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神其尚饗!
一招落敗!
粉紅幔帳在陰森戲樓中無風飄動。整個破敗陰暗的戲樓,彷彿變成了香艷靡靡、春色融融的銷金窟。
「哥老會乃益州第一江湖勢力,雖然處事霸道歹毒,卻不會這麼土鱉。所以,你們不是哥老會的袍哥。」
所以就連附近的一群乞丐,也都以為陸翩翩是喝醉了的風塵女子。
一個戴著面紗的女子,正在戲台之下挖掘著什麼。
陸翩翩捂著心口,看都不看這「好心」勸她「從良」的陌生修士。只當對方是空氣。
又像香氣撲鼻的鴛鴦錦被之下,隱藏著令人作嘔的噁心污垢。
兩個黑衣人一笑,手中的粉紅幔帳遽然變大,封鎖了整個戲樓,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法域。
「看來道友是不想知道了。」另一個黑衣人聲音陰冷,「那我就給你說一次,你可聽好了。」
陸翩翩嘆息一聲,「你們是五品圓滿的修士,若真是哥老會的人,怎麼也是堂主級別的高級袍哥。」
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凌空俯視、五官混沌、黑白相融的詭異虛臉!
「幕仙伶陰魂不散,十分邪門。此女就是和人約會,也不會選擇這個鬼地方。」
這是因為,他們的魂魄在燃燒,變成祭祀神靈的香火。
第一個黑衣人道:「既然不是仙姝樓的人,那就不能放過了。」
陸翩翩走到街上,等著蘇綽的聲音響起。
只聽「蓬」的一聲,他的身子倒飛出去,撞到了對面的街道牆壁上。
另一個黑衣人點頭:「應該不是仙姝樓的女修。走,跟上去。」
陸翩翩道:「若我不給呢?」
陸翩翩剛要回答,忽然空寂的戲台之上,傳來一聲笑聲。
惡業越大,轉化為香火的願力就越濃郁。
恰恰前面就是一家專門服務男修的高級青樓,裏面有賣身的女修。
「你們覺得,堂主級別的高級袍哥,會夜裡親自跟蹤我,殺人奪寶么?」
「不錯。」陸翩翩道,「這神像既需要陽氣蘊養,又需要陰氣蘊養。所以,我才蘊養在幕家戲園。」
賭場中的賭客和荷官們,看著陸翩翩的背影,聽著她的自言自語,不禁露出神色各異的笑容。
此時此刻,陸翩翩才像個真正的真祀教主。
第一個黑衣人道:「就不能是密會男人?幕家戲園荒無人煙,可是偷情的好地方。」
兩個黑衣人戴著隱身符,悄無聲息的潛入,跟著陸翩翩的氣息,在陰森恐怖的幕家戲園,閑庭信步一般。
她這幅樣子,像煞了風月場中被客人逼著喝多了嘔吐的賣笑女子。
「明明和-圖-書都已經走過去了,為何還要手癢?」
附近的一群乞丐,嚇得「轟」的一聲逃散,生怕觸到修士大人的霉頭。
話未落音,她就打出一個詭異的手訣。
兩人看著陸翩翩離開的方向,感知著空氣中的酒氣,相視一眼。
「這就是老娘自己開的賭坊啊,哈哈哈哈!」
蘇綽一言不發,似乎哀莫大於心死。
「吐成這樣?怎麼喝這麼多靈酒?」一個路過的修士忽然駐足說道。
「蘇綽,你說,天下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情么?」
這女子正是陸翩翩。
陸翩翩神色欣慰,「有了混沌大人的這尊泥胎神像,總算有了一些依仗。」
一股香火燃燒的氣息傳來,兩個黑衣人如同肉香爐一般,發出了無聲的嘶吼。
魂魄被祭祀而燃為香火的痛苦,就是難以言喻的慘毒酷刑,讓兩個五品圓滿的高手,痛苦到極點。
此時此刻,蘇綽居然不和自己爭吵,而是保持沉默,這讓她很不習慣。
「姐告訴你。你知道這賭坊是誰開的么?你知道這家賭坊的東主是誰么?」
蘇綽道:「你說的寶物,就是尊神像?」
這笑聲很輕,在死寂的戲樓中顯得既清晰又縹緲。
蘇綽又問:「這神像有什麼力量?」
對於周圍的陰氣和煞氣,熟視無睹,毫不在意。
「若不引來兩條魚當祭品,我今日就無法請神出土。」
說完,就將神像收進指環。
很明顯,那女子就在戲樓裏面。
蘇綽還是默然不語。
隨即,一盞燈孤零零的燃起,燈光在朽壞的窗戶紙上,映照出一道綽約的倩影。
戲台之下,原本被她挖開的地方,赫然出現一尊黑白雙臉、面目混沌的泥胎神像。
這種情形,他們可是見的多了。
蘇綽理都不理。
兩個黑衣人彷彿已經看到,眼前的女子開始寬衣解帶,獻上資源了。
他們會成為祭祀邪神的香火!
