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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亮道：「我在為太后準備一樣東西，想起來好像簡單，做起來失敗了幾次。」

王令君道：「君才弱冠年紀，不用著急。妾也不在乎君的官位大小。」

秦亮在門口喚了一聲，王令君便去隔壁閣樓廳堂里用膳。她的姿態依舊庄重平穩，行禮時一絲不苟，並不急躁，「君先入席罷。」

青山上強勁的風吹來，彷彿有極大的有形壓力，讓她幾乎無法呼吸，但她仍舊與強風正鋒相對。風起得很大，她的衣服袍袖甚至整個身心都在風中滿満地鼓了起來，衣帶在風中飛揚。她就像之前最後喝的那口葡萄酒一樣，大口痛快地飲酒，還自己探到杯子里去貪吮酒水。

跪坐在几案旁邊的玄姬已經呆了，一臉震驚地看著王令君的臉、怔怔出神。玄姬身上還披著敞著的深衣，過了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埋頭默默地拉攏衣襟，伸手去找衣帶。秦亮的聲音道：「卿的聲音太大了，和*圖*書不過虧得是在這個庭院，也幸好雨聲不小。若是平素在我們家裡，恐怕整個院子的人都能聽見。」

秦亮看了她一眼，又輕輕點頭。

王令君問道：「郭太后？」

「還能有哪個太后呢？」秦亮說道，「郭太後傳旨叫我去參加大朝，專門叫人帶話，應該是挺看得起我。我得抓住機會，試試能不能讓郭太后說句話，給我弄個太守當。」

坐了良久，忽然有人推外面的門。王令君聽到了響聲，但她的感覺又乏又懶，腦子裡一片空白，便沒有馬上起身。外面的人很快就離開了，從腳步聲聽來，多半是秦亮，不是個女郎。

「卿不是說了我才弱冠年紀，再說我沒也打算做什麼。」黑暗中秦亮的聲音道，「睡覺罷。」

王令君這才知道自己的大喊、真的出聲了，她以為自己在夢裡。

膳后兩人各自做著一些瑣事，就寢的時間與往常差不多，不過今www.hetubook.com.com晚睡覺要早不少。閂上了卧房外面的門，兩人都默契地不多說什麼，寬衣后展開被褥、王令君便徑直把頭夠出去，把燈吹滅了。她先仰躺了一會兒，然後又翻身側躺，夫君立刻就靠近過來，從身後摟著她睡覺，他確實挺喜歡這樣的擁抱。過了一會兒，王令君還沒來及入睡，終於忍不住又開口小聲道：「君的身體可真受得了。」

以前不敢喊，總是克制著自己的情緒，怕被人聽見，擔心這樣、局促那樣，許多情緒都憋在心裏，但有時候人真的需要一個契機，不再隱忍。「阿！」她閉上眼睛再次吼叫大喊，心情非常暢快，彷彿一生的不快與委屈都發澥了出來。

王令君再次主動開口道：「君最近幾日為何都回來得晚，有時身上還挺臟。」

她定了一會神，來到裡屋，馬上走到梳妝台前，俯身往銅鏡里看了一眼，馬上伸手就「砰」地一聲和*圖*書將銅鏡按在了木案上。她立刻繞過一道錦緞屏風，在木桶旁邊伸出玉白的縴手一探，之前燒開的熱水還有一點點溫度，至少不會冰冷刺骨。

彼此間彷彿忽然回到了剛成婚的時候，秦亮的舉止自然，說話也很正常，不過仔細感覺、能發現他隱約有點拘謹。別聽他說的話不算少，但其實盡說些無關痛癢、反正不會錯的內容。

秦亮指了指外面，「不遠處不是有間書房，我在那裡看書，其實也沒看太久，便到了晚飯時間。」

王令君獨自呆了很久，沒有擦乾的秀髮已經自己幹了，她才慢慢地開始梳頭。

秦亮拿著絲綢手絹，靠近過來，輕拭王令君的額。王令君頓時好像如夢初醒，明白了剛才玄姬那怔怔的眼神，她急忙簡單整理了一下，便小聲說道：「我先回房了。」

王令君拿起瓢，自己舀了一盆清水，先清洗頭臉。她忽然發現自己的青絲長發很不好洗，泡到水裡不僅無法和*圖*書溶垢，打濕后還漿成了一團，只得拿手指慢慢梳一點點清理，挺花時間。那時候，她確實有點做不到，輕嘗了一下后只是猶豫片刻就這樣了。沐浴更衣之後，王令君重新跪坐到梳妝台前，伸手把銅鏡扶起來，看著淺黃光滑鏡面上秀美白凈的臉。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跪坐在那裡出神。

王令君提著拽地長裙，從木梯上跑下來，就像是在逃亡。她出閣樓后，來到隔壁卧房門前，閃身進去立刻把門閂了。獨自留在房間里，這才感覺冷靜了點。

秋冬之雨下得很大，沒有停歇的跡象，即便四面窗都緊閉，仍無法隔絕雨聲。

王令君看了他一眼：「妾剛想開門，君便走了，去了何處？」

王令君會武功，且劍術精妙。她主動來到了一座風景俊朗的青山上，忘情地舞著劍，劍刃如虹，婀娜的身姿隨著劍招上下起伏跳躍，腰也跟著武功身法在擺動，綿綿劍式柔韌有力，青絲也在風中飄散www.hetubook.com.com。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嘩嘩嘩」的雨聲再次進入了人的耳中，其實雨聲一直都在，不過此時突顯了出來、乃因周圍只剩下了雨的雜訊。

此時鬢髮和衣裙都整潔如初，王令君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過去把卧房門打開。及至傍晚，雨也小了，一切又回到了平常時那樣，靜謐而安寧，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王令君舞劍有些乏力了，便在筵席上跪坐下來，又變成了像起先給別人倒酒時的姿態。不過她沒有倒酒，而是展開了雙臂。強風從身後襲來，她在山巔上眺望著遠方，終於仰起頭來，把多年以來積壓的各種感受，大聲地喊了出來。

兩人對坐在几案旁，不知道多少次這樣面對面吃飯了。秦亮有時候會很隨意，甚至盤腿坐著，全不講究儀態，王令君自然也不在乎，人在熟悉了之後本就容易放鬆隨便。不過今天秦亮是跪坐著的，姿勢很端正。

「好。」秦亮點了點頭，不時觀察著她的臉與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