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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本偶然一抬頭望見這青石，連忙調轉方向飛了過去，朝著青石嘀咕：「黃大仙飛升千多年了您還未得道升天，想來是積累功德不夠的緣故。」

其中王靈官隆恩真君是小道士的好大哥，而這孫本如今卻來求馬靈官救命，不得不說是造化弄人。

「至於最後誰的道更勝一籌，到時候各憑手段就是了。」

孫本心中一急，顧不得在裝作恭謹的姿態，大叫道：「您既是雷神，亦是火神，在上界也是位高權重，難道真要坐視我被人殺了不成？」

馬王爺並未介意孫本的態度，左手持著長槍，抬起右手朝神壇上王靈官的神像指了指：

大青石上有一陣青光亮起，一個身形瘦俏，留著山羊鬍子的青衣道士現身出來：「此言當真？」

因金華縣山是當年黃初平修仙之處，故而這赤松觀又被視為黃大仙祖宮，傳說當年黃大仙叱石為羊的典故便發生在這裏。

燕赤霞聽到此處，皺著眉頭開口：「這故事乍一聽和《白娘子》的故事有些相似，但仔細想想卻透著一股陰謀的味道……」

「那位也是雷神、火神，人家同那小天師的關係比你我親厚多了，他連職位也穩穩壓我一頭……」

石佛寺後院中，聶小倩對慧遠老和尚道：「我這道分神法力還淺，耐不住長途跋涉，你且借我些靈氣，我好再往別處求援。」

或許，這蟒天蛇王就是那「巳蛇」？如此才和孫本這邪神沆瀣一氣，那女鬼才會請他來助拳？

原來孫本為了迷惑小道士，變化的這道分神是由純粹的陰鬼之氣聚合而成，鬼物如何入得道家宮觀？

靈官殿中金光一閃，一位身披金甲，頭戴金冠，面白無須的三目神靈現身出來，手中持著一柄長槍，嘆了口氣道：

原來是一條毒蛇，在夜色中看不出是什麼顏色，只有兩隻眼睛正閃爍著青光。

因為這等神號並非真龍天子所封，故而不被歸入人道諸神系列之中，只能算「野神」的一種。

孫悟空說到此處就再也說不下去了，滿臉通紅地轉移了話題：「至於這蛇精什麼時候到了此處做和尚，卻非老孫所知了。」

孫本無奈，站在赤松觀門前大喊：「馬王爺！馬靈耀！您如今成了正果，就不見當年的故人了嗎？」

孫悟空說著縱身一躍，變成一隻雲雀飛往山下去了。

所以如孫悟空和這蟒天神王這等野神法力神通都極為厲害。

蛇精追趕而來又被劉道和圖書士殺退，自此三個孩子便跟著劉道士練氣修行，後來都在閩王麾下建功立業，做了高官。

受封在閩地的王侯並無力剿滅妖精，又唯恐治下出現動蕩，索性就下旨冊封這些妖精為神。

金華石佛寺興建於南朝梁武帝大同六年，距今已有近千年歷史。

「那道士要殺孫本，便等若是殺害四十萬百姓的魂魄，貧僧修佛多年，自不能對此事視而不見。」

馬王爺再嘆一聲，搖頭道：「且不提虛靖先生如今統轄雷部，只小天師日後職銜也要在我之上，他要做什麼事兒我亦阻攔不得。」

「這蟒天神王原身是閩地群山一條修行了千多年的蟒蛇，此蛇雖不走化蛟成龍之路，卻也能勉強保得一地風雨。」

孫本化成一陣清風出了石佛寺，慧遠和尚忍不住皺著眉頭嘀咕：

孫悟空是來自閩地的猴王，變成蚊蟲聽了幾句后便知曉了這老和尚的來歷，然後就飛回蘭若寺去給張牧之報信。

慧遠和尚自元末以來便在這石佛寺中修行，親眼目睹了孫本為了救助杭州城冤死的百姓，將幾十萬魂魄、屍身同自己合練為一體的事情。

