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雒陽過客
第589章 游龍玉抉
馬超只配了一把短刀,跪坐在席子上,同群胡解釋說:由於前年未能剿滅遼人,國家對於此次征伐非常重視,要從五府中挑選出五萬精兵,勢必一戰立威,所以耗時不短。
轉眼就到了三月初,孟達與周不疑領五萬鐵騎自雒陽出發,劉燮親自乘車送至河橋。當時春日綿綿,萬千吐綠的柳絲如青發垂下。透過柳樹的綠蔭,尅〔kè〕看見河灘兩面空曠湛藍的天空。
一行人來到屋后,見遠處河邊一棵柳樹的枝杈上懸了個草籽袋子,相去估摸百二十步開外。胡人取來弓矢,交給馬超,請他朝前走到舌尖處。馬超看射箭站立處劃了一道線,和目標相去約有八十步,就擺手說:「不必走了,就在這裏。」說罷,站在百步開外,搭箭拉弓,對準袋子一箭射去。一發而中,箭頭船袋而過,裏面的草籽嘩嘩地掉出來。
陳沖忙問鮮卑使者的名字,不過又自言自語道:「元直遇害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時他是被曹軍所殺,拓跋鮮卑已歸入我帳下,害元直的不可能是他。二十年來,這玉抉恐怕是換了多次主人。」
陳沖說:「那時我與先帝剛入長安不久,以元直為軍師祭酒,當年平黑山、袁術、更蒼諸賊,都是他主導大略,可惜,死在渤海大戰後,連後人都沒有留下,也不知後世還有幾人會記得。」
「啊,丞相這麼說,我就想起來了,當時我還在隴上跟羌人亂斗,和_圖_書說中原的人才,丞相之後就是徐元直,連曹操都不算出名呢!」馬超又把鮮卑使者相贈玉抉的經過說給陳沖聽。
馬超此時四十一歲,被提拔為征南大將軍后,又受封為義陽侯,是朝廷少數幾名萬戶侯之一。他去到鮮卑人的住所,進去后,那些人早聚集在一起等他了。當天馬超穿了一身白色的交領窄袖戎服,腰纏金釘腰帶。他身高八尺、儀錶堂堂,鮮卑人見了,不禁耳語說:「天朝竟有這樣的漂亮人才啊!」連忙把他請進來,又給他騰出主席坐了。
拔拔武注意到馬超沒有帶玦,毫不遲疑地擼下自己右手拇指上的玉玦,雙手交於馬超說:「這個稀罕寶物,帶在您的指頭上,才是般配啊!」馬超見那玉玦清綠澄澈,知道是不可多得的寶物,也就道謝收下來可。群胡見了,也都圍上來,爭相遺贈身上寶物。
群胡聽說主將不是馬超,都頗有些失望,但此時終於有了答覆,終究還是高興的,他們向劉放行禮說:「既然上國準備出兵,那我王也必不會落後。今日使命已經完成,我們就在王庭企盼上國的大軍了!三月再會!」當夜就拿著詔書風風火火地離去了。
首領又說:「到了中國,人們間的禮數太多,除了我王外,大家多不慣行走街市,就在河水邊射柳消遣。大將軍要不要一起來試試?」馬超聽罷,即起身道:「正合我意!」
群胡見了
m.hetubook.com.com,無不拍手叫好。命僕人拿了破袋子,重新換上新的布袋,裝了草籽,掛了上去。拔拔武要來了一支箭,這次很客氣地交給馬超。馬超也不遲疑,重新勾弦搭箭,瞄準目標,沉肩吸氣、寧神不動,然後抬指放箭,嗖的一聲,再次命中目標。
但經過這事,朝廷也知道拓跋鮮卑的忍耐恐怕也到了極限。劉燮私下裡對台臣們說:「在雲北養鮮卑,就好像在牢籠里喂狼,既不能讓他餓死,也不能激出他的凶性,也不知多少年才能養成好狗!」
馬超一驚,忙問道:「什麼時候的事?當年我確實聽過徐庶的名聲,卻不知丞相竟如此看好?」
鮮卑人聽了這番話,又見馬超自始至終言談自若,才平息了下來,紛紛把刀插入鞘中,坐下來飲酪漿,彼此發出很大的聲音交談,好像在集市一般。過了一會,拔拔武透過翻譯問馬超說:「您這麼鎮靜,想必是戰場上有名的武人吧?」馬超笑而不語,撩起袖子露出手臂,只見手臂上儘是刀疤,還有槊間刺透留下的凹痕。群胡見了,都大喜,有人說:「男人有傷疤,就像女人有漂亮臉蛋,這樣看就順眼多了。」鮮卑人對馬超又生出幾許欽佩。
既然已經確定採納諸葛亮的戰略,劉燮就開始準備出塞的相關事宜。不料在隆安三年春,也就是積雪初融,冰河始解之際,恆王拓跋力微再次遣使來朝,向朝廷痛https://m.hetubook.com.com陳利害,敘說慕容、庫辱官兩部鮮卑的種種不臣跡象,並表示願意自行率軍,為朝廷征討兩賊。
