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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德立刻低聲吩咐助手找來那個編號的材料，翻到第43頁，找到第4段，見第1行果然寫著「辯方將邀請一名盟軍軍官作為證人」。

福爾德說：「在這份報告中，您提到了由奧托·斯科爾茲內指揮的幾批偽裝成美軍的德軍，其目的是為了暗殺或劫持艾森豪威爾將軍，請問您的根據是什麼？」

達斯多回到辯方律師席時，周衛國歉意地對他說道：「對不起，羅伯特。」

福爾德說：「那麼，您有沒有改變對艾森豪威爾將軍的安全保衛措施？」

魯特對於向自己提問的是達斯多顯然也有些吃驚，但看了一眼周衛國后，他又陷入了沉思。

泰德說：「當然能。因為奧托·斯科爾茲內上校是盟軍情報部門重點關注的納粹軍官。相信除了我，盟軍在歐洲的絕大部分情報官都認識他。」

得知第7號證人的身份后，觀眾們都興奮了。

福爾德站起，說道：「反對！辯方律師詢問與案情無關的問題。」

魯特平靜地說道：「律師先生，我想您如果不那麼健忘的話，肯定記得我剛剛說過，我是在第99師醫院見到受傷的山姆並和他交談的。」

也有人在胸前連連划著十字，喃喃道：「主啊，原諒這隻迷途的羔羊吧。」

他問的第一個問題是：「馬克上校，請問您從哪裡得知德軍特種部隊要暗殺或劫持艾森豪威爾將軍？」

對於這些基督徒的反應周衛國倒沒有感到意外，歐洲歷史上的八次十字軍東征不就是以所謂的討伐異教徒的名義挑起的嗎？歐洲從來就不缺乏狂熱的宗教信徒——或者說，至少在今天這個法庭上不缺乏！好在周衛國知道達斯多也是基督徒，而且他還是美國人，這一番話由他說出來可比由自己這個黃皮膚的中國人說出來要合適得多。

觀眾席上立刻響起了一片嘈雜聲。

周衛國立刻說道：「法官大人，我剛剛和泰德先生開了一個小玩笑，是為了證明，在特定的情況下，任何人都有可能說謊。那18名德軍戰俘明知自己將被以間諜罪處死，他們為什麼要說真話？換句話說，在審訊完就要被處死的情況下，他們的口供可信度究竟有多高？」

馬克說：「是的。」

達斯多走到地圖前，說道：「我們看過控方律師提供的材料，據山姆上尉的死亡證明顯示，他死於1944年12月18日當地時間下午1點，死亡時隸屬於美國陸軍第99師。據美國陸軍第99師戰史記載，1944年12月18日第99師正和德國黨衛軍第6裝甲集團軍在艾森伯恩山嶺激戰。」

魯特退出證人席后，達斯多向法官微一躬身，說道：「法官大人，您的公正照亮了我們前進的道路。」

首席法官說：「辯方律師，控方的7位證人已經傳召完畢，辯方是否需要傳召證人？」

達斯多說：「那您用什麼來證明您所描述的山姆上尉的受傷原因和受傷經過是真實的？」

七名法官交換了意見后，首席法官開口和*圖*書說道：「本席宣布，暫不採信控方第5號證人的證詞。請控方第5號證人退出證人席。」

福爾德不由一驚，他本以為首席法官只是按慣例向辯方律師提出這個問題，卻沒想到辯方竟然真的有證人。他立刻就想到「凡是對辯方有利的證人，必定對控方不利」這句話，所以下意識地站了起來，說道：「反對！辯方律師侵犯了控方的知情權，因為辯方事先並沒有告知控方辯方有證人。」

魯特說：「我雖然沒有親眼看見山姆受傷的經過，但我相信山姆告訴我的話。」

看到觀眾們的反應，福爾德的信心終於有所恢復，向馬克問道：「馬克上校，請問在1944年12月22日中午，您是否得到德軍特種部隊將潛入巴黎暗殺或劫持盟軍總司令艾森豪威爾將軍的情報？」

達斯多笑道：「魯特中校，我真佩服您當時的勇氣！巴斯托尼和艾森伯恩山嶺之間的直線距離至少超過30英里，如果考慮到阿登地區都是山地的話，實際距離會更遠。您在上午8點到達艾森伯恩山嶺，那您得什麼時候從巴斯托尼出發？在當時整個阿登地區都在激戰的情況下，您又得每小時前進多少英里才能在上午8點趕到艾森伯恩山嶺？」

馬克說：「有！在得到這一情報之後，我們立刻加強了將軍閣下的安全保衛，在將軍的住處外面圍上了鐵絲網，增加了衛兵的數量，甚至調來了一個坦克連協助保衛。後來，為了絕對保證將軍的安全，我們又把將軍轉移至凡爾賽。在那裡，將軍一直呆了好幾個禮拜。」

