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沒

作者:我想吃肉
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沒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092章 做官

第092章 做官

「我也不明白這些個。」
祝纓道:「無論如何,是件喜事。」
花姐道:「他們有本事就守住了別叫人欺負人吶!又守不住,還給他交什麼稅來?!你能護得住人,就護吧!當年,咱們在家裡時,唉……」
鄭熹同時又調了幾個人,也有人被調出了大理寺而由他通知的,也有人得到一點晉陞的,還有如鄭纓這樣是平調的。
金良道:「是呢。是個孝子,看了這麼些大夫總也看不好。他娘也不容易,寡婦娘們兒拉扯大個兒子,家裡也打理得好。說怕連累兒子,前二年險些上弔要死,虧得發現得早被救了下來。兒子要跟她一起死,這才不尋死了。這二年不肯吃藥了,說白花錢,卻又病痛難過。天天念佛也不管用。」
「京畿地面上,王京兆的治下,也這樣?」
祝纓與他碰了杯,說:「哎,沒見溫校尉來哎,他……」
祝纓給他續茶:「你說。咱們還用吞吞吐吐的么?」
張仙姑對「孝子」尤其是孝順母親的兒子觀感極佳,也攛掇:「花兒姐,你學這醫術不就是為了給娘兒們瞧病的么?左鄰右舍都瞧過了,也不差這一個。她兒子也不比咱老三官兒高多少,我看她與我也差不多,你都給我調理了,不如也看看她去。」
花姐低頭想了一想,道:「要不,慢慢打聽?又或者相熟人家有薦的也好。有些外放的人,赴任時有種種緣由致使僕人留京的也會想要去處的。」
「是。」
「請了許多名醫都不管用,錢也花了,名貴的葯也用了。有一年,郡主那兒來了個御醫看過了,又多給了金錢叫他給阿岳他娘看一看,疼痛緩了一緩,也沒有能夠根治哩。」
甘澤豪氣地說:「都來!叔嬸也來,大姐也來!」
還有兩位少卿,也是半架空了一個,另一個井水不犯河水的……
第二天,她先去尼庵請尼師看了方子,還請尼師去看病人。尼師道:「你的病人,斷得已經很准。」花姐再三請求,請人到了溫岳家。
胡璉道:「可不敢小瞧了二位大人,他們只是在這上頭不上心,其實心眼兒是很夠的!」
回到了家裡,花姐和張仙姑已經準備好了給甘澤的結婚禮物,一些布,主要是隨喜的錢。花姐買了一卷結實的紅繩,回來跟張仙姑一起重新把錢給串好了,裝了好大一筐。
祝纓玩著手裡的錁子,這一盒她沒給張仙姑,張仙姑也不跟她要。祝纓對花姐道:「這也算是有錢了。」
只有幾匹綢緞,祝纓說:「這個娘收了,給家裡各人都再做一身衣裳。」祝大摸了一把,道:「真滑嘿!是好東西!」張仙姑道:「我算看明白了,都是好東西,我們使了怪可惜的,不如也留著,送禮也不丟人!」
所以周遊案,大理寺與京兆府打擂台,裴清張口說五品,是因為實際的辦這個事兒的時候是另有一套不照著章程來的規則的。有些事兒,沒人告訴你那就是個盲區,不經手是真的不知道。
「恭喜恭喜, 怎麼之前一點兒風都沒聽過?陸二也不告訴我。」
花姐道:「也不算壞事。怪不得今天又得了這些東西,又要雇僕人的。」
「是得防著小人,多少人就是才一發達就大大咧咧,好些人都是叫不可靠的下人給弄壞了事兒的,」甘澤喝完了最後一口茶,說,「嗐,不知怎麼的,這就多了嘴。反正,你是官兒了,還不嫌棄我們這些微末時的朋友,我們心裏也高興。可你的架子也要有,別叫人小瞧了。人是膽氣的東西,一開始見你有架子就敬你,往後事事都順,一開始覺得你好欺負,他就總給你添亂,麻煩。我也是個小人物,最知道這些小人物的心,你當心。」
花姐道:「打個絡子,網上了戴,我來弄。」
祝纓道:「本也是湊巧了。伯母康健就好。」
大理寺一陣快意!
