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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請父皇拿了兒臣的性命去，兒臣願意一命換一命。」虛海語氣堅定，「兒臣死，就無法與她牽扯了，那她與皇室秘聞也再無瓜葛。父皇是天命真人，必不喜隨便殺生。」

在軍事上，這一計策的運用就是不斷變更陣容，調開主力，乘機將敵人制服，或者改換事物的內容，以達到矇騙的目的。本書中，重點只在「矇騙」二字上，為了保護某些人，不得不如此。小虐。）

「是送命吧？難道你一點不怕？」那個人問，聲音里有著苦澀的譏誚。

嘉靖雖說迷信二龍不相見的魔咒，但畢竟父子親情乃是天性，再者他本就喜愛這個兒子，又心疼他的遭遇，所以虛海一旦說得凄慘些，說起父子二人不到黃泉不能相見的事情，他心裏就有些受不了。最終長嘆一聲道，「罷了罷了，諒她一個小小女子也翻不出大浪。只是……你要記得，你已是方外之人，不得與紅塵中人糾纏不清，更不能讓皇家骨肉流落民間。倘若你做不到，不是朕心狠，而是天不容你！」

虛海一笑，沒回答，因為多嘴的那個是皇上，而且他不想撒謊，也不想讓她明白他的心。差點失去她，令他的心死死生生，那種滋味不想再回憶了。如今，也只有放下，在她身邊當個兄長，也勝於看不到她，徒惹相思。誰說喜歡一個人就非要得到她？

「在師妹出現之前，小僧已經知道師妹安然無恙。」虛海垂下眼睛，掩飾心中的www.hetubook.com.com喜悅。只看著她，就感覺很高興呀，似乎什麼煩惱事也沒了。

如初一愣，有被看穿心事的恐慌，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但沒堅持片刻就垮下臉來，低聲道，「師妹我遇到了感情危機。照理，這事不該和一位出家的大師來討論，可是我除了你沒有別人。八重還小，我爹不客觀，黑人他們是二百五……」

見虛海說得一本正經，如初猶豫扭捏了一下，終於還是決定實話實說。這時候她才發現心中早已把虛海引為了知己，什麼話、什麼事都可以和他分享的。

佛家講求因果，對凡人來講，不求今生求來世。他與如初今世有緣無份，那他就守在她身邊，苦等來世又如何？要一點一滴對她好，來生溫柔的寵著她，讓她慢慢的還，不也挺好？

「為了一個平民女子，傷了朕之龍子的性命，能輕饒嗎？」嘉靖語意冷酷，「再者，你當時前來，說好一命換一命。她既沒死，你也就不必還命。如此這般，將來又要如何？」

虛海唇角輕挑，心頭湧上無奈的幸福。原來，父子天性，只要不是喪心病狂之人，終究不能磨滅，父皇這是在找借口放掉他呀。那麼，他為那個魔咒而失去的一切，還抱怨什麼呢？父皇心裏也不好過，那不如退一步，大家海闊天空。也許，這就是他的命運，既然無法改變，何不好好對待呢？

「沒見過有你這樣的和尚，居然夜不ｗｗｗ.ｈｅtｕｂｏｏk.cｏm.ｃoｍ歸宿。」如初看到虛海，心頭溫暖，但嘴裏卻先挑刺兒。

嘉靖沒想到這個曾經最鍾愛的兒子會這麼說，悵然道，「你這是何苦？」

他快走兩步，忽然感覺街邊的一處大宅後有人影一閃，心中頓時瞭然。如初大半夜跑出來，戚繼光那麼在意她，怎麼會放心，所以偷偷躲在一邊保護吧。

還是那個時辰，還是那間荒殿，還是那個屏風，那個人自欺欺人的以為這樣就可以避免二龍互傷，虛海對此唯有苦笑。

你一個姑娘家，不也大半夜跑到外面來嗎？也不理會宵禁，也不怕被抓起來，真是無法無天哪。虛海一點也不惱怒，近乎快樂地想著，看到她活生生站在那裡，不管她做什麼、說什麼，他都喜歡。

「兒臣前來複命。」他低聲道。

虛海沒說話，而是鄭而重之地磕了三個頭，起身時，已經淚流滿面。這一次，真是至死不見了吧？上回離開時是那麼不甘，而今日卻是心甘情願的放棄，舍下。

屏風后哼了一聲，之後傳來有些陰狠的聲音，「你這樣，倒讓朕想取了那女子的性命，免得你將來違背諾言，與紅塵牽扯不斷！」

「那又是什麼放不下的事讓師妹夜不能寐，半夜就來找小僧呢？」他平靜地說，因為太了解如初，所以知道她心中一定有難以決定的事。

虛海點了點頭，掏出路牌道，「公公不必送了，而且自我走出這宮牆，就再不是太子殿下，請稱小僧和_圖_書為虛海。還有，請公公放過如初，不然……只怕于公公不利。言盡於此，小僧告辭。」說完，再不回頭看一眼他本來應該生活的那個尊貴但又黑暗的地方。

