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真理之國
第四百一十五章 蛻變的亞瑟
羅德四世已經鋪墊好了一切,只等著亞瑟上鉤,親手將箭矢插入自己的胸膛。
但羅德四世,想讓亞瑟成長為帝皇。
「我的命,本就該留在佩雷亞海峽,在海下長眠。」圖雷說:「不要覺得救我是為了我好,有時死亡才是一種解脫。」
既然惡魔要收走他的靈魂,就代表他許下的願望不是活下去,而是其他的什麼東西。
「何必呢……」圖雷苦笑一聲:「你覺得有必要嗎?」
「如果我覺得沒必要,就不會勸你,尤妮亞,我們走。」
望著平靜的夜空,圖雷深吸口氣,又長長吐出,彷彿這些年積攢的煩惱全都宣洩出來了,一下子輕鬆許多。
他低下頭,看著腹部洇濕的衣服以及不斷湧出的鮮血,回過頭,疑惑的問道:「你……為什麼?」
「爸爸?」尤妮亞不解的問道:「你明明是勸說他不要殺死羅德四世啊……」
圖雷低著頭,撫摸著那顆彈孔的位置:「就在我意識即將消失的時刻,惡魔找到了我,我哀求它們,求它們救我……一點軍人的骨氣都沒有,你知道嗎?」
「誰……是誰……」
亞瑟從懷裡拿出一支生鏽的斷箭,箭頭沾著烏黑的血跡:「就用這支殺死我母親的箭。」
馬維突然爆發了,對著圖雷怒吼道:「死亡能夠帶走一切是嗎?是啊,你是不痛苦了,無牽無掛了,可活著的人呢?你所捨棄的痛苦,會轉接到他們身上!死亡是一種解脫,可活著需要勇氣!尤其是帶著痛苦活著!」
圖雷咧了咧嘴:「我跟格蕾絲感情沒問題!我也不想沒孩子,可她就是懷不上!現在也不是操心這個的時候,忙完再說吧!」
索菲婭王妃的死,確實為溫莎王國帶來了一位賢明的君主,一位帝王。
扭頭朝屋內走去,可身後響起的槍聲,讓圖雷頓住了腳步。
聽到馬維的聲音,羅德四世怪聲笑了起來:「想不到……你還是一個王室的忠臣……」
「嗯!」
槍口的和-圖-書硝煙還沒散去,馬維就收起了轉輪手槍,淡淡的說:「放心,我避開了要害。」
短暫的迴光返照過後,羅德四世又恢復了垂危,情況更加嚴重,聲音都變得模糊不清了:「但你……是我的兒子……親生兒子……」
「不要喊我的名字,那是我母親給我取的,你不配。」亞瑟終於開口說話了。
「這太沒有禮貌了。」
亞瑟冷眼旁觀,絲毫沒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噴涌而出的鮮血,打濕了亞瑟的臉龐。
亞瑟吼道:「你殺死了自己最愛的女人,殺死了我的母親!你應該連我一起殺死!否則……我一定會為她報仇!這一天我等了十五年!十五年零七十三天!!!」
惡魔對於契約有一種莫名的執念,或許與契約古神的權能有關,總之它們一定會遵守契約。
看著鮮血從洶湧到稀少,傷口從可怖到愈合,馬維目光一沉:「你真的沒什麼要和我說嗎,圖雷?」
據馬維所知,一旦契約成立,想要解除就要得到雙方的同意,而惡魔是不可能取消契約的,除非……
「馬維,我和你不一樣,有時我會嫉妒你,因為你不管做什麼,都會不顧一切,哪怕要你奉獻自己的生命,你也在所不惜,這是勇氣,捨棄一切也要實現目標的勇氣!」
燈光晦暗的屋內,王后不見蹤跡,只有臉色蒼白,枯老到不成樣子的羅德四世病懨懨的躺在床上,竭力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會發出類似破風箱式的嗡鳴,彷彿一具乾屍。
「我愛索菲婭……她是我一生摯愛……」羅德四世說:「她不該背叛我……背叛的人都該死!」
手臂高抬,箭矢穿胸而過,羅德四世哀嚎一聲,生命瞬間終結。
「正常的死亡或許是解脫,但將靈魂賣給惡魔絕對不是。」
亞瑟站在窗前,舉著一根蠟燭,目光冷漠的看著他。
望著亞瑟的背影,馬維沒有過多勸說,他知道亞瑟這些年背負著什麼hetubook.com.com,他能走到今天,日以繼夜的沒有懈怠,不是因為自己有多麼高的覺悟,而是仇恨。
想要打破命運的舉動,恰恰是命運的一環,這本身就是無比嘲弄的。
