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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戰先驅

作者:業餘狙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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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烏雲 第九節

第三十二章 烏雲

第九節

林小英剛進門,就捧著一大袋吃的東西蹦跳著跑到王傑面前,從袋裡拿出一個饅頭,高舉著遞給王傑,說:「哥,我們有吃的了,給!」
當周衛國等人進入南區時,蘇軍已經全部撤出了通嶺市。
周衛國和劉遠看了旅部回電,都是大笑。估計邱旅長看到兩人發去的電報后,很是鬱悶,肯定在想,這兩個兔崽子連這種事也來煩我?至於這封回電,十有八九是吳政委擬定的。要照邱明的脾氣,如果王傑就在他面前,他說不定就要大罵王傑「神經病」了!哪裡還能擬出條理如此清晰的電文?
從1月中旬開始,駐通嶺市的蘇聯紅軍突然忙碌了起來,每天從通嶺火車站發出的列車組也越來越多。從南區傳來的消息表明,這些列車組的每個車皮都裝得滿滿的,裏面不但有自日本關東軍手中繳獲的各種軍用物資,還有大量的煤炭和東北國庫中儲存的糧食、棉花、鋼材、建築設備器材等物資,甚至還有日偽官員家中的鋼琴、沙發和傢具!
小姑娘名叫林小英,因為營養不良身體比較瘦小,但卻長得很可愛,見到周衛國和劉遠后雖然有些怕生,但在王傑讓她叫「叔叔」后,還是怯生生地叫了兩句叔叔,把周衛國和劉遠都逗樂了。
這時,王七斤正好帶著林小英回來。
屋裡的哭聲越來越響,到後來,哭聲嘎然而止,卻傳來了咳嗽聲。
趙傑也哭著說道:「團長,團長,你怎麼了?」
劉遠大驚失色,大吼道:「快去叫王軍醫!」
但奇怪的是,兩天過去了,即將撤出通嶺的莫洛道夫非但沒有派人通知周衛國、劉遠前去商討通嶺市南區和郊外幾座礦山的接收事宜,反而加強了南北分界線的戒備。
※※※
劉遠發覺周衛國有些不對勁,趕緊叫上趙傑又帶上警衛排跟在他身後。
良久,周衛國才抬起了淚眼,嘶啞著聲音說道:「阿遠,眼睜睜看著別國軍隊在我們中國的領土上作威作福,我們卻無能為力,我們當軍人的丟臉啊!」
又過了幾天,周衛國終於可以下地行走了。
良久,王傑才繼續說道:「安葬好阿姨后,我就發誓,一定要讓表妹好好活著,還要給阿姨報仇!可通嶺這麼多蘇聯士兵,我又去哪裡找那個強|暴阿姨的蘇聯大兵?也是老天有眼,一天夜裡,我正哄著表妹睡覺,就聽見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還聽見敲門的人在說『媽達姆!』我懂一點點俄語,知道『媽達姆』是『太太』的意思,從門縫裡往外一看,見是一個喝醉酒的蘇聯大兵。這時候,我突然想起了強|暴阿姨的那個蘇聯大兵,心裏的仇恨讓我腦子一下子靈活了起來,膽子也大了許多。我抱起表妹,讓她從門縫裡往外看,辨認門外的蘇聯大兵。表妹一眼就認出了那個蘇聯大兵!之後,我把表妹藏在衣櫥里,又吩咐她如果沒有我叫她無論如何也不要出來后,就在身上藏了一把短刀,去開了門。門開后,那個喝醉酒的蘇聯大兵進了門,只看了我一眼,就一面叫著『媽達姆』,一面朝裡屋走去。於是,我就跟在那個蘇聯大兵身後進了裡屋,那蘇聯大兵在裡屋沒有找到阿姨,就用俄語問我『太太在哪裡?』我指了指外屋的炕,那蘇聯大兵立刻轉身朝那炕走去,就在他走出裡屋的時候,我大著膽子把短刀從後面捅進了蘇聯大兵的腰裡!蘇聯大兵轉過身,要搶我的刀子,我又在他脖子和胸膛上又割又捅了幾刀,最後,終於把他給殺了!」
