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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衛國轉向那九名逃兵，冷冷地說道：「誰都知道我周衛國打鬼子從來沒有手下留情這個說法！但是，你們不是鬼子！所以，我可以給你們一次選擇的機會！你們可以選擇當個逃兵，也可以選擇回到我們這支打鬼子的隊伍！對你們做出的任何選擇，我都會尊重！」

朱子明本來不想收下，但見了周衛國臉上堅決的神情，也只好收下了。

周衛國在心裏嘆了口氣，炮兵連里有不少是原來跟著吳有財參加八路軍的偽軍，這段時間獨立團作戰不利，難保其中的偽軍老兵油子不會有什麼想法。

說完，彎腰撿起了地上的大洋，隨後走到朱子明面前，將大洋遞了過去，說道：「朱老大，這裡是九十六個大洋，我周衛國還欠你四個大洋！」

又翻過了幾座山頭，從隊伍後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吵鬧聲。

不一會，登上前面一個山頭建立了防線的特戰隊向後發出了「安全」的信號。

過了一會，那九名逃兵里突然有人走了過來，走到隊伍面前，「撲通」一聲跪在眾人面前，已是淚流滿面，隨即大聲說道：「俺今天當了逃兵，對不住炮兵連，更對不住為掩護俺們撤退犧牲的三連弟兄，多的俺也不會說，俺要扛槍打鬼子，今後大家盯著俺，俺要是不死在打鬼子的戰場上，俺就不是男人！」

吳有財轉身看向戰士們，深吸一口氣后大聲說道：「同志們，這裡有不少人都知道我吳有財以前是什麼樣的人，我也不怕告訴大家，我吳有財以前就是個漢奸！但是，我吳有財現在問心無愧，為什麼？因為從穿上這身八路軍的軍裝之後，我吳有財就再不是以前的漢奸吳有財了！我是堂堂八路軍的炮兵連長！是抗日打鬼子的漢子！今天我們炮兵連出了逃兵，這是我們炮兵連的恥辱！我們炮兵連的炮雖然沒了，但我們手中還有武器，只要我們還有一口氣在，就要和鬼子拼到底！不為別的，就為我們都是中國人！」

朱子明一擺手，說道：「周連長，俺是個粗人，大道理俺也說不出來，俺就知道俺是個中國人，國家要是亡了，俺們留著這條命有什麼用？在俺們中國的地盤上，俺絕容不得小鬼子橫著走！」

隨著他起的頭，三連戰士都跟著他大聲唱道：「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每個人被迫著發出最後的吼聲！起www.hetubook.com.com來！起來！起來！我們萬眾一心，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前進！前進！進！！！」

周衛國頓時感動的說不出話，是啊，有這麼多的熱血男兒，中國怎會亡國？

最後兩名逃兵對視一眼，也走了過來，卻沒有像前面七人一樣跪下，而是在走過周衛國身邊時彎腰從地上各撿了兩個銀元。

遠遠站在一邊的清風寨人馬也被這嘹亮的歌聲震撼了！

說到這裏，朱子明神色一黯，清風寨近兩年已經擴充到三百來人的隊伍了，但這次為了接應周衛國他們突圍，卻損失了一百多人！此刻想到死去的弟兄，朱子明心中怎能不難過？但很快，對鬼子的憤怒就使得朱子明胸中的怒火燃燒了起來，他大聲說道：「這次俺們清風寨雖然去了一百多弟兄，但他們個個都是好漢子！他們打鬼子，是為國捐軀！俺們這些活著的人也沒什麼念想了，多殺幾個鬼子給弟兄們報仇就是！」