這個祝纓是知道一些的,畢竟是在大理寺混的,但她沒有打斷胡璉,只管聽著。心道:我怎麼覺得這兩位大人職司應該很重要,但是被鄭大人一手架空了呢?實事兒不是他們在干啊!不過,人家興許也不在乎干實事兒,就是……想墊墊腳,升一升呢?
文房四房當然還是祝纓的東西,花姐道:「都是好東西哩!你平日要不用,可以收起來,有大事的時候再使,或分出一點來送人,都是很好的。」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祝纓絲毫不覺得愧對朝廷。至於保不保得住,她已另有主意了。
祝纓出去與同僚們敘了個話,左司直道:「這也算高陞。」祝纓道:「得干好了才行,就怕我年輕,沒經驗。」左司直道:「怕什麼,有我們呢。」祝纓道:「叫我去找少卿,看分我什麼活兒。」
祝纓把一小盒金銀錁子拿著看了看,捏出兩個說:「這兩個穿個孔,好當個墜子。」張仙姑道:「打了孔怪可惜的,金匠還要偷金哩。」
接著先給祝纓講了一通:「禁軍,周遊那案子,你是跟著少卿是吧?正經那樣的案子,該京兆給判了,遞過來。我這樣的看,看完了,五人同押,報大理寺正。無誤。再往上報。就因是周遊,大人派了裴少卿牽和_圖_書的頭。懂了吧?」
祝纓道:「那就不如雇一男一女,也好幫你們做些家務。」
然而說的是家常,溫岳母親的病也絕不是什麼秘密,稍稍留心就知道的。他也確實為母的病擔心,就多說了兩句。
「是。」
「誒?」
僕人必須精挑細選,一時也沒弄到。買田也很麻煩,也沒有現成的。
花姐道:「我學醫的人,聽說有病人當然是想瞧瞧的,可是學醫的經手都是病痛是人命,不能玩笑的。沒有拿人練手的道理。」
祝纓一聽就知道了,甘澤這也是豪門僕人娶了外面平民百姓家的女兒。採選的消息祝纓也稍有耳聞,不過她問了楊六郎,楊六郎說這事兒並不是真的,她也就沒放在心上,沒想到居然促成了甘澤的一段婚姻。
祝纓忙說:「都說是後生了,可見還是有先後的。平什麼平?這裏頭的事兒,還得您指點。」
祝纓點點頭:「嗯,今天幾位都是能人。」別人她不太清楚,邵書新的本事她是知道的。邵書新做事很平實,嘴嚴,賬做得不說天衣無縫吧,從賬面上還真看不出什麼來。
祝纓個神棍猜人心思極准,溫岳這個大孝子,小時候他娘生病自己忍著,也沒好好瞧。病情慚重,他長大了,就專揀有名的好大夫請,請的就多半是男醫。男大夫看婦科病本就有劣勢,男女大妨就是頭一條。
祝纓回到家就跟花姐說了這件事,花姐則取出一本書來,說:「那我再抱抱佛腳。啊!對了!還有一件事兒!」
大理寺丞與司直的級別相同,但是職司有所區別。如果不是之前遇到了逆案、複核的事情,司直主要還是出差,以及大理寺里有了疑難的案子跟著一起辦案。大理寺丞的工作就要日常得多,日常複核下面州縣報上來的比較大的案子,以及參与一些大理寺的日常細務的處理。
祝纓知道了,白拿錢不幹活的日子結束了,她白天得幹活,書,得落衙再讀了。她也不挑剔,高高興興就答應了:「行!」
祝纓道:「你們還說過他好呢,真要心裏覺得他好,就一直這樣想。也不用忌諱在我面前,案子是我查的。」
祝纓道:「那這樣,過兩天我跟你瞧瞧去。」
甘澤道:「我要成親了。」
鄭熹道:「你還出什麼京?外面的事兒你又不是不懂!」他給安排好了,祝纓一個起身寒微的人,世情是知道的,還出去見什麼世面?她欠的是這些細務的歷練。接著干司直,總有外派的時候,派出去是浪費!大理寺丞就很好,也能複核案件幹活,也能鍛煉點別的本事。