先後進入通嶺的東北民主聯軍航空總隊和炮兵學校也各有收穫。航空總隊找到了幾十輛汽車,挖出了不少被日本人掩埋起來的航空零部件,也找到了不少航空汽油。炮校也搜集到不少日本人散落在各地的大炮零件,用這些零件組裝成的可以使用的高炮、山炮和榴彈炮竟然也有幾十門(誰能想到,日後大名鼎鼎的東北野戰軍炮兵縱隊竟然是靠撿破爛起家的)。
林小英堅持地說:「哥吃,小英才吃。」
劉遠拚命搖著周衛國的身體,焦急地叫道:「衛國,你這是怎麼了?別嚇我們啊!」
18日從旅部發來的電報證實了兩人的判斷:「周、劉:駐東北蘇聯紅軍全面撤軍已經開始,蘇聯紅軍駐通嶺部隊將於本月二十一日完全撤離,望你部做好接收事宜。 邱、吳 巧」
見周衛國和劉遠兩人不說話,王傑趕緊說道:「兩位長官,我不怕吃苦的!也不怕掙錢少!只要能讓表妹吃飽穿暖就行了!」
兩人將王傑的事情簡要整理后給邱明和吳遠山發了一封電報,請示處理意見。
周衛國和劉遠看向林小英,心中都是一痛。
劉遠也憤怒地說道:「太過分了!」
劉遠毫不猶豫地說道:「會的,在我們的有生之年,一定可以看到www.hetubook•com.com我們的國家強大起來!」
在周衛國和劉遠的命令下,特戰隊趁機帶著電台潛入了南區。很快,就發回了第一封電報:「蘇軍乘坐火車和百余輛汽車坦克正向通嶺市外開拔。」
王七斤想起自己救的那一家子,突然一陣后怕——要是自己不救他們,他們是不是也會和張老師一家那樣呢?
見周衛國進了團部,劉遠和趙傑都鬆了口氣。
王傑說了兩句「誰知道」,卻再也說不下去,痛哭失聲。
說到這裏,王傑已經激動地滿臉通紅。
王傑站起來,禮貌地向周衛國和劉遠鞠了一躬,說:「謝謝兩位長官,那我明天下午再來吧。」
周衛國和劉遠不由都呆住了。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一個大學生找上門來,竟然是因為殺了蘇聯紅軍士兵後來自首!?
王傑這話說完,臉色已經通紅。讀書人的臉皮畢竟比較薄,他說起自己報仇殺人的事情侃侃而談,完全無所畏懼,可現在求人,卻有些開不了口。
劉遠急了,大聲吼道:「警衛員,撞門!」
王七斤把王傑送走後,周衛國和劉遠兩人呆在會客室,都有些哭笑不得,這王傑也真是的,沒人告發,還跑來自首,犯的什麼傻?現在看來,也只好上報,等旅部指示了,畢竟人命關天,又涉及蘇聯人,不宜輕率處置。
很快,特戰隊發回的電報就給出了上午南區發生的一連串爆炸的解釋:「蘇軍撤退前,搶運走大量工廠機器設備,未及搬走者,大部被炸毀」。
劉遠等人都是臉色大變。
周衛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我明白!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隨便病倒了!」
一名警衛員趕緊轉身跑向衛生隊。