※※※

炮兵連戰士被這雄壯的歌聲震撼了！

朱子明一指被壓過來的八路軍戰士，憤然道：「這些人都是逃兵，被俺們從山上看見了，抓了來讓周連長處置的，若讓他們逃了，豈不是墮了八路軍的威名？」

在戰士們鄙夷的眼神中，這兩人倒也面不改色地沖周衛國一抱拳，說道：「周連長，您是條漢子！咱兄弟都服您！今天您放咱兄弟一馬，咱兄弟忘不了您的恩情！不過，咱也實在受不了當八路的這份苦！實話告訴您，咱這次走也不是想當逃兵，是想去投奔國軍！國軍也是打鬼子，但人家吃的是皇糧，拿的是皇餉，可不像跟著你們八路飽一頓飢一頓的！」

周衛國點了點頭，說：「好！既然大家都不想走，這些大洋我就還給清風寨了！」

周衛國回到隊列前面時，吳有財突然走出了隊列，向周衛國敬了個禮后說道：「周連長，讓我說幾句吧。」

雖然部隊已經突破了鬼子的四道封鎖線，但這裏還只是虎頭山的外圍，鬼子隨時有可能追上來，所以還不能過多停留！

周衛國幾乎是吼著將最後的「中國軍人」四個字說出口。

周衛國站在山道邊，靜靜地看著山道上正在休息的部隊。

周衛國大聲說道：「聽我的口令，立正！稍息！立正！歸隊！」

部隊繼續前進。

八路軍出了逃兵，還讓清風寨的人馬抓住了！雖說https://m.hetubook.com.com清風寨現在是友軍，可一支正規軍的逃兵竟然讓土匪抓住了，臉也算是丟盡了！

經過三天高強度的突圍戰鬥和急行軍，部隊都是疲憊不堪，現在可以休息一下，真是太難得了！

炮兵連的戰士經過他時，不少人也跟著敬禮，他們除了疲憊，臉上的神色多少還帶了些無助。個別炮兵連的戰士一邊走還一邊低聲發著牢騷，更有一些人還時不時留戀地朝後看，到了周衛國面前時，臉上立刻出現不自然的神情。

周衛國沖朱子明一抱拳，說道：「謝謝朱老大！」

看見朱老大走上來，周衛國迎了過去，在他面前停下，向他敬了個禮，說：「朱老大，這次多虧了你們清風寨接應，我們才能這麼順利地突破鬼子的包圍圈。滴水之恩，都該湧泉相報，何況是這麼天大的一個人情？我周衛國現在無以為報，但清風寨的恩情，我永遠不敢忘記！」

周衛國也跟著大聲唱了起來，直到拚命吼出最後一句歌詞，和每個三連戰士一樣，胸中都是熱血沸騰！

周衛國點了點頭，讓在一邊。

周衛國一揮手，對壓著那九名逃兵的三連戰士說道：「放了他們，你們歸隊！」

周衛國看著他們遠去，大聲說道：「還有誰跟他們一個想法的？可以站出來，地上還有九十六個大洋，每人兩塊大洋，還有四十八個人可以分到錢！」

朱子明一愣，雖不知周衛國借錢的用意，但還是立刻吩咐手下叫管帳的二當家送一百塊大洋過來。

說完，吳有財胸膛劇烈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周衛國思慮良久，突然低聲對朱子明說道：「朱老大，能不能借我點錢？」

周衛國想了想，叫過了連部通訊員，強忍住心中的怒火說道：「命令部隊在前面的空地集合，連直屬隊負責警戒。」

周衛國隨手將那兩封大洋摔在了地上，紙包迸裂后，大洋頓時滾了出來，在冬日的太陽下照得閃閃發亮。

炮兵連越走越慢，不知不覺中，三連就已越過了炮兵連。

那十幾名三連戰士毫不猶豫就放了壓著的逃兵，小跑著各自歸隊。

周衛國默不作聲。

良久，迴音在群山中還是久久不息！

炮兵連後面行軍隊伍嚴整的是三連，三連戰士經過他時，都自覺向他敬禮。雖然在這三天的突圍戰鬥中三連因為承擔了比炮兵連更重的作戰任務而出現了不小的傷亡，也顯得更加疲憊，但戰和-圖-書士們的臉上卻個個帶著堅毅無比的神色，步子也邁得堅定有力！就連躺在擔架上的重傷員，都沒有一絲的沮喪心情！他們雖然不知道上級的命令，不過多少也能猜到，今後在虎頭山的八路軍正規軍，只怕也就只剩下他們三連和團屬炮兵連了！但不知為什麼，只要看見周衛國，他們心中就有了信心，更隱約有種期待！主力部隊走了有什麼？只要連長還在，三連就不會怕任何敵人！

