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對賬
「兩千七百里?」
她得準備一下,明天輪到她跟吏部對賬了。戶部的賬,在她進京當天就對完了。稅也繳了,東西也帶到京了。
祝纓又戳起一大塊肉:「真不給吃啊?」
夏郎中驚訝地問:「這麼嚴重嗎?」
劉松年不動聲色,拿起了筷子,又掃了僕人一眼。眾人飛快地跑掉了。
「您請便。」
祝纓從蔡府出來,又去四夷館看望小鬼,小鬼們禮儀學得不錯,禮部的熟人直誇聰明。
「先生不見客。」祝纓仿著小童的語氣說,下巴微微一抬。
「大郎,這位是……哎喲,祝三郎。」
祝纓話鋒一轉:「請娘子避一下。」
唯對尚培基,祝纓起手就是一個「紙上談兵」結尾一個「傷民生計」,建議吏部給個下等。
當晚她就住在了劉松年家,劉松年家的客房清雅又不寒酸,院內一株古松,一看就值錢。祝纓倒頭就睡,第二天一大早起身,雪還沒有停,她也沒有油衣之類,都是用的劉府的。
「要不你自己找?」
「老夫蔡厚。」
他們又在外面略等了一下,裏面就來人說:「請進。」
趙振等人一夜興奮沒睡好,第二天早上爬起來還有點想往劉松年身邊湊。劉府忙著早朝,也沒功夫理他們,四人摸摸鼻子,又請示祝纓。祝纓道:「你們帶阿煉回家。小吳,帶他們去國子監那裡,給張生他們帶個信兒,放假了我請他們吃飯。」
撥轉馬頭,在街口撞到岳桓落衙回來。這人還在國子監,皇帝倒不擔心他會把國子監變成他自己的了。
劉松年哂笑一聲:「誰挑你毛病,不怕被你打一頓?」
劉松年打量一下她,說:「不就朱衣么?我還有件舊的。」
祝纓道:「油嗎?那今晚回去得洗頭了,我就說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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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丁貴又把蔡福給帶了過來,這貨被捆在樹上,蔡娘子沒能搶走她。夜裡下雪,項大郎猶豫再三,覺得祝纓不是個殘暴的人,沒把他解開,卻拿圍屏把他給圍了起來,再給點了個火盆,總算沒凍死。
梧州會館一向識趣,她也就當做尋常。
祝纓於是帶著人進了岳府,岳桓道:「大郎呢?出來見客!」
祝纓給他看下面一疊,上面好像是個賬目。這個蔡厚也看得懂,上面寫著,福祿縣府庫原有錢糧若干,公廨錢若干,現剩餘若干。
祝纓點了點信、點一點自己留的錢糧:「吃奶罵娘,不好吧?」
「我吃,你們看。」劉松年說。
「我怎麼不知道?我遊歷登山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劉松年拿開鍋蓋,往砂鍋里又放了一把切成條的豆皮說,「我去過的地方多了,這個就是那一年,寒雨連江,我困在一條船上,長夜無趣,船家燉肉請我。」
「至少貧窮的地方不行,沒積蓄,經不起揮霍。會餓死人的,我既看到了,還是積點兒陰德吧。」
兩人由冬天說到了南方,很自然地就說到了「誤會」。