王傑悲憤地說道:「蘇聯紅軍進駐哈爾濱后,就實行了軍事管制,還組織了地方政府。可那個地方政府根本就是蘇聯人的傀儡,還有不少地痞流氓和懂俄語的漢奸混了進去,幫著蘇聯人欺壓我們中國人!蘇聯人剛進哈爾濱的時候,軍紀還可以,可沒過幾天,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了!好一點的,只是到商店裡搶些東西財物;那壞的,簡直就無法無天了,到處燒殺擄掠,姦淫|婦女!在他們看來,他們是我們的解放者,做任何事都是天經地義的!(由於在衛國戰爭中損失了大量人口,中後期蘇聯紅軍的兵源複雜,很多囚犯也被徵召入伍,所以在二戰後期,蘇聯紅軍的軍紀一直為盟軍所不齒)」
一名警衛員趕緊說道:「王軍醫來了!」
同時,四團的部隊擴編,武器搜繳等工作也開展得很順利。
周衛國趕緊扶起了他,說:「起來再說!」
周衛國和劉遠都是心中惻然。
王傑蹲了下來,扶著林小英的頭,溫言說道:「小英乖,自己吃,哥不餓!」
※※※
周衛國和劉遠對視一眼,已經猜到他阿姨家肯定也發生了什麼不幸。
劉遠皺眉道:「你殺了人?殺了什麼人?」
王傑說:「其實在我心裏,我從來不認為我殺那個蘇聯士兵做錯了!當時,無論是你們共產黨還是國民黨都沒有來,也沒有一個我們自己的政府,我們有冤也不知道該向誰訴!蘇聯人、流氓、漢奸騎在我們頭上拉屎拉尿!我們的命簡直連螞蟻都不如!殺人報仇,我有什麼錯?我不殺他,他還會再害別人!我為民除害,又有什麼錯?但是,我畢竟是殺人了,而且,自從你們來到通嶺后,我也看到了,你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老百姓,我覺得你們值得我信賴。所以我今天才來向你們自首。我其實就是想聽聽你們的看法,我在這種情況下殺人,是不是也算犯罪?今天對你們講了這件事,我也算是了了自己的一個心愿了,不管你們怎麼處置我,我都認了!」
自從下達了「救人!救火!」兩個命令后,周衛國就一言不發,但一路走過去,雙拳卻握得越來越緊,臉色也漸漸變得蒼白。
只見周衛國雙手扶著桌子,正不停地咳嗽著,桌上是一片殷紅的鮮血,眼淚鼻涕也不斷掉在桌上,但他卻渾然不覺。
周衛國和劉遠面面相覷,一時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處置這個大學生。從法律角度來說,他殺了人,的確該受到法律的制裁;可從人情角度來說,以他的悲慘遭遇,他殺那蘇聯士兵也是情有可原的。何況現在蘇軍已撤離,事情又過了這麼久,那蘇軍士兵的屍體還不一定能找到呢!要定罪也沒證據啊!兩人出門商量了半天,最終也不知道該批評他,抓他,還是同情他、支持他。最後,兩人只好回到會客室,對王傑說道:「你還是先回去吧!明天再來一趟,我們請示一下上級,明天再答覆你。」
好在三營最近發現了一個關東軍秘密倉庫,裏面有不少機床和機器設備,劉遠從航空總m•hetubook•com.com隊借來了汽車,將這些機床和機器設備運回了通嶺市。煤礦在經過幾天的搶修后,部分恢復了煤炭開採。在技術工人的幫助下,發電廠被蘇軍破壞的發電機也得到修復,恢復了市區的供電。緊接著,沒有遭到致命破壞的鍊鋼廠也部分恢復了生產,利用運回的機床,加緊生產了一批機器,加上運回的機器設備,市區一小部分工廠已經恢復了運轉。雖然這樣規模的工業生產對於通嶺這個工業重鎮來說實在顯得有些寒酸,但總算是一個好的開端!