陳沖黯然道:「實不相瞞,這應當是我弟子徐元直的遺物!這『南北』二字,是我請家岳伯喈公所刻,意思是『縱橫南北,平定九州』。我把這玉抉交給他,就是希望他能夠輔佐先帝,成就大業,不料竟中道而亡,這玉抉也就不知所終了。這游龍樣式,還是我精挑細選后,請大師所雕。不想今日還能見到。」
而馬超不為所動,震驚自若說道:「兩國本是姻親,已交好兩世,天子怎會無端猜疑?只是務求一戰功成,不致使百姓遭災罷了。」他用手推了推旁邊的翻譯,讓他說給鮮卑人聽,並接著說:「你我兩國都是真正的大丈夫,要戰從來都是堂堂正正,怎麼會無端玩弄一些詭計?相信鮮卑的勇士,也對這種行為不齒。」
鮮卑人越是焦急,劉燮反而越是淡然,慢吞吞地說:「恆王與我乃是姻親,家國之盟,豈會輕視?只是出兵到底非同小可,關乎國家大局,不得不謹慎,我催促台閣,大臣們也總說再等幾日,我也著急啊!你們再稍等幾日,等出了結果,再回報恆王不遲。」這就又把他們打發住下,並叫大將軍馬超去接待他們。
劉燮得報后,竟一反往常對鮮卑人的熱情態度,借口要在台閣商議,反將這些使者釀在一旁。等到了第三日,才在宮和圖書中正式接見鮮卑使者。這一行人的使者首領名叫拔拔武,他面見天子時,雖然神情窘迫忐忑,但身姿始終挺立如松,言行也都不卑不亢,顯得既有膽氣。
原來馬超此時還為不能領兵塞北而遺憾。但經過馬岱一案后,他也已不是當年縱馬隴右,肆意馳騁的青年人了,反而也越來越識得顧全朝局大體。他心想:既然已經位極人臣,只要能保全家族富貴,那天子讓他如何便如何,雖然也還嚮往建功立業,但也不如往日熱忱了。
馬超聽了,撫指大笑。
諸葛亮則說:「臣在策論中雖說要提防鮮卑,但誠如吳起所言,固國根基,在德不在險,只要朝廷勤修政治,強盛百年,自然令群夷賓服。」
這次鮮卑人卻沒有叫好,拔拔武面色沉凝,躬身施禮說:「一次或者是僥倖,第二次只能說您是神射手了。但願戰場之上,不要和您見面!」
不久,一日相府聚會,馬超坐在陳沖身側,喝了一會酒,陳沖注意到馬超手上有一個大號的翡翠玉玦,煞為眼熟,不覺頻頻瞄視。馬超一向與陳沖交好,見他神色不對,就摘下來遞給他看。陳沖不接,卻問他道:「玉玦的內面是否刻有『南北』兩個小字?」馬超急忙細看,果如其言,大驚,追問陳沖如何得知。
但由於拔拔武延宕的時間太長,過了一旬,又有第二批鮮卑使者前來詢問近況,也可見拓跋力微對此事之重視,到了無可復加的程度。也可能m.hetubook.com.com是他也感受到,新皇登基以後,兩國的關係開始變得微妙與敏感了。
馬超看著手裡歷經滄桑的翠玉抉說:「都說好物換百主,歷千年,此話不虛,我看此玉已有初兆了。」他要把玉抉交還給陳沖,陳沖忙推辭說:「不可,機緣巧合,如今孟起你既然得了,便是他的真正主人,受之無愧。」轉念又想:「此物輾轉流離,換了這麼多主人,也不知孟起他能夠戴多久?」但馬超坦然飲酒,似乎沒有去想這麼多。
拔拔武也不善言辭,上來就問:「不知皇帝陛下意下如何?我王在塞北已苦等了大半個秋冬,眼下馬兒都開始掉膘,再不回話,恐怕就只能等到今年六月了。」
劉燮「嗯」了一聲,終於令魏諷草擬詔書,又令劉放找拔拔武等人傳口諭:「出兵的事情已經定下了,就在今年三月,國家出五萬鐵騎,由后將軍孟達為主將,撫軍將軍周不疑為副將,貴部只需派人引路即可,勢必一戰功成。」
哪知鮮卑人聽他如此解釋,大為惱火,為首的拔拔武霍然起身,用鮮卑語罵道:「天朝擁兵百萬,我們是知道的,但是耗時如此之久,怕不是針對賊寇,而是意在我王吧!」見首領起身,群胡爭先拔刀而起,明晃晃十余把刀刃在馬超前後舞動。這就好比在爭食的烏鴉群中投入了石頭,惹來群胡一片喧嘩。那鮮卑語的翻譯,本來坐在馬超旁邊,見胡人突然發作,嚇得臉色煞白,急忙垂頭捂臉不敢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