且說孫本化陰風一路飄蕩到了金華山南麓赤松觀門前，剛欲往觀中飛去，卻被一層金光擋住，任憑他如何衝撞都無濟於事。

慧遠如今年歲過百，身體依然硬朗，被諸多百姓尊稱為「活佛」。

老和尚心中打定了主意，低頭朝井中望去。

「小道士所料不差，他那三個孩子從自家舅舅那裡學了練氣法門之後便傳給了那蛇精。」

慧遠和尚那雪白的長眉忍不住一抖：「貧僧本著慈悲之心，不忍見四十萬冤魂被殺，才答應相助神尊阻擋來敵。」

馬王爺又勸道：「不若你放棄報仇之念，舍了那屍骸聚成的肉身，再放諸多冤魂去投胎，跟我去上界擔任一仙官之職，如何？」

相傳高僧道瓊當年曾在金華附近的山中路過，突然聽得金石梵唱之音，於是緣岩而上，見大石佛一軀，高六丈，趺坐儼然，於是募資建寺。

「無論如何，這城隍神將諸多冤魂同自己合練，直到今日那四十萬冤魂還神智不失，這便是大慈悲之舉。」

神壇上供奉了王、馬兩位靈官爺的神像，孫本進來后再沒有了方才的囂張氣焰，只恭謹地跪在香案下叩首：

「哦？什麼道士這般厲害？難道是張天師親至？」

馬王爺再嘆一聲，變成一道金光飛https://www.hetubook.com.com入自家神像之中。

孫本連忙起身，躬著身子站在一旁，小聲道：「小神過幾日怕是有死無生之局，特來向馬王爺求救。」

孫悟空面上罕見地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嘿嘿笑道：「其實這蟒天神王的出身同老孫多少有些相似……」

「他要救鬼，我要救人，此事其實說不清善惡，唯立場不同爾。」

慧遠和尚思慮片刻後點了點頭，來到院中那口井旁邊，伸手朝井中遙遙一抓。

「蟒天神王？這是個什麼神號？怎地聽著像是蟒蛇妖精的名號？」

唐僖宗時的某一天，這蟒蛇精變化成一位身穿白衣的英俊男子在山林中唱歌，山村中有一劉姓少女被歌聲吸引，亦唱起山歌與之相合。

話音剛落，就見面前金光一閃，中間破開一個一人來高的門洞。

因為有張牧之在，玉羅剎身為弟子倒是不好說話，聽了猴子的言語后只輕輕點了點頭。

慧遠和尚站在井邊思索了片刻依舊是一頭霧水，隨後又搖了搖頭：

即使後來孫本不再擔任杭州城隍，慧遠和尚依舊同孫本以好友相交，並不因為孫本走了岔路弄得滿身邪氣而心存輕視。

「而我卻不能坐視南京城幾十萬百姓被害，自是非殺孫本那邪神不可。」

孫本連忙化一陣陰風穿過金光，不敢往赤松觀深處走，而是一拐彎進入靈官殿中。

「神尊還要去尋其他幫手，莫非是要將對方殺死？若真箇如此，貧僧卻不想和神尊一起殺生害命。」

聶小倩忍不住苦笑：「大師不知道來人的來歷，那人是個道士，手段厲害著呢！我多尋些幫手也只是為求自保罷了……」

少女的兄長是個道士，雲遊歸來不見自家妹妹，於是便循著妖氣找到洞中，發現了自家妹妹和幾個孩子。

「我且去靜室準備些手段，你們各自修行吧。」

玉羅剎笑道：「我等同那和尚本沒什麼仇怨，這便是大道之爭，說再多都沒有用處，唯有大殺一場才見真偽。」

「小神拜見馬王爺，萬望馬王爺念在當年你我那點交情上，救小神一救！」

孫本分神朝慧遠和尚躬身道別：「小神還要往赤松觀里尋馬王爺求援，在此別過大師。」

「這話怎說？」燕赤霞好奇詢問。

張牧之站起身來出了大殿，往先前寧采臣借宿的那間禪房走去。

孫本陰魂一邊往回飛，一邊心中盤算：「馬王爺最重情誼，他雖未親hｔtｐs://m•hｅtｕｂｏoｋ•coｍ.coｍ口答應助我，卻必不會看著我被人所殺，我再去別處尋人相助……」