其中,一支新編的部隊給了周衛國很深的印象。這支部隊是營級編製,總兵力不到六百人,下轄五個普通步兵連,全營官兵都由朝鮮族組成。他們中原本就有不少曾是抗日游擊隊員,其他人也都是被逼跟隨日本開拓團來到通嶺受盡壓迫從而極度痛恨日本人的朝鮮人,所以在加入四團后,他們的訓練都很刻苦。在後期參加的山區剿匪作戰中,朝鮮營作戰極為勇敢,戰鬥力也比其他新編部隊強。不過讓劉遠有些頭痛的是,這個朝鮮營在對付日本人方面,是出了名的殘忍。在剿匪作戰中,只要發現日本人,一律殺死,絕不留俘虜!以至於凡是聽說過朝鮮營「惡名」的那些本不是土匪只是因為日本戰敗后擔心被中國人報復而躲進山裡的日本人都趕緊在第一時間向遇到的四團其他部隊投降,這樣一來,倒是給其他營添了不少功勞。周衛國聽到這消息后,立刻就對這支與老獨立團有著相似的不留日軍俘虜習慣的朝鮮營產生了濃厚興趣,再加上劉遠屢次三番地表示了他對這支殘忍得有些過分的朝鮮營的不滿,最後周衛國乾脆將這個朝鮮營調回了通嶺市,讓他們擔任市區保衛工作,有空的時候,也親自調|教調|教這支「惡名在外」的部隊。
王傑說這話時,臉色雖然還是通紅,但卻說得堅決無比!周衛國看著他的眼睛,他也坦然看向周衛國。
周衛國、劉遠也是眼含淚光。
周衛國和劉遠在會客室將旅部的意思和王傑說了,王傑很是高興,一再問:「你們的這些說法,是否可以看成是政府對我的忠告?如果是,我就很心安了。」
小姑娘跟王七斤倒比較投緣,見他年紀和王傑差不多,竟然主動叫了他聲「哥哥」,把王七斤樂得嘴都合不攏。周衛國見狀從懷裡掏出一個銀元交給王七斤,讓他帶著小姑娘去街上買點好吃的,王七斤接過銀元后,立刻帶著小姑娘上街去了,搞得王傑頗為過意不去。
劉遠上前推了推,門沒開,看來周衛國將自己鎖在了屋裡!
周衛國進了自己的屋子,「砰」的一聲,將門關上了。
王七斤流著淚說:「團長、政委,我給小英買了吃的后,她自己一口都捨不得吃,說要帶回家和哥哥一起吃……」
王傑一把抱住林小英,哭著從林小英手中接過饅頭,又從她手中的袋子里拿出一個饅頭,放到林小英嘴邊,哽咽著說:「哥吃,小英也吃!」
周衛國看見王七斤的動作,微笑著沖他擺了擺手,王七斤這才尷尬地收回了手,但卻死死盯著王傑,只要王傑有所異動,他肯定會毫不猶豫拔搶開火!
※※※
注:大學生殺死蘇聯紅軍士兵確有其事,大學生的名字也的確叫王傑,不過事情卻發生在哈爾濱。見於程遠行著《中國涉外事件密聞》。
劉遠想了想,說:「你說的這些,我們都能理解,包括你殺蘇聯士兵,可是,你殺人的事情別人都不知道,你今天為什麼要來自首呢?」
劉遠苦笑道:「隨便病倒?這個也是你能控制的嗎?」
王傑說:「我殺了人!」
周衛國在心裏嘆了口氣,這種事情,在東北又豈會少了?
這時,屋裡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哭聲,赫然是周衛國的聲音!
王傑說:「我殺了一個蘇聯士兵!」
這份電報讓周衛國和劉遠都鬆了口氣。「請神容易送神難」的道理誰都明白,何況這「神」還是不請自來的!虎狼之性的蘇聯人終於要離開東北了,這實在是國家之福!這個消息,倒真值得喝酒慶賀了!
