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很好
「可能還要點人手,看賬的,跑腿的。」
祝纓心道:比起他們,我這官運也不算差了。也不能再強求鄭大人對我更好了,我又不是他兒子!
祝纓一離開,鄭熹就換了衣服又去了高陽王府,又與高陽郡王密議了一番。高陽郡王道:「你爹說得對,是要快。那個孩子,能行么?」
蘇匡氣急敗壞:「你就是會淘氣!」
「哦,好。那大人有什麼吩咐沒有?」
「你?」鄭熹的臉色變得嚴肅,「你道為什麼這案子拖得這麼久?一是陛下要查實,看看還有什麼人牽涉其中,二是他難纏!我且要吃力,你是比別人聰明些,他卻不止聰明,你連官面上的事兒還沒全懂呢。」
「是。」鄭熹口上答應了,看著這瘦弱的孩子心裏也是愁的。如今希望祝纓早點把事情查出來,真能拿到那一本暗賬,上面其他的人也就落到了他的手裡,至少他能把自己、鄭家給摘出來。
祝纓也不客氣,坐下來就著書房的燈光飛快地掃完了那疊供詞,說:「我先捋一捋整件事兒,您看看有沒有說錯的,再說我預備怎麼辦?」
「嗯?」
鄭侯道:「派了誰,你要怎麼干?」
祝纓說:「我也說來,這主意不能打,打了也白打。」
張仙姑道:「我知道!招賊惦記就不好了。來,吃飯吧!」
「你明白個屁!你要明白了,就不至於拖到現在了!」
鄭熹那麼大一個兒子,大理寺的正事龔劼案還沒結案,最近常往舅家跑,還夜不歸宿的。鄭侯要是察覺不出來有問題,那就奇怪了。
查這個案子,既是為了高陽郡王也是為了鄭熹自己了。祝纓身在大理, 又由鄭熹引入, 查龔劼也是為了她自己。在有個比較成全的辦法之前, 不能聲張。不能擺在明面上、不能把高陽郡王給扯出來。打雜是遮掩,不用幹得多麼好,要用打雜當掩護,去查賄賂的事兒。
鄭熹哈哈大笑:「很好!很好!很對!你是讀書的料子呀!史書讀得不錯,會活學活用了。」
祝纓道:「我重新讀一遍龔案的案卷,仔細研究一下,不知道能不能讓我去龔府看一看?還有,龔案的犯人,我想見誰就能見嗎?王府那邊兒……」
張仙姑道:「哦,那你先吃飯,吃完了慢慢兒想。」
祝纓摘下金刀給她看,這刀只有五寸來長,金鞘鑲嵌著數顆寶石,朱紅的穗子頂上是一顆明珠。刀刃如霜雪,吹毛即斷。以祝纓這一個月來的庫房、當鋪經驗來看,怎麼也值個二、三百金。
她在腦子裡把整個事情又過了一遍,認為自己不太會被「滅口」。
門上看著的人不免小聲交流一下:「這是誰?」
鄭熹笑罵一聲:「又胡扯。」
鄭熹道:「現在要緊是保密,他就合適了。舅舅也再拿出幾個可靠的心腹人,叫他領著。」
她得把那本暗賬給查出來!
凡這樣的大人家裡,到這個時候總是熱鬧的,送禮的、求情的、討官的……都在門房外聚著、等著,沒門路的人靠送禮,不定什麼時候能被接見。
祝纓道:「好。」
鄭熹的眼睛與笑容同時張開了,抬手捏了捏祝纓的臉:「很好!」
「好。」
等鄭熹回來,祝纓搶在了蘇匡前面去見鄭熹。
祝纓道:「明白!」
祝纓截口道:「啥?」
祝纓讓抄的是一些書籍的名稱,是從龔劼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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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抄出來的東西。蘇匡問道:「怎麼?上頭要?」鄭熹瞥了一眼祝纓手裡的金刀,道:「倒是襯你,佩上吧。」
祝纓問道:「那賬本,還找嗎?」
「啊?」祝纓不想裝成聽懂了,史書太多了,鄭熹到底說的是哪個啊?下回遇到了,她不知道,豈不誤事?
