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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毅看了一眼這間雅間，又看了看房間里的兩張桌子。

最後，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站了起來，他看向沈毅，深呼吸了一口氣道：「大人，小民等願意繳納家產，只是……」

老實說，福建官場應該整治到什麼程度才合適，現在沈毅自己也沒有一個精準的把握。

沈毅用手敲了敲桌子，淡淡的說道：「本官這裏，接受舉發，如果諸位有發現其他家族上交家產少於六成，可以來本官這裏舉發。」

沈老爺瞥了一眼這些人，心裏不覺有些飄飄然。

「或者是被本官查到沒有足額繳納家產。」

相比較上次見面，葉嬋少了幾分拘謹，面對沈毅的時候，整個人落落大方了起來。

沈老爺在其中一張桌子的主位上坐下，然後打了個哈欠道：「諸位都是熟面孔了，用不著多禮，坐下來說話罷。」

沈老爺眼皮子都沒有抬，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沈毅頓了頓，繼續說道：「以田產，商鋪，糧行以及生意優先，至於房產，諸位還是盡量留著自用罷。」

「至於福建其他地方，可以不動，交給程明理去慢慢處理，畢竟今年的事情辦好，他還能在福建繼續干幾年。」

「舉發一經核實，舉發者可免於責罰。」

「地方上的事情，遠比我先前想的要複雜，還有那個福建都司的都帥……」

眾人齊齊稱謝，然後在沈毅面前，小心翼翼的坐了下來。

這讓他心裏，多少有些得意，不過沈毅很快靜下心來，將這些雜念一一斬和_圖_書滅，然後他看向眾人，開口道：「朝廷對你們的處置，葉大娘子已經跟諸位說了罷？」

蔣勝原來並沒有把這件事當回事，畢竟像自家公子這種士大夫，娶一房妾室回家，再正常不過了，但是聽到沈毅這句話，他先是抖動韁繩，然後有些詫異：「公子不準備把葉小姐帶回建康么？」

「這兩個府的人聽話，那麼兩個市舶司就能順利落成……」

他打了個哈欠之後，推開房門，淡淡的說道：「這件事情不著急，讓他們等一等也無所謂。」

這些人，大部分就是當初跟他籤押的那一批人。

過猶不及。

馮譚兩家，是福州有名的大族，他們的結果是，殺頭抄家。

他是沒有必要準時準點去赴約的。

所以，沈毅需要幾天時間，來考慮如何拿捏福建官場的尺度。

沈毅「嗯」了一聲，繼續說道：「那沈某也就不廢話了。」

蔣勝微微低頭道：「葉家那邊說，今天中午定在茗香樓吃飯，請您過去。」

再說，要是有孩子生了下來，沈家的血脈豈不是要流落福建？

說到這裏，沈毅瞥了一眼眾人，繼續說道：「朝廷還會略作嘉獎。」

沈毅緩緩說道：「是淮河水師出身……」

沈毅低眉道：「都暫時移交給葉家，由葉家代為朝廷掌管經營，所得收入悉數繳入朝廷，具體怎麼個繳法，你們去與葉家商量……」

皇帝讓三法司的人來問他，原因也非常簡單。

這道灰色，是黑與白的融和色，因hetｕｂoｏk.com•cｏm為政治……甚至不僅政治，幾乎所有的事情，本質上都是互相妥協。

蔣勝這會兒正在打理韁繩，聞言笑著說道：「要不然，小的等會去替公子約一下葉小姐，讓她明天陪公子出去遊玩一天，公子也能好好休息休息。」

效果拔群。

她這句話一說完，房間里所有人，都立刻站了起來，眾人對著沈毅躬身行禮，齊齊拱手道：「拜見欽差大人！」

「首先要保證，福州府與泉州府，不會有官面上的人物壞事……」

而不像之前幾次那樣，看著沈毅的目光都充滿了畏懼。

沈毅對著她微微點頭。

「按照咱們去年談好的，諸位拿出六成的家產……」

「公子，快要中午了。」

兩個人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面了。

而剩下的那些州府，就交給程廷知去慢慢搞定了。

「帶路罷。」

沈毅瞥了一眼他，沒好氣的說道：「要你多事。」

想要順利運行，這兩個府的人不搞事只是個開始，更需要整個福建一省的人支持。

「我等各家，也可以替朝廷分憂……！」

在葉嬋的帶領下，他很快上了茗香樓的二樓，在二樓的一間雅間里，見到了這些熟面孔。

馬車緩緩開動，車廂里的沈毅淡淡搖頭：「人家家大業大，為什麼要跟我回建康？」

但是他心裏清楚，萬事萬物都有個度。

他畫了兩個圈。

而只有沈毅，可以精準的拿捏其中的分寸，程廷知都不行。

雖然沒有全部殺完，但是活著的hetubook.com.com人也都判了流放。

洗了把臉，讓蔣勝給自己簡單梳了個頭髮之後，沈毅換了一身白衣裳，邁步走出住宅。

讓那些人等一等，說不定等一下更容易把事情說開。

一個福州，一個泉州。

他放下手裡的毛筆，把寫滿了字的稿子揉碎，丟進了房間里的火盆里，正巧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了蔣勝的敲門聲。