「有勞,別再找個書獃子了。」
高陽王的世子原來是在吏部的,后因祖母老太妃過世,暫離了吏部。祝纓的熟人陰郎中也被調任,另一個熟人夏郎中還在。
蔡侍郎道:「請。」
劉松年道:「不給他喝酒!」
「中等,他就還能做親民官。那不行,至少現在不行。沒反省過,永遠不能讓他治國臨民,否則,你我都是罪人。」
岳桓笑道:「這個我知道的,你跟我來。」
蔡厚道:「我寫信給子璋並無他意,如有冒犯,還望見諒。」
劉松年看了她一眼:「油頭粉面的。」
「他就沒對您hetubook.com.com說過我什麼?」
祝纓道:「這一些是怎麼回事?哪些是娘子自己做的,哪些又是僕人冒名?」
「那是。」
「還好。南方冬天是濕冷。」
「子璋何出此言吶?」
祝纓看著一個面生的老頭兒,問道:「您是?」
砂鍋那麼大,夠吃的。
岳桓看得有趣,一般也沒人這麼對劉松年,劉松年這樣也不算是在生氣,相反:「叔父,樂在其中啊。」
蔡娘子接過契書來一看,差點昏厥,小聲說:「起先,是……」是她的乳母的兒子要開個買賣,這樣的出身,也不免有人想求一下舊主人幫襯。蔡娘子正有這個門路,就讓蔡福拿著帖子去了梧州會館。
趙振等人都看向祝纓,祝纓也不驚訝, 向這人道了謝,仍然堅持趕到門上看那個只說一句話的小童說出了那句「今天不見客」。惋惜地對眾人道:「那咱們就回家吃飯去,弄一鍋熱乎乎的湯。」
有回頭的客人看到祝纓一行人, 雖然不認識她也講她當做同道中人,好心提醒:「今天先生不見客。」
祝纓道:「您在陛下身邊,幾十年來見過多少驚才絕艷的人物,我又算得上什麼呢?我只盼人少挑我點兒錯,就好了。」
賈刺史一面說著「少年英才」,一面打量祝纓:「還是這麼精神!」
「是。」
祝煉上前對劉松年一個長揖,劉松年道:「有教無類,你倒是不錯。那幾個是誰?」
僕人識機,又去取了杯盞來,又拿了一壇酒,再添上些烤餅之類。
眾人老老實實地揖禮而退,劉松年也十足的宗師風範預備等著他們離開再……突然發現這些人的眼神有點兒怪。他猛地一回頭,只見祝纓正將他準備的粗布巾疊一疊,包著鍋鈕掀開鍋蓋。
門開了一條縫兒,裏面的人認得岳桓,問道:「不知是哪位客人?」
「哪裡,哪裡,都是實話喲!不是人人都能像子璋這麼能幹的,他們吶,差得遠了。」
祝纓道:「我在大理寺時,見過許多案子都是雙方不能坦誠而釀成大禍。今天我與侍郎說清楚,解開誤會才好。」
祝纓躬一躬身,對蔡厚道:「告辭。」順手把桌上的紙一攏,帶走了。
兩府是鄰居,他們不從大門出門,從這邊的牆上側門一開,就是一個小巷子。沿巷子略往前行幾步,就是劉松年家的側門。岳桓這邊的小幺兒一敲門,那邊問一聲:「誰?」
祝纓道:「哎,我帶了好東西。」另一隻手從懷裡摸了一個小盒子出來。
蔡厚道:「子璋少年英雄,令人好生羡慕,我在子璋這個年紀,尚是一身慘綠。前天與鄭侯提起子璋,他也說,像子璋這樣的人物,他也是少見的。」
乳兄有這門路,自然有孝敬,一來二往有人知道了,蔡娘子也就多了這一項收入。她家是旁枝,父兄仕途皆不如蔡厚,家產也不如蔡厚的豐富。丈夫千里做官,她留在京里須打點一切,其中就包括一些財物。上下關係,即使姻親故舊也得拿錢來喂。夫家不窮,但也不是豪富。做妻子的就要開源。
