱多，只夠每個戰鬥人員分一顆多一點！

王守榮深吸了口氣，點了點頭。

許光榮皺了皺眉，先讓戰士們接過了手榴彈，隨後溫言對丁義生說：「丁廠長，你們送來的手榴彈我們都收下了，感謝兵工廠的同志們！但這裏還很危險，你們還是趕緊回去跟著群眾們撤吧！」

王守榮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突然頭一歪，就此犧牲！

許光榮剛帶著二排三排進入陣地，鬼子就沖了上來，這次進攻鬼子還是只出動了一個小隊，看來他們已經認準了山頂只有三四十個八路軍！

周衛國含著淚說：「連長，你說，無論什麼事我都答應你！」

丁義生擺手說：「我不撤！今天你就是說破天我也不撤！」

鬼子一退，周衛國就開始給王守榮檢查傷口。很快，周衛國就發現王守榮胸腹都有傷口，這些傷口現在都在不停地往外冒血，腹部的傷口甚至連腸子都流了出來！

許光榮哭了，大聲說：「王守榮，你不是孬種！你是好樣的！」

周衛國想了想，低聲吩咐戰士們都解下自己的綁腿，並準備好手榴彈。

鬼子的這次進攻損失了二三十人，一排卻是無一傷亡！戰士們都興高采烈，倒是偷上陣地的林水生和柱子卻在心裏不住埋怨自己為什麼當初不向周衛國學會用手榴彈？

許光榮本想等鬼子衝進五十米距離后再下令開火，但鬼子竟像是猜到他心思一樣，衝到百來米就突然分散卧倒，隨後開始匍匐著向山頂接近。

當看到從山頂撤到隱蔽壕的二排三排戰鬥減員竟超過了三分之一時，周衛國不由目瞪口呆！二排三排這仗是怎麼打的？

果然，鬼子在頌唱完葬歌后，立刻開始了新一輪進攻，剩下的八九十個鬼子在渡邊的帶領下大叫著往山上沖，似乎根本就沒有要隱蔽的意思。

※※※

王守榮突然睜開眼，看著周衛國，用微弱的聲音說道：「衛國……我……對不住……你，求你……別記恨我！」

鬼子終於被打退了！

這時，許光榮帶著三連的二排三排終於運動了上來！

周衛國沖李勇呲牙笑了笑，說：「老李，我沒事！鬼子真夠笨的，竟然還是只出動了一個小隊！鬼子指揮官難道就不懂得一鼓作氣的道理？我真是越來越喜歡和_圖_書他了！」

火越燒越旺，山下的鬼子突然開始頌唱，開始是零星的幾個人在唱，到最後，所有的鬼子都開始跟著唱。鬼子唱的什麼內容許光榮雖然聽不明白，但語調的悲涼還是能聽得出來的，看來山下的鬼子正在為死去的鬼子唱葬歌！

戰士們雖然不明白周衛國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既然這是周衛國的命令，他們自然是毫不猶豫就都執行了。

丁義生氣喘吁吁地進了隱蔽壕，和許光榮一照面就大聲說道：「許連長，我帶著兵工廠的工人給你們送彈藥來了！這是我們兵工廠剩下的最後十二箱手榴彈！我們這些人也準備都留下，和你們一起殺鬼子！」

許光榮咳嗽了幾聲，苦笑著看了一眼周衛國，低聲罵道：「媽的！老子……打了十年仗，沒想到……最後……竟然會死在個……沒見過面的……鬼子手上！」

周衛國卻是一臉凝重，說：「連長，按照鬼子一貫接受的教育，戰死沙場是他們最大的榮耀！他們在這時火化戰死者，正是為了激發所有人的鬥志！所以，鬼子肯定很快就要發動進攻了！」

許光榮澀聲說：「丁廠長！你是兵工廠廠長，不是普通戰士！怎麼能這麼意氣用事？你現在最大的責任就是帶著兵工廠儘快轉移！根據地不能沒有兵工廠！你們兵工廠的每一個人，都是我們根據地的寶貝！少了誰我許光榮都擔待不起！根據地好不容易建起來的兵工廠絕不能毀在我許光榮的手上！」

許光榮臉上突然露出了笑容，說：「衛國！我死以後，三連就交給你了！我相信，以後三連在你的帶領下一定會威名遠揚的！」

等戰士們將手榴彈都纏好小石塊，鬼子也接近了一排陣地，沖在前面的鬼子已經開始了試探性射擊，但在周衛國的命令下，一排戰士卻都隱蔽在戰壕里，沒有理他們。進攻的鬼子大喜，以為剛剛擲彈筒發射的榴彈已經把山頂的八路軍消滅得差不多了，立刻直起身子，發一聲喊，向山頂沖了上來，等警戒哨低聲告訴周衛國鬼子進入了四五十米範圍內后，周衛國一聲令下，戰士們都是冷靜地拉下了手榴彈彈體上的拉環，隨著導火索燃燒后發出的黃煙，戰士們在默數了三下后，將包纏了小石塊的手榴彈迅速朝鬼子仍了出去。

李勇忍不住笑了，說：「老周，鬼子指揮官要是知道你喜歡他，晚上睡覺肯定會做惡夢的！」

許光榮聽見王守榮的聲音睜開眼，低聲罵道：「你他媽怎麼過來了？我一時還死不了，你快回去！」

周衛國立刻把楊大力叫了過來m.ｈｅtｕbｏｏｋ.cｏｍ•cｏｍ，隨後和他一起抬起王守榮，走到許光榮身邊，將他放了下來。

周衛國不住點頭，卻是說不出話來。

現在二排三排的傷亡都這麼大，再留預備隊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許光榮苦笑說：「丁廠長，你們和我們不一樣……」