說完，這兩人倒也是一派光棍作風，脫下八路軍的軍裝扔在地上，轉身大步往山外走去。

就連群山，似乎都被深深震撼了！

清風寨的人馬是最後上來的，朱老大硬要留在後面給八路軍當後衛，周衛國實在爭不過他，只好同意了。

當周衛國鐵青著臉帶著十幾個戰士壓著那九個逃兵來到隊伍前面時，三連戰士都抬頭挺胸看著他，而炮兵連的戰士裏面，則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周衛國立刻命令部隊繼續前進。

※※※

聽了朱子明這一番話，周衛國胸中也是熱血沸騰，緊緊握住朱子明的手，說：「在如此險惡的情況下，還能有你們這樣自發堅持抗日的隊伍，真是國家之福！百姓之福！」

隨後帶著清風寨的人馬走上了岔道。

說完，又吩咐手下送上了繳獲自這九名逃兵的武器彈藥。

周衛國皺著眉往後走去，迎面就見朱子明大步走過來，走到周衛國面前停下，沉聲說道：「周連長，俺朱子明給你清理門戶來了！」

通訊員立刻領命而去。

遠處仍在繼續搜索前進的，是充當尖兵小隊的特戰隊，整個隊伍里，只有他們還保持著相當的體力，得到充當尖兵的任務后，特戰隊毫不停留就呈戰鬥隊形出發了，看得其他部隊都是一臉的敬佩！

那九名逃兵不知道周衛國會怎麼處置他們，所以一時都呆在了那裡。

周衛國愣住了，看向朱子明的眼中露出了疑惑。

越過山頭，眼看前面就是岔道了，朱子明對周衛國一拱手，說：「周連長，隊伍現在進山了，兄弟們也該告辭了。今後八路軍要是打鬼子，可別忘了在清風寨還有俺朱子明和一百多個忠肝義膽的兄弟！」

朱老大勃然變色，說：「周連長，說到恩情，你救俺朱子明和清風寨上下一百多條命在前，我又該怎麼還你？我朱子明敬你是條漢子，更敬八路軍這支打鬼子的隊伍，所以才眉都不皺一下就舍了這麼多兄弟！你要是再這麼說，我們www.hetubook.com.com清風寨的人掉頭就走，今後再不和你們八路軍往來！」

隨後，他們又轉向吳有財，也是一抱拳，說道：「連長，咱兄弟跟著您也好幾年了，今天走到這一步，也實在是沒法子，在這向您告個罪，就此別過！」

在他身後，清風寨的人馬竟然真的壓著九名被繳了械還有些鼻青臉腫的八路軍戰士，看樣子是炮兵連的！

朱子明正色說：「你們八路軍不但救了俺們清風寨，送俺們武器，還一心一意打鬼子，俺就一個字，服！今後只要是打鬼子，你周連長一句話，俺們清風寨上下一百多條命就豁出去了……」

周衛國肅然向朱子明和清風寨的人馬敬了個軍禮，大聲說道：「清風寨的弟兄永遠是我們虎頭山八路軍的好兄弟！後會有期！」

周衛國沉著臉看向這九名逃兵，他們中立刻有人紅著臉低下了頭，但也有人滿不在乎地迎向他的目光。

周衛國立刻往隊伍後面趕，還沒到隊尾，就見清風寨的人馬去而復返，他們的隊伍中似乎還有八九個八路軍服色的人。

這時，三連隊伍中突然傳來了楊大力洪亮的聲音：「全體都有，三連戰歌，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預備，唱！」