丁貴答應一聲,飛快地跑了出去。他提人的時候,祝纓對蔡厚說:「咱們先對對賬吧。」
小孩兒,一旦沒人攔著,就沒有非得現在就住在雪裡的想法了,過了一陣就都回來了。祝纓看他們換好了衣服,喝了熱薑湯,才離開四夷館。
「那到舍下去?」
劉松年一手筷子一手酒,問道:「有事?」
祝纓和岳桓一左一右在他旁邊坐下,祝纓左顧右盼:「哎,就一雙筷子和_圖_書啊?」
蔡厚認真地說:「子璋,咱們將話講明白,千萬不要有什麼誤會才好。」
祝纓道:「猴兒沒我躥得高。」
祝纓道:「您過獎了。」
「那我想想,你有薦的人嗎?」
蔡厚猶豫了一下,道:「也罷。」
劉松年又哼了一聲,祝纓將肉切成大塊,說:「還是這樣香。」將刀在一張餅上抹了抹,再用布巾將刀擦乾淨,往餅里卷了幾塊肉,不客氣地吃了起來。吃到一半,自覺地盛了碗湯,就著吃。
祝纓抽出了腰間的佩刀,鄭侯前後給了她三把刀,長的比半個人身長,短的能帶進宮裡不算刺王殺駕,現在用的是一尺長的這一把。連骨帶肉戳起一大塊來,放到盤子里,一邊削著煮得酥爛的貼骨肉,一邊說:「哎,這就吃上了。」
祝纓點點頭,將從項大郎那裡拿出來的一疊書契給了蔡厚。蔡厚臉上略有點掛不住了,這種事,哪家都會有一點,要說全不知道,他就白活這麼多年了。但是被人拿到自己臉上問,也顯得祝纓有點不合群。衝撞刺史,是侄女做得不對,該打的打、該賠禮的賠禮,這個沒二話。拿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出來興師問罪,不能說不對,就是不合適拿到別人家裡來說。有假正經撕破臉之嫌。
兩人很快將其餘的事情辦好,祝纓離開了吏部。
「這個東西!真是猖狂!」蔡厚罵道。
到了劉松年府上, 這裏不如鄭府熱鬧但也不差。來京的刺史里頗有幾個文士,不免有人慕名往劉松年這裏來。哪知劉松年派了一個小童站在門口, 說:「今天不見客。」客人們紛紛遺憾地搖頭離開。劉松年有幾分名士脾氣,等, 是根本等不到他開門的。明天一天, 他拉開門上朝去了, 還要嫌你凍死在他門口晦氣。
祝纓對丁貴說:「你去,把人帶過來。把項大郎也叫過來。」
「您請。」
他請祝纓到他的家裡坐坐,沒別的,前天祝纓也派人給他送了禮了。每年冬天,各地往京中送糧的時候,也多少會在京中活動,給皇帝進貢、給各官員送禮,各人依其情況各有側重。宮裡、吏部等處是重中之重,國子監就不大顯眼。相較之下,祝纓送的比別人送的要更好些。
蔡厚翻臉,把尚培基大罵了一頓:「無知小兒!狂妄昏悖!真是個廢物!百無一用是書生!」他也不是讀書出生,罵起「酸儒」來毫無愧疚。
祝纓又拿出一張紙來,蔡厚再一看,上面是尚培基發的針對福祿商戶的一些令。祝纓道,點了點紙張,又點了點契書:「吃飯砸鍋可不對。」
「呃……」
祝纓道:「您真不知道?」
岳桓等他們說了半天的廢話,沒一點兒提到正事,心道:千里迢迢,又來見叔父,竟是什麼正事都不提的么?難道是因為顧忌我?那叔父為何不趕我走?