福爾德站了起來，大聲說道：「反對！法官大人，辯方律師這個問題與本案沒有任何關聯。」

當然，在達斯多站起之前，周衛國還是對他低語了一陣。

周衛國突然湊過去，在泰德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

說到這裏，達斯多又用筆在地圖的左下方某處畫了另一個醒目的圈，用筆指著這個圈說道：「這就是巴斯托尼，第101空降師當時所處的位置。一個很明顯的事實是……」

泰德說：「你說，其實你是宙斯神。」

福爾德回到控方律師席后，首席法官看向辯方律師席，說：「現在請辯方律師向控方第6號證人提問。」

達斯多笑了，轉向法官席，說：「法官大人。控方所謂的第5號證人並沒有親眼看見山姆上尉受傷時的情況，僅憑山姆上尉的轉述並不足以證實山姆上尉受傷的原因和經過，所以我質疑控方第5號證人的證人資格。」

馬克說：「是的。那段時間，為了安全，將軍一直呆在凡爾賽，每次離開辦公室都有大批保衛部隊跟隨，將軍的活動範圍也受到很大限制。而且不斷有電話打到將軍的辦公室，詢問將軍閣下是否還活著。將軍為此感到極為頭痛和不耐煩。」

魯特說：「我早已說過，山姆是個虔誠的基督徒，我相信他說的。」

說完，看也不看福爾德一眼，轉身回了辯護律師席。

魯和-圖-書特說：「12月18日早晨，具體時間我不清楚。」

泰德說：「當然可以。報告的內容是這樣的：『據可靠情報，近期偽裝成美軍在阿登地區造成一系列混亂的數批德軍均為德軍特種部隊，其指揮官為奧托·斯科爾茲內，他們的最終目的，是為了暗殺或劫持盟軍總司令艾森豪威爾將軍。在此，我們希望相關部門加強將軍閣下的安全保衛』。」

魯特說：「不能。」

福爾德說：「請問您是否還記得報告的具體內容？」

魯特說：「律師先生，那時候我已經和第99師的情報官交流完情報。山姆是我的好朋友，我辦完公務后本想找他聊聊，卻聽他的戰友說他受傷住院了，所以我立刻趕往醫院看望他。這難道也有問題嗎？」

福爾德轉向法官席，說：「法官大人，我的問題完了。」

達斯多笑了，說：「既然第101空降師並沒有抵達目的地，您有什麼情報可以和第99師交流？而且第99師面對的是右翼德軍黨衛軍第6裝甲集團軍的進攻，而第101空降師面對的卻是中路德軍的第5裝甲集團軍，兩者分屬不同戰線，您怎麼會和第99師交流情報？」

緊接著，達斯多又笑著說道：「當然了，這幅地圖只是民用地圖，肯定不會泄露盟軍在這一地區的軍事部署，所以審判結束后盟軍反諜報部門就不必來找我了。」

達斯多指著那幅地圖說道：「這是一幅阿登地區的地圖。」

馬克說：「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

說到這裏，達斯多用筆在地圖右上方某處畫了一個醒目的圈，用筆指著這個圈說道：「這就是艾森伯恩山嶺，也就是第99師當時所處的位置。至於魯特中校，哦不，那時候還是魯特少校，他當時隸屬於美國第101空降師，據第101空降師戰史記載，1944年12月18日，第101空降師剛剛緊急增援至Bastogne（巴斯托尼）。」

福爾德只好憋氣地說道：「法官大人，控方請求傳召7號證人。」

達斯多說：「哦，原來是這樣。那麼您和山姆上尉是否存在心靈感應？以至於他一受傷您就知道了，所以能及時趕到醫院見他？」

達斯多說：「好一個無可奉告，那麼我再問你，山姆上尉是什麼時候受的傷？」

這回站起來的是周衛國。

馬克說：「沒有。」

周衛國笑了。

魯特說：「律師先生，我並沒有說我是從巴斯托尼出發的。」

達斯多走到魯特面前後，開口問道：「魯特中校，請問您的視力和聽力怎樣？」

出乎首席法官意料的是，這次從辯方律師席走出來向魯特提問的竟然不是周衛國而是達斯多。

周衛國微笑著說：「泰德先生，請問您相信我說的這句話嗎？」

魯特說：「對不起，這是軍事秘密，無可奉告。」

控方的第7號證人來頭更是不小，這位名叫Bruce Mark（布魯斯·馬克）的上校軍官竟然是當年盟軍總司令艾和*圖*書森豪威爾將軍的安全保衛主管！

達斯多笑笑，說道：「周，這些話由我來說總比由你來說要好！」

福爾德說：「請問，作為艾森豪威爾將軍的安全保衛主管，在得到這一情報之後，您認為艾森豪威爾將軍的安全受到了威脅嗎？」

魯特說：「律師先生，我是凌晨1點出發的。7個小時就算蝸牛也能趕到了。」

達斯多說：「讓我來告訴你，根據第99師醫院病歷記載，山姆上尉於12月18日凌晨5點受傷。根據您剛剛所說的，那時候您應該還在從巴斯托尼或者任何其他地方趕往艾森伯恩的路上。也就是說，您並沒有親眼看見他受傷，更加沒有看見是誰使得他受傷，是嗎？」