赤松觀外不遠處的山坡上有一塊大青石，形似一隻趴著的山羊，這是當年黃大仙放養的羊所化。

馬王爺站在殿中唏噓道：「神仙難做啊！王大哥，不若現身出來咱倆商量一下？」

「只待救下這四十萬冤魂，老衲便可積累足夠的功德，洗去身上最後一縷妖氣，從此成就清凈琉璃之身。」

「和張天師差不多的道家高人，按理說不該找這城隍神的麻煩才是，莫非他有事兒瞞著我？」

聶小倩連忙雙手合十，搖頭道：「小神怎敢在大師面前殺生。」

猴子眼睛一轉望向玉羅剎：「你這妖女也覺得老孫說的有道理？」

如此一來二去，劉姓少女便跟著蛇精回洞中做了夫妻，幾年後產下十一個孩子。

「至於其他事兒，待老僧見了那道家高人後再詢問一番也就是了，或許雙方有什麼誤會，解釋開了就好了，何苦來的爭鬥？」

「山下幾個村鎮受其庇護，便為他立了廟宇牌位，這蛇精也時時救助百姓，驅除些作怪的小妖精之類的，於是名聲就漸漸地傳開了。」

張牧之點頭：「此言甚善！我和那蛇精雖行殺伐之事，心中懷的卻是慈悲心，這便是衛道之舉。」

「我這裡有一個差事兒，你如果能做成了便可救得四十萬百姓的性命，你得了這功德后想來距成正果也不遠了……」

神壇上金甲赤面的王靈官怒目而立，不見半點回應。

時日久了，這一人一妖藉由歌聲傳達情愫，那蛇精便現身同少女相見。

閩地多山，又遠離中原富碩之地，歷朝歷代人道諸神對此地的掌控之力都十分有限。

「當真！當真！而且你做成了此事還能得到上界某位大帝的青睞，有機會擔當十二元辰中的『未羊』尊位……」

燕赤霞恍然大悟：「你是說這蛇精一開始就是為了謀求修行法門才同那女子結親？」

或許就算老和尚知曉了孫本欲要尋南京百姓報仇的事情后也不會改變自家決定，事關成道機緣，怎肯輕易退縮？

孫悟空此時也平復了心境，忍不住呵呵冷笑：「左右無非斗過一場，誰能獲勝誰便是真的慈悲。」

孫悟空老覺得小道士言語似乎意有所指，不過見燕赤霞朝他看過來，還是耐著性子講述：

「這孫本知曉我能召請雷神，他出去求援定然不只尋蟒天神王這一路幫手，和*圖*書說不得屆時還有神明現身。」

蘭若寺中，眾人都聚在一起聽孫悟空講述蟒天神王的底細：

張牧之哈哈一笑：「猴子方才說了，這和尚想學佛家慈悲之道，阻止我殺那四十萬冤魂。」

張牧之輕笑道：「這等山中精怪之流，自己在山中修行越久，就越明白正法的可貴之處。」

聶小倩愁眉不展地嘆息：「雖不是張天師親至，卻也相差不多了，大師到時候一見便知。」

當然，這老和尚畢竟是蛇精出身，如周新等正兒八經的人道眾神也不願意同他來往，所以這和尚消息十分閉塞，直到現在還不知道孫本欲要戕害南京百姓之事。

「父憑子貴，閩王知曉此事後便將蛇精封為『蟒天神王』，其三個兒子依次『九使』『十使』『十一使』，封為昭烈王、昭應王、光濟王……」

這女鬼將身一搖，變成了一個紅袍官員的形象，正是燕赤霞和張牧之在杭州城隍廟靈境里見過的孫本的模樣。

慧遠和尚輕輕點頭，雙手合十：「神尊一路小心。」

「你且把這什麼神王的來歷大致說一說，我等也好知己知彼。」

如孫悟空神號「丹霞大聖」一樣，這「蟒天神王」亦是如此。

聶小倩放下心來，接過那條蛇后湊在嘴邊把血喝了，最後連蛇身也放在嘴巴里吃個乾淨，果然感覺身上法力深厚了數倍。

越是貧瘠未開化之地，百姓供奉神明的心越赤誠。

