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那人類相當地年輕，以翡翠的審美觀來看實在很一般，但是眼眸中卻有些翡翠在長老那兒才能瞧見的沉穩，他瞧見翡翠，笑眯眯地說道：「我聽說這附近有精靈，就打算來碰碰運氣，沒想到我運氣真不錯。」

他來時是兩個人，走時卻寂靜地踏著自己的影子。

與其他優雅清凈的精靈不同，他纖細瘦小的身體里好像充滿了用不完的精力，每天上竄下跳，所到之處遍地災難。

頓了頓，他又道：「那麼，對於我們來說，神又是什麼呢？這片大陸，會不會只是一個更大的村莊？在村莊之外，也有人偽裝成神的模樣，對這個世界進行操控？」

迦南找了足足好幾天，以賽文的實力，他相信沒有人能不聲不響地帶走他，他一定是自願離開的，可是他不明白賽文為什麼連招呼都不大一聲，就這麼悄然離開？

精靈之森處在一片險峻的山峰后，森林外圍設有隔絕進出的結界，防止外外敵入侵，但身為巡禮者的翡翠，有自由進出的辦法。

賽文的問題問得有些繞，迦南靜默了好一會兒，才費勁地完全理解明白。

想明白后，迦南就忍不住有些鬱悶：「好端端地想這些幹什麼？和-圖-書青蛙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它在井中就能滿足，而我們不知道外面是否還有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里也有足夠的樂趣。」

「這一盤煎嫩羊肋條味道很不錯，賽文你不來嘗嘗嗎？」

現在村民們都已經相信，山上住著幫助他們的魔神，魔神不收取金錢報酬，只需要少量的食物，因此村中居民都輪流準備好精心製作的美食，放在自家廚房的台上，一天輪一家，等待魔神夜晚光臨。

賽文望著笑吟吟的迦南，淡漠地搖了搖頭。

不過迦南也知道，賽文不會無緣無故地問這個問題，他沒有著急做出回答，而是先行反問：「為什麼會這麼想？」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這話是對翡翠最恰當真切的形容。

他可不希望賽文走上這條道路。

神是什麼？

迦南一愣。

但是迦南，他來自另外一個世界，很難對這個世界的神產生認同感，他在原來的世界所受的是無神論的教育，不管是所看，所聽，以及所處環境，都給他潛移默化地塑造了這個理念——神是不存在的。

去哪裡了？

那應該是……人類吧？

這麼一來，村民們更加篤信魔神的威能。

精靈族的成員們苦苦熬了一百多年，好不容易等翡翠成年和圖書了，也確定他擁有自保能力，全精靈族一致投贊同票，讓翡翠作為巡禮者，去人類世界學習新的文明技術，將來回來發展精靈族。

迦南挑選自己愛吃的菜色，放在預先準備好的超大食盒裡，接著轉手交給賽文，讓他用魔法保存起來，這一次收穫，至少能再支撐個三四天。

此時的賽文，面容上帶著沉思的神色，似乎在思索什麼難以解決的問題。聽迦南詢問，他輕聲開口：「神是什麼？」

假扮成魔神的少年，以及另外一個協助裝神弄鬼的傢伙，趁著月黑風高，兩人偷偷跑下山來，巡視村民們給他們的貢品。

賽文看了眼手上的食盒，輕聲說：「雖然我們知道自己是假的，但是，對這個村子的人而言，魔神真的存在，他們因為不知道真相而堅信，在這個村莊的小世界里，我們是神。」

這個問題由不同的人回答，大概會有不同的答案。

後來的記載中，並沒有記錄下，迦南的旅途之初，又辛苦又狼狽，甚至也沒有記下來，曾經有一個身穿星星長袍的魔族，曾經與目光略帶憂鬱，但是又會露出開朗笑容的少年同行。

……且不說精靈族怎麼大肆慶賀，翡翠哼著小調，身上穿著用植物纖維製作的衣服，帶著長老臨行hetubook.com.com前送的路費和武器，就這麼慢悠悠地走出精靈之森。

