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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一直充當看客的經歷使他們都有種恥辱感，如今終於要大幹一場，也可以出出胸中的那口悶氣了。

由於擔心古土裡方向美軍突破60師阻擊，58師對下碣隅里的總攻不得不提前。

黃朝天面色一整，說：「靠人不如靠己，不管古土裡美軍的增援能不能來，今晚我們必須拿下下碣隅里！」

雖然已經見識過美軍空中支援尤其是凝固汽油彈對地攻擊的威力，但第一次親眼見到凝固汽油彈攻擊友軍陣地的場景還是讓周衛國深深地震撼了。周衛國意識到，在擁有絕對制空權的美軍面前，志願軍的武器劣勢已經到了很難用人數優勢來彌補的程度。

周衛國說：「美軍來勢很兇啊！」

周衛國說：「黃師長……」

之後情況的變化證實了周衛國的這個感覺——下午1點左右，后浦美軍也開始整裝了。

雖然只是快反營的炮兵參戰，但不管怎麼說，總比一直呆在邊上當看客要好。

讓周衛國跟在自己身邊，他就沒法指揮快反營了。

各偵察小組陸續回報：后浦村莊里還駐紮著一支200餘人的美軍部隊，其中還有15輛坦克；前幾天看見的那棟天線林立的房子周圍依然天線林立，顯然那個美軍指揮部也還沒有搬走；再往南約3公里的泗水裡，也駐紮著一支100餘人的美軍部隊，從那支部隊大量裝備的工程車輛看，似乎不是戰鬥部隊（實際為美軍陸戰1師第1工程營A連）。

周衛國正想著這些，就聽黃朝天說道：「對了周營長，上午接到兵團部來電，說你們營要來我這裏，我就奇怪了，我這裏只有骨頭啃，又沒肉吃，怎麼把你給招來了？」

在對志願軍炮兵進行壓制射擊的同時，美軍還集中了各步兵營的迫擊炮對志願軍攻擊部隊的後方100米區域進行遮斷射擊，導致志願軍後續部隊無法跟上，從而使得先頭部隊即使突破美軍陣地，最終也被美軍反擊成功。

※※※

周衛國話音剛落，連排長們就都興奮了起來。

周衛國想了想，說：「我們還是按原計劃去下碣隅里，就跟著那些美軍走吧。」

如果泗水裡美軍是往後浦開拔，兩部分美軍一會合，他們的總兵力就超過了400人，和快反營兵力對比接近1比1，這樣一來，要想全殲這股美軍就未必有那麼容易了。

周衛國正色道：「我就是啃骨頭來了！」

不過，在新興里沒吃到肉的周衛國可不想就此善罷甘休，早在離開新hｔtｐs://wｗｗ.ｈｅｔｕｂｏoｋ.coｍ•cｏｍ興里之前，他就惦記上了美軍第31團留在後浦的那支部隊。周衛國還清楚地記得后浦村莊里那棟周圍天線林立的房子！不管那是個什麼級別的指揮部，周衛國都準備打掉它！

※※※

黃朝天打斷了周衛國的話，說：「周營長，你如果是要求你們營參戰，那就不必開口了，我不會批准的。」

快反營的戰鬥力是很強，但如果因此就想憑藉五百人不到的兵力，在沒有80師主力的支援下殲滅固守在防禦工事中三四倍於己的美軍，也實在是有些痴人說夢。更何況快反營擅長的是出其不意的突襲，周衛國可不會傻到將快反營白白消耗在面對面的攻堅戰中。

周衛國說：「黃師長，這幾天新興里的戰鬥同樣打得不順利。除了美軍火力猛以外，他們自身的戰鬥力其實也很強，絕不像我們宣傳的那樣都是老爺兵。我想，現在開始，我們應該改變過去對美軍的那種輕視的態度，真正把他們作為勁敵來對待。」

