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周衛國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反觀德國，現在雖然還是一片廢墟，百姓生活艱辛。但是，我在德國幾個月，放眼望去，見到的卻是一個自信、頑強、不屈的民族！沒有人放棄這個國家，沒有人對這個國家的前途感到絕望！所以我相信，這個國家必定會在不久的將來重新崛起！因為它擁有無數熱愛它，並甘願為它付出一切的國民！既然德國能做到，我們中國為什麼不能做到？四大文明古國，唯有中國的文明綿延至今，曆數千年而不衰。我堅信，她必將重新崛起，她的文明也必將繼續綿延下去，世代不息。因為在我們中國，同樣有著熱愛她，並甘願為她付出一切的國民！也許她真正崛起需要的是一代甚至幾代人的犧牲，也許在我的有生之年我都看不到這一天，但是，我仍然願意為了這個目標付出我的一切。雖千萬人，吾往矣！我為自己身為中國人而驕傲！我為自己身為龍的傳人而自豪！不為別的！就為我從出生那刻起就被打上的民族烙印！」

陳怡。

大的方向定下后，自然有周忠去安排執行，但周衛國卻沒能清閑下來，因為這一天曾向東上門來拜訪他了。

周衛國說：「這話怎麼說？」

周衛國訝道：「怎麼，曾老闆最近難道在生意上還遇到了什麼難題？」

周衛國愕然道：「警備旅的兵營？」

曾向東說：「是的。原本我們還以為這是因為國共馬上要重開和談了，所以國民政府才將這批政治犯由特務機構轉交給軍方，以在某種程度上表示出他們的和談誠意。但今天我們才知道，事情遠遠沒有這麼簡單！」

周衛國嘆了口氣，說：「志輝，有些事你可能不明白。我早想過了，如果成家，我就要確保自己能做一個好丈夫，能做一個好父親，而絕不是只為了成家而成家！」

小欣瑜沒理會周衛國，低頭專心玩泰迪熊。

曾向東說：「實不相瞞，現在國共雖然馬上就要重開和談，但我們對國民黨方面的誠意卻沒有信心，所以我們已經做好了打的準備。一旦開戰，我們解放軍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渡過長江，直逼寧滬杭。只要劉旅長能拖到那時候……」

這時，劉志輝的妻子張玉珍走了過來，介面道：「學長，您這麼寵欣瑜，她當然記得有這麼個好伯伯，只是您可別把她給寵壞了。」

劉志輝正色道：「學長，喬太守雖然『亂』點鴛鴦譜，卻使有情人終成眷屬，倒也不失為一段佳話。」

曾向東苦笑道：「周老闆說笑了。要是沒有急事。我也不至於在你回國沒幾天的時候就急著上門找你幫忙了m•heｔｕbｏｏk.ｃoｍ•cｏm。」

周衛國樂了，說：「小欣瑜，你周歲的時候伯伯都沒有趕回來看你，你怪不怪伯伯啊？」

周衛國連聲說道：「不會不會，她現在還小，我自然要寵她，等她長大了，我就該幫你們管教她了。」

見周衛國沉默不語，劉志輝一咬牙，繼續說道：「學長，我說幾句你可別生氣。那個陳縣長人的確好，說實話，你們原來也真算得上是天生一對。可你們畢竟一別這麼多年，她也許早已嫁做人婦，你這番相思，怕是要落在空處了。即使她還沒嫁人，但她是共產黨的官，你卻是商人資本家，你們要想走到一起，難道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嗎？所謂的共產黨『共產共妻』我自然是不信的，可共產黨畢竟講的是階級鬥爭。你和她現在就分屬不同的階級，難道她會為了你放棄自己的理想和信念？又或者雖然她能為了你放棄自己的理想和信念，但這樣的她還是學長你喜歡的她嗎？而且，如果她真的放棄自己的理想和信念，她要付出怎樣的代價？還有，她的家庭。學長，你別忘了，她的父親……」

