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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在這同潑猴鬥了半天，幾次險些被他鐵棍所傷，你佛家空口白牙上來就給他帶個箍兒，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兒？」

張牧之身邊只剩下胡馨兒一個白衣小童，然而他卻不再安排任務，只坐在石凳上細細盤算起來。

張牧之說著就把手中金箍往猴頭上一套：「帶上我的金箍之後，無論你身處何地我都能夠感知。」

張牧之默默記在心裏：「大哥放心，我理會的。」

郭文斌這話出口，圍觀的眾人都沉默了下來，不過大多都是表情玩味，顯然不太相信他的話。

韓懷遠本就是天性開朗，擅長交際的性子，平日里和許多士子相處的極好，這話一出口，圍觀的眾人都大聲讚歎起來。

張牧之上前躬身：「多謝靈官大哥援手之恩！」

王靈官讚歎一聲，隨後身形化作金光消散。

按理來說郭文斌是文曲星轉世，自身本有文氣護佑，像胡馨兒這等剛鞏固了人形的精怪或鬼魅之流決然無法迷惑於他。

張牧之想到此處，開口詢問：「韋陀菩薩是想將這潑猴收入佛門？」

閃爍著五色雷光的山峰好似變成了一個虛像，只幾個呼吸就散在空中消失不見了。

韓懷遠一愣：「這話怎說？這上好的食材，正要吃了才算物盡其用，放了豈不是暴虐天物？」

「郭秀才平日里倒是有文采，怎地連這都想不明白？開靈就要放了，這太迂腐了些！」

韓懷遠早得了張牧之的吩咐，見圍觀的人夠多了，正好那郭文斌也背著書箱來到了書院，於是清了清嗓子，抱著拳大聲笑道：

不偽善，不做作，卻也不是十惡不赦，唯有這等人物才能做那主劫之人。

張牧之也未嫌棄，照樣安排任務：「那你試著去給郭秀才托個夢，他身體不好，正是體弱氣虛之人，你要是做成了此事，我也記你一功。」

「若他還能掙脫我這金箍，那也是天意如此，貧道也無話可說！」

王靈官搖了搖頭：「這次我和韋陀相互牽制，沒有機會幫你對付那潑猴，是財神突然現身助你。」

「我原本想著許多事可徐徐圖之，靈官大哥既然說大變將起，看來我也要改變些行事做派了！」

韓懷遠心中有了計較，於是點頭道：「郭賢弟，別人都不信你，但是我信你！今日哥哥就成全了你的善意！」

郭文斌大喜，連連作揖道：「多謝韓兄！多謝韓兄！韓兄能同張道長那等神仙人物做朋友，一樣是個心善之人！」

「好！我輩修持雷法之人，就該有這等膽魄！只要持正念而行，什麼誹謗詆毀，都不必放在心上！」

白衣童子立馬高興起來：「那老師想讓那秀才做什麼夢呢？」

「韓兄！各位同窗！大家想必都知曉，我自幼家貧和_圖_書，一直借住在山下靈應觀中。」

韓懷遠聽到有人捧場接話，頓時雙眼一亮：「李賢弟你問的好啊！你來看看這甲魚頭上，是不是有個櫻桃大小的斑點？」

這時候外面圍觀的十來個士子也一起點頭：「韓兄說的是！這甲魚被人吃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兒，有什麼可說道的？」