早在上海時周衛國就和黃朝天熟識，所以見面后忍不住問道：「黃師長，你手臂的傷是怎麼回事？」

黃朝天長嘆一聲，說：「這叫我怎麼說呢，一個下碣隅里，硬是打了三天還沒打下來！20軍的臉，可全讓我們師給丟盡了！」

說到這裏，黃朝天不由恨恨地說：「但再強大的敵人也有弱點。要不是因為部隊當初走的匆忙，後勤補給跟不上，凍餓減員厲害，又沒有重武器支援，仗肯定不至於打成這樣！」

黃朝天點了點頭，說：「這就好。不過你也別多想，兵團部不讓你們營參加攻堅肯定也是有考慮的。」

周衛國說：「黃師長，怎麼了？」

周衛國說：「你怎麼讓美國人的炸彈給炸了？」

周衛國雖然也覺得很惋惜，但在沉思了一會兒后就冷靜了下來，隨後找來電台操作員，向他下達命令：「電告兵團部及詹副軍長：種種跡象表明，美軍部署可能已發生重大改變，可能已開始全面收縮防線，最遲明天，新興里美軍可能突圍。」

傍晚時分，周衛國在58師師部見到了臂纏繃帶的58師師長黃朝天。

這時天氣情況已經有所好轉，所以美軍的空中支援很快就到位了。在下碣隅里美軍的地面引導下，美軍飛機向志願軍阻擊陣地連續投擲下十余枚凝固汽油彈，汽油彈爆炸后，僅僅幾分鐘就將志願軍的阻擊陣地燒成了一片焦土和*圖*書。

得知這個消息后，周衛國不由暗暗心驚。

在58師師屬迫擊炮營和快反營12門迫擊炮的支援下，58師172團自東山，173和174團自下碣隅里南面向下碣隅里發起攻擊。

經過幾天的交戰，美軍已經熟悉了志願軍的戰術，知道志願軍總是以小股部隊先發起試探性攻擊，再根據試探攻擊確定的防禦弱點投入主力進行全力攻擊，直到打開突破口。即使戰鬥進展不利，也不會輕易改變攻擊點。於是，美軍在30日晚的防禦戰中採取了針對性戰術，當志願軍小股部隊進行試探攻擊時，薄弱點立刻猛烈還擊，防禦力量強的地方反而故意示弱，從而將志願軍的主要兵力成功吸引到防禦力量強的地方。

快反營對美軍發起突襲的時候，80師主力對新興里的大規模進攻已經停止。而且這次突襲周衛國事先並沒有向詹大南彙報，因此即使快反營繼續進攻，也無法得到80師的後續兵力支援。而從前幾天偵察的結果看，美軍在新興里和內洞峙兩處至少集結了3個多營的兵力，保守估計也有兩千多人。現在雖然經過了兩天三夜的戰鬥，美軍的損失肯定很大，但從其傍晚時分抵抗志願軍80師進攻的力度估計，他們至少還有一半人有戰鬥力。

快反營要是在後浦美軍撤退的道路上設伏，相信還是能給他們很大殺傷的，但從這支美軍開拔后小心翼翼全神戒備還有完善火力配備這些情況看，即使快反營能夠伏擊成功，也肯定無法做到全殲，自己還要付出不小的代價，而這是周衛國絕對不能接受的。

之後，快反營就開始在山林中「伴隨」后浦美軍一起行進。

「人生地不熟」，黃朝天的這句話實在是說出了大家的心裡話。

接下來，就是等待天黑了。

不久，又有消息傳來，泗水裡的美軍真的開拔了，但開拔的方向並不是后浦，而是下碣隅里。

黃朝天說：「是啊，美軍的戰術素養真是沒得說，武器裝備又好，的確是我們的勁敵！」

※※※

所以，雖然有些惋惜，周衛國還是毅然率領快反營迅速和美軍脫離了接觸。

※※※

半小時后，后浦的這支美軍就在15輛坦克的護衛下向下碣隅里開拔了。

電報發出后，孫大胆忍不住問道：「營長，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周衛國心情不由沉重了起來。這次九兵團倉促入朝，後勤工作簡直只能用混亂來形容。由此導致大批凍餓減員就和*圖*書是明證。