「你看到我似乎不吃驚，難道我死了，你一點不傷心嗎？」如初見虛海不說話，還是挑刺兒。

「她已身死，兒臣也很快把性命還與父皇。要牽扯，只有來世了。」他苦笑，卻驀地一驚。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取了她的性命？

「我……我好像喜歡上了小光……可是嚴世蕃反應激烈，有可能使出非常手段。那樣……小光就可能要倒大霉了。」

「昨天晚上我們趕在城門關閉前回的京，我家八重的脖子都伸長了，也不見師兄去接我們。」如初繼續抱怨。

「父皇，兒臣對那女子的心意，從未對她表露過，身世也從未與她提起，過去如是，將來如是。父皇既放過兒臣，又何不信任兒臣呢？紅塵中，兒臣絕不與她牽扯，只守望著她，知道她平安就好。這點小小心意，還望父皇成全。」虛海匍匐于地，言詞懇切。

……

他一直感覺古怪，總覺得如初來得蹊蹺，必定不會走得那麼容易。可那事實證據太確鑿了，令他無法不信，現在聽到這「生」的消息，令他對「死」忽然放開了心胸。

虛海回京后並沒有馬上入宮，而是自我禁閉在僧錄司的禪房中好幾天。為僧十幾載，他從沒坐過這種枯禪，可是最近生生死死的事太多了，心裡頭又空hetuｂｏoｋ.ｃoｍ.com又痛，讓他感覺他人生中僅有的歡樂都要流盡似的。之後他發現參禪雖不能解除他的痛苦，但確實讓他平靜，平靜地去實現他的承諾。

不過他的心雖然酸楚，卻並沒有痛徹心扉。原來他這幾天的枯禪沒有白坐，在幾天內集中經歷了自己與心上人的生死瞬間，那滋味和感悟不是別人能理解的，而他竟然真的明白了什麼叫放下，什麼叫希望。

虛海愣住了，感覺好像有無數氣浪從四面八方湧來，堵得他一時無法思考也無法開口，半晌才回過味兒來，喜悅得無以復加。

「求仁得仁。這世上的事，想要什麼都得付出代價。」他很平靜，雖然身份被剝奪隱沒，但高貴的血液還在，一諾千金，絕對不會因為害怕而反悔。

「排憂解難，本是佛門中人的責任，師妹但講無妨。而且情海也是苦海呀，小僧必引導師妹走出來。」虛海隱隱猜出如初的煩惱是什麼，但很喜歡她那句：我除了你沒有別人。

他沒再說什麼，而是慢慢退出，每一步，都是山與海的距離，在這冷酷中皇宮中僅有的親情自這一刻起就完全割斷了。還有他答應了父皇的事和情之一事也完全割斷。出家十幾年，到此時才算完全隔絕紅塵。

「太子殿下，您是直接回僧錄司嗎？」雅意安送他出皇宮，問。

虛海苦笑一聲，「兒臣欠了她的，一定要還。在遇到她之前，雖蒙父皇聖恩，得以不死，但那日子過得又與死何異？行屍走肉罷了。唯她https://m.hetubook.com.com出現之後，兒臣胸中這口氣才回暖了過來，到天津衛學去教兵法，也是因為事先知道她會去。她是生命力鮮活頑強的女子，看著她，就好像代替兒臣活過一次一樣。父皇，您道心慈悲，怎麼捨得兒臣枯坐一生？今日一見，是我們父子今生最後一面，難道您連這個要求也不肯答應嗎？」

大概是心情豁然開朗的關係，他慢悠悠往回走，並不急於回到僧錄司，終於走到時，發現天已經蒙蒙亮了。抬頭望望前方，突然愣住了，因為那抹讓他魂牽夢繞的身影就站在灰白色的晨靄之中，似乎等了他好久的樣子。他想衝過去，但終究還是穩穩站定。

（頻更其陣，抽其勁旅，待其自敗，而後乘之，曳其輪也。上卦為坎為水，下卦為離為火。

嘉靖冷笑一聲，「朕才聽到消息，你那心上人並沒有死。但，她活著真的應該嗎？」

「父皇，兒臣依約來還了這身骨肉給父皇，那麼跟她也沒辦法牽扯了，請放過她吧。」他連忙道。

嘉靖似不為所動，冷然道，「倘若朕不允呢？」

「誰這麼多嘴，破壞我的驚喜感！」如初不滿地撅起嘴，「本來還想看師兄你激動的淚水呢，不過你好像真的不在乎我的死活呀？」

虛海神色不變，但心裏好像被什麼擰了一下。說是放下，可哪那麼容易？知道她喜歡別的男人，心裏還是會難受。只不過，假如沒有生死的頓悟，他的反應可能比嚴世蕃更激烈。唉，早晚如初都得選擇，而早晚也會有傷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