眼前的部隊稀稀拉拉站起，他們是團屬炮兵連，雖然已經沒有了炮，但現在卻都換上了沿途戰鬥繳獲的武器。

朱子明嘆了口氣，低聲說：「周連長，俺是外人，有些話不太好說，不過，你們的另一支隊伍比起你的那個連可差遠了！」

周衛國又大聲說道：「我周衛國說話算數，只要不當漢奸，誰離開我們八路軍我都絕不會為難他！」

沒有人動！

清風寨的人馬打仗時都是隨身帶著全部家當，所以很快，二當家就將兩封大洋送了過來。

考慮到炮兵連的訓練遠不如三連，周衛國也就沒有對他們的行軍速度有所不滿了，自然也加快了腳步，追上了三連。

朱子明也大聲說道：「後會有期！」

還是沒有人動！

周衛國趕緊歉然說道：「對不起，朱老大，是我不對！這話我以後不會再說了！」

三連早已按班為單位整好了隊，即使在這樣疲勞的情況下，隊列總體看來也是整齊劃一，而炮兵連的隊列就明顯有些鬆散了。

隨著周衛國的口令，這七人大步走回了隊列。

吳有財見到周衛國，強忍著疲勞，微笑著向他敬了個禮，周衛國肅然回了一禮，心中卻是大為感慨。吳有財以前雖然當過漢奸，但自從參和圖書加八路軍以來，卻是作戰勇敢，指揮著炮兵連打了不少好仗，他沒有違背當初發下的誓言！

周衛國吩咐三連戰士壓上這九名逃兵，隨後向朱子明告了聲罪，拿上那兩封大洋直奔部隊集合的那片空地。

周衛國這一番話說完，全場頓時一片寂靜。

周衛國大聲說道：「都給我站起來！動不動就跪下，你們還像個男人嗎？」

七人立刻站起，不覺都看向周衛國。

周衛國也不看他們，而是掃視了一遍列隊完畢的部隊，大聲說道：「這段時間，我們獨立團的損失很大，仗打下來，大家也都很苦。出了逃兵，一點也不奇怪。我現在只想說，願意留下繼續打鬼子的，我周衛國歡迎！如果有誰不想當八路軍了，我也不怪他，地上有一百塊大洋，是我從清風寨朱老大那裡借來的，每個想走的人只要保證今後不當漢奸，可以從地上拿兩塊大洋走人，我周衛國絕不留難！但是，走之前必須留下武器彈藥和八路軍軍服！因為武器彈藥是你們曾經的戰友拼著性命從鬼子手上奪過來的，而八路軍軍服是真正打鬼子的漢子才能穿的！這兩樣，你們沒資格帶走！」

隊伍中沒有人說話，就連那九名逃兵都是一言不發。

看見三連仍然能保持高昂的鬥志，周衛國頓感安慰，這才是陽村英雄連的樣子！

周衛國又轉向三連和炮兵連的隊列，繼續說道：「我們參加八路軍打鬼子，不是因為八路軍能給我們好吃好穿，能給我們錢財，能給我們權利地位女人！是因為我們都是有血性的中國人！我們都愛我們這個國家！從我們穿上這身軍裝起，我們就有了一個光榮的稱號——中國軍人！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盡一個中國軍人的職責——保家衛國！說簡單一點，就是讓儘可能多的百姓不受小鬼子的禍害！讓儘可能多的中國國土不再出現小鬼子！我說的這些你們現在不一定明白，但是，將來你們一定會明白的！等我們把鬼子趕出中國，將我們中國建成一個富強民主的國家之後，國家將會記得，有你們這樣的一群中國軍人，為這個國家流過血，甚至獻出了自己的生命！歷史的豐碑上，將有你們留下的印跡！你們的兒孫，將以你們為驕傲！你們，也可以自豪地告訴別人，你們曾經是一名光榮的中國軍人！」

從九名逃兵中陸續又走出了六人，一個個跪在第一個戰士邊上，說的幾乎是同樣的話：「俺不當逃兵了，俺要扛槍打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