兩人接觸也多,有來有往。
蔡侍郎家也不太遠,很快,蔡府到了。
「那不能夠,我多和氣呀。」
「您覺得,他就只給您一個人寫信?他的學問很好,不長八隻手真是委屈了他的滿腹經綸。」祝纓冷冷地說。
岳桓很快出來,祝纓這裏與岳大郎才聊到他今年出仕,還是個新丁,將將做個從七品。岳桓一來,岳大郎就住了口。岳桓說一句:「久等了。」就帶祝纓去劉松年府上。
掌柜還是等她一行人轉過街角又等了一會兒才回到茶棚里,低下頭來晃著、拍著, 又拂去肩上的點點細雪, 關嚴窗戶、放下門帘。將油燈點上, 收拾晚飯。
祝纓今天就是來蹭飯的https://m•hetubook•com.com,吃飯就是正事。
今天等待的時間略長一點,上朝之後主要是各部奏報。祝纓她們聽著,到上面說散了,她們再出來。祝纓還是打算先去一下四夷館,看看小孩兒有沒有玩雪,怕他們著涼。才出大殿,就聽一個人說:「祝刺史?」
劉松年惡狠狠地說:「那也沒你的筷子……你幹嘛?」
祝纓也放下筷子,對蔡厚道:「看來是我誤會了,侍郎,請令侄女來,咱們對個賬吧。把她的那個什麼心腹管事也帶來,這裏面必有緣故。」
蔡厚喝問侄女:「你還不過來解釋清楚!」
夏郎中想了一下,祝纓素來辦事可靠,於是也提筆續了一段。邊寫邊說:「那福祿縣可就又沒有縣令了。」
三人、主要是兩人,搶著吃了半鍋的肉,進食的速度才慢了下來。雪漸漸大了起來,在窗外撲撲簌簌的,小爐子發出噼啪的聲響,砂鍋里咕嘟翻滾著濃湯。
他的兒子正往外跑來見他,聞言快上幾步,一看祝纓也認識,忙上來長揖。祝纓還了半禮,就聽岳桓說:「你陪三郎說話。三郎,我換身衣服,咱們就去叔父家。」
「山裡上等的赤芝,一旦採下來就就要交給頭人,今年精選了兩枝進到宮裡了。您就只有這些了。」前天送禮的時候沒給放到禮單上,今天她自己帶了過來。
雪變小了一些,祝纓搭了劉松年的便車,不用騎馬淋雪,一同往皇城而去。劉松年家離皇城不遠,須臾便至。一進宮門就得除去一應防雪之物,一些年老德劭的大臣得到小宦官代為撐傘的待遇。祝纓往後退了一步,讓劉松年頭上罩著柄大黃桐油傘到前面排隊去了。
兩個人打著燈籠引路,又有僕人撐傘,將他們引到一處水榭。這裏門窗緊閉,敲開了門,眾人進去,才發現門對面的一扇窗戶還開著。
不過,她仍然從中看出了幾份完全沒印象的契書:「這些不是我!」
說著,拿了上面一疊紙放到蔡厚面前。尚培基給蔡厚寫的什麼呢?又會給祝纓寫什麼?蔡厚有點冒汗,瞄了一眼信,汗真的下來了,尚培基的字。第一頁前幾行還是誇梧州治理得不錯的,正要放心,後半頁開始筆鋒一轉他開始說不足了。
她吃飯一向快,飯量比劉松年一個老頭子還要大一點,劉松年拿起勺子也盛湯:「你來就是搶吃的嗎?」
蔡厚又嫌侄女不上道了,梯子搭好了,你認個僕人乾的,咱們再賠個管教不嚴的罪,再贈以厚禮,這一頁也就揭過去了。她這一認,又沒個完了。
趙振等人聲都顫了,話也不太會說了,只會說:「是……是、是、是……額是。」他們四個又不是齊聲,而是斷斷續續的大雜燴。
兩人並肩往外走,路上也不交談,出了皇城,蔡厚也有馬車,又邀祝纓乘車。祝纓也不客氣,踩著腳踏上了他的車。蔡厚的車裡也有暖爐,兩人坐下,帘子放下來,裏面的光線變得昏暗。
祝纓道:「他學問還是行的,治理國家還是先算了吧。娘子是您的家事,我不過問,他還是我梧州轄下的官員,我不能放縱。」
兩人進了蔡府,到了堂上坐下,蔡府僕人穿梭,奉上熱的巾帕,又上腳爐之類。再奉茶,又上點心。蔡府的茶點也一桌一桌的,不但有甜食糕點,還有肉食葷菜,都冒著熱氣。
蔡娘子知道梧州會館,是因為尚培基一選定要到福祿做縣令項大郎這裏就先拜訪了尚家。燒香引出鬼來了!