甘澤雇車的當口,別人已經過來道別了, 六個人,五個跟著小廝, 就她單蹦個兒。其他幾人也不特意說這個,只拱手道別。祝纓手裡拿著東西還不方便, 幸而甘澤回來得及時, 給她接了。
「鄭侯關愛部下,應該住挺近的吧?沒給找個好大夫?好大夫不是錢,還得有面兒才能請得來。」
他們這兒整理完了,還要想好怎麼往上報,先給大理寺正,大理寺正人家是正經的從五品,不是王司直最後休致前升的那種散官水貨。
在府里有小廝捧著東西跟在他們身後, 出了府門就得自己想辦法了。
祝纓開了門,張仙姑道:「回來這麼早?你沒跟著鄭大人看賽龍舟吶?」
按照章程,庶人犯流死以上,九品以上犯除、免、官當,諸司百官所送犯徒刑以上,大理寺都要複核,都能把人提了來審的。實際上,一般也就管管五品以上拿過來,重新過堂、核驗,又或者是蘇匡親自跑的那種私鑄錢的案子,影響大些,才會親自下去查。其他的是審卷宗的居多。否則一年多少案子,大理寺這點人手哪辦得過來?
兩個大理寺正都是進士出身,只因上頭三個人來頭都不小,平素才跟不存在似的。大理寺正不太喜歡細務,所以對大理寺丞交上來的公文要求就高,得寫得條理明白讓他們一看就知道,頂好寫個片子摘錄一下。
祝纓把手一伸:「我的帖子呢?」
「也是你討人喜歡,運氣也好。」胡璉說了一句。
「什麼病啊?」
甘澤道:「你也不用與他比。就說藺、姜二位,也是才入京沒幾年的,以前也是窮書生,現在孤身在京,也同你一樣是賃房住的。溫岳,我們以前見過的,比我們還小兩歲,他爹跟著侯爺出征死在外面了,叔叔伯伯也看顧他、侯爺也栽培他,他長大一點也跟著七郎,七郎給他安排在禁軍中,雖然在京中有房有地,他一個老母總病著,也是花錢得厲害,他是個孝子,也肯給母親治病。他自己過得就節儉。邵先生,他以前年輕氣盛,不幸栽了,上峰拿他填坑,官身都被剝了,家也抄了,是七郎撈的他,用了一陣兒,給安排進的戶部。也沒太多結餘。
張仙姑玉抱著綢緞收去自己房裡箱子里鎖上,不管祝纓這裏的精緻金銀。花姐則留下來與祝纓算一算家裡的賬,因為要雇僕人。一男一女倒也使得,但是每年都是一筆支出,差不多的人家,一年給人家置辦幾身衣裳也是要的,還得管飯。和圖書還有住的地方,男僕可以住門房西間放雜物的地方,但是那裡要先收拾一下。女僕,花姐就預備跟自己一個屋睡,再添張床的事兒。
金良嘆氣道:「我們是信你的本事的,死人都被你掏出來了。只是氣悶。」
祝纓又說:「甘大要娶妻了,請咱們都去,帖子都給我了。」張仙姑與祝大都開懷,說:「那一定要去吃這個喜酒的。」花姐猶豫,說:「我一個寡婦去……」
宮中採選這事兒跟祝纓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她家裡四口就沒一個能跟這個沾上邊的。街坊家裡也跟這個沒什麼關係,平日里鄰居說這件事時口氣都輕鬆的,可見並不是什麼美差。不想進宮的人,能夠躲開了這一件事,那是挺不錯的。
這一天鄭熹上完朝回來,看著也是神清氣爽的模樣。就在眾人都以為今天也還是與之前一樣的時候,鄭熹卻宣布了幾項人事上的調動——祝纓被調去做了大理寺丞。
第二天,溫岳就派了車來接花姐。祝纓那時還在大理寺,花姐與來人對上了名字,到了溫岳家。等祝纓回來時,花姐已經回來了,臉紅撲撲的,手裡捧著本醫書在屋子裡踱著步子。
「他的喜錢送來了,不過不常過來,他家裡有事兒。」
這位仁兄竟是打了與左司直同樣的主意!