不知為何,聽王傑說到這裏,周衛國、劉遠和王七斤都鬆了口氣。雖然明知他現在還好好活著,可他說得驚險,三人都不覺有些擔心他的安全。
王傑倒是坦然地說道:「好的。我這回來自首,就是為了把事情說清楚!那是去年八月的事,當時,蘇聯紅軍已經進駐哈爾濱,商店都關了門,學校也停課了。我們幾個外地學生暫時沒有離校,教我們化學的張老師就把我們集中到學校里的一個大屋子住,他和師母則住在大屋裡面的小屋子裡,以便和我們互相有個照應。當時兵荒馬亂的,我們都想平平安安地度過這段時和_圖_書間,等待學校複課。」
劉遠想了想,輕嘆一聲,低聲說道:「讓團長一個人靜靜也好。」
王傑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繼續說道:「有一天半夜,幾個蘇軍士兵突然衝進了我們住的大屋子,我們都嚇呆了,誰都不敢動。那些蘇軍士兵在大屋子搜了一會兒沒發現值錢東西后,又衝進了小屋子。他們進去時,張老師好像還喊了一句什麼,緊接著就聽到一聲槍聲,然後就是師母的慘叫聲!師母叫了一會兒,突然有個蘇軍士兵也慘叫一聲,隨後又是一聲槍聲,然後,我們就看見那幾個蘇軍士兵出了小屋,其中一個蘇軍士兵手臂上還流著血!過了一會兒,我們幾個大著膽子推開小屋子的門,就看見……就看見張老師和師母……都倒在地上,他們身上,都是血……胸口,都有一個傷口……他們就這樣……被蘇軍士兵給打死了……」
說著就要給兩人磕頭。
周衛國不忍再看,將頭轉向一邊,含著淚低聲對王七斤說道:「七斤,給他們倒兩杯開水,別噎著了!回頭讓人先送三十五斤小米過去!」
周衛國和劉遠不由呆住了。他們也沒想到王傑最後會提出這麼個請求。剛剛林小英營養不良的樣子可不是假的,人非草木,周衛國和劉遠又豈能無情?可現在給王傑安排一個工作也不是件容易事,要知道因為蘇聯人的破壞,現在通嶺市開工的工廠遠不足一半,一大半的工人都失業,又哪來的工作給他?不過王傑是大學生,眼下團部正缺少一個文書,倒不是不可以考慮。但這個王傑畢竟殺過人,身份也沒有完全核實,把他安排在團部,卻有些不便。
周衛國深吸一口氣,說:「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們現在正在做的,就是在使國家變得更強大!我只希望能親眼看到國家強大的那一天!」
劉遠皺眉道:「當時哈爾濱有這麼亂嗎?」
周衛國默然不語。
這幾天,劉遠和趙傑都忙得焦頭爛額——救火、救治受傷的工人、給南區的市民發放基本生活物資、收編蘇聯紅軍佔領期間仍然保留的南區偽保安隊、整頓南區的社會秩序、搶修被破壞的機器設備……
趙傑含淚點了點頭。空有滿腔怒火,卻不能發泄,跟了周衛國這麼多年,周衛國此刻心中的痛苦他又怎麼會不知道?
幾個強壯的警衛員趕緊跑了過來,拚命撞擊屋門,沒幾下就把屋門給撞開了。
上午,身體已經大致恢復的周衛國正和劉遠在團部商量進一步恢復通嶺市工業生產的事,新任警衛排排長王七斤(雖然早就得到旅部同意四團處理意見的電報,劉遠還是在蘇聯人撤軍后才給了王七斤一個「黨內警告」的最終處分,周衛國則把王七斤調來當了團部警衛排排長,至於原來的警衛排長,則被調去新編的六營當了個連長)突然跑進來彙報說團部外面有個大學生想要見團領導,有要事相告。
說完,又看了眼桌上的血跡,說:「團長以前在虎頭山也有一次是這樣的,這次的失血量沒那次多。」
由於大批失業工人、原本的抗日游擊隊的加入,再加上收編的一部分保安隊和偽軍俘虜,四團現在的總兵力已經超過了五千人!