小欣瑜看見泰迪熊，雙眼立刻一亮，伸手就抓住了這個毛絨玩具。

周衛國想了想，說：「我儘力。」

小欣瑜看了眼周衛國，卻不敢說話，害羞地扭過頭，躲進了劉志輝的懷裡。

他欣慰的，是在這條路上，自己終於不必再一個人孤獨地行走。

看著小欣瑜跑到牆角，劉志輝對周衛國說道：「學長，進屋裡說說話吧。」

今天是個晴天，太陽曬在身上暖洋洋的。院門沒關，周衛國剛到門口就見院子里劉志輝正在和妻子逗著小欣瑜。好幾個月不見，小欣瑜果然已經學會走路了，只是走得還不是很平穩。

小欣瑜又在周衛國懷裡待了片刻，就開始不安分地扭動著身子要下地，周衛國無奈，只好放她下地。

周衛國苦笑著對劉志輝夫婦道：「這孩子可真不給我面子！」

周衛國哈哈大笑，說：「呦，還怕羞呢！」

周衛國看著周忠，沉聲說道：「忠叔，我知道您一時可能會不理解我的做法，但是，我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就一定會全力以赴！這次出國，讓我明白了很多事情。一個國家，無論它歷史多麼悠久，曾經的國力多麼強盛，曾經的文明多麼輝煌，過去永遠只是代表著過去。只要你現在落後，你就要做好被人欺負的心理準備！德國，一個老牌的工業強國，經濟總量一度居歐洲第一、世界第二。曾經兩次發起世界大戰，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更是幾乎橫掃整個歐洲，這樣和_圖_書的一個國家，算得上夠強大了吧？可是，現在它戰敗了，卻只能任憑美、蘇、英、法等國宰割。國家如此，國民自然未能倖免。我的一個德國朋友，因為曾經是德國軍隊的軍官，所以在戰後接受了軍事審判，明明被法庭宣判無罪，卻仍然被美國人以『高度危險』這樣一個可笑的理由關押著，直到他自己逃出戰俘營為止，才重獲自由！回過頭來說我們中國，我們是四大文明古國之一，早在唐朝，我們就是世界政治文化的中心。就算到了明朝，我們的經濟還是遠遠走在世界的前面。只是因為滿清的閉關鎖國，才使我們落後於世界，落後於時代。積弱之下，導致百余年來我們中國都一直遭受著列強的欺壓。一百年啊！這個國家為此多流了多少血？又有多少人的夢想被徹底毀滅？更有多少英烈為了擺脫國家的貧弱付出了犧牲？抗戰勝利，一雪百年國恥，終於使我們看到了國家重新崛起的一絲曙光，這原本也是我們中國重返世界強國行列的最好機會。可是，某些人卻為了個人名利地位，置國家民族利益於不顧，最終使得國家重新陷入戰亂，百姓也深陷水火之中。」

周衛國笑道：「沒想到我現在還是搶手貨呢！」

周忠緩緩說道：「少爺，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天亮以後，你會發現這個世界還是沒有任何改變。到那時，你會怎麼做？」

劉志輝說：「學長，你是不急，我急行不行？學長，我可跟你說，蘇南一帶不少大戶人家都盯上你了，有的人家託了湯司令，有的人家託了我，目的只有一個，把自家的千金小姐嫁給你！」

周衛國一呆，一個熟悉的身影突然浮現在眼前。

周衛國打斷了劉志輝的話，說：「志輝，扯遠了。」

周衛國嘆道：「這才叫璞玉純金，發乎內心。人長大之後，要考慮的事情太多，就變得虛偽了。」

送走曾向東后，周衛國的心情不由沉重了起來。看來國內的局勢比他想象中還要複雜。

周衛國皺眉道：「這……好像有點不對勁。」

這幾年來，由於有周衛國的暗中幫助，曾向東的「生意」做得是順風順水，各種緊缺物資源源不斷地通過周家的銷售渠道神不知鬼不覺地運進了山東解放區。雖然對於武器彈藥，周衛國仍然嚴守自己的原則堅決不予合作，但從曾向東帶回的消息看，這卻絲毫沒有影響到那位原來的新四軍軍長對他的欣賞和讚揚。