揣著書單,祝纓又把手上的雜檔稍稍幹了一點,就差不多到了回家的時候了。
高陽郡王命人領出幼子,對這孩子說:「來,給你兄長行禮。」
祝纓道:「我知道自己沒吃過豬肉,連豬跑見得都少。不過這件事兒,您先聽聽我的主意——我也不敢託大,只是隨便一說。」
這個時候鄭侯府開始熱鬧起來。
「去吧。」
鄭熹道:「是向我提要求吧?」
比如一箱金子,他把底層的都挪走了,墊上磚石木塊之類,外面也是看不出來的。高陽王府豪富,等閑也用不著一次要把全部家底都拿出來的事兒。珍寶也是類似的做法。祝纓讓內庫再湊一份珍寶,好看一看的時候是怎麼辦的,他糊弄人的時候就是怎麼辦的。
祝纓搖頭道:「是我自己要的。鄭大人說我讀書不多,沒見過世面。我尋思著龔劼家裡書多,抄一份名錄出來,我照著找幾本來讀一讀。龔劼人品不好,書卻是好的,不是么?」
他沒壓著聲音,文吏抬頭看了他一眼,左評事等人也被吸引了來。祝纓翻了個白眼:「你想得美!東西都貼封入庫了,珍品更是入了宮中內庫了,哪個能從宮裡帶走呢?」
祝纓道:「起因是為了立長還是立嫡。庶子年長,有了些想法,當時龔劼還得勢,於是想走龔劼的路子謀取世子之位。藉著生母兄弟管內庫的便利,從中偷取財物賄賂龔劼。管事也藉著職務之便偷竊,又放貸、包養外室,他存著『外甥』繼承王府之後抬舉他的念想,所以才一直死咬著不吐口。不想龔劼事敗,巧合之下偷竊事發,外室又露了痕迹。如今是要查一查他們說的有幾分實,還有沒有旁的與龔劼勾連更深的事,以及……有沒有旁的把柄落在龔劼案里。」
祝纓心道:那這侯爺是挺能幹的。
她既無所要求,到了鄭熹的書房就更平和了。只是她沒料到,鄭熹不在書房!還是上回那個給她抱被子的小廝說:「七郎被侯爺叫過去說話了,三郎先在這裏等一下。」
鄭侯道:「原來是這樣。你娘才說,你長大了,能幹事了,賊也拿了、贓也拿了,我看你還是不著家,就知道這裏面有事兒。不過你娘要傷心了,她很喜歡那府里的大郎的。這兩天,把霖娘送到她跟前陪她。」
再對照著陳萌說的,就更清楚了,如果不是龔劼失勢,這事兒說不定還真讓他們干成了!因為嫡子年幼且體弱,高陽郡王是猶豫的,也有扶一扶長子的想法。
順手把一柄金刀給了祝纓:「拿去玩吧。」
祝纓的臉與他只有三寸的距離,問道:「告訴他,暗賬找著了,呈給陛下,陛下沒打開,當面燒了。」
祝纓也不再管金刀的事兒了,道:「您這兒有什麼線索?供詞之類?殿下家的事兒,我什麼也不知道,本不該打聽,可涉及到了王子,還是要知道些的。」
祝纓道:「這才哪到哪呢?也別出去說。」
「都和圖書可以,有難事只管來找我。萬一我有事,你可去王府尋郡王。」
蘇匡急切地道:「你瘋啦?!查抄來的贓物的主意你也打?!」
祝纓對他做了個鬼臉,走了。
祝纓很快就拿到了一份書單。她也想過了,光憑鄭熹偶爾想起來的安排,或者像王雲鶴那樣的好心人的不知道什麼時候給一點指點,想學習是不夠的。所以她就藉機讓人抄一份龔劼家的書單。
鄭熹又說了,鄭侯就罵高陽郡王:「呸!還說他明白呢,全家上下那麼多人,連同屬官,都不如你手下的人查得明白。那個孩子,叫來我看一看。」
「是。」