這金箍金燦燦，明晃晃，看起來和韋陀菩薩手中那個並沒什麼不同。

白衣童子頓時扭捏起來，低著頭小聲道：「不瞞師傅，這幻術學的還成，卻還未到惑心的程度，至於入夢術……只能尋那些體弱氣虛的人試試了……通幽之術還沒學呢。」

韋陀菩薩只好道：「這猴兒能通靈變化，小天師縱使能暫時勝之，亦不好時時防備他偷襲，不若讓他戴上我這金箍，也是為你省去許多麻煩。」

有個穿青衫的秀才問：「這甲魚長這麼大確實少見，但韓兄說他不是凡物，難道是個有了靈性的精怪不成？」

這下連王靈官也愣了，他受虛靖先生所託，自小道士被接引至此方世界之後就一直默默關注，卻不知道小道士曾有過什麼金箍。

張牧之走上台階，來到猴頭跟前蹲下身子：「猴子你可要想好，觀音菩薩的金箍一旦戴到頭上，那自然是落地生根，你這輩子都回不了頭了。」

「剛開始時我並未放在心上，只是聽到韓兄說著甲魚頭上有一個白點，這和那夢中官員所說絲毫不差，故而我才來求韓兄將他放了！」

「賢弟你想，那深山密林里不知有多少開了靈智的妖怪想吃人，如今我們吃個開靈的甲魚，這又算什麼事兒？」

「同這些仙神之類無需打什麼機鋒，索性就直說了！」

韋陀菩薩笑容一收，無奈道：「不如問問這猴頭的意思？」

「這戲做到現在應該差不多了，也是這郭文斌是純善之人才能入套。」

張牧之細細叮囑道：「你就讓他在夢中……」

王靈官哈哈笑道：「現在你說這些好話趙兄也聽不到，不如回觀中燒香時再說。」

王靈官撇撇嘴，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顯然不欲多說。

韋陀菩薩並未在意王靈官言語之中對佛教的冒犯，而是口喧一聲佛號后對張牧之道：「貧僧多謝小天師對那猴兒的不殺之恩！」

猴王連忙道：「老孫謹遵菩薩法旨！」

張牧之瞬間便領會了王靈官的意思，躬身道：「我既承天命，自當勇猛精進，效仿祖天師當年伐山破廟之事，不會有絲毫手軟退縮之念！」

白衣童子得了軍令，也不知道隱藏身形，就直接出了小院兒噔噔蹬蹬往郭文斌居住的房間里跑去。

「似這等性情跳脫的猴子確實應該帶個金箍，否則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他害了！」和-圖-書

張牧之似有所悟，點了點頭：「菩薩說得有理！」隨後拿出斬邪劍一震，一道劍光飛出沒入金箍里。

猴王把王靈官視為小道士的靠山，自然不會向靈官爺行禮，一個筋斗翻出去，身化金光往萬壽宮尋順德公主去了。

猴子的叫罵聲戛然而止，想用兩隻手去捉那蝎子，怎奈胳膊也被山峰壓住了，無論他怎麼使勁兒都夠不著。

韓懷遠大聲道：「我曾經聽靈應觀里的道士說了，這甲魚頭上長了這白點兒，這就是開了靈智了！」

外圍眾士子大聲叫好，郭文斌果然停了腳步，站在外圍也不靠近，只是豎著耳朵聽。

張牧之就像看不見猴子兇狠的模樣似的，轉身走下台階來到韋陀菩薩面前，也不再提要什麼好處的事兒：

猴子聞言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又聽小道士說：「可你這潑猴要是真有心來暗算我，估計我還沒來得及念咒就要被打殺了……」

張牧之站起身來拍了拍手：「無論是你要害我還是想掙脫金箍，都只有一次機會，可要想清楚再動手！」

次日清晨，韓懷遠身穿一襲白衣，手持摺扇來到崇文書院，身後兩個僕人合力抬著個臉盆大小的老鱉。

「然後金箍破碎，斬邪劍劍氣瞬間就會鑽入你泥丸宮中，將你的神魂抹殺個乾淨。」

張牧之滿臉真誠的躬身：「貧道此番行動只為自己考慮，當不得菩薩的一個謝字。」

郭文斌聽到此處，連忙奮力擠過人群，大聲叫道：「韓兄且慢！且慢！我有話說！」

「但是朝中有那邪佛作國師，你此次想要受朝廷加封怕是不太可能。」

這猴是觀音菩薩點名要得，張牧之也不好再持劍斬殺，心中盤算了片刻搖了搖頭：「貧道這裏也有個金箍，卻是不勞菩薩費心了。」

「各位同窗說的不差，這甲魚就是帶來給大家補身子的！」

白衣童子滿臉不服：「黃二郎的本事還比不上我呢！他能做的事兒，我也能做的！」

「昨夜我讀書至深夜，不知什麼時候就睡了過去，然後夢中見一穿綠衣的官員向我求救，自言乃是金川河的河神……」

「據說那玄武湖中的水神就是一個老鱉得了龍氣后受封，金川河神便是他的兒子。」

韋陀菩薩嘆息一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你了卻塵緣之後，可自行去清涼寺尋了塵禪師學佛。」

