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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並不怕傳染，食盒是二嬸專用的，最近二嬸幾乎不咳嗽，偶爾咳一回也是用帕子捂著嘴，每日也只送一回飯，倒沒有更密切的接觸。

王氏笑著嗔他：「這會兒知道閨女兒好？平日不是還老凶閨女呢？」

寶珠去她的小菜園子里摘了些青菜，進了灶房剛舀了一盆水，王氏便笑呵呵讓她出去玩兒，「今兒你生辰，灶房的事兒不用你管，娘給你炒幾個菜。」

陳二牛有些猶豫地開了口，「紅玉娃兒也著實可憐，你娘跟你兄弟媳婦到底也不同意先前商量的，說是懷娃兒還小，怕染上癆病……」

王氏見寶珠進了門兒臉上不大喜慶，本想問她，但又覺著問了她也不會說，等幾個菜張羅完了便叫寶珠進廚房裡頭，將做好的菜一樣撥出來些盛進食盒裡，又盛了些米飯，讓她給張紅玉送去，又悄聲兒叮囑她：「魏大夫說，那癆病傳染小娃兒，去了跟你妗子離遠了些。」

陳翠喜接了話兒，「還是二嫂病了的事，硬說是鐵富跑了，咱爹娘也不管二嫂，讓她一個人帶著兩個娃兒在屋裡受著罪，鬧得大，還要報官哩！我晌午來的時候，人已經走了。」

陳二牛則嘆著氣，「今早紅玉大兄弟來家裡頭鬧了一場！」

不多大會兒陳翠喜已經吃了滿滿一碗飯，笑呵呵將碗遞給寶珠，「再給妗子盛半碗。」轉而對王氏說：「潤澤在外頭上學，潤生是男娃兒，成日幹活兒身子又壯，左右也沒多大事兒，寶珠來我屋就成！」

寶珠笑嘻嘻伸手去指一碟青菜，「妗子，這是今年https://m.hetubook.com.com我自己種的菜，今兒是我生辰。」

王氏問她：「妹子今兒咋有空跟爹過來？」

寶珠見她們湊在一塊興趣盎然地掰扯起當年的事，只想耳根子快些清凈下來，撅著個嘴兒，一言不發地拎著鋤頭就往回走。

寶珠笑眯眯回她，「不累，二丫姐常來找我玩兒哩。」

寶珠接過來細細瞧，雪白的緞面兒，帕子繡的極講究，正中央兩朵粉彤彤的牡丹花兒，配著雪白的底子顯得極艷麗，寶珠從來沒收過這樣好的禮物，緞子可值錢著吶，放這個時代，那可是有錢人家用的，庄稼人的衣裳別說是緞子，就是普通的棉布也算是頂講究的，他爹這些年了，還不是一直捨不得扯棉布，還穿麻布衣裳呢。

二丫娘瞅一眼寶珠，「說起來，那娃兒還是寶珠娃兒的親姐姐哩！」

最後，她有些難過地收下了帕子，回去的時候，便紅著眼睛拿出來給王氏瞧。

二丫娘正在河邊洗著衣裳，瞧她小布丁點大，賣力地揮著鎬頭，十分有趣，便笑著逗她：「寶珠娃兒累不累？最近咋沒來嬸子家玩兒呀！」

陳翠喜搖頭，「我跟娃兒他爹尋了好些日子也不見人，約摸去了別的縣。」

張紅玉笑笑，「咳嗽倒好些了，就是自打病後，身子一直虛著，不大有勁兒。」

「喲！這麼一說，還真認得陳家大嫂子，我瞅著那娃兒倒還不如寶珠娃兒長得稀罕哩！」

王氏嘆了一聲兒，「有鐵富的消息了沒有？」

二丫娘笑著嗔她，「趕明兒咱春和_圖_書芳要生一個出來，那還怕沒排場？盛德還不得每年給大辦一回？」

陳二牛聽了倒沒說話，看了看陳鐵貴，又瞅一眼王氏，皺著眉不言語。

六月初十一大早，王氏便跟潤生兩個到鎮上去了，聽她爹說是要去採辦些吃食，寶珠還疑惑著今是啥大日子么，還是屋裡要來客人？等到中午她們回來，寶珠才知道，今兒是她的生辰。

寶珠怔了怔，去瞧他爹，見他這會兒已經醉了，臉上黑紅黑紅的，他美美喝下一口酒，帶了些任性的口吻哼哼了幾聲兒，說：「寶珠娃兒從小的尿布那都是我這當爹的給換的。噢，猴崽子長大了，倒不認我這個爹，成日親著你。」

張紅玉從炕底兒取出一塊疊的整整齊齊的帕子遞給她，「妗子記著呢，寶珠娃兒是六月初十生的，過了今個便八歲了。」

「長得好倒不如命好，陳家老二媳婦兒，知道不？那長得多俊，白凈白凈的！現如今病的就剩骨頭！」

想寫寫字兒，可自家已經很久沒有買紙了，拿出被她翻的發黃的千字文看了一陣子，索性站起身，到院子牆根兒取了鎬頭往自個兒菜地去鋤草。

陳翠喜笑嘻嘻逗過寶珠，才對王氏說：「那敢情好，聞著就像是有好菜吃！」

陳鐵貴嘿嘿笑著，「就是怕你把娃兒慣壞，你慣著娃兒，我就得管著娃兒，不能讓你害了娃兒！」

今天陳鐵貴難得的心情好，喝了幾口酒，話倒多了些。嘴上一直絮絮叨叨誇讚著寶珠，說是前頭在陳家露的一手給屋裡長了臉兒，又說寶珠娃兒勤快，https://www.ｈetｕbｏｏk.ｃｏｍ•ｃom懂事。