「蛇精先走練氣之道，受封后又走神道，法力神通都精進的極快。」

「這井中毒蛇有千萬條，皆是貧僧自家身上氣息所化，你飲這蛇血便等同飲我的血，並不算殺生害命。」

「貧僧從正統年間便到了此處，先是救助難民，天下一統后又弘揚佛法導人向善，苦苦積蓄功德直至今日，終於快要圓滿了……」

正如張牧之所說，老和尚同他本沒有對錯之分，所求之道不同而已。

燕赤霞思索了片刻后嘆了口氣：「這慧遠和尚據說是自元末便在此處修行，一直以來有活佛之稱，想不到這次會淪為那邪神的幫凶。」

只聽「嗖」一聲響，井中有一物飛起，被和尚抓在手中。

張牧之點了點頭：「妖邪之輩為求正法，什麼手段都用的出來，你若不信可問問猴子。」

十一個孩子中有八個身上妖氣彌散，只有三個妖氣不顯。

「難怪這猴子這般著急忙慌地回來，原來是遇見『前輩』了……」張牧之心中暗道。

「當年你轉生到杭州城外蕭家hetubook.com.com村，為了救你母親大鬧地府，是誰暗中替你照顧家中老小？讓你免除了後顧之憂？」

空中的月光照射到井裡，隱約可見無數毒蛇正在井壁上遊動，大的粗如碗口，小的細如筷子，一雙雙眼睛都冒著流光。

赤松觀在金華山南麓，供奉赤松子黃初平，是江南一帶有名的宮觀之一。

山羊道士聽了這話忍不住雙眼發亮：「你且細細說來！」

慧遠和尚哈哈一笑：「貧僧自來此處后便苦修佛法，然後將自家本體上的妖氣一點一點化去，以求修成清凈琉璃之身。」

「小神自問未做什麼違心之事，只是為了替當年冤死的諸多百姓報仇而已，那小天師要因此殺我，小神縱死也難以心服！」

大雄寶殿中眾人都不再說話，氣氛一時有些沉悶。

「實不相瞞，當時老孫只是山中一猴精，也是受了這蛇精的啟發后才肯受陳靖姑點化……」

「孫先生且起身便是，你我當年有過交情，無須行如此大禮。」

「這蟒蛇在山中苦修了千年，怎地突然就對一個女子動凡心了？說白了只是因為他兄長是道士而已。」

「老孫見了那蛇精一時慌了神，才著急回來尋小道士商量，且待老孫再去打探一二，看那女鬼還去尋誰幫忙。」

慧遠和尚把那條蛇遞給聶小倩：「神尊飲了蛇血后便可恢復些法力，如此便能往他處求援了。」

至宋元時，石佛寺眾僧在寺中鑄得鐵羅漢五百余尊，金華縣周邊善信都來此供奉羅漢、石佛，是以寺中香火十分興旺。

馬王爺無奈笑道：「許多事情本就分不清對錯，你有你的理由，他有他的道理，我夾在中間又能如何？」

故而這閩地群山之中多有巨妖盤踞，這些妖精為了增進法力常常做人前顯聖之事，以謀取百姓香火願力用來修行。

於是劉道士便仗劍將有妖氣的孩子俱都殺了，然後強行帶著自家妹妹和三個孩子回返。

在這老和尚想來，孫本行此事真是大毅力，大慈悲，幾乎等同於佛祖割肉喂鷹的典故了，於是心中對孫本十分傾佩。

張牧之聽后忍不住驚疑，同時心中想到自己從錢塘君遺骨口中得到的那枚「辰龍」的玉牌。

孫本沉默了半晌，然後搖了搖頭：「您只當我今日沒來過就好……」說著身化一陣陰風飛出靈官殿往山下去了。

赤松觀正門東側靈官殿中，供奉了王、馬兩位靈官。

如今寺中方丈是個法號慧遠的老和尚，據傳是元朝至正年間從閩地而來的高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