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朋克文明
第一百五十八章 背叛與分裂（下）
譚敬冷漠地看著克萊爾，對她的指責嗤之以鼻：「別說什麼培養，搞得好像自己義薄雲天一樣，你們是慈善家不成？是我為稻香集團效力了這麼多年！
她知道，她輸了，也完了。
對方名叫譚敬，是她麾下的悍將，中品強者，雖然稱不上絕對心腹，但也是她老主力團的得力人手，頗受她的信任與重用。
克萊爾勃然大怒：「混賬！你這個混蛋！龐克給了你的多少錢？！」
「我給你五分鐘的時間，你擬定、發布命令。
……
士兵們也看著她，沒有人露出慚愧之色，大家都很平靜，有人甚至嬉皮笑臉，對她的窘態感到高興，他們喜歡看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大人物，跌落塵埃飽經屈辱。
但對方也就是才能出眾而已，還稱不上驚才絕艷冠絕群雄，在這種情況下，克萊爾自然不可能給對方特別優厚的待遇。
龐克眼珠子轉了轉，輕笑兩聲：「司令官閣下是聯軍總司令，也是西北臨時護法委員會的委員長，西北的投降事宜，還得司令官閣下出面，去主動聯絡天蟻集團。
默罕默德對龐克的這番話很滿意。
「司令，你畢竟是聯軍總司令，護法委員會委員長，我相信你還是在乎體面的。我不想做得太難看，那麼你現在總該能認清形勢，跟龐司令達成一致了吧？」
為什麼西北聯軍跟抵抗軍不一樣？
現在，對方被收買了，叛變了。
天蟻集團必然殺雞儆猴，以此震懾整個北大陸，這不是普通的戰爭，是天蟻集團的建國之戰，手腕怎麼可能不鐵血無情？
當然，除了抵抗軍根據地。
龐克陪著笑臉道：「陳公子是集團公子，我們自然敬畏，但您指揮西北大戰數年，勞苦功高，跟我們關係親近，我們無不發自內心的尊敬您，能為您牽馬墜蹬我們甘之如飴。」
當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還有殘存的憤怒。
她跟抵抗軍戰鬥、來往多年，此刻忍不住去想，如果是抵抗軍的將士，他們在面對跟譚敬一樣的情況時，會不會也被龐克收買？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默罕默德！
她唯有接受這個現實。
一切都是這麼的合理。
抵抗軍打到現在，經歷過無數險惡，但從來沒出現過這種人！
聽了龐克的話，默罕默德終於是按捺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克萊爾雙目血紅，死死盯著那名打退她的人。
當她說完這句話后，她心裏便連僅有的一絲憤怒也沒有了。
這些人以為投降天蟻集團，就能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頂多就是利益不如以前多，還要被官府管著，要在天蟻集團面前當孫子而已。
而造成二三十萬大軍滅和圖書亡，讓西北各城覆滅的直接原因，竟然只是一個中品強者，一個之前名聲不顯地位有限的營長，在某個時候被金錢收買而叛變。
沒有什麼比錢更重要，至少在西北如此，在北大陸如此，在二零八八年的地球如此。
同時玩完的，還有西北聯軍，西北各城。
克萊爾能說什麼呢？
稻香集團也好，她之前率領的主力團也罷，當然是自己家族的人擔任最緊要、最顯赫的職位，外人哪裡能跟自己人相比？
但克萊爾不這麼認為。
譚敬面帶勝利者特有的笑容，戲謔地對克萊爾道：「司令官閣下，之前的一切都結束了，讓我們一起去擁有一個新的開始。」
答案顯而易見。
在克萊爾面前他狐假虎威，但在默罕默德面前，他不敢對克萊爾有絲毫不敬，連稱呼都不敢改變。
克萊爾看向龐克。
提到錢，譚敬笑了，笑得格外幸福，又好像還有些榮幸，「龐司令給得實在是太多了，多到無法拒絕，多到我在稻香集團一輩子也掙不到。
答案並不難推斷。
龐克很清楚，克萊爾是默罕默德的禁臠，默罕默德不會希望別人不尊重克萊爾，因為那意味著別人也不尊重他自己。
「大家不過是因為利益關係走在了一起，平日里互相利用罷了，你願意用我，只是因為我有受到重用的價值。利益交換的關係，談什麼恩情良心？」
如果他們是抵抗軍，和圖書內部會出龐克這樣的，不顧大局只顧自身利益，在戰爭關鍵時刻反水的高位者嗎？