看完這封電報,周衛國頓時怒火中燒,狠狠地一拳砸在桌上,怒罵道:「這群混蛋!」
趙傑立刻想起了虎頭山根據地「搶救運動」那次周衛國吐血的事,對劉遠解釋道:「政委,團長以前也有一次因為激動吐血昏倒,後來經過休息和補充營養也沒有什麼大礙。」
劉遠默然,從蘇聯紅軍撤離通嶺的那天開始,曾經高大無比的社會主義國家蘇聯的形象在他心中就已一落千丈,現在他聽說蘇軍的暴行后已經不再那麼容易激動了。
王傑繼續說道:「殺了蘇聯大兵后,我又用家裡裝糧食的袋子把他的屍體裝進去,趁夜拖到江邊,把屍體扔進了江里!回家以後,我根本不感到害怕,只感到渾身輕鬆,因為我終於為阿姨報仇了!換下身上帶血的衣服,又洗乾淨地上的血跡后,我才把表妹叫了出來,告訴她,媽媽現在可以瞑目了!——雖然表妹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瞑目』!我殺了那蘇聯大兵后,原本已經準備被蘇聯人抓走的,所以還告訴隔壁的大媽如果我不在,希望她能好好照顧表妹。可沒想到蘇聯人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後來我才知道,原來蘇聯紅軍也有逃兵!他們的長官肯定以為那個士兵也當了逃兵,所以不好意思大張旗鼓地搜查!老毛子就沒一個好東西!你看他們前幾天撤軍的時候,不但搶了大量物資,還搞大破壞!」
周衛國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揪緊了,脫口而出:「王傑,你以後就留在我們團部當文書吧!每個月一個銀元,三十斤,不,三十五斤小米!」
和_圖_書在,通嶺剿匪已進入第三階段——鞏固成果階段。在前期軍事鬥爭的基礎上,剿匪部隊就地展開,配合從東北民主聯軍軍政大學派來的政工幹部,深入到各鄉村,發動群眾,建立民主政權,改善人民生活,以從根本上杜絕匪患再生。
又過了一會兒,王傑繼續說道:「經過這件事後,我就趕緊坐火車趕回了通嶺。我父母早逝,是阿姨和姨父把我帶大,供我念書的。姨父前幾年也去世了,阿姨身邊只有一個孤苦伶仃的小女兒。我想,我已經長大了,現在這時候,我正應該趕回去保護她們!可誰知道……誰知道……」
至此,在軍事圍剿加政治攻勢的雙重瓦解下,僅用了一個多月時間,通嶺的匪患就已被徹底平息。
一路上,眾人看見的都是痛哭失聲的市民和一座座空蕩蕩的廠房,有些廠房即使不是空的,裏面也僅有一些破舊報廢的機器設備或因為過於龐大無法搬走而被炸毀的機床,更有一些廠房被爆炸引燃,火勢衝天。幾乎每個工廠,都有為保護機器設備而被蘇軍士兵打傷的工人。
劉遠衝到門邊,用力捶打著屋門,大聲喊道:「衛國,衛國,你怎麼了?快開門!快開門!」
說完,又吐出一口鮮血,就此昏了過去。
得知這些消息后,周衛國和劉遠立刻作出了相同的判斷——蘇聯人要撤軍了!
武器搜繳工作也大有收穫。光搜繳的散落各地的和戰敗後日本軍人埋在山坡上、密林中、墳堆里的武器,裝備四團擴編部隊就已綽綽有餘。何況還有剿匪作戰中繳獲的大量武器彈藥。三營有一次甚至運回了四輛日軍「八九式」坦克。這四輛坦克經過周衛國和幾個原日本關東軍戰車兵的檢修后,竟然有兩輛可以正常使用,讓周衛國偷樂了不久,甚至開始考慮在教導營成立一個戰車排。而一營一個班在搜繳武器時無意中發現的一個關東軍軍火庫更是讓邱明都要樂瘋了,因為這個軍火庫比當初周衛國在旅順贏來的那個關東軍軍火庫還要大了不知多少倍(通化當時的確發現了一個關東軍大型軍火庫,這個軍火庫在1946年5月的四平戰役中對東北民主聯軍的作戰起了重大保障作用)!因為此時工人糾察隊的軍事訓練已大見成效,嘗到「淘寶」甜頭的周衛國乾脆在留下機炮連(周衛國在團里組建炮兵營的願望終究沒有實現,畢竟團屬炮兵營的建制有些誇張。不過邱明還是允許他保留從旅順那個關東軍軍火庫搬走的十二門火炮,機炮連現在實際是連級編製,營級裝備)后把教導營其他部隊都派出了城,讓他們也「淘寶」去了。
劉遠和趙傑不由面面相覷,這種情況下,兩人都不知該不該敲門?