說著，向黃朝天遞上一張抄報紙。

在望遠鏡中看見志願軍前赴後繼沖向美軍陣地，又被美軍密集火力成批打倒，周衛國不由心如刀割，最後，周衛國終於忍不住對黃朝天說道：「黃師長，為什麼不讓我的炮兵射擊下碣隅里縱深？那裡到處都是彈藥和油料，隨便打中幾發炮彈，就夠他們好受的。」

周衛國說：「我明白。黃師長，能不能跟我說說這幾天下碣隅里的戰況？」

周衛國說：「黃師長，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難做的。我們營不參加攻堅，但我們營的3門81公釐迫擊炮和9門60公釐迫擊炮總可以參戰吧？」

這次58師部隊因為集結地保密工作沒做好遭到美軍轟炸，就是個慘痛的教訓。

黃朝天猶豫片刻后，說：「好，你們營的炮兵可以參戰，但總攻開始后，你必須和我呆在一起。」

周衛國爽快地說：「沒問題！」

兵團部不許快反營參加任何方向的攻堅，可沒有禁止快反營順手牽羊，在前往下碣隅里的路上順便敲掉美軍的一支小部隊。這幾天，快反營已經憋足了勁，正需要一個發泄的地方，而後浦顯然就是個很好的選擇。

這時候對后浦發起攻擊顯然失去了攻擊的突然性，所以周衛國下達了原地隱蔽休息的命令，並派出了偵察小組。

晚9點，總攻正式打響。

黃朝天說：「沒事，被美國人的炸彈給炸傷的。」

周衛國點了點頭，說：「黃師長，我們營的火力配備和美軍是基本相當的。」

※※※

然而，戰場上的形勢說變就變。

黃朝天面色一緊，說：「這個兵團部可不會同意！」

下午4點左右，當后浦美軍接近下碣隅里時，遭到志願軍20軍58師部隊阻擊。

部隊入朝後，照搬了在國內戰爭時的經驗，為了「軍民魚水情」，對朝鮮當地百姓都非常友善，從而忽視了對南朝鮮間諜的甄別。卻忘了這是在異國他鄉，見到的朝鮮人可未必都是「堅定擁護革命的群眾」，而且就算是「群眾」，也未必會真心信任自己這些異國面孔。

通訊員應了聲「是」后，快步跑出了指揮部。

周衛國自然明白電台操作員心中所想，所以苦笑著說道：「發吧。我也只是推測，僅供上級參考吧。」

上午10點左右，泗水裡方向的偵察小組送回了一個消息——駐紮在泗水裡的美軍正在整裝，似乎要開拔了。

周衛國說：「黃師長，話可不能這麼說。下碣隅里是連接新興里ｍ•hｅｔｕbｏoｋ.com•com和柳潭裡美軍的樞紐，它的重要性，我們能看出來，美軍當然也能看出來。美軍早就做好了堅守的準備，這裏難打，也是意料中的事。」

※※※

正如美軍31團軍史所記載的那樣，快反營在摧毀了美軍在新興里南面的外圍防線后不久，就悄無聲息地撤走了。

電台操作員不由愕然地看向周衛國，在他的印象中，周衛國向兵團部的彙報中還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連用三個「可能」的。

並不是周衛國不想乘勝擴大戰果，而是他沒有被一時的勝利沖昏頭腦。

黃朝天說：「其實，前天晚上我們都已經突破了美軍在南面和東面的防線，可就是因為通信不暢，我們沒能把預備隊及時投進去，各部隊都是各自為戰，這才讓美國人緩過勁來。昨晚的戰鬥明顯就更難打了。而且昨天因為天氣好轉，美國人的飛機和大炮都不間斷對我們進行轟炸，弄得部隊在白天連機動都成問題，更不用說進攻了。這仗打得可真憋屈啊！好在前天晚上我們打下了東山，佔據了制高點，要不這仗真是沒法打了！我就奇怪了，怎麼國民黨的美械部隊這麼好對付，美軍就這麼難打？」