口上卻說:「事情你都知道了,有什麼要問的,有什麼要說的,又有什麼想要的。都說出來。這事兒宜早不宜遲。要儘快有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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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事涉皇位,皇帝是很難冷靜的。
鄭熹很坦率道:「舅舅正在頭疼,咱們也要頭疼了,與龔劼案有些牽涉,舅舅就快要立世子了。」
鄭侯有。
「哎喲哎喲,有這樣的賞,忙一些是應該的!這個你可得收好吧?咱們家哪有藏東西的地方?還是你帶著?也好叫他們看看,你得上司的喜歡,好高看你。」
祝纓很快扒完了飯,回房點了燈,看著跳動的火苗把白天看到的供詞、證據重新回憶了一遍。
官場上常見送禮求官、求升遷,必然有本賬。前任大理寺已經抄到了一本,鄭熹接手大理寺,也就接了這本賬,本以為這就是全部了。
鄭熹道:「只要機密,都可以。」
鄭熹心中一慟,扶起年幼的表弟,說:「舅舅,事情沒有到很糟的時候。如今也不過是依禮而行。」
祝纓道:「這不就是正事么?」
鄭熹在大理寺里威風得緊,回家就被親爹提到跟前問話:「你舅舅家的事兒,有難處了?」
蘇匡道:「別胡說!我是怕你……」
鄭熹把身子往後扯了扯,看著祝纓:「說。」
祝纓與左評事都沒那個心情盯著蘇匡再踩再腳,說一句也就算了,兩人各忙各的去了,蘇匡這回吃了個虧,也哼了一聲走了。
一旦事成,「外甥」襲了爵,再查賬的時候就可以說:都偷去送給龔劼了。
二位的心意,府中上下恐怕也有點明白,否則這庶子不至於起這樣的念。
等到拜見鄭侯,她只看了鄭侯一眼,頭不由自主地壓低。鄭侯鬚髮已有了明顯的銀絲,看起來倒不兇惡,祝纓卻覺得壓力極大。心裏不由冒出在府城時金良說的一句話「手上見過血」。
老太妃也是猶豫的。要是自己的親孫子樣樣都好,外孫子在心裏的位置就不會那麼高了。
祝纓懂了, 雖然都是龔劼案相關, 但是打雜理卷宗跟郡王長子賄賂龔劼是完全不同的。打雜可以明說, 查賄賂的事兒絕不能說出去。真正讓龔劼完蛋的原因是什麼?是與皇帝十分關心的皇位相關, 案子拖得久、牽連頗廣, 也沒人敢在這個時候勸皇帝收手。高陽郡王家要是沾了這個,要倒大霉。
祝纓跟在鄭熹的身後,又從鄭侯那裡回到了鄭熹的書房。
鄭侯確實是個能幹的人,他這侯爵是自己憑軍功掙來的。他不是鄭氏的大宗,襲爵的是他同祖的堂兄,鄭氏大宗本有一個國公的爵位,但到了他堂兄身上也降成了侯爵了。鄭氏一大家子敘和-圖-書齒,鄭熹雖然是鄭侯的長子,按大家族的叫法,他還是七郎。
鄭侯道:「好了,你們去吧。」
左評事的不開心散了一點,心道,我是忙昏了頭了,小祝能得鄭大人喜歡,哪能是個傻子呢?他在蘇蜈蚣手裡吃不了虧。左評事道:「小蘇你也是大理寺的老人了,怎麼能教小祝干違法的事兒?」
不用鄭熹再問,祝纓就說:「只是與失竊的案子相關的么?我能查到什麼地步?給我多少線索?」
祝纓點點頭:「那是肯定的呀,這麼大的事兒我一個人也弄不來,必得要您拉一把的。這麼大的事兒也得跟您稟報一下我預備怎麼干,您也好安心。」
祝纓馬上說:「給我一夜,明天我就開始辦。」
鄭熹點了點頭,也不藏著掖著,說:「他必還有一本暗賬,上面都是這些敗家子!」天大的把柄,能讓許多人家急得上弔。
張仙姑拿拇指輕抹了一下刀刃,指腹便滲出血珠來,她忙把指頭銜在口中說:「好快的刀!」
不不不,重頭開始!如果這本賬出現了,會怎麼樣?