這一天,已經是臘月二十六。
王傑遲疑著說:「我還有個請求,不知長官能不能滿足。」
兩人現在也沒心思再待在團部了,立刻動身,帶著全副武裝的朝鮮營和工人糾察隊直奔南區。
周衛國只好明確告訴他說:「是!」
王七斤一聽,手立刻摸向腰間的駁殼槍。這大學生既然殺過人,那可就要防著了,剛剛自己真不該隨便帶他進來!
說完,劉遠又加重語氣對所有人說道:「團長的事注意保密!」
他可是怕這大學生又說出什麼驚人的話來。
劉遠也是臉色鐵青。他設想過蘇軍撤退的無數種情形,卻唯獨沒有想到蘇聯人會做得這麼絕!一個社會主義國家,一個標榜國際主義的國家,竟然能做出這種強盜行徑!
傍晚時分,旅部的回電就到了:「周、劉:鑒於我與蘇方目前並無司法合作協議,蘇軍又已撤離,蘇方亦未就此事找過麻煩,且事過境遷,無根無據,也夠不上國家間交涉。何況即使蘇方找上門來,我方亦需為中國受害人、被告人辯護幾分!他如明天不來,就此結案;如來,加以開導。對他投案自首一事,可表示,他這樣做不錯,但殺人犯法,即使殺人報仇,也是殺了人,這在解放區是違法的。但蘇軍已撤,無人追究此事。對他的投案,目前我們不予受理。希望他好好學習,儘快投入社會工作,不要再去胡思亂想。 邱、吳 儉」
這就是相依為命啊!
周衛國卻是悶聲不響一直走回了團部。
第二天下午,王傑果然如約來到四團團部,不過這回,他還帶來了他的表妹。
林小英卻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還是將饅頭遞到了王傑嘴邊,說:「哥,吃。」
王傑說:「阿姨去世后,我一直靠幫人抄書、賣字、打短工為生,表妹跟著我,飢一頓飽一頓的,我也很難過。如果方便……長官……能不能……給我……安排一個……穩定的工作?」
周衛國和劉遠聽說有個大學生上門,雖然有些奇怪,但還是吩咐王七斤先將那學生帶到團部會客和*圖*書室,自己和政委一會兒就過去。
這段時間,通嶺第二階段的剿匪工作已經勝利結束。
※※※
劉遠大急,趕緊和趙傑將周衛國扶到他床上,讓他半躺著。又大聲吼道:「王軍醫呢?王軍醫來了沒有?」
1月21日,從早晨開始,通嶺市南區和南郊就接連不斷地傳來爆炸聲,隨著爆炸聲,南區和南郊不斷冒起一股股黑煙。周衛國和劉遠吃驚之餘,立刻派人前往打探消息。但由於蘇軍戒備森嚴,直到中午,周衛國和劉遠仍然無法得知南區和南郊的確切情況。兩人商量后,命令特戰隊、團警衛排、教導營機炮連、朝鮮營和工人糾察隊都進入一級戰備,以應付突發事件。同時將通嶺市南區和南郊的異常情況緊急向邱明和吳遠山彙報。邱明和吳遠山接到急電后,也不明所以,只好命令周衛國和劉遠密切注意蘇軍動向,避免直接衝突。
周衛國想了想,說:「只要合理,我們會盡量滿足!」
王傑哭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止住哭聲,繼續說道:「我阿姨家在南郊,下了火車我就急匆匆往阿姨家走,可剛進阿姨家,就看見阿姨躺在炕上,八歲的表妹正抓著阿姨的手不停搖晃,還哭喊著說:『媽,你別扔下我!……』我大吃一驚,上去仔細一看,才發現阿姨竟然已經去世,屍體都有些發臭了!表妹看見我,抱著我哭了,說:『哥,媽要我去找你,隔壁大媽也要我去找你,可我去哪裡找你啊?……』我抱著表妹,也哭了。可哭過之後,我才想到,阿姨身體一直很好,怎麼會突然就去世呢?