「你和格蕾絲結婚,應該有五年了吧。」
「格蕾絲?你提她做什麼?」
「是啊……我不配……畢竟……是我派人殺死了她……」
用更重要的東西換取。
「我不是勸說,只是將我知道的告訴了他。」馬維說道:「就像亞瑟剛才講的,他認為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當我說出命運的那一刻,羅德四世就註定要被亞瑟親手殺死……是我讓他下定決心,完成了蛻變。」
「談禮貌問題,你怎麼能喊三相神是……是……」
「除了我。」
話到嘴邊,圖雷突然停頓,遲疑片刻,自嘲一笑:「你怎麼發現的?」
「因為她該死!」
箭矢頓在空中,亞瑟頭也不回的問道:「神父,你要阻止我嗎?」
羅德四世猜到了來者的身份,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我的兒子……我最……驕傲的兒子……亞瑟……」
「不要這麼自私!!!」
青筋暴起,亞瑟猛的握緊拳頭,呼吸變得粗重起來:「真的……是你?為什麼!為什麼!她是你最愛的女人!你為什麼要殺死她!!!」
圖雷說的話他一個字也不信。
「談什麼?」
圖雷講得很好,彷彿什麼都沒說,又彷彿什麼都說了。
聲音漸遠,馬維站在原地未動,許久后嘆息一聲,側身看向窗外,幽幽說道:「原來亞瑟命運的最後一環是我。」
如果無法完成契約,定下契約的惡魔就會受到懲罰,這個懲罰是極其嚴重的,遠比死亡可怕。
「……」
「我只是來提醒你。」馬維平靜道:「我向德蘿忒詢問了關於索菲婭王妃的事情,祂告訴我,索菲婭王妃會誕下一個君主,如果他親手殺死自己的血親,就會變成魔鬼一樣的東西,但是會帶領溫莎王國走向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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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逃避,但契約遲早都會執行。
「就是他……」
他扯開衣襟,露出挺闊的胸口,左胸的位置,子彈的傷疤清晰可見,不偏不倚,正中心臟。
「我當你要說什麼……」
打破命運需要等待機會,而這個機會,也許普通人一生也等不到。
火焰灼燒燭心,融出滾燙的蠟油,微微傾斜,一滴蠟油便落在了羅德四世的額頭,滾燙促使他睜開眼皮,可眼眶中只剩一片白蒙。
因為從剛才到現在,圖雷一點求生的慾望都沒展現出來。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轉身走出卧室,越過馬維的同時說:
經歷過這麼多事,圖雷豈能不知道自己只是一顆棋子,惡魔的真正目標其實是馬維呢?
「呵……呵……」
「亞瑟……亞瑟……是你嗎……」
「我是……你的親生父親……」
「天啟不愧是全知的一環啊……」
「這是一個局,羅德四世在求死,他希望你親手殺死他,這樣,他的目的就達成了。」
「神父,你相信命運嗎?」
「為什麼不希望我救你?你真的想死嗎?如果你想解脫,就當我沒說。」
還有17小時……羅德四世在心中默默說道。
圖雷已經用自己的靈魂當做了代價,他還能拿出什麼?
「爸爸你想要的話,我就去把它搶過來!」
即使遇到了,也一定是個人難以左右的。
與拿破崙、凱撒等人一樣,帝國的皇帝。
所以馬維不信。
「我怕死,我很害怕,我沒有你想的那樣偉大,我當時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活下去!」
「三頭孤兒?」
「真的是你……」
「是斯溫西侯爵嗎?」
尤妮亞一臉認真的說。
「你找我幹什麼?」
「照你這麼說,所有神都是孤兒了!」
亞瑟大喊一聲,舉起箭矢,就要刺入羅德四世的胸膛。
「這是你的誤解。」
殺……還是不殺?