花姐收了,說:「好,忙完了喜酒我就再接著看田。有合適的好田,咱們也看一點兒?」
祝纓掌鼓:「好!」
祝纓問道:「他又怎麼了嗎?」楊六郎道:「這不過節么?他也能出來逛逛了,你猜怎麼著?撞上了高陽郡王家的世子,那位世子可是個嬌貴人,王府的獨子!這回可誰也護不得他了,被郡王當場打回了家躲羞去了。」
「那你就先去看一看,權當是給你師傅探路呢?看完了,回去跟你師傅講一講,師傅要有把握,咱們就幫著請師傅去。要我猜呀,他們請的名醫里,恐怕沒什麼女醫。」
————————————
「家中有病人?這個時節天氣濕熱,可不能不當回事兒。」
祝纓抽抽鼻子:「端午過好些天了,你還帶著葯囊?」
祝纓道:「行。只是要交割清楚。」
祝纓跟他套話,最終套出了住址。
祝纓道:「就算我想找,也得找得到合適的呀!」
到了大理寺,都是過完節的同僚,有人說著飯菜、有人說著龍舟的結果。祝纓聽家裡人說了兩句「穿紅的有人落水了」、「穿黃的最後那個猛子扎得漂亮」,就憑這兩句,與同僚們聊了半天。
溫岳也抱拳一禮:「小祝大人。」
花姐連連擺手:「我才到哪裡?只能治些小風寒和些一常見的婦科病。」
她假裝散步,與溫岳「偶遇」,與他打個招呼:「溫兄。」
家裡三人出去看龍舟了,祝纓開了門,請他去坐,甘澤抱著祝纓那一份子節禮進了門。倆人到祝纓的房裡坐下,祝纓從窠子里倒了杯茶,順手把他手裡的東西接過來放一邊桌子上,說:「坐。還沒說新娘子是哪兒的人呢?」
祝纓問道:「他住哪兒?」
「哎,見過阿岳了?」
「嗯,小祝你猜對了!是大夫和病人說話不順。男女大妨本就麻煩,有時狠狠心,讓大夫病人見了面,問了也不好意思說。說了也不能感同身受,總是差那麼一層。那位娘子真是婦科上的病症,我與她聊過了,知道我是官員的寡姐,她說話也順多了。我斷的她的癥候都對,這樣的症前陣兒在庵里我也見過,不過是年輕人,比她病得時間短。我想先擬了方子給尼師看過了,再給她下藥。」
張仙姑道:「你胡說什麼?我看花兒姐好好的!」
祝纓道:「那可太好了!以後必成名醫!」
這話她都憋在了心裏,也是沒個人能說。
甘澤的到來解了她一大難。
三人都很躊躇,祝大本來就覺得應該有一個僕人,但是因為各種原因不敢有。張仙姑是覺得不用僕人,家裡有點兒活自己就能幹了。花姐是自覺寄居在別人家裡,且事也少,祝纓也不方便,不如不請僕人。
花姐笑著對祝纓道:「長官賜的,還是戴上吧。」給祝纓在手腕上又系了一條。
花姐以為她不明白,解釋說:「就是,他們的田都算成是你的,地還他們種,每年給你交租子。我先看你的意思,你要答應了,我再跟乾爹乾娘說。然後咱們去過了戶,每年凈等收租子就好了。」
甘澤道:「我來散帖子。」
張仙姑道:「人多眼雜,還要兩個?這又要多少錢?才說家裡沒幾個錢了呢。」
花姐一直笑:「那可不敢當,不過我照方抓藥總不會救不了人。」
祝纓道:「是大家看我年紀小,讓著我,不然且要吃苦頭。」
花姐將藥方拿給了她,尼師略作增減,告訴花姐:「她年長,比前番那個更體虛一些,這裏份量要有不同。」又多給了一個食補的法子,讓溫母:「不要總是靜躺,每日可披髮緩步,早晚各走兩刻。」