我問表妹,表妹哭著告訴我,前幾天晚上,家裡進來一個喝醉酒的蘇聯大兵,拉著媽媽進了屋裡,又關上了門,她只聽見媽媽在屋裡又哭又叫,到後來,就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蘇聯大兵走後,阿姨讓表妹去找我,後來,就上吊自殺了!表妹一開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後來見媽媽掛在房粱上的繩子上下不來,就去找隔壁的大媽幫忙,大媽來后,阿姨早已經斷氣了!大媽看表妹可憐,就要把表妹接到她家去住,還要幫阿姨收屍,可表妹不想離開媽媽,也不相信媽媽死了,就這樣一直守著阿姨!每天餓了就吃隔壁大媽送來的大餅……」
傍晚時分,周衛國終於醒了,喝了半碗雞湯后,精神也好多了,劉遠這才鬆了口氣,對周衛國說道:「衛國,這個時候,你可千萬不能病倒啊!」
王傑說到這裏,再次痛哭失聲。王七斤已經忍不住流著淚大聲罵道:「這幫畜生!」
等在團部會客室的大學生見到周衛國和劉遠進來后,立刻站了起來,說道:「長官好!我叫王傑,是哈爾濱法政大學的學生。我這次來,是向你們自首的。」
劉遠突然嘆了口氣,說:「國家太弱,就是要被人欺負啊!唯有國家真正強大了,像今天這樣的事,才不會再發生!」
看完這封電報,周衛國和劉遠的心情卻並沒有一絲放鬆,他們都迫切地想知道上午的爆炸是怎麼回事!
門撞開后,劉遠第一個衝進了屋,只一眼,就呆在了原地。
特戰隊進一步傳來的消息表明,郊外幾座礦山的設備也大多被蘇軍搬走或炸毀,甚至連煤礦的大部分礦洞都被炸塌了!唯有郊外的鍊鋼廠,因為工人拚死保護,高爐才沒有被蘇聯紅軍炸毀(蘇軍在東北的惡行,以及撤軍時搶運走大量財物、機器設備和物資的行為,老一輩的東北人可以作證。如鞍山鋼鐵廠、瀋陽兵工廠和小豐|滿發電廠等大型工廠的設備就被全部拉走。偽滿洲國皇宮的可動財產,也都作為繳獲物資被運到蘇聯去了)。
隨著他的話音,衛生隊隊長王軍醫已經背著醫療箱小跑著進了屋。進屋后,王軍醫立刻打開醫療箱,取出小手電筒、聽診器、血壓計,仔細檢查了周衛國的瞳孔、血壓、心跳、呼吸、脈搏,最後說道:「團長血壓平穩,就是心率有些快,他是一時激動,昏過去了。」
劉遠和趙傑快步上前,含淚扶住了周衛國。
下午兩點左右,通嶺市南區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坦克和汽車發動機轟鳴聲,隨後,全副武裝守衛在南北分界線上的蘇軍士兵都撤回了南區。
又走了一段路后,周衛國突然停了下來,隨後轉身,大步往回走。
王傑立刻跪倒在周衛國和劉遠面前,大聲說道:「謝謝長官!謝謝長官!」
說到這裏,王傑不由淚流滿面。
劉遠點頭道:「這就好!王軍醫,這幾天你就住在隔壁我屋裡吧,有事好隨時叫你。」
※※※
周衛國隨口說道:「自首?自首什麼?」
劉遠和周衛國對視了一眼后,轉向王傑說:「王傑同學,請坐下,你能把情況跟我們具體說說嗎?」
林小英這才笑著捧起饅頭,拚命地啃了起來——她的確是餓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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