福爾德等眾人驚嘆了一陣后才問道：「泰德上校，請問您在1944年12月22日是否向盟軍總部提交過一份編號為R201的報告？」

※※※

福爾德說：「法官大人，我的問題問完了。」

福爾德不由臉色鐵青地坐了回去。

沒有人笑，因為這個玩笑並不好笑。

達斯多對辯護律師席微一點頭示意，除周衛國以外的另兩名律師立刻起身，走到法官席和觀眾席之間的右側，展開了一幅地圖，這樣一來，無論法官還是觀眾都能看得很清楚。

魯特平靜地說道：「我是一名現役軍人，我的視力和聽力都經過軍方的專門測試。」

不過這回他再也不敢肯定辯方律師中誰會站起來了。

達斯多說：「魯特中校，我很好奇，當時整個阿登地區都在激戰，您隸屬於第101空降師，本應該在巴斯托尼，為什麼卻會出現在第99師所在的艾森伯恩山嶺？」

福爾德說：「能否請您複述一遍那份報告的內容？」

泰德一指被告席上的斯科爾茲內，說：「本案的被告就是奧托·斯科爾茲內上校。」

福爾德正要站起來反對周衛國舉止不當，就聽周衛國問道：「泰德先生，請問我剛才在您耳邊說了什麼？」

達斯多說：「您能保證他說的都是真的？」

上校說：「盟軍情報部。」

突然之間，兩人竟然有了種知己的感覺。

不過到了這時侯，這個啞巴虧福爾德就算再不願意吃也只好咬牙吃了。

福爾德說：「您能肯定嗎？」

法官想了想，對魯特說道：「反對無效。請證人如實回答。」

達斯多用筆在兩個圈之間連了一條直線，說：「兩者之間的直線距離超過35英里，那麼，這意味著魯特少校所處的位置和山姆上尉所處的位置相距至少35英里，即使考慮到民用地圖不如軍用地圖精確，我的測量也比較粗糙，但我想這個距離肯定不會低於30英里吧？現在請問魯特中校，您從當時所在的巴斯托尼，是怎麼看見在至少30英裡外的艾森伯恩山嶺的山姆上尉受傷，又是怎麼聽見他說的話？」

周衛國笑了，說：「那麼，艾森豪威爾將軍後來遭到襲擊了嗎？」

馬克說：「為了將軍閣下的安全，我們寧可相信情報部和圖書門。」

福爾德說：「請問您認識奧托·斯科爾茲內嗎？」

周衛國說：「法官大人，辯方請求傳召1號證人。」

達斯多嘆了口氣，似乎是在感慨法庭里眾人極度缺乏幽默感，隨後，就走向那幅地圖，在經過辯護律師席時很自然地拿起了一支筆。

他走到泰德面前後，問道：「泰德上校，請問向您提供口供的那18名德軍特種部隊隊員呢？」

達斯多點點頭，說：「那麼請問魯特中校，您能夠看見10英里以外的東西或聽見10英里以外的聲音嗎？我是指不藉助望遠鏡和通訊器材的情況下。」

※※※

達斯多說：「魯特上校，那時第101空降師可並沒有抵達巴斯托尼。」

周衛國慢條斯理地說道：「法官大人，我們提請控方律師注意，請打開我們提供的編號為H328的材料，翻到第43頁，第4段第1行，上面寫著『辯方將邀請一名盟軍軍官作為證人』。謝謝。」