猴王心中又驚又怒，恨得面色猶如火燒，將滿口獠牙咬的咯咯響，卻沒有再開口喝罵一句。

「此猴身上神性深重，這兩件寶物乃太上道祖賜予祖天師，最能克制神靈之屬。」

韓懷遠搖了搖頭：「賢弟此言不妥，就算他開了靈智又如何？我等生而為人，那便是萬hｔtps://ｍ.ｈeｔuｂoｏｋ.ｃoｍ•ｃｏｍ物靈長，連個甲魚也吃不得？」

「那你把狐精的看家本事，比如迷幻惑心之術，入夢術、通幽術等等都學了幾分？」

至夜色降臨，小道士回到老君觀中，把自家三個童兒招到近前安排任務。

張牧之衣袖一抖，玉羅剎變化的毒蝎從袖中飛出，落在猴子眉心處。

「稍後我就讓僕人把他帶伙房去，讓崔師傅燉上一上午，待中午時大家都去食堂享用！」

先是囑咐黃衣童子：「你稍後去韓府尋懷遠兄，讓他明日在崇正書院如此如此……」

「我也不會念咒讓你頭疼，但只要你敢來害我或想破壞金箍，我心念一動這都功印的靈光就能鎮壓你的法力。」

張牧之恍然大悟，隨後笑道：「當年祖天師煉丹時，趙元帥曾助祖天師護衛丹爐，如今又助我降服妖猴，真乃慈悲仁義之神。」

猴子雙眼緊盯著小道士後腦勺，心中掙扎了半天也沒有勇氣動手，聽到韋陀菩薩的話之後連忙將手中鐵棒變成了繡花針大小，收入耳中后雙手合十：

猴子被山峰壓住，眼見兩個神明顯聖，頓時知曉自己今天死不了了，於是心中再無顧忌，罵的更加起勁。

韋陀菩薩默默收起自家金箍，臉上表情十分複雜，糾結片刻后對王靈官道：「貧僧如今有些明白，為何這小天師能承擔挽過劫數的天命了。」

張牧之笑道：「我欲安排你一些事做，卻又怕你不能勝任！」

「我們把他燉了吃，都能沾點天地靈氣，說不定就能時來運轉，在下次大考中取個好名次！」

猴子被壓在山峰下動彈不得，呵呵冷笑道：「小道士姦猾似鬼，還想騙俺老孫？老孫要是落到你手裡，說不定什麼時候命就沒了！」

王靈官轉頭看向張牧之：「上界諸多仙神，包括佛道兩家都不是鐵板一塊。」

張牧之看到王靈官的表情，忍不住嘿嘿一樂，隨後把雙手合攏，噼里啪啦一陣雷光閃過，打開手後果然出現了一個金箍。

白衣小童忍不住道：「老師，我嘞？還沒給我安排活兒！」

小道士站在荒廢的奉天殿中，望著破碎了一地的龍椅和那些顏色斑駁的朱紅大柱，心中漸漸有了決斷。

「貧僧手中這金箍雖然也是法力幻化，不過卻是觀音菩薩的法力，你那……」

吳天祿聽了自家老師的命令，出了道觀之後縱身而起，在半空變成一條十來丈長的青色蛟龍，御風往金川河的方向而去。

韋陀菩薩點了點頭，金光一閃就消失不見。

「是啊！韓兄！莫不是見我們讀書辛苦，才帶了這甲魚給我們補身子的？」

有許多早來的士子見了都湊近了來看熱鬧，圍著那老鱉交頭接耳指指點點。

空蕩殘破的奉天殿中只剩下張牧和圖書之和王靈官的法身。

「昨日我家僕人去坊間買菜，正好見到這隻甲魚，於是就買了回來，我一看就曉得他不是凡物，故而才帶了來和各位同享！」

「你們兩個把這甲魚抬到伙房去，叮囑做飯的師架鍋燉上！」

韋陀菩薩聞言頓時一愣，想不到這道士居然敢直接向菩薩要好處，一時不知如何開口，於是就轉頭看向王靈官。

猴子顧不得再理會臉上的蝎子，連聲大叫道：「菩薩慈悲，老孫願意皈依佛門！願皈依佛門！」

靈應觀藏書樓里，張牧之正在看江寧龍君送給自己的水系圖。

「弟子甘心皈依佛門，請菩薩容老孫向公主殿下告別！」

王靈官抬頭看了看天上：「你明白就好，我感到這南京、杭州等地邪氣漸漸上揚，恐怕快要亂起來了。」

張牧之心中打定了主意，於是笑道：「此猴頑劣難馴，貧道同他爭鬥許久，幾次險些被他打殺，菩薩若要將他渡去，還是拿出些誠意來才行。」

但他借住在這靈應觀里，張牧之要做的事兒王靈官自會暗中相助，於是白衣小童試了兩三次后，果然成功給郭文斌託了個夢。

「你是個機靈的，許多事無需我來說，你只管憑自己心意去做就好，不必有太多顧慮，出了事自有我們兜著！」