王氏約莫想到他來的目的，一時擔心寶珠娃兒也小，一時又覺著自家該出這個力，心裏掙扎了半晌，嘴上倒沒吱聲。

寶珠應了她娘一聲兒，又到院子里擦了把臉，洗了手，這才換上一張笑臉兒去喊她爹。

寶珠垂下眼瞼不搭她這句，就聽見春芳略帶驚奇了問：「說是別人屋過來的，就是小寶珠屋裡呀？寶珠是誰屋頭的娃兒？」

王氏也跟出來了，招呼他們進來，說是今兒寶珠生辰，屋裡隨便做了些吃的，吩咐潤生去添兩把椅子。

寶珠把食盒裡的菜一一取出來擺在炕桌上，聽了她的話兒直搖著頭，「我瞅著妗子還沒好利索，明兒我還來！」

王氏皺眉問：「是為了啥事兒？」

寶珠恍了恍神，那可不就是寶雲么，又聽二丫娘旁里一個大姑娘說著：「今兒從趙家路過，排場可大著咧，全村兒去的人不少，連里正都去了。」

陳鐵貴重重放了碗筷，「爹回吧，這事我們應下了，趁著寶珠三姑在，今就送娃兒走！」

張紅玉正躺在炕上做著針線活兒，笑著坐起身誇她：「寶珠娃兒真乖，回去給你娘說，明兒不必來送飯，妗子身子好些了，明兒自己能下地。」

王氏冷笑一聲兒，「原也是這樣打算的，今給寶珠慶了生，明后個就要到縣裡跟妹子商量這事，誰成想咱娘嘴巴倒快，先給紅玉兄弟答應上了。」

「嗨！」二丫娘瞅一眼寶珠，壓低聲兒了說：「就是陳家呀！原來村東頭的，老大家那房，鐵貴呀！」

王氏呸了一聲兒，讓和_圖_書兩個娃兒夾菜吃，「甭去理你爹，上午便閑不住在屋裡喝了會子，這會兒已經舌頭大了。」

潤生在外頭叫她：「寶珠，跟哥到河邊兒挖泥鰍去吧？」

寶珠聽出是爺爺陳二牛，便急急忙忙出去開了門，見他身後還站著陳翠喜，忙笑嘻嘻叫了人。

寶珠笑著點頭，在院子里轉了不大圈兒，地是早起剛打掃過的，雞舍和牛棚也清理了。晃蕩了半晌，又回了自個屋，習慣性地拾起笤帚又掃了一遍炕，看著一塵不染的桌椅和乾乾淨淨的地面，突然便覺著無從下手，糾結著要不要再擦一回柱子跟房梁，可想了想，這是個大工程，少不得還要潤生哥來幫忙，一會兒飯好了她娘見她忙乎少不得又要叨咕。

春芳撲哧一聲兒笑了，「盛德屋哪比的上趙家！」

寶珠抿著嘴兒，將帕子遞給張紅玉，搖著頭說：「這樣好的帕子，嬸子留著自己用。」

王氏心裏有些來氣，自個兒願意跟被人逼迫是兩碼事，陳劉氏倒會辦事，一下子就給自個兒家推了來，按說要不是屋裡有寶珠，她本也沒二話，原本年後便跟丈夫商量好了，想著等麥收完得閑了就把寶珠娃兒放在她姑家安頓好，先住個一兩年的，回頭便把紅玉接來。這會兒陳劉氏倒硬給趕鴨子上了架，她堵著一口氣，便梗著脖子沒吱聲。

話音剛落，外頭響起了一個聲兒，「貴娃兒哎！」

張紅玉笑著接過帕子，又拉她的手，指著帕子一角讓她瞧。寶珠眨眨眼，這才發覺右下角兒還綉了寶珠的名兒，想起二嬸子不識字，要在帕子上綉上寶珠兩個字，一和_圖_書定花了許多心思吧。

王氏是這樣想的，連著幾年沒顧上給寶珠娃兒慶生，今年趕紅玉來之前便給娃兒慶上一回，買了些花生點心糖，又秤了一斗米，合計著做一回大米飯，也不招呼老院他們了，就一家四口人，簡簡單單的慶上一回。

陳二牛又說：「你娘便跟紅玉兄弟承諾了，說是紅玉今後就接來你屋裡養著。」沉默了半晌，這次他抬頭看王氏，「好賴也沒兩年的功夫，你們屋裡能幫一把便幫一把的。」

王氏隱約覺著他有啥話兒要說，在桌子下頭猛推一把陳鐵貴，陳鐵貴才反應過來，問他爹，「今爹來有啥事要說？」

寶珠是知道的，肺結核在現代算是家喻戶曉的高傳染性病症，古代的醫生雖然不明白它的傳染性究竟有多強，卻也從實踐中總結出它能傳染老弱病小等抵抗力弱的群體。

二丫娘呵呵笑著，「你二丫姐可比不得你勤懇！今趙家小孫女兒慶生，這不，一大早起便湊熱鬧去了！」

寶珠提不起興趣，「前些天兒跟思沛哥去的勤，今兒不去了！」

寶珠夾了一筷子炒泥鰍進她爹碗里，笑著說：「爹和娘哪個都親！」

陳翠喜笑著入了座，「前些日子回屋收租，今兒過來看看爹娘，晚上就回縣裡。」

王氏聽了這話兒，又去勸陳二牛，「爹也別心急，鐵富那花花腸子，就是務工我瞧著也不靠譜，沒準兒趕明兒又回來了。」

王氏重重嘆一口氣，「你二嬸子多稀罕你，這麼些年了還記得你的生辰。」又想到什麼，嗔怪寶珠，「好好的慶生，不準哭，快去叫你爹跟你二哥，開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