祝纓道:「這有什麼不敢的?可是,我司直幹得不好?」
祝纓道:「你是知道我的,從來沒使喚過人,弄個人到家裡來,是要住進來的。總得小和-圖-書心一點。」
祝纓想了一下,說:「那這樣,這一份田我來收,把那四十畝地移到爹娘名下。」
現在祝纓提出來了,他們就把自己的想法放到一邊。花姐問:「可是必得要個僕人了?也是,怎麼也得有個跟出門兒的,你衙里有事,也好叫他回來傳遞消息。」
祝纓笑道:「不行也得行呀!」她留了一部分錁子,將剩下的都給花姐,「接著買田吧,只要有合適的,你名下也買點,我名下也買點。」幾十畝田光看產出是不少了,但是她是抽租的,又不想把佃戶給餓死,佃戶還一大家子要養活,到她手裡的就不多了。她也知道,黑心財主收到四、五成地租的都不算最狠的,還得要佃戶去家裡干別的活,輪到她自己又不太下得去手。
「還不是死鬼老馬害的?!一直操練到現在,不帶停的!」
祝纓新家離鄭府比以前近不少,不多會兒就到了,祝纓要付錢,甘澤說:「已經付啦。」
溫岳吸吸鼻子,道:「並沒有帶,許是家裡染的。」
他又看了祝纓一眼,說:「這小子有點邪門,跟你一起共事的都能有點好運氣,都升了。如王司直那樣,運氣真是好極了!今你我同儕,我也能升一升才好。」
「嗯。」
祝纓道:「認認門兒,別拜錯了,今天可沒有金大哥。唔,鄭大人船上,從此有我一個座兒了。」
祝纓這兒的東西多不多、少不少的,拿是拿得動的,要是給她根扁擔, 她還能擔著飛奔呢。只是不雅相,叫人看著了, 多事的給她彈一本,就能收穫人生出的第一本彈章了。只好預備轉個彎,看能不能雇輛車或者雇頭驢。
祝纓也只好整理好自己的案面,接了他遞過來的雜務,開始處理了起來。什麼大理寺小吏報上來的用度啦,什麼與各處的行文啦,瑣碎是真的瑣碎,也確實鍛煉人。而且,他們要管的最多的不是大理寺里比他們官職小的官,而是……吏。大理寺官就幾十個,吏有兩百多!抄龔逆案的家不夠使的,日常管理起來真是夠夠的!一不留神就被蒙了。
「他娘的病?」
那邊甘澤出來敬酒,這個話頭就止住了。
聊到一半,楊六郎又來了。祝纓道:「你怎麼總來呢?」楊六郎嘿嘿一笑:「你們這兒容易聽到新奇的案子。」左司直道:「那你錯了,近來風平浪凈。」楊六郎道:「前陣兒不是還有周遊的事兒么?」
花姐雙眼放光,捧著書出來說:「能治的!雖難,是因為病得久,並不是不好治!」
「咦?」
甘澤卻坐上了車,說:「我送你回去。今天我是有假的,有事才多來伺候一程。」
花姐卻有些疑惑,端午確實是個節日,但是往年鄭熹好像沒這麼過。她說:「這也,太厚了吧?」祝大道:「老三越來越出息了唄。」
甘澤也笑,從懷裡掏了一張紅色的喜帖來遞給祝纓,祝纓也不看就塞進袖子里,問:「正日子在哪天?在哪兒吃席?」
祝纓道:「說什麼呢?神神叨叨的。」
「屁!章程是章程,真乾的時候你看,照著章程辦了嗎?其實啊!咱們這裏,官司複核也好、什麼也罷,從庶人至權貴都是管的。可你看這獄里,除了牽連逆案的,關了多少庶人?又有多少小官兒?」
張仙姑等人就都留心。
