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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騷亂之勢已成，商販和行人丟下的東西很多，他們肯定會找到順手的傢伙，雖然不比慣用的刀劍，也不至沒有半分殺敵及防禦的效果。」虛海繼續說，「而且對方要殺的是你，你如果跑出去亂闖，對方就會不停放箭，到時候傷到平民，又該如何是好？」他知道如初心善，這麼說的話，肯定老實很多。

如初的話還沒說完，戚繼光就比靴筒中拔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果斷地揮手斬斷箭桿，連痛哼半聲也沒有，之後身子半探出海味台，對著幾個方向比劃著看不懂的姿勢。

戚繼光右手緊拉著如初，左手拿著一隻不知從哪裡滾過來的鍋蓋當盾牌。而那些箭的力量格外大，並且瞄得很准，每一箭都沒有射偏，震得他半邊身子都麻了，但不管多大的推力，他也一直保持以己之軀護住如初全身的姿態，絕不歪斜半分。

這個時候還笑得出來嗎？好奇怪呀，他這些日子不是轉性為惡劣分子了嗎？總是帶著厭惡鄙視兼看不起人的高傲神態，怎麼這個時候那陽光般的笑容又回來了呢？可是在危機四伏的現在，他眼神中明亮的感覺看起來還真是動人又令人安心哪！

「為什麼？」八重愕然地插嘴。

男人嗎？在她眼裡，他可還是十七歲的少年呢。可再一想，過了年後他足數已經十八歲了，古代人喜歡用虛歲，也就是說他十九了，是正宗的男子漢，鄉下結婚早的人，孩子都可以打醬油了吧？還有，他剛才給她那麼可依靠的感覺，或ｈttｐs://m.heｔｕｂook•ｃｏm•cｏm許以後她不應該再把他當男孩看，而是一個男人！

再轉頭向賣海味的案台看去，見那黃梨木的案板五尺見方，足有三寸厚，下面支著結實的鐵架，別說是抵擋箭矢等物，就算是防地震也沒問題的。

「這太危險了！」她急得差點哭了，「他沒有兵刃，還帶著傷，敵暗我明，也不知道對方的人數和武器情況，好多不利因素……」

戚繼光微笑起來，不知為什麼，他就是想微笑，「那盾牌不結實，已經裂成碎塊了！」

可戚繼光卻像被什麼燙到了一樣，幾乎算是甩脫了如初的手。這令如初很尷尬、還有點生氣和莫名其妙，不禁怒道，「你怎麼啦？你說要我配合你，可是我不拉住你，哪知道你跑快跑慢，以及選擇的逃跑方向？你是故意要我掉隊嗎？」

她猛一回頭，竟然看到了虛海和八重，想必是他們距此不遠，虛海又觀察到這邊的情況比較安全，就護著八重也來躲避。不過顯然，他們不是被刺殺的目標，殺手不願意浪費箭只，所以他們倒也安全無恙。

「玉不琢，不成器。他是男人，將來要帶兵殺敵的，這樣的歷練是一種必須。」虛海冷靜、甚至冷酷地打斷如初，「戰場上比這殘酷得多，缺兵少將、敵眾我寡、甚至浴血奮戰、明知道是死也要往前沖的情況也多得是，難道要他退縮嗎？依我看，此子遇事沉著鎮定，反應神速，不僅最快發現殺機而挽救了你，而且和_圖_書這麼快就將你置於安全之地，還迅速布置了圍攻戰術，定能化險為夷的。至於傷……沒傷到要害，應該可以堅持。」

「他剛才比比劃划就是布置戰術？」她問。

而這小太監的手相比于男人來說太小了點，白皙軟綿，還有點肉乎乎的，緊挨著他的掌心時，一方面像火炭一樣，似乎把他的皮膚都灼傷了，必須立即放開才好，可另一方面卻又奇異的舒服。為了儘快排解掉這種矛盾的感覺，他說，「我數三下，然後你什麼也不用管，只跟著我跑。」

他這些日子這麼彆扭奇怪，是因為男性意識抬頭，不能再接受她的管教了嗎？唉，真難搞。

「什麼？」如初嚇了一跳，「他肩上的傷很重呀，怎麼能正面對敵？而且他只拿了一個算盤，那哪兒能當武器！不行，我得去看看。」

「小姐，您就別惹事了。」虛海一個眼神，八重就撲過來抱住如初的腰，「現在有人要殺您呀，還好今天遇到小光他們，否則有個三長兩短，您是存心讓老爺活不成了。」

虛海和八重幾乎同時驚叫出口，因為沒有外人，乾脆也沒有掩飾稱呼。

看來，對方誓要致她于死地！她嚇得心嘭嘭亂跳，再不敢暴露身體任何一部分在這臨時掩體之外。

「師妹！」

她一頂不孝的大帽子扣過來，如初哪裡還動彈得了。但她實在擔心戚繼光等人，只得從海味案台和布車的間隙中探出頭去看，結果才看清四條身影迅速潛伏到角樓附近，就有一隻箭嗖地射過來，hｔｔps://m.hｅtｕbｏoｋ.com.ｃoｍ釘入她面前的地上，沒入一半箭桿，若不是她縮頭快，被射穿的，一定是她的腦袋。