祝纓面色緩了一緩,點了點頭。
「有。」祝纓說。
「那還是我來吧。」
www•hetubook•com.com岳桓仍然不緊不慢地吃。
祝纓一行人則回了祝宅, 今晚想去劉松年家蹭個飯。她帶上了祝煉、趙振等人, 一同去瞻仰一下天下文宗的風采。所謂天下文宗,又不愁吃穿, 下雪了,景兒好,必然有個不錯的排場。蹭他的, 准沒錯!
「冷天吃口熱乎的,那是不錯。」
「哦?!」
很快,一行人進到了殿中等皇帝,間或有寒暄拉近關係的。祝纓拍掉身上的雪,陳萌就過來跟她說話,低聲問:「如何?」
到了蔡府,他對著祝纓和蔡厚就磕頭求饒,祝纓卻沒有再打罰他,只是讓他對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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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松年一口酒噴了出來:「你別害猴兒。」
因下雪,寒暄的人也不多,大家都想早點進去。今天這一場,大家都有資格進殿,進殿就不用淋雪了!其中竟有腳底打滑,在宮裡跌得滿身雪的大臣。這些人在外面都是人見人敬的角色,狼狽的時候卻是與常人無異。
祝纓道:「行,比咱們倆看您喝茶跟雪相面強。」還以為他會擺個宴席什麼的,不過燉肉更好。
劉松年大怒:「都給我滾。」
害!本來都不認識的!
雪已經很大了,劉松年道:「今天就住下了吧,明早跟我走。」
「行。」祝纓敏捷地拿鍋蓋擋住鍋,笑眯眯地說,「梧州山裡的猴兒,我都養挺好的,猴兒不動我的莊稼,我也不難為猴兒。您不知道吧?山裡可涼快了,避暑好去處。大夏天的,夜裡還要蓋嚴了被子。」
「子璋何出此言?」
祝纓點點頭,又閉了嘴。蔡厚想了一下,對外面做了個手勢,蔡娘子很快就來了。她沒戴什麼首飾,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見她行止,也是個有禮貌的女子,一應禮數俱全,也不敢就坐。行完禮,就對祝纓道歉:「家裡僕人衝撞了大人,是妾之過。」
祝纓道:「沒挨打就算過關了吧。」
劉松年道:「你幹嘛來了?」
「原來是侍郎。」祝纓口氣變得涼了一點,目光定定地放在他的身上。
夏郎中道:「豁!開眼了。不給個『中下』?」
祝纓步出茶棚, 額上突地一涼,她仰起臉來,臉上又著了一點——下雪了。
蔡娘子怯生生地看一看蔡厚,蔡厚點一點頭,蔡娘子低頭走了出去。
吏部除了要考核梧州一年的政績,這主要是考刺史等人的,還得考另一樣,即轄下的各官員。一般官員沒有通天的手眼,等第優劣就全由刺史府來定。祝纓對其他人的評價等第略有些差別,皆以好話居多。對章別駕的考評更是不錯。
蔡侍郎倒還穩得住,問道:「子璋可否一談?」
劉松年耐心地等他們結巴完,讓僕人帶他們去吃飯:「我們在這裏說話。」
兩人吃完了一整鍋,終於都滿足了。
祝纓有點詫異,岳桓卻一副很自然的樣子。登劉松年門的人里,祝纓是個異類,既非名士,又非經學出身,文采也差強人意,還不是什麼世家公子,跟捧錢進門求一紙文字的富人也不一樣,但她能進去劉府。后因梧州之名,岳桓等小輩不免戲言,哪知劉松年默認了這個說法。
祝纓吸吸鼻子:「味兒不錯,燉好了。」
「我到福祿的時候,福祿縣還欠著逋租,能攢下來些備災備荒的口糧可不容易。令侄婿不到一年,就只剩這些了。」