百分之九十不會。
「司令官閣下，請你現在就發布命令，讓所有人都暫停手頭的工作，讓士兵們都放下武器，做好向天蟻集團投降的準備。」
這股荒涼悲寂令她意識到，大船的航線，走錯了。
她微微抬起頭，想要放空視野與胸懷，但她看不到浩然長天，她能看到的，只有近在咫尺的天花板。
譚敬雖然才能不俗，勝過絕大部分克萊爾家族的人，但自身地位始終不上不下，集團內部多的是地位比他高，但能力遠遜於他的家族人。
龐克知道對方在想什麼，連忙畢恭畢敬地道：
投降，只有死路一條。
譚敬不知道克萊爾在感慨什麼，他也不想理解，在確認對方的確沒有繼續反抗的意思后，他招招手拿來通訊終端，重新投放出龐克的全息影像。
末了，克萊爾既凄涼痛苦，又洒脫認命的說出了這句話。
她脾氣火爆，一向以武力為尊，她很少思考，所以談不上多麼聰明，有什麼大智慧。她只是在大船即將沉沒的時候，感受到了末日來臨時固有的那種荒涼悲寂。
哪怕這個現實殘酷荒誕，對她而言是一種莫大的羞辱。
……
克萊爾臉上的憤怒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敗。她明白，事到如今已是再無生路可言，她跟西北都完了，她以一己之力根本無和*圖*書法扭轉這個現實。
「我先去倒杯酒，希望再回來的時候，能跟司令官閣下舉杯相慶。」
克萊爾耷拉著眉眼，無精打采地道：「你都跟天蟻集團溝通好了？」
「司令官閣下已經知道自己錯了，現在精氣神全無，恐怕內心充滿對自身命運的擔憂，對未來的迷茫驚恐，這就只有您才能幫助她了。」
今天，是對方輪值休息室外這片區域。
那是她克萊爾的士兵，也不是她的士兵，追根揭底，他們是金錢的士兵。他們為錢而戰，為錢而死。
坐在辦公椅上的人淡淡地道：「我已經不是前敵指揮部的指揮官，現在的總司令是陳公子，你的稱呼要是不改，只怕會有苦頭吃。」
這話說完，龐克從沙發上站起身，離開了攝像頭的覆蓋範圍。
為什麼西北聯軍會出現這種情況？
天花板之外的碧色蒼穹，則是她此時此刻看不到，一直以來觸摸不及的世界，一個始終存在，卻又似乎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的世界。
克萊爾面如鍋底，五官扭曲，盯著譚敬低吼：「稻香集團培養了你這麼多年，你竟然吃裡扒外對我動手，我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
她的力氣多少恢復了些，但也僅僅能支撐她緩緩站起身，她面無表情地看了譚敬一眼，又看了看周圍那些士兵。
「指揮官閣下，事情已經定下了，我的所作所為可還讓您滿意？」
「司令，我不是你們家族的人，你們也沒m•hetuboｏｋ•com•cｏm把我當自己人，我是出來打工的，別人給的價錢高，對我的認可與尊重就大，你說我憑什麼不投向別人？」
卻不曾想，對方竟然背叛了她！
那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
此時此刻，克萊爾雖然表面上依舊咬牙切齒，對譚敬痛恨不已，保持著不服輸的樣子，但內心卻是一片荒涼。
克萊爾面頰肌肉抽動，脖頸青筋突起。
龐克那臃腫的身體擺在沙發里，像是一座神龕，再度看到克萊爾，他先是志得意滿的嘿嘿笑了兩聲，而後裝模作樣地咳嗽兩聲，嚴肅了一下神情，最終一本正經地宣布：
在這個世道，在西北，這並不是一件讓人覺得羞恥的事，因為人人都是為錢而活。錢，代表著的是生存資源，是生存的一切，為錢而戰，就是為生存而戰。
天花板那麼近那麼寬廣，無邊無際沉重無比，壓得她喘不過氣，這天花板之下，就是她生存的世界。
「你的良心都讓狗給吃了嗎？！」
「可惜，你們此刻不會意識到，你們拋棄一切選擇金錢的行為，最終不會帶給你們生存的機會。它不會使你們變得強大，只會讓你們變成一盤散沙，當面對外部的強敵時，它只會引領你們走向滅亡。」
譚敬環抱雙臂，俯瞰著他昔日的上司，趾高氣昂地道。
龐克來到辦公桌前，剛剛的得意驕傲之色頓時一掃而空，他彎下腰，卑躬屈膝地看著坐在辦公椅上的人，露出一臉諂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