張牧之點了點頭：「此事並非一朝一夕能成，唯有不斷積累功德名聲才可。」

猴子大叫一聲，猛地一跳掙脫了地面，雙目中金光爆閃，胸膛起伏直喘粗氣，手中現了鐵棒，好似要同小道士拚命。

郭文斌連忙躬身行禮：「韓兄也說了這甲魚應該是開了靈智的，小弟讀過道經，這有靈之物都有成道的機緣，韓兄將他放了也是積累功德。」

韓懷遠看著郭文斌氣喘吁吁地擠進來，笑道：「原來是郭賢弟！你來得正好！中午吃飯的時候，我讓人把這最好的肉給你留著！」

「這兩個鱉精都是膽小怕事的性子，遇事能躲則躲，旱災來臨後上界不會頒旨降雨，他們倆定然要置身事外，說不定躲起來連影子也找不到。」

韋陀菩薩哈哈笑道：「小天師如此坦蕩，倒是當得起道家『真人』之稱！」隨後又望向持鐵棒的猴子：「你同我佛門有緣，這就隨我去吧。」

張牧之想到此處，把都功印和斬邪劍同時拿在手中，心中升起豪情萬丈，隨後將身一縱，腳踏青蓮衝天而起往南京城外江寧河水府而去。

然後似乎還覺得有些不保險，又拿出都功印，發出一道青光同樣匯入金箍里。

王靈官提著金鞭撫須大笑：「這才是成大事的真性情，我道家可不似你佛門講究什麼假慈悲！」

那個姓李的秀才笑道：「郭兄人品高潔我等都知曉，只是這睡夢之說太過玄奇……」

這小道士https://www.hetubook.com.com心中對什麼菩薩佛陀都無畏懼之心，且臉皮夠厚，手段毒辣，更難得的是心中有底線，修行資質也是上乘。

「張道長都說了，你身子弱要注意保養，我記著呢！」

郭文斌連忙搖頭：「韓兄誤會了！我不是想吃他的肉，實不相瞞，我想求求韓兄，能不能把他放了？」

韋陀菩薩點了點頭：「觀音菩薩算到這猴兒同我教有些緣法，故而命貧僧前來渡他。」

張牧之點頭笑道：「你說的不錯！那菩薩的金箍戴上之後，他為了讓我安心，想必會教給我些『緊箍咒』『頭疼咒』之類的好讓我約束你。」

張牧之亦笑，隨後又道：「靈官大哥留在最後，想必是有事囑咐小弟？」

「韓兄，你平日一向來得晚，今兒怎地起了個大早？還讓下人抬了這甲魚過來？」

郭文斌聽到自己的言語並不被他人認可，心中糾結了會兒，終於決定實話實話說：

隨後又安排自家僕人：「你們兩個去跟著郭賢弟把這甲魚放生了！我這賢弟是實誠人！你們不可怠慢與他！」

「佛門廣大，普度有緣之客，韋陀菩薩現在便可將這潑猴帶走。」

王靈官止住笑聲，叮囑道：「你同這潑猴鬧上一場，又有當代天師幫你運作，想必名字能傳入燕京皇帝的耳中。」

李秀才伸長了脖子觀看：「確實是有個白點，這有什麼說道？」

「與其到時候再設法逼他們出來，不若現在就使點手段將其降服了。」

黃三郎領命后變成一隻黃皮子，跑出道觀往韓府去了。

張牧之又囑咐青蛟變成的吳天祿：「你今夜去清涼山北麓，潛入金川河中，這般這般……」

「不為我所用，便為我所殺，此舉雖然稍欠光明，但大變在即，也顧不得許多了。」

至大日西斜，暮色降臨之時，張牧之從河中衝出，手中多了一份江南各處的水系圖，內中大小水域之中龍神、水神的名諱、出身、性情都記載的十分詳細。

「我還是遂了郭文斌的意，免得他面子上太過難看！」

「你如今修為勉強算是登堂入室，再閉門苦修進境不大，不若多走動走動，一是積累名聲，二是對你沉澱自家所學也有好處。」

「既然旱災將至，那我便將這南京城附近的大小河神、湖神、江神等統籌在一起，由我自家掌管風雨之事！！」

張牧之看著猴子的面容，不知怎地突然就覺得有些蕭索和無趣，伸手朝面前的山峰一拍。

「而我的法力遠遜於你，你戴上我的金箍，說不定什麼時候自己就掙脫了，你說呢？」

韋陀菩薩搖了搖頭，忍不住哈哈直笑：「小天師五行雷法精妙，但這一道法力凝成的金箍卻約束不了那神猴。」

「金川河同玄武湖相連，流經清涼山北麓，而後匯入長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