「哦。」
龔劼現在是個罪人不假,但是他也是個學問人出身,管他收藏的是什麼呢?讀一讀是沒有壞處的。能在市面上買的,就先買來讀,也不要求學得多麼深,至少得粗淺的知道一點兒。買不到的,再跟鄭熹借去,想來鄭熹應該不會拒絕的。
祝纓也就將金刀拴在了腰間,說:「不是胡扯,不像我能佩的,走在街上容易叫人記住。」
第二天一早,她早早地到了大理寺,把龔案相關的案卷又調了出來,鄭重看龔劼的供詞,揣摩著龔劼的心理。雖然龔劼做丞相的年載跟她的年紀差不多長,且丞相之城府不是一般人能看透的,她多少也摸著了一點端倪。
「以後,你要多多照顧你的表弟啊!」
左評事聽了這兩句話,忍不住搖頭,這蜈蚣!小祝也是,竟不會吸取教訓,還跟他說話。他說:「吵吵什麼呢?等會兒再把裴少卿招了來!又怎麼了?」
鄭熹的氣順了一些, 瞪了她一眼, 說:「你還想把龔劼逆案整個兒給查了不成?就這個, 查明白了與龔劼的關係有多深。口供、線索、物證,你晚間去府里看, 你現在的差使也還兼著,不要退。」
鄭侯細細看了她一陣,說:「好小子,見過血。」
「哦?」
高陽郡王道:「要快!要查出那個逆子都幹了什麼!龔劼已然是困獸了!不要讓他狗急跳牆,說出別的來!我不管別人,那個逆子與龔劼的事要查明白了!我才好到陛下面前請罪呀!」
張仙姑樂了:「我說呢,你前陣子忙成那樣!」
龔劼案是鄭熹主辦的,是個大案,辦案的不止鄭熹一個人,萬一被別人發現了,鄭熹、郡王統統說不清了就。
現在她要做什麼也就很明白了:鄭熹不能倒。
她說:「是。白天還有差使, 那我能幹事的時間就少了些, 您得多給我點時間。還得看線索有多少, 線索多就快, 線索少您得給寬限幾天。」
鄭熹道:「怎麼?等不及了?」
祝纓也不給他們塞紅包,笑著一抱拳:「有勞。」
鄭熹道:「等我的消息,找還是要找的。唔,你隨我來吧!帶你見見龔劼。說起來,他與你還有點淵源呢。」
祝纓平靜地看了一眼大門前聚的人,這些人里,大部分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求見鄭侯的。老侯爺雖然已經不大理事了,但是因為急流勇退,在龔劼壞事了的現在,反而更顯出鄭侯被皇帝看中了。
祝纓道:「龔劼做了十幾年的丞相,查他的案子每天都有進展,還查到了現在,我怕他有後手。」
祝纓走出鄭侯府,接受了許多注目,坐在那裡等著求見鄭侯的人數有增無減,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祝纓道:「忒貴重了,帶著它,我得妨著多少偷兒。」
等一下!如果這賬本沒了,會怎麼樣呢?不妥,還有龔劼,還有經手的人。
祝纓頭回見鄭侯,心裏也沒底,還有點擔心這人眼太毒,叫破自己是個女孩兒。
鄭熹道:「去吧。」
祝纓想了一下,這不跟之前的一樣么?白天在大理寺干,宵禁前自己再兼個差。她幹得了!
祝纓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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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熹又給她講了這個故事,然後說:「這是很好的。」
鄭熹將最近發生的事兒說了。
「沒有。侯爺面前,根本來不及干這個事兒。」
回家的路上,腰間的金刀果然吸引了一些注意,回到家裡,張仙姑也發現了,問道:「這是哪裡來的?」
完全可以拆東牆補西牆。
供詞可比她跟鄭熹總結的更精彩,總之,這長子以為「舅舅」一心向他,不想「舅舅」也有私心,並不是為了他可以不顧一切的。他指使「舅舅」偷一分,「舅舅」就要偷個一分半。因為是內庫的管事,就有許多手段可以遮掩。
鄭熹看她把金刀佩上了,心道:還是個孩子呢。
以祝纓的學識、經歷,是不大能想到這一層的,但是龔劼與她有著頗深的淵源。如果龔劼不坑了馮侍郎,馮侍郎不會死、馮府不會敗,花姐也不會流落京外,也就不會與祝纓相識。祝纓一生中的幾件大事,是與龔劼有關的。她琢磨過。
鄭熹道:「兒明白的。」
祝纓道:「案子還沒完,且還得忙呢。」
祝纓把東西一收,揚著書單笑嘻嘻地問蘇匡:「我去買書了,你要不要查查內庫丟沒丟東西?」
「沒聽著么?大理寺那裡求見世子的。」
鄭熹不敢說不行,派人去叫了來。
祝纓吃飯也有點心不在焉的,張仙姑叫了她一聲,她才說:「我想案子呢。」
刀很鋒利,妙的是這個長度剛剛可以帶進宮裡,再長一點就不行了。她預備配個簡單樸素點的刀鞘,方便帶著用。
正說著,陸超小跑著過來,說:「三郎,侯爺要見你呢!」
鄭熹早些時候已經讓她到龔劼案里打雜沾光了。龔劼案是美差, 越查,功勞越大,好些個參与其中的人都指著這個陞官晉銜呢。這個活兒可比複核那成堆的舊案卷宗前途光明多了。
祝纓徑上前求見鄭熹,鄭府門上的人看她也眼熟,笑道:「七郎才說了呢,快請。」
出了宮門,祝纓不蹭鄭熹的車,自己走到了鄭侯府。
祝纓笑笑,湊上前去,附耳問道:「大人,提審龔劼,如何?」
「沒讀過曹操燒信?」鄭熹驚訝地通過祝纓的表情發現,祝纓根本不知道這個典故。
祝纓小小吐了一口氣,鄭侯笑了:「還行。過來我瞧瞧。」
祝纓道:「沒事兒,蘇兄說打贓物的主意。」
她對著空氣揮了揮拳頭,對自己說:我試一試,我的想法對不對,明天先問問鄭大人,他要覺得妥當,便可見我在這朝堂還是和圖書能繼續走下去的!