呼，這下小一一安全了。不知為什麼，剛才在她遇到危險的一剎那，他忽然感受到了明確的心意：他不能讓她受到半點傷害。喜歡也好，厭惡也罷，總之他絕不讓她死！

「小姐！」

「只守不攻才是陷自己于死地，而且帶著你會令我分心的！」戚繼光很嚴肅，年輕的臉上凜然煥發出將領的氣質，不容人違抗。可是，他滿臉的冷汗泄露了他正在受傷疼痛的秘密。

「呀，你受傷了！」耳邊聽到如初的一聲驚叫。

如初的手被握得有些疼，但這麼緊張的時刻，她選擇聰明的閉嘴，只點了點頭，在三下數盡，便跟緊那股巨大的拉力狂奔。

只是有一隻箭就釘在他寬闊結實的肩膀上，血汩汩流著，染得他灰色的常服上一片觸目的陰暗。

「我們不是逃跑，是暫避，這二者之間有絕對的區別。」他驕傲又堅定地說，覺得似乎有一群小蟲子從如初的手上一直鑽到他心裏，啃噬著，不疼，反而痒痒的，讓他恨不得做點什麼才能解脫。

「天哪，你的傷口很深！必須……啊……」

三、四丈的距離，短得不能再短，可因為面臨生死危機，卻又顯得無比漫長，特別是在這短短的一段路途中就有七、八支箭射了過來。距離和箭頻兩相對比，整體情況也算得上是槍林彈雨了。

其實已經有平民受傷了吧？就算沒被箭射到，踩踏、摔倒、這麼多小hetubook.com.com吃攤子，被熱湯熱水的燙到、被砸、還有其他小傷，更不用說商販的損失，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場莫名其妙的暗殺。

「不行，你不要命了？要去也要一起去！」如初想站起來，卻又被按倒。

「他說得對，胡施主就不要添亂了。」如初還沒回話，身後就有一人說。

關鍵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在這麼突然的情況下，在這麼紛亂的環境中，戚繼光居然能反應這麼迅速、腦筋這麼清醒、判斷這麼準確，實在非常難得。他那份超越年齡的成熟與鎮定，讓如初突然產生了強烈的安全感。

「師妹不必擔心，這裡有這麼多雜物，戚繼光卻拿了算盤當武器，是存心以算盤珠為暗器的。」虛海怕如初在擔心之下再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只好給她解釋。

眼見那海味台就在眼前，他用力把如初甩到案台下，然後又立即跑回去，把布車推過來，擋在案台前。

於是她點點頭，表示對戚繼光完全信任，而且還做出了很普通的反應，就是把手搭在戚繼光的劈彎中。

而在她來不及反對，甚至來不及說出一個字時，戚繼光已經手持一個算盤，沖了出去。

戚繼光縮回身，但並不回答如初的話，只囑咐道，「你就待在這兒，不要亂跑，我去捉了那幾個臭賊就回來。」

「我沒得罪人呀！誰和我有這麼大的仇，非要我死不可？」她很煩惱，「也忘記告訴小光留活口了，應該抓個俘虜審問一下，不然誰知道他們今天沒殺了我，下回會再做什麼孽？難道要整天窩在衛學里才和*圖*書行？」

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在現代被稱為「過電或者來電」，只知道那讓他難受，所以本能的抗拒。現在如初一說，他是覺得自己有些過分，於是咬緊牙關，一把把如初的手捉在掌心。

虛海搖頭道，「你們看，對方計劃嚴密，組織有度，事敗后一定會順著早就準備好的退路迅速逃走。我想戚繼光也知道這一點，但如果他不進攻，對方就還有餘地，變數也就多。所以，他帶人圍攻角樓的目的不是為了抓住刺客，而是逼退他們。」

他也可以拿鹹魚當暗器！這裡是海味攤，魚乾硬邦邦的能砸死人。如初心裏暗想，知道外面有四個少年在拚命，如何放得下心？不過，除了躲在這裏等，她也沒有其他辦法。

虛海點頭，「那是軍中常用的手勢，他要李成粱往左翼包抄、趙三紅往右翼包抄，剛才藏身比較隱秘的張居正繞到角樓後面去，斷敵後路，他則在正面牽制敵人的力量。」

「你快躲起來，想被射死嗎？」如初急了。

「對方會是誰呢？」如初聽著集市上人們的哭叫和吵鬧，煩躁得抓了抓頭髮，至於制服的軍帽，早就不知丟到哪裡去了。

果然！

「衛學里也未必是安枕之地。」虛海正色道，顯然也為如初未來的生命安全擔憂，「但審問之事就不用想了，因為戚繼光等人肯定抓不到刺客。」

戚繼光也知道自己反應過度了，可他受不了如初的觸碰，那讓他的身體一陣陣發熱發麻，手腳不聽使喚，心臟有時候跳得極快，有時候又幾乎停止，就和正在生一場大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