所以最終，周衛國只好眼睜睜看著后浦美軍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

周衛國不由深以為然。

黃朝天想了想，向通訊員說道：「命令172團1營向南移動，在距下碣隅里2公里處修築工事，準備阻擊古土裡方向美軍。」

從地形上看，無論是80師包圍的新興里美軍31團還是20軍主力包圍的柳潭裡美軍陸戰1師，要想撤回他們的出發地興南，都必須經過下碣隅里這個交通樞紐。如果能夠拿下下碣隅里，那麼無論是新興里還是柳潭裡的美軍，都將被切斷退路，陷入絕地！所以歸根結底，下碣隅里才是這次戰役的關鍵。這一點，想必兵團部也看出來了，所以才會同意快反營去下碣隅里。

這本來應該算是個好消息，畢竟周衛國原本的目標就是后浦的這支美軍，泗水裡美軍只能算是額外的目標，就算泗水裡美軍逃出了他的算計，總也比他們和后浦美軍會合要好。但不知為什麼，聽到這消息后，周衛國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妥。

周衛國說：「我知道，黃師長，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難做的。」

黃朝天眼睛頓時一亮，說：「你真有那麼多炮？」

黃朝天接過抄報紙看了一眼后，皺起了眉頭。

這時，一名通訊員跑進了師部，向黃朝天敬禮后彙報道：ｍ•ｈｅｔｕｂooｋ.cｏm.com「報告師長，軍里發來的急電。」

新興里和后浦相距雖然只有6公里，但此時整個新興里地區都在戰鬥，所以快反營花了很大的工夫才繞過美軍的警戒線，抵達后浦附近的山林時，天已經快亮了。

其實真正讓周衛國放棄讓快反營繼續向新興里村內滲透這個想法的，還是詹大南有欠理性的指揮。他實在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快反營就這麼葬送在高級指揮官近乎任性的指揮下。

黃朝天說：「軍里剛剛通知我們，說古土裡方向美軍出動一支近千人的部隊要向下碣隅里增援，已經和60師阻援部隊交上火了，並接連突破了60師在東北高地、1236高地和1182高地的阻擊陣地。」

眼看煮熟的鴨子都飛了，快反營連排長們無不扼腕嘆息。

隨後，周衛國和連排長們商定了作戰方案並分配了作戰任務。

會一開始，周衛國就說道：「根據偵察結果，在後浦和往南3公里的泗水裡，分別駐紮著200多人和100多人的美軍部隊。今晚，我們快反營終於要開葷了。我們的目標就是先消滅后浦的這支美軍，如果有機會，泗水裡的那支美軍也不放過！」

同時，美軍炮兵也表現出了極高的戰術素養，在志願軍炮兵射擊開始后十來分鐘，就測算出了志願軍炮兵陣地的大體|位置，隨後集中了2個重炮連12門105mm榴彈炮對志願軍炮兵陣地進行了壓制射擊，快反營炮兵因為由始至終都貫徹了周衛國機動作戰的思想，每次最多發射10發炮彈就轉移陣地，所以沒有遭到損失，但58師師屬迫擊炮營則損失慘重，到最後不得不退出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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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后浦美軍在下碣隅里美軍的接應下，迅速撤入下碣隅里（美軍軍史學家認為，后浦和泗水裡美軍撤回下碣隅里雖然間接導致了之後第31團級戰鬥隊在突圍至后浦后因為孤立無援而崩潰，但這400餘人的兵力卻對美軍確保下碣隅里的安全至關重要）。

黃朝天嘆了口氣，說：「別提了。昨晚我原本準備集結部隊對下碣隅里美軍進行總攻，沒想到天黑之後，美軍飛機突然出現，對部隊集結的地方一通狂轟濫炸，部隊傷亡太大，總攻只好取消。後來師偵察連抓住了幾個可疑的朝鮮族平民，一審問，才知道他們是美軍派出的偵察兵，昨晚美軍的轟炸就是他們引導的。人生地不熟，這仗打起來可真不順手。」

總算是聽見好消息的周衛國立刻召集快反營排以上幹部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