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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白的陽光，穿過破舊的窗戶的縫隙，斜斜的照進屋子。

奇異的肉香味，正從裏面散發出來。

熟悉的聲音，將小男孩從睡夢中叫醒。

小男孩看著那張枯瘦的、皮包骨的臉，還有那空洞的眼神，只覺得很冷。

細長的手指放在了琴弦上，輕輕一勾，好聽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一根根琴弦崩斷。

母親並沒有回答，只是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淡淡的笑了笑。

小男孩不敢轉身，不敢動彈。

女人仍然在彈奏。

鋮鋮鋮！

屋子外風雪呼嘯，忽然咚的一聲，有什麼東西倒下了。

「媽媽。」

「今天給你彈《高山流水》好不好？」女人問。

「能聽懂它的人，也下來陪你了。」

「小崽子還有氣，怎麼辦？」

小男孩後來才知道，在古代，因為有諸多神祇仙人鎮壓，許多妖獸，都是不敢傷人的。

西北的風，漫卷著雪花，發出如同惡獸咆哮的呼呼聲。

「老二把門板拆了燒，老三架鍋，老四過來搭把手！」

屋子裡有暖氣，永遠也感受不到西北冬天的寒冷。

男人們愣了愣，提著刀子上前。

「先吃大的，小的留著當備用口糧。」

年輕的男女笑容燦爛，襁褓中的嬰兒咯咯咯的笑著。

城牆之上，一道人影墜落，轟然砸在破爛的窩棚門前。

於是，他背著古琴，https://www.hetubook.com.com離開了那座偏遠的西北小城。

和寒冷比起來，飢餓的感覺，更折磨人。

臉上有刀疤的男人，走向女人的屍體，正要扒衣服，卻忽然聽到琴聲。

風雪呼嘯在廣袤的西北大地。

「小瀾，把琴給媽媽拿過來。」女人虛弱的抬起手，指了指掛在牆上的一把古琴。

雙眸之中，滿是威嚴、森冷。

塵封已久的記憶，如同海浪般湧來，又如潮水般退去。

高牆的角落裡，陰暗潮濕的窩棚中。

只能感受著溫度，從女人身上一點點消失。

老人被拖進巷子對面的一個窩棚。

又過了一陣，兩個男人過來，警惕的左右看看，一左一右，提著老人的腿，將他拖走。

但眼角餘光，卻看向蓋在母親腿上的那塊殷紅的破麻布。

小男孩跪在小小的墳塋前，旁邊放著那把帶血的古琴。

女人艱難地靠了過來，取下鐵鍋，「這有肉，小瀾你吃。」

他很餓，也很冷。

是一張全家福：

說是在古秦時期，有個叫做伯牙的琴師在山野彈琴，碰到一個叫做鍾子期的樵夫，竟能聽出曲中之意，伯牙就很開心，引以為知己。

但這並沒有什麼用。

就比如這座小城旁邊的華山之上，就有神仙金天王的廟宇，鎮守秦嶺一帶，護佑萬和_圖_書民。

片刻后，有人上前，扒掉了老人的衣服，裹在自己身上，一瘸一拐的離開。

披著神袍的男人緩緩睜開雙眼。

「餓死了！」

警員們接到報案，來到這棟公寓，只在地板上的血泊里，發現了一張照片。

「他會回來的，到時候，帶著我們一起去京都城住。」

琴聲響起。

神格凝聚，神性將人性碾碎。

女人眼中閃過一抹凄苦神色，擠出笑臉，「城防司那邊送過來的，調查兵團回城了，帶回來很多凶獸，以後……每天都能有肉吃。」

古琴崩碎。

他眼神空洞的看著漏風的房頂，許久都一動不動。

「滄瀾上前聽封！」

蘊含著恐怖能量的神格，鑽入眉心，進入識海。

只不過，大災變時代以來，西北經歷了許多次地震，華山早已傾倒。

沒多久，那窩棚里升出了炊煙。

來到繁華的京都城。

「小子別怕，我是城主府的執事，你叫什麼名字？」

「西陝州滄瀾，敕封爾為「西嶽華山金天願聖大帝」，賜神格，賞神位！」

琴聲不斷響起。

琴聲忽然停了。

「媽，哪來的肉啊？」小男孩咽了口唾沫，好奇的問。

如同龍脊一樣的秦嶺山脈，變成了無數妖獸的樂土。

一幕幕記憶被喚醒，而後崩碎消失。