就身份而言，沈老爺基本上是這個時代最清貴的一批人，最起碼跟這些個福州的士族比起來，要高出了不知道多少。

對於現在的沈毅來說，真正驚險的事情永遠是來自於朝堂，或者是更北邊的齊人清凈司，至於其他的場面，已經很少能讓他產生什麼心理波動了。

沈老爺眯著眼睛，曬了會太陽之後，笑著說道：「天氣真不錯，要不是公事纏身，倒是可以出城踏踏青。」

比如說面對這些已經是刀下魚肉的士族們，沈毅應付起來，完全沒有任何壓力。

沈毅剛推門走進來，他身後的葉嬋便用清脆的聲音說道：「諸位，欽差沈翰林沈大人到了！」

市舶司建成與順利運營，不是一回事。

想到這裏，沈毅對於福建局勢的把握，已經基本上很清晰了。

想到這裏，沈毅搖了搖頭，繼續自言自語。

沈毅站了起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然後開口道：「知道了。」

只有少數幾個，變了面孔。

這些士族，就都不說話了。

「所有的商鋪，生意，以及田產……」

沈毅「嗯」了一聲，面色平靜。

聽到沈毅一和-圖-書句話，在座的眾人紛紛打了個寒顫，再看向身邊熟人的時候，眼神就有一些不太對勁了。

皇帝需要一個合適的分寸，保證福建官場不亂的同時，福建的兩個市舶司又能夠順利的落成並且運行。

眾人紛紛低頭道：「回大人，已經說了。」

有一句話說得很好。

停下馬車之後，蔣勝回頭掀開帘子，微微低頭道：「公子，葉小姐好像在門口等著您。」

出了大門之後，明媚的春光撲面而來，再加上福州地處南方，已經可以感到十分明顯的暖意了。

雖然心裏很是疑惑，但是蔣勝不敢多問，只老老實實的駕車，很快就把馬車停在了茗香樓樓下。

兩張桌子的主位，都是空著的，顯然是留給他去坐的。

「而被舉發者，一經查實……」

「葉姑娘派個人在樓下等我就是，不必親自在這裏接的。」

「因為這本官定的。」

他看了一眼這個年輕人，面無表情。

蔣勝瞪大了眼睛，心裏很是疑惑。

他問道：「為何是葉家來替朝廷經營？」

是兩個福建的府，也是福建兩個市舶司的所在地。

這個世界，既不黑也不白，而是一道精緻的灰。

這裏他最大。

而且這些人對他的態度極為尊敬，幾乎與朝臣對皇帝的態度無異。

因為程廷知太主觀，而且有些偏激，如果按照他的想法，整個福建官場都要大換血，且不說吏部那邊有沒有足夠多的合適人選調過來補缺，即便有，福建說不定也要亂上一段時間。

「那怎麼行？」

建成之wｗw•ｈｅtubｏｏk•ｃｏm•ｃｏm後，福州的市舶司要負責吞吐閩江的商船，而泉州的市舶司，則是吞吐晉江的商船。

而且說句難聽的話，陳國上下，只要有衙門在的地方，沒有幾個衙門能夠清白如水，甚至可以說沒有衙門能夠清白如水。

這個法子，是武帝曾經用過的「告緡令」……嗯，劉徹曾經也用它來撈過錢……

「至於諸位會不會繳足六成……」

說完這句話，沈毅上了馬車，坐進的車廂里之後，他想起了什麼，開口道：「對了，葉姑娘的事情，不管你知道什麼，心裏是怎麼想的，年底回了建康之後，不要在家裡胡說八道，更不能跟夫人說，明白了么？」

葉嬋微微側身，低聲道：「公子，那些人家說話算數的，都在樓上了，連帶妾身在內，一共是十五個人，擺了兩張桌子。」

沈毅這句話說完之後，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者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對著沈毅彎腰道：「欽差大人，但不知怎麼個移交法？」

送走了袁檀之後，沈老爺回到自己的書房裡，手裡拿著一支筆，在白紙上寫寫畫畫。

他在想。

沈毅這才下了馬車，抬頭看了看，只見葉家的葉大姑娘，也穿了一身白色，正站在茗香樓門口，見到沈毅的馬車之後，葉嬋立刻迎了上來，對著沈毅笑了笑：「公子，您可來了。」

沈毅面色冷了下來：「按照馮譚兩家處理。」

沈老爺琢磨了一番之後，自言自語。

「這個理由夠了嗎？」

不把葉小姐帶回建康，將來葉小姐有了身孕，傳出去豈不是醜聞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