這些個本是沒人教的,是要靠自己看的。胡璉現在都告訴了祝纓,祝纓認真地道:「胡丞,好人。」
她這裏忙得腳不沾地,左司直還能溜過來,拍拍她的肩膀,給了她一個拇指:「好!」
甘澤是在莊子上拜堂成的親,再回京城這裏宴請京城的朋友。喜宴上,祝纓也遇到了金良。張仙姑與金大娘子一處說話,才要說雇僕人的事兒,被花姐制止了,花姐道:「明天咱們去金大嫂子家仔細說。」
還有些金銀,也是鑄成花樣的。張仙姑道:「哎喲,大戶人家真是什麼都講究,過年的時候你得的那些東西我就說,是好東西!哎喲,這可真是……」
祝纓道:「這是怎麼了?很難么?難就請尼師去!別病人沒治好,大夫瘋了。」
花姐還猶豫,張仙姑和祝大都攛掇,她再一猶豫也就答應了:「哎!那咱們得備禮了。他相熟的人里有沒有與你身份差不多的比著?」張仙姑道:「問問金大吧。」
————————————
祝纓道:「今天跟別的幾個人一同在鄭大人面前吃酒,就這幾個人。出來他們都有僕人跟著搬東西,甘大見我只有一個人就給我送回來了。且勸我,是該有個貼身僕人。」
祝纓道:「成。」
她說:「新娘子願意就成。」
祝纓道:「過一陣兒就松啦。」
張仙姑道:「那行吧,就做了,可惜了。」
「知道。哎,你杯里是茶吧?別拿酒亂碰我!」金良檢查過後,才跟祝纓碰杯。周圍聽到的人都哄堂大笑了。
「國家賦稅就少啦。」
花姐也想了一下,說:「好。」
花姐道:「是今天,種咱們家地的老錢一家過來說,他們鄰居一戶人家願意投效你。也是二十畝地,比咱們現在的田要好些。」
他們日常的愛好是見天翻著律書,看和-圖-書律條哪條不太對,琢磨著怎麼修律。同時,在鄭熹那裡領的任務就是——日常與各衙門交際聯繫打嘴仗。除非是皇帝當面問到鄭熹的問題得鄭熹自己解答,其他各部之間的推搪、扯皮,全是他們在弄!大一些的文告也是他們在擬。
後半晌的時候,那三個人說說笑笑地回來了,一看門開著,張仙姑拍門:「老三,老三你回來了啊?」
溫岳看著祝纓有點關切有點不解的樣子,他知道祝纓,且大家都一處吃了席了心裏也有個數。這個少年看起來溫文無害,一雙眸子清澈而親切,只看他一眼就忍不住想對他說心裡話。
尼師也喜歡花姐踏實,隨花姐到了溫岳家,重新診脈,又問情狀,對花姐道:「這一樣癥候,你算是學成啦!藥方拿來我看。」
「為……為什麼呀?」祝纓是聽過有這種事的,很多人都這麼乾的,但是沒放在心上。她才算個什麼官兒呢?
祝纓道:「放心,我先探探他口風,他要同意了,咱們就去,不願意,咱也不去討這個嫌。」
「快去。」
——————————————
胡璉道:「倒也不難,都說大理寺丞除了斷案,還要兼管些細務,什麼諸州之事。其實都是瑣碎的東西,你上手乾乾就知道了,無他,唯手熟耳。你想,咱們上頭還有大理寺正!人家才是正經干這些個事兒的人呢!再有,大理寺正上頭還有少卿、正卿,你呀,一開始就是鄭大人跟前的,好些事兒你都含糊著。後來才好些。現在看來,是沒吃過虧哩!」
花姐終於答應了:「好。」
祝纓第二天在宮門口遇到了鮑校尉,向他打聽了溫岳的班次,才知道禁軍這些校尉也同大理寺丞一樣,也有不同的分工。怪不得日常遇不到溫岳!