控方顯然不會就這麼讓辯方佔了上風，所以魯特回到觀眾席后，福爾德立刻要求傳召控方第6號證人。

周衛國說：「馬克上校，您有沒有考慮過，萬一盟軍情報部給你們的情報並不可靠呢？」

福爾德說：「請問這些安全保衛措施是否影響了艾森豪威爾將軍的日常工作？」

泰德說：「記得。」

泰德說：「因為他們被俘虜時身穿美軍制服，所以在審訊完后，就被作為間諜處死了。」

福爾德大聲說道：「反對……」

魯特說：「我是一名情報官，1944年12月18日我隸屬的第101空降師雖然在巴斯托尼，我卻受命赴陸軍第99師交流情報，所以我才會出現在第99師。」

周衛國卻乾脆地說：「法官大人，我的問題問完了。」

魯特說：「大約在上午8點。」

達斯多立刻說道：「法官大人，證人的視力、聽力和記憶力等情況與其描述案情的真實度顯然是相關的。」

向控方第7號證人提問的辯護律師還是周衛國。

魯特說：「是的。」

泰德說：「這是我們綜合分析所有獲得的情報后最終得出的結論。首先，我們知道納粹德國的元首Adolf Hitler（阿道夫·希特勒）是一個喜歡冒險的人，他的軍事指揮絕大部分都不符合常規。」

達斯多說：「請問您是在什麼時候到第99師師部的？」

控方第6號證人名叫Bill Tider（比爾·泰德），在他回答完了福爾德按老規矩問的第一個問題后，眾人都小小地吃了一驚，因為這名證人的身份可不一般，竟然是盟軍情報部的一個主管，上校軍銜。

魯特深深地看了眼周衛國，周衛國則對他報以淡淡一笑。魯特不由眉頭緊皺退出了證人席。面對著這個中國人，他突然有種無力感——這個中國人實在是太難看透了！

泰德繼續說道：「其次，是德軍在阿登地區發起的這次大規模進攻極不正常。在當時的情況下，德軍完全沒有必要提前將戰爭潛力www•ｈetuｂoｏｋ.cｏｍ•ｃoｍ都消耗光，除非他們有其他打算。幸運的是，正在我們情報部門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時候，我們第32騎兵大隊的小夥子們識破了一支假扮成美軍的德軍特種部隊突擊隊的偽裝，俘虜了18名德軍特種部隊隊員。在我們對這18名德軍特種部隊隊員進行審訊后，他們都承認他們的作戰目的是暗殺或劫持艾森豪威爾將軍，而且，他們也承認他們的指揮官是奧托·斯科爾茲內上校。考慮到奧托·斯科爾茲內上校以往曾成功執行過營救義大利法西斯獨裁者墨索里尼，劫持匈牙利攝政王霍爾蒂等行動。我們有理由相信這些德國人說的都是真的。」

泰德說：「不相信。」

觀眾席上一片嘩然，已經有人喊道：「這個瀆神者，竟然懷疑一個虔誠的基督徒，他真應該被釘死在十字架上！」

泰德說道：「是的。」

不過魯特在回到觀眾席后，倒是得到許多觀眾的鼓勵。山姆「虔誠的基督徒」的形象給眾人的印象太深，所以在場的許多基督徒都對他有些愛屋及烏。

周衛國轉向首席法官，說：「法官大人，我的問題問完了。」

達斯多卻一點也不為觀眾席的反應所動，看著首席法官緩緩說道：「法官大人，辯方提請法庭重新審核控方第5號證人的證人資格！」

周衛國說：「也就是說，你們加強艾森豪威爾將軍的安全保衛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並不能證明情報本身的真假？」

說完，不顧觀眾席上大批「虔誠的基督徒」對他的辱罵，回到了辯護律師席。

※※※

這次審判為了表示公正，法庭要求控辯雙方都向對方提供己方在庭審時可能用到的材料，但卻沒有嚴格規定向對方提供這些材料的確切時間。控方為示大方，老早就把材料提供給了辯方，但辯方卻直到審判開始的前一天傍晚才將足足五大箱材料提供給了控方。辯方的這一舉動雖然有些不正常，但卻沒有引起福爾德的足夠重視，因為他自認為控方的準備已經足夠充分。所謂鐵證如山，辯方就算準備再多材料也翻不了身，所以福爾德並不怎麼在意這五大箱材料，而且說實話這五大箱材料也不是控方四名律師一晚上能看完的，再加上福爾德粗看了看這五大箱材料，並沒有發現什麼能夠威脅到對斯科爾茲內那兩項指控的東西，所以才沒有將這些材料放在心上。他哪裡能想到辯方的確把在庭審時可能用到的材料都交給了他，卻把所有重要的信息都隱藏在了大量的無效信息中，以至於辯方的每一次攻擊幾乎都讓他恨得牙痒痒的。

泰德說到這裏，周衛國心中不由暗笑，從他了解的二戰歐洲戰場的情況來看，希特勒的軍事指揮不是不符合常規，根本就是瞎指揮！要不是德軍參謀本部那群才華橫溢盡職盡責的參謀軍官們常常技巧性地將希特勒的命令做出細微修改，又費盡心血精心完善每一份作戰計劃，恐怕第三帝國絕大部分的軍事行動都將以失敗而告終。

馬克說：「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