周衛國剛要提醒許光榮注意安全，就聽見一聲槍響，許光榮身子一晃，往後就倒。

幸好這回戰士們都在周衛國的指導下製造好了加料的手榴彈，等鬼子接近到四五十米后，許光榮一聲令下，戰士們紛紛將拉了弦的手榴彈投向鬼子。

聽到群眾已轉移的消息，周衛國總算是鬆了口氣，立刻向剛進隱蔽壕的許光榮簡單介紹了一下敵情。

奇怪的是，這次進攻之前鬼子擲彈筒竟然沒有射擊！

周衛國卻沒有多想，只是忙前忙后幫著處理傷員，又教其他排的戰士用綁腿給剩下的手榴彈都纏上了小石塊。這才坐下休息。

李勇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加料的手榴彈在飛到鬼子上空后開始爆炸，四散的小石塊和著手榴彈彈片立刻把鬼子炸倒一片，鬼子還沒看到山頂八路軍的影子就不得不狼狽地撤了下去！

周衛國一驚，帶著幾個戰士三兩步衝到王守榮身邊，將他從戰壕邊緣拉了回來，在戰壕中放平，隨後指揮著一班二班戰士將剩下的所有手榴彈都扔向了沖近的鬼子。

稍稍休息了一會後，許光榮立刻命令全連清點傷亡情況並收集剩餘彈藥。

丁義生打斷許光榮的話，說：「我們怎麼不一樣了？你是黨員，我也是黨員！你穿著軍裝，我也穿著軍裝！保護群眾是你的責任，同樣也是我的責任！」

周衛國強忍住心中的不安，迅速檢查了一遍許光榮的傷勢。

許光榮嘆了口氣，說：「戰士們都殺紅了眼，大半個身子露出戰壕，被鬼子冷槍打死了不少！」

抱住許光榮的屍體放聲痛哭。

戰鬥結束后，鬼子的擲彈筒沒有再射擊，許光榮也沒有帶著戰士們撤出陣地。

看見許光榮，周衛國第一句問的就是：「連長，鄉親們都轉移了嗎？」

周衛國流著淚點了點頭。

許光榮想了想，命令所有能走動的戰士都跟著他上陣地！

說完指了指身後十幾個肩扛彈藥箱的兵工廠工人。

周衛國大叫一聲：「連長！」

許光榮一眼看見立刻大聲叫道：「王守榮，你個渾蛋，給我隱蔽！」

周衛國無語了。

許光榮嘆了口氣，低聲說：「守榮，我沒有……要罵你……的意思，你回去吧！」

許光榮不由眉頭緊鎖，現在三連的兵力和彈藥都不如鬼子，這仗該怎麼打hetubook.com.com下去？許光榮不是沒想過犧牲，可就算是犧牲也要有價值啊！如果全連都拼光了陣地還是沒守住，那麼因為遭到頑強抵抗而損失慘重的鬼子必然會將怒氣都發泄在陽村的鄉親們身上，那麼鄉親們的命運……許光榮突然不敢再想下去了！

想到這裏，許光榮不由皺緊了眉頭，低聲問周衛國：「鬼子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怎麼會在這時候火化自己人的屍體？他們就不怕這樣做會影響到部隊的士氣嗎？」

周衛國一邊告訴許光榮不要說話，放慢呼吸，一邊迅速掏出急救包，從裏面找到紗布壓在許光榮的傷口上，隨後開始用繃帶給許光榮包紮（許光榮此時已有開放性血、氣胸。開放性氣胸急救時首先應封蓋傷口，將開放性氣胸轉為閉合性氣胸，再穿刺胸膜腔抽氣減壓，封蓋傷口用凡士林紗布當然更好，但一般急救包中不會有凡士林紗布，也不會有穿刺針，情況緊急下只好先用普通紗布覆蓋了。至於血胸，又要根據非進行性血胸、進行性血胸或凝固性血胸區別處理，方法有閉式胸腔引流、剖胸探查止血等，但實際上這些措施在戰場急救時都很難做到）。

王守榮眼中立刻現出了淚光。

許光榮連續說了這麼多話，竟然沒有一絲吃力，這讓周衛國突然有了種不祥的預感。

周衛國迅速從急救包里拿出了紗布和繃帶，將紗布壓在了王守榮的傷口上，開始包紮，心中卻是明白，王守榮傷得這麼重，根本就沒有辦法救活！

※※※

說完呼吸又急促了起來。

想到這裏，周衛國不由重重地嘆了口氣。

許光榮幾乎是懇求地說：「丁廠長，都到這時候了，你就別跟我爭了！我求求你，快點撤下去吧！」

許光榮點頭說：「你放心，我讓炊事班掩護群眾從後山轉移了！團里我也派通訊員彙報去了！你們這裏情況怎麼樣？」

許光榮不假思索，立刻命令一排留在隱蔽壕中充當預備隊，由二排三排跟他上陣地。

許光榮沉著地只等鬼子進入四五十米才命令戰士們投彈，由於這回鬼子進攻速度太快，一排曾用過的加料手榴彈卻來不及製作了。

鬼子一退下去，戰士們也不用周衛國吩咐，留下警戒哨后立刻貓腰撤出陣地，躲入了山後的隱蔽壕，順便將隱蔽壕又加長加深了一些。

兵工廠的人撤下去后，許光榮立刻命令戰士們收集重傷員的彈藥，彈藥剛收集好，山頂的警戒哨就通知鬼子又發動進攻了！

王守榮見許光榮中彈，立刻彎腰跑了過來，到了許光榮身邊后忍不住焦急地叫道：「老連長，老連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