「延長他的巡禮期，讓他兩百年後再回來。」

共同送走翡翠后，精靈族破例在非節日的時間舉辦歡慶宴會，有精靈灑下如釋重負的淚水：「終於送走了，讓他去糟蹋人類吧。」

次日早晨，迦南一覺醒來，發現賽文沒有在身邊，他走出居住的山洞，附近也看不到少年的身影。

舉一個可以類比的例子，簡單地說，井底的青蛙以為這口井就是全世界，那些井外嘲笑青蛙坐井觀天的人，他們所生活的世界，會不會也是一口井呢？世界之外，會不會有更廣闊的空間？

人類世界是什麼樣的呢？

從那時候起，迦南不再用「迦南」這個名字，他有時候叫「孤獨的九柄劍」，有時候自稱「整棟別墅都是鮮花」，又有時候，在報出名字時，他說他是「不害怕·張」。

在山上度過了一個寒冷的冬天，確定賽文真的不會回來了，迦南才開始慢吞吞地收拾行李。

時而是劍，時而是花，時而不害怕的少年逐漸長成青年，因為自身實力不俗，他的名聲逐漸傳開，旅途之中，迦南認識了不少朋友，有一國的王子，也有身份見不得光的盜賊頭目，甚至也有身為精靈的翡翠。https://www.hetubook.com.com

又或者，兩三年的相伴，在他漫長的生命里，比微塵更加不足掛齒吧？

大陸上普通的人民，大概會說：神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存在，神是高高在上的。

而神殿的說法或許會更加狂熱地更進一步：神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他創造世界創造生命，他說要有光，於是便有了光。

滿懷著新鮮的好奇感，翡翠的整顆心隨著雀躍的腳步跳動，然而走出森林后，他看見一個人。

曾經有人想看看魔神的真面目，便在準備好食物之餘，躲在附近的暗處，但他藏著藏著就睡著了，等醒來的時候，給魔神的貢品已經被取走。

他瞥了眼翡翠的打扮，笑道：「你這是打算出遠門嗎？我正好在旅行，介不介意一道上路？我叫……」頓了頓，他將「迦南」的發音咽回去，眼眸中飛快地閃了閃，道：「我叫，孤獨的九柄劍。」

兩三年時光過去，迦南稍微長高了一些，原本清秀柔弱的臉孔，逐漸磨礪出沉穩的俊氣，但賽文依舊還是和初見時一樣，不論是臉容還是身形，都完全沒有變化。

他試圖打斷賽文對這方面的思考，畢竟就他對前世地球上的記憶，古往今來，思考這種問題的不少最後都進化成了瘋子。

那是，淹沒在時光里的，七百多年ｈｔｔps://www•ｈｅtｕｂｏok.cｏｍ•ｃoｍ前的……

仔細觀察對方的耳朵，圓的，確定之後，翡翠不客氣地走過去：「人類？你來這裏幹什麼？」

幾乎每天都能聽見精靈長老的大失形象地怒吼：翡翠！給我站住！

即便是在旅行途中，親眼看到神殿的超然地位，即便是甚至親身感受到可以救人的神術，但是他骨子裡，依舊很難樹立起堅定的信仰，在他的腦海中，神殿也就是一個擁有力量與利益的組織，拋開其規模及影響力，神殿與商會聯盟啊，魔法師協會啊什麼的沒有多大區別。

被他打斷，賽文也沒有再提起，兩人還是和往常一樣，回到山中隱居的地方。

「好主意！」

迦南四下尋找，他穿過叢林與溪流，攀越高山與峭壁，可是連綿的山嶺之中，只有他一個人的足音空落落地迴響。

翡翠從很小的時候起，就是精靈族中的小魔怪。

「好啊。」翡翠大咧咧地說，「你可以叫我翡翠……對了，人類，你要是打什麼壞主意，我一定會揍你的。」他可以感覺到，眼前的人類實力不錯，不過呢，哼哼，自然是比不上他的啦。

往事。

照例做完這些，迦南站起身就要往回走，走了幾步，他發現賽文沒有跟上，不由得好奇轉頭：「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