鄭熹從抽屜里拖出一疊紙來,道:「先看看。坐。」
鄭熹聽她說清了,道:「差不多。你預備怎麼辦?」
「您查了這麼久了,沒查到與那位王子的關的證據吧?」
說著,他流下了眼淚:「我如今,只有一個兒子了!我這家……」
鄭熹笑罵:「就你精明。我是那等不管底下死活的人嗎?這裏的差事你兼著, 不用你干太多, 不要驚動別人。」
「呃……」
祝纓將刀收了,說:「到鄭大人家回事兒,巧了遇到老侯爺,老人家給的。」
他嘆了口氣:「你只管查這個東西,查到了我派人核賬。」又想,是時候給祝纓找個師傅學算學了。
「我?」祝纓詫異了,大門口一堆人,見她?
祝纓站直了身體,將臉從鄭熹的手中扯了出來,揉著臉說:「捏什麼呢捏。」
鄭侯看祝纓還是很喜歡的,他喜歡能幹的年輕人,也喜歡長得整潔的孩子。祝纓不夠高大健壯,但是夠機敏,一眼掃過來也是個肚裏有主意但做事穩重的樣子。鄭侯道:「這孩子很好。」
且府中各房各有各的私房,並不會時刻需要動用庫里的東西,很多東西就是放在庫里吃灰。
鄭侯道:「你舅舅不告訴我,我也不去找他!你們兩個就是這麼辦事的?與龔劼有關的事兒,就敢拖著?告訴你舅舅,現在要快刀斬亂麻!頂好不要耽擱,不要讓事情在別處發出來,到時候任憑他怎麼解釋,陛下一時也是聽不進去的。你更是!你還管著龔劼的案子呢!」
他還是在給舊案複核收尾,祝纓這個肯幹活的又被鄭熹抽走了,旁人身上的活就多了,左評事很不開心。
祝纓從來沒考慮過拒絕參与龔劼案。
文吏把頭埋得更深,下筆更快,心道:你們都不是好人!
鄭熹確實是在栽培她。
現在最怕的是什麼呢?她還沒找到賬本,賬本就從別處冒出來了,鄭熹這一方沒來得及處理。
祝纓站了起來!
蘇匡氣結,給祝纓和左評事都記了一筆,預備在鄭熹那裡關愛一下祝纓。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點閑話,什麼天氣冷了、最近有點忙之類,祝纓還問小廝讀過什麼書沒有,又扯到了鄭熹書房裡書很多。
她道:「那我先把手上的事兒梳理一下,晚間到府上向您稟報。」
祝纓回去就又揀出幾份龔劼案的卷子來,招了個文吏,讓他簡略抄了其中的幾段。蘇匡見她從鄭熹處出來,又踱過來,伸頭往文吏的桌子上一看:「抄這個做什麼?小祝,你不幹正事啦?」
祝纓看了鄭熹一眼,鄭熹點頭了,祝纓才謝了鄭侯,雙手接過。
鄭熹解釋道:「起初只當是家賊,縱是那小子偷拿了,也只當他長大了,處處用錢,實沒想到他是拿來干這個了!」
「舅舅。」
陸超道:「侯爺問七郎,王府出了什麼事兒呢。你回話的時候小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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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她破天慌地碾轉了好一陣兒才睡著。
都瞧過了,還過去!祝纓小小腹誹,老實走過去,也抬眼再仔細看鄭侯。鄭侯笑道:「不錯不錯!我常說金良傻乎乎的,他說你膽子不小,這回他倒沒看走眼。」
鄭侯的血腥味兒,顯然比她濃多了。金良跟著鄭侯上戰場,以軍功擺脫了奴婢的身份而成為軍官,手上未嘗沒有人命,祝纓在他身上就沒感受到很大的壓力、血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