叫做滄瀾的小男孩打了個哆嗦。

守住這座m.hetubook.com.com城，那個男人回來后，才能找到他的妻子，找到他的「俞伯牙」。

下意識裹緊了披在身上的破麻布。

刀疤臉男人的腦袋掉在地上，咕嚕嚕滾了幾圈。

他站在豪華公寓的窗外，看著那對男女，相佣在溫暖而柔軟的沙發里看著電視。

小城裡，剩下的返祖者，都守在城牆上。

只為，守護如同那個女人一樣的，千千萬萬的人。

「滄瀾。」

「死了？」

肉和湯一同下肚，終於讓他虛弱的身體有了些許力氣。

對食物的渴望，讓這個餓了十多天的孩子瞪大了眼睛。

母親曾給他講過，《高山流水》里講的故事。

這是小男孩聽到這個故事，問出的第一個問題。

「那誰是媽媽的鍾子期呢？」

發現雪地里躺著一個老人。

沒有回應。

砰！

母親有氣無力的靠在牆上，因為背著光的緣故，她臉上的淤青，不再那麼明顯。

……

普通人出去，沒辦法在風雪中活下來，更不可能對抗那些兇殘的妖獸。

脖子上，忽然出現了一條細線。

火坑裡，最後一根柴也熄滅了，只剩下暗紅色的炭火。

「小瀾，醒醒。」

女人和小女孩，倒在血泊中。

「你不該，拋下她的。」

小男孩扭過頭，透過窗戶的縫隙看出去。

「這首曲子，兒子聽不懂。」

「還有點餘溫，剛死不www.hetubook.com.com久，還新鮮。」

那個冬天，那個小城，那個破舊的窩棚里。

「那個琴師為什麼要到山野里彈琴，他不怕被妖獸吃了么？」

可這一等，就是十年。

小男孩捂著空癟的肚子，胃裡傳來密密麻麻的刺痛，像是有無數只螞蟻在啃噬。

小男孩轉過身，繼續看著母親的手指，在琴弦上撥動。

小小的男孩，壓抑著心中悲苦，輕聲嗚咽。

琴聲，是母子兩在漫漫寒冬里，唯一的慰藉了。

西北的冬天，零下十多度，粗麻布和破碎獸皮縫製的衣服，並沒有什麼禦寒效果。

幾個男人橫七豎八的倒在屋子裡。

小男孩點頭。

小男孩沒有指出錯誤，只是靠在她瘦弱的肩膀上，感受著那熟悉的溫暖。

名叫滄瀾的男人，看向矗立在西北之地的巨大的華山虛影。

「可爸去了京都城，聽不到媽媽彈的琴。」

鍋里的肉……不可能是獸肉。

「媽媽已經吃過了，」女人指著鍋里的肉片，「這些都是你的。」

屋子外傳來呼嘯聲。

男人的身體崩碎。

這個冬天不好過，小城裡，已經餓死了很多人。

後來樵夫鍾子期死了，伯牙痛失知音，覺得天下，再也沒有人能夠聽懂自己的音律，便將琴摔了，終身不彈。

眼神冷漠。

肚子里，依然在咕咕的叫個不停。

熟悉的音律響起。

「當然是你爸啊。」和圖書

小男孩歡快的笑了，拿起筷子，夾了一片肉，剛要放進嘴裏，又停下，「媽，你吃。」

女人為兒子，彈奏了最後一曲。

門忽然被踹開。

女人雙手扶在琴弦上，低垂著頭，沒有了呼吸。

小男孩微微仰起頭，不讓淚水從眼眶裡淌出來。

小男孩眼神閃了一下，不知在想些什麼，過得片刻，端起鐵鍋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幾個乾瘦卻凶厲的男人沖了進來，手裡拿著柴刀和棍棒，「把吃的交出來！」

他們胖嘟嘟粉|嫩嫩的七八歲的小女兒，打扮的如同一個精緻的小公主，正在旁邊練鋼琴。

很幸福。

卻在這時，他忽然吸了吸鼻子，猛地轉身，看向那口吊在火坑上的鐵鍋。

只不過，錯了好幾個音節。

「西嶽華山金天願聖大帝，歸位。」

老人被拖著，沒有反抗，只是歪著腦袋，正好看向這邊。

身後的牆上，也出現了一條細線。

小男孩緩緩睜開眼睛，視線逐漸清晰。

他轉頭，詫異的看向那個坐在古琴旁邊的小男孩。

名叫滄瀾的小男孩背著琴，來到了小城的城牆之上。

「返祖了？沒有能量紅霧，是自主血脈覺醒！居然……這麼小！」

小男孩嘴唇動了動，下意識要起來，卻發現全身都沒有什麼力氣。

冰箱里有食物，永遠也感受不到飢餓。

已經十八歲的少年，終於決定，去京都城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