鄭熹道:「你去找裴少卿,看他怎麼安排你。」
車子動了,祝纓道:「過節時正忙,你這請假又不是、當值又不是,怎麼了?」
祝纓難說自己這個調動是好是壞,明明她當司直當得很閑的,正要讀書呢!長官的話是不能反駁的,她就只好等著吏部的文書下來,就算正式調動了,現在她得先謝了長官,再跟同僚說說話,然後準備接手一些大理寺的細事。
甘澤道:「三郎如今是官兒了,我依舊是個僕人,畢竟跟七郎看得久了——三郎,場面該撐還是要撐的。譬如今天,你有個小幺兒就比沒有強。府里,侯府,夫人是郡主,也講點架子的。你再有本事,合群一點也比不合群要便利些。你有事,也要有幾個能指使跑腿的不是?」
————————————
事兒就這麼定了下來。
到了正日子,裝了車,一家人去甘澤在京的宅子里吃喜酒。
「寫著呢。」甘澤說。
但是有一件事卻是現成的——官職。
「你要幹嘛?」
溫岳苦笑:「是家母。宿疾,與天時不相干的。」
祝纓這才得以與五人有禮道別。另五人各有車馬,祝纓的車雇來了,總算也沒失場面。東西放上了車, 祝纓對甘澤道:「我這就回去啦,你也趕緊回去吧, 別鄭大人找不著人。」
祝纓將他送走,獨個兒在屋裡踱步,搭個架子這個事兒,她有點犯難。弄個生人到家裡來,第一得可靠,第二要精明,否則跟著出去不會來事兒豈不要糟?太精明了也不好,她自己個兒還有些事兒不能叫人知道。
甘澤道:「今天這事兒吧……三郎還是上點心。我知道三郎一向有主見,不過,時候變了。」
甘澤笑笑:「是。我也聽說彷彿沒有採選的事兒,女家著急,就怕有個萬一。進了宮裡多少年見不著親人不說,前程也不一定。雖也有些有志氣的進去,有旁的法子的都想躲上一躲。」
「是。這是記載在章程里的。」
花姐把長命縷拿來看,說:「比我的手藝好。」張仙姑就說:「你倆這是怎麼了?你們兩個也不專一做這些事的,非要與別人糊口的本事比。我看你編的就很好!」
祝纓道:「那又怎樣?還不是我姐姐?走!」
過不數日,溫岳在皇城門口等著祝纓:「小祝大人,家母已見好轉,多謝多謝。不日定登門拜訪。」
祝纓道:「只這些東西他可支使不動這些人,你看看我,已是司直了。邵書新,前兩年還是抄家時的賬房,現在是員外郎了。旁人我估摸著也差不多。」
祝纓先去見鄭熹,鄭熹道:「敢不敢幹好?」
祝纓捻了捻手指。
花姐中肯地說:「哪有那麼多的意氣相投?這樣就算不錯啦,這官場上步步兇險,有人照應是很好的。你肯定行的。」
「哎~管用就行。快來,接手,這些都是你的。我想到哪裡,就告訴你到哪裡。你遇著含糊的事也跟我說,我講給你。」
祝纓聽他說了這許多,已經有了點數了,笑道:「好,聽你的。新郎倌兒,你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了,快接著送帖子去吧。到了正日子,我一準兒把全家都帶上去吃酒。」
你只與他們差不離就成啦,官兒總要有個官兒的樣子才好,得有僕人有手下,事才能越做越大。你以後官兒大了,我們說起來臉上也光彩,有事也好m•hetubook.com•com求你。」
祝纓又去找胡璉,胡璉笑道:「你才來時不過是個評事,如今好與我平起平坐啦,後生可畏呀!」
祝纓道:「也好,不急在此一時,先尋摸著,怕是不能一直沒有人。」
甘澤道:「家裡爹娘給定的, 我也才知道沒多久, 他們又要操持,差不多了才告訴我。府里體恤下人,許我這些日子略寬鬆些。」
「咦?」
他想了一下,道:「如此,就有勞了。」又說了自己的地址,並且問祝纓的住址,他派車去祝家接人。祝纓就報了自家的地址,與溫岳住得也不遠,以金良家為中,他們兩家剛好一左一右,三個坊挨挺近的。
第二天早上,祝纓起床穿戴整齊,吃完了飯,又把腰扇別在了腰上才出門去應卯。
裴清一向比較欣賞祝纓,聽祝纓說了鄭熹的吩咐,就說:「你不是與胡璉熟么?叫胡璉先帶你幾天。複核的事兒你是老手了,斷案也很好!難的是細務,搬去,正式與他一處。等你熟了,再給你派事。」
祝纓道:「多謝你提醒,我明白了。只是他們幾位的底細我也不知道,也不知道人家能有什麼樣的排場。譬如那位鄭公子,大人的兄弟,我的架子又怎麼能擺得過?弄得四不像,反而不如我這樣自在。」
花姐道:「給你錢,就是要你辦事的。你先前為他辦的也不少,他也沒虧待了你,這一次,究竟是……」她對官場上的事懂的不多,但是在馮府住過一陣子,畢竟是官宦人家,耳濡目染也多少知道一些。
花姐最終是定了個兩成的租子,要維持一家人現在的生活,主要還是指望祝纓的俸祿,以及偶爾得到的節賞之類。
祝纓道:「家姐常往慈惠寺里去,從那裡尼師處習得一點醫術,那裡往來都是婦人,對婦人的疾病有些心得。望聞問切,有些話,能對女人講,不好對男人講。反正家母與家姐總有說不完的話,據說,調理之後比年輕時覺得舒服多了。」
溫岳不由心動!