「我不需要……」
「你……是來為索菲婭復讎的嗎?」
「殺了他,你hetubook.com.com就中了他的陷阱。」
「這個仇,我報了。」
在圖雷瞠目結舌的眼神中,馬維咬牙說道:「那些希望你活著的,你不應該辜負他們,那些不希望你活著的,更不應該讓他們得逞!你明不明白!」
作為帝國軍人,圖雷不可能讓大教皇為了自己支付昂貴的代價。
可馬維還是站出來了。
尤妮亞理直氣壯道:「他有三個頭,又是無父無母的孤兒,難道不是三頭孤兒嗎?」
帶著尤妮亞,馬維返回宮殿,得知亞瑟已經去老國王寢宮,連忙趕了過去。
「我本帝皇,何須用命運的名義來賜予我成為帝皇的資格?我沒能保護好我的母親,但從今日開始,我一定會竭盡所能,保護好我的子民。」
「……關於這件事,我們要坐下來好好談一談了,尤妮亞。」
羅德四世突然像殭屍一樣挺了起來,兩顆灰白的眼珠凸起,竭力伸長脖頸,骷髏般的面容充滿凶戾:「她和別的男人有染,難道不該死嗎?!」
「你不希望我救你。」馬維突然說。
「我說過,要親手幹掉害死我母親的兇手。」
「古神勢力說它們要收走一個早該死去的靈魂,我猜是你。」馬維神情嚴肅:「佩雷亞海戰,那顆子彈命中了你的左胸,那是心髒的位置,你本不該生還。」
「知道。」
但也不是沒有例外。
帶領溫莎王國走向輝煌,對馬維來說也是一件好事,他完全不用提醒亞瑟,只需順其自然的發展就可以了。
具體如何抉擇,要由亞瑟自己決定。
「我現在是一具行屍走肉。」圖雷慘笑道:「我的靈魂,早已不屬於我,作為代價,它們已經取走了我一半的靈魂,而契約已經定下,你知道違背契約的代價嗎?」
作為朋友,圖雷更不可能允許馬維與惡魔做交易。
他在求死。
圖雷稍一怔愣,旋即否定:「我有什麼好瞞你的,就算瞞你也是一些私人問題,我總不能連私生活都告訴你吧!」
仇恨逼他走到了今和_圖_書天。
不是來自教皇,而是朋友的忠告。
「你說得對,那顆流彈,擊中了我的心臟,我跌入水中,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只覺得寒冷,刺骨的寒冷。」
蒼老枯瘦的手指抓住了亞瑟的衣襟,羅德四世用盡全身力氣想要坐起,卻只能挺到一半,嘗試幾次,徹底脫力。
如果馬維為了他跑去和惡魔做交易,那就落入了惡魔的陷阱。
帶著滿腹疑惑,圖雷跟在馬維身後來到陽台,外面的街道上,還在有皇家海軍抓捕名單上的貴族。
「可我說的事實呀!」
望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羅德四世,亞瑟輕聲說道:「命運是一定存在的,但它掌握在自己手中。」
「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馬維問道。
「不,你說你怕死,可你正在求死,你一直不擅長撒謊,圖雷,你的謊言,跛腳的令人噁心。」
聽到槍聲,外面等候的士兵就要衝進來,卻被馬維喝退,只留下了尤妮亞在身邊。
圖雷搖頭苦笑:「做我的護衛,是你屈才了,我早就知道,你的舞台不在我身邊,你不是綠葉,我也不是紅花。」
他沒有了價值,那代價就要馬維來支付。
「我相信。」
在唐寧街9號,惡魔悄悄提醒,不正是給馬維挖坑嗎?
可至關重要的一點,他避開了。
「你相信嗎?」
「那你更該死!!!」
圖雷說自己是因為怕死才和惡魔做了交易,那麼惡魔就不應該收走他的靈魂,這是直接因果。
「我不覺得榮幸。」
馬維感慨道:「能夠預言未來,就意味著能夠知曉自己的命運,這種權能,真是令人羡慕。」
馬維搖了搖頭:「這件事我會處理,近期我會派愛德華保護你。」
馬維沒有接話,靜靜的看著圖雷。
「有什麼話就趕緊說,還有很多事情沒辦呢!」
「五年時間……你們連個孩子都沒有。」馬維扭頭看來:「圖雷,你行不行?」
羅德四世瞎了,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只能看到一丁點的光亮,眼前好似矇著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