曾向東說：「我們也不是要劉旅長放人，只是希望，如果南京方面下達什麼對這些政治犯不利的命令，希望劉旅長能夠儘可能地往和*圖*書後拖一拖。」

周衛國隨口說道：「考慮什麼？」

劉志輝笑道：「學長，你看看，這也叫怕羞？她可不會跟你客氣的。」

周衛國淡淡地說道：「人貴在自知。你憑良心說，去掉蘇南首富這一點，結果會怎樣？」

小欣瑜報以傻笑。

其實周家的生意有周忠打理，日常事務根本就不需要周衛國多操心，只是現在周家龐大的海外產業要準備往國內轉，如何保證這個過程儘可能平穩，卻需要周衛國在大的方向上加以把握。不過就算這樣，周衛國也並沒有感到勞累，對他來說，這幾天只是自己長時間休息後生活重新步入正軌的過渡。

兩人進了裡屋，劉志輝突然說道：「學長，你看我年紀比你小都成家了，現在更是連孩子都有了。你是不是也該考慮考慮了？」

周衛國說：「那又怎麼樣？我要的是終身伴侶，可不是隨便拉一個女子娶了。」

劉志輝在心裏暗嘆一聲，閉口不再說了。

周衛國笑道：「也是，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罷了。」

周衛國說：「這樣有用嗎？」

周衛國沉默片刻后，突然說道：「志輝，眼下國內的局勢你也清楚，以後你有什麼打算？」

又呆坐片刻后，周衛國突然想起了行李箱里那個在德國為劉志輝女兒買的禮物——一隻名叫「Teddy bear（泰迪熊）」的毛絨玩具（第一隻泰迪熊於1902年誕生於美國，誕生之後不久即風靡美國及海外，所以德國的玩具熊後來也都取名為泰迪熊）。

周衛國嘆道：「好狠的手段！」

※※※

曾向東說：「周老闆，我們知道你和蘇州警備旅的劉旅長關係很好，所以想請你幫忙。」

周衛國是心情激蕩，不能自已。周忠則是被周衛國的話打動，胸中的熱血漸漸沸騰。終於，他用力一點頭，說道：「少爺，我相信你。我願意和你一起為了這個目標付出一切！」

劉志輝恍然大悟，說：「是了，像學長這樣的人中之龍，自然不會喜歡那些養尊處優的富家小姐！那玉珍她們學校的女老師怎麼樣？那些女老師可都是接受過西式教育的新女性，有知識、有才華。聽玉珍說，她們對你可是仰慕得很，不少人還把照片給了玉珍，央她帶給你看看。不如這樣，我讓玉珍把她們的照片拿出來讓你先挑挑，如果一時決定不了也沒關係，我可以讓玉珍安排你暗中見見她們本人，一直到你滿意為止，我再讓玉珍安排你們見面，怎麼樣？」

說著，將禮物的包裝扯開，拿出裡面包著的泰迪熊，在小欣瑜面前晃了晃，說：「小欣瑜和_圖_書，看看伯伯給你買什麼禮物了？」

劉志輝夫婦都忍不住笑了。

周衛國的這一番話說完，書房中立刻陷入了一片寂靜。

這時，聽見院子外傳來汽車聲的劉志輝正好抬頭看向院門口，見到周衛國后，立刻大喜過望，抱起小欣瑜就迎了出來，邊走邊說：「學長，你回國了怎麼不通知我們一聲？你看，欣瑜現在已經學會走路了！」