花姐道:「你忘了?咱們的地都是怎麼來的?收成也就那樣。灌溉也不好,全看天時。什麼地方沒有窮人?就算手裡拿著幾畝田,也是保不住的。不小心的時候,什麼欠個債,打壞個東西,或者就是誣賴,沒用的。」
她以前沒管過事!
祝纓與金良有日子沒見了,祝纓道:「你怎麼黑了?」
花姐道:「有我呢。」
兩人講定,溫岳固不抱太大希望,但是感覺心到神知。祝纓也不是確定就一定能治好溫母,但是她也不介意給花姐多找一些能發揮的地方。
胡璉道:「呸!你快點上手來幹活是真的!大理寺丞本該有六人,常年的不滿員!」他倒是想「大權獨攬」,然而上頭一個鄭熹不好糊弄,往下裴清也是盯著要成績,他苦!重要的是,祝纓雖然有點好強,幹活是真的干、本事也是真的有,何苦得罪這個人?
現在有一個病人,不缺大夫,她還能看出來,心情就格外的好。
等吃完了酒,主人家又給準備了好些喜餅之類帶走。祝纓回到家裡就說了溫岳的事,問花姐:「你能治不?」
祝纓道:「啊,吃了飯就回來了,鄭大人還給了些東西,都在我屋裡。他能抽出這空就不錯啦,不得陪他爹娘么?」不止是爹娘,怕不還得有個舅舅舅母之類的。
對這樣的人,溫岳是警惕的!這樣的氣質可不止適合混花街讓妓|女們誇啊!
「沒請個好大夫瞧一瞧么?」祝纓眉頭微皺,奇道,「你不應該請不著好大夫呀!」
張仙姑在外面買了幾樣時令的小玩藝兒也都抱到了祝纓屋子裡,看祝纓帶回來的東西。有上好的綢緞數匹、文房四寶、扇子、長命縷。扇子是把腰扇,張仙姑拿了一看,說:「比市面上賣得精巧多啦!」祝纓道:「我也能做!」張仙姑嗔道:「你現在還有功夫做這個?得空不得歇歇?」
花姐一直在尼庵里幫忙,也治過一些人,但她總有種想法:我學醫雖是為救貧苦人,然而貧苦人是因無力延醫問葯才叫我醫治,我的醫術未必就好。有時或許只是因為身體缺葯,隨便一點葯身體就能好了。又有尼師把關,我才沒出紕漏。且也有不治生亡的病人,總是我學藝不精。
祝纓道:「什麼事?」
她笑道:「你來得可太好啦!幫我叫個車吧。」
祝纓道:「做了吧,這樣的料子說它好是真的好,但是你留兩年它的紋樣就不時興了。穿出去也要叫人笑話。能穿得起這樣料子的,都講究這個。穿不起的,你穿給人看也沒意思。」
甘澤道:「就京城周圍的人。本是高攀不上的,不過因傳聞要採選宮女,他們急著嫁女,我才能娶得到她。」
「咱們租子低呀,你又不使喚他們到家裡來幹活兒。你是官兒,你的田不納稅,他們只交給你的租就行。人家說了,你要能保得住這個田呢,他們樂得一年就交兩成租子,省心又省事兒。你要保不住,他們也不過是與原本的結局一樣,被旁人盤剝。總要再掙扎一下的。」
甘澤笑笑,猶豫了一下,道:「因熟些,我有些話三郎聽著覺得有道理就聽,沒道理就當我沒說吧。」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