劉松年抿了口酒:「那就好好與他們打交道,別理別人。一個一個,猴兒一樣,坐不住!自己做猴兒,就別怪別人將他們當成猴兒,沐猴而冠,哼!」
祝纓也不是要將這賬目對得多麼的清楚,祝纓也知道,尚培基www•hetubook.com.com必須孝敬過蔡厚了,還得是重禮。要蔡厚吐出來是不太可能的,但是讓尚培基吐出來一部分是正常的。她說:「追完贓,咱們都過個安生年。梧州會館的那些風波,我來平。京城的糖價,我來壓。」
祝纓道:「那行。」
滾是不可能滾的,岳桓也跟祝纓一樣,將暖好的酒給劉松年斟了一杯,再把杯子恭恭敬敬送到劉松年的手裡。
蔡娘子小聲說:「蔡福還在梧州會館,他們不放人。」
兩人略動了幾筷子,才慢慢說到正題。蔡厚說:「子璋離京城久了,乍一回來過冬,可還習慣?」
「告訴叔父,鳳凰來了。」岳桓笑著說還回頭看了祝纓一眼。裏面那人順著看了一眼,說:「哎呦,還真是!稍等,小人這就去!」
對面就把門打開,岳桓道:「上稟叔父,我帶客人來了。」
祝纓微笑, 想著項漁等人初次見雪時的樣子,轉過頭來對茶鋪掌柜道:「回去吧,甭送了。」
岳桓忍不住噗哧一聲,劉松年看他一眼,岳桓趕緊低頭。劉松年掃一眼他們的隨從,看到了幾個著士子青衫的,沒問,多看了祝煉一眼:「又帶他來了?」
「不如那個叫趙蘇的小子。」劉松年語氣中肯地評價,筷子狠狠地落下!
「請。」
上道啊!
蔡厚道:「無妨,這已是第三場雪了,早有準備。」
祝纓道:「好。我也不願與侍郎有什麼誤會。」
祝纓掏出一疊紙來:「我怎麼也想不通,我不曾得罪侍郎,為何侍郎要如此對我?既然是他自作主張,我就算他的賬了。哦,他還給我寫信了。」
「是什麼?」
劉松年「嗯」了一聲,天下學子們激動、崇拜的眼神他見得多了,偏僻地方來的,他就多一點耐心,說:「別只顧著學書本。」
「對賬?」
祝纓道:「衣服沒帶呢。」
人們紛紛與他打個招呼,這些人他也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祝纓也對他一抱拳,岳桓認出她來了,驚訝道:「怎麼回頭了?」
「鏘!」打鍋蓋上了。
岳桓在一旁吃肉喝酒,有種偷嘴的快樂。劉松年看了一眼,說:「我要這個幹嘛?得給那些個好這一口的。」
「上京啊,等各部挑我毛病。」
「我。」岳桓說。
「賈公。」祝纓對來人拱手。這一位是陳巒提拔過的半個學生,乃是經陳巒介紹給祝纓認識的。
郎睿歡呼一聲,衝進了雪堆里!
「州學生,就要超齡了。梧州偏僻匱乏,貢士且還不行,帶他們幾個來見見世面,回去好激勵一下。」
祝纓道:「昨天大鬧會館的人呢?」
祝纓看了一眼殿中,問道:「您不用留下來么?大雪,恐怕有災,工部應該會忙。」
祝纓卻誠懇地道:「是我誤會了,還以為是侍郎授意尚培基的呢。」
窗子不遠一個大砂鍋、一個小爐子,旁邊桌上一壺酒,劉松年盯著砂鍋。砂鍋里散發出一股燉肉的香味兒,劉松年捻了捻手指:「來了?坐。」
祝纓高興地說:「那他們能玩一會兒了!哎,燒好了熱水、薑湯等著,郎中呢?也請來預備著。」
蔡厚道:「慚愧。」
「嗯,我看他肯用功,收做學生。」祝纓對祝煉招招手。
蔡娘子昨天派了蔡福過去,本以為很快就會有回信的,哪知等到下雪也沒見人回來。她再派人去打聽,好么,人被梧州刺史捆樹上了。她情知不妙,跑到了叔父家裡求助。等蔡厚知道了都宵禁了。
祝纓點了點頭:「我想也是。你自己做事,底下人當然要跟著學。」
吏部也習慣了,一般他們也是抬筆就誇的。
與蔡厚從今只能算個面子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