曾向東再三感激，最後在走的時候還忍不住說道：「周老闆，拜託了！」

周衛國說：「這有什麼好急的？沒成家的是我又不是你。」

周衛國欣慰地說道：「謝謝您，忠叔！」

曾向東說：「今天上午，我們得到內線傳來的情報，這批政治犯已經被從保密局的名單中徹底刪除，就連檔案也都被銷毀了。」

劉志輝說：「學長，人總是有長大的那一天，至於長大后心性改變，那也未必都是壞事，畢竟，人還是要活在現實中的。怎麼改變，總是要適應現實。」

小欣瑜雙腳剛沾地，就掙開周衛國的懷抱，撒開腳丫子跑了。看她隨時會跌倒的樣子，唬得張玉珍趕緊跟了過去。這一幕，自然又惹得周衛國和劉志輝開懷一笑。

劉志輝猶豫再三，終於還是說道：「學長，你是不是還忘不了那個陳縣長？」

劉志輝說：「笑話，學長您要不是搶手貨，誰是搶手貨？才華橫溢、抗日英雄、商界奇才、蘇南首富……哪一條不夠讓那些小姐們為爭你打上一架？」

周衛國微笑著走進了院子，說：「沒辦法，俗事纏身。這不，我一有空就過來看小欣瑜了。」

想起小欣瑜的可愛樣，周衛國再也坐不住了，立刻拿起那隻包裝好的「泰迪熊」，吩咐備車。

劉志輝說：「考慮什麼？當然是終身大事了！」

劉志輝的女兒是前年10月份出生的，名叫劉欣瑜，這名字還是周衛國給起的。算起來，小欣瑜現在已經16個月大了。周衛國出國的時候，她既不會說話也不會走路，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曾向東點了點頭，說：「是的！這意味著，這批人從昨天開始就再也不會出現在國共和談時可能交給我方的政治犯名單中，更意味著，國民黨反動派可以隨時加害他們，而我們則根本無法證明他們在國民黨手中！」

到了劉家那小院子外面，王小虎剛把車停穩，周衛國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車，三兩步來到小院子門口。

兩個大人在說話，中間的小欣瑜卻在擺弄著泰迪熊，但在擺弄新玩具之餘，小欣瑜的兩隻大眼睛也在偷偷打量著周衛國，這時，小欣瑜突然想起了周衛國這個人，竟然向周衛國張開雙手，奶聲奶氣地hｔｔｐs://ｍ•hｅｔｕbｏｏｋ•ｃｏm.ｃoｍ說道：「伯伯，抱。」

周衛國想了想，說：「這個忙我肯定是要幫的，可是，這批政治犯雖然已經從保密局的名單中刪除了，但他們既然是國民政府特地從南京轉過來的，就表明他們很重要，就算我和劉旅長的關係再好，恐怕也很難讓他放人。何況他也未必有權力放人。」

劉志輝想了想，說：「學長，我不否認這些人家裡有很多趨炎附勢之徒，他們看重的當然是周家這塊金字招牌，但我更相信，她們中真正看重你這個人的還是佔大多數的。」

劉志輝苦笑道：「什麼打算？我還能有什麼打算？我是一名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上頭下達什麼命令，我照著執行就是。哪裡還容我自己有什麼打算？」

周衛國說：「好啊，我正好也有些話要跟你說。」

接下來的幾天，周衛國在家集中處理了一些生意上的事務。

這個原因他不是沒想過，但這樣的想法卻每次都是一跳出腦海就被他硬生生地抑制住了。

周衛國沉聲說：「志輝，聽說你的兵營里現在關著一批政治犯？」

※※※

有周家的暗中幫助，在生意上曾向東應該不會有什麼解決不了的難題才對，所以周衛國才覺得驚訝。

說著，欣喜地抱過小欣瑜，嘖嘖連聲道：「小欣瑜長大了！伯伯都快抱不動了！」

他曾經無數次在心裏告訴自己，他和她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他強迫自己忘記她，卻怎麼也忘不了，她的身影反而更深刻地印在了他的腦海中！他不願意想起她，但每次不經意中的淡淡思念卻總是能讓他痛徹心扉！他將刻骨的思念深深地埋在自己的心裏，只是，這思念埋的越深，痛得也越深。

劉志輝臉色一變，說：「學長，這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和曾向東一起進了書房后，周衛國開口說道：「曾老闆消息倒是靈通，我回國沒幾天你就知道了。」

周衛國和劉志輝立刻停止了交談。周衛國驚喜道：「她竟然能記起我！」

這時劉志輝已經抱著小欣瑜走到周衛國面前，指了指周衛國，對小欣瑜說道：「欣瑜，叫伯伯。伯伯可是最疼你的。」

劉志輝也很高興，說：「是啊，想不到小傢伙竟然真能想起你來！」

曾向東嘆了口氣，說：「要真是生意上的問題就好了。事情是這樣的，昨晚有一批政治犯——就是被國民政府抓住的我們中共黨員還有一些民主人士——被從南京押送到蘇州。這批政治犯原本是被關在南京保密局的，但在押到蘇州后，卻被關押在了蘇州警備旅的兵營里。」

周衛國笑道：「志輝，你什麼時候成了媒婆？可不要學喬太守亂點鴛鴦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