隨即,兩個黑衣人也尾隨而來。
戲樓中昏暗的燈光下,是一排排空曠無人的觀眾座位,以及一座孤寂闃然的戲台。
這神像高達丈余,形象詭異,散放出不可名狀的氣息。
「你身材很好,掀開面紗讓我看看臉蛋,若是長得順眼……」
「滾!」陸翩翩怒喝一聲,抬手一拳轟出,「找死!」
「別做這行了,修鍊到五品很不易,何苦為了資源作踐自己?潔身自好,找個靠譜的道侶嫁了不好么?」
「我可以照顧你的生意。一夜多少錢?一次多少錢?」
陸翩翩笑道:「那是當然。真以為姐
和-圖-書那麼不靠譜?姐愛賭是真的,可從來不因為賭誤事,一碼歸一碼。」
然而讓他們始料未及的是,這女子不但沒有寬衣解帶、獻出資源,反而笑了起來。
春心坊?陸翩翩沒想到,釣來了兩個春心坊的人。
「你在找什麼?」一個淡淡的聲音傳來,夾雜著橐橐的腳步聲。
他看著陸翩翩綽約窈窕的身姿,有點同情她吐得可憐,很想上去拍拍她的背。
「你不知道吧?」陸翩翩大笑,「就是我自己!就是我陸翩翩!」
兩個黑衣人的神色,也變得說不出的猥瑣、猙獰。就是他們的聲音,也變得邪氣森森。
兩個黑衣人對視一眼,展顏一笑,一起飄入入內。
春心坊是錦官城內的坐地虎,勢力也只僅限於錦官城,可實力一點不弱。
多多少少……看上去有些惹人憐惜。
「此女……是不是仙姝樓的粉頭?」一個黑衣人說道,看著不遠處的仙姝樓。
陸翩翩喝道,聲音在空曠的戲樓餘音裊裊……
「祭—神—嘍!」
「我們是春心坊的人,你懂了么?」
陸翩翩飄然進入陰森森的幕家戲園,身子隱入荒蕪的樓台之間。
她暗中說到這裏,忽然腹中酒意上涌,忍不住衝到街邊嘔吐起來。
濃濃如墨的夜霧,黑雲一般籠罩在戲樓上,整個空間都是一片昏暗。
「這位道友,我們是哥老會的袍哥。」一個黑衣人笑道,「道友應該知道我們哥老會的規矩。」
能讓五品高手畏懼的東西,已經不多。
「這是春心坊獨家秘制的春心情網,只要是女子,就很難逃脫這種法寶的網羅。」
「身為雌性,自甘墮落、荒淫無恥、人盡可夫本是宿命。你們存在的意義,就是取悅男人、逆來順受、藏污納垢……」
另一個黑衣人道:「看她街邊醉酒、遊戲風塵的模樣,倒像是仙姝樓的女修。」
黑衣人笑道:「你最好不給。這樣,我們剛好殺了你,你的東西都是我們的。」
可是這次蘇綽出奇的沒有吱聲,好像沉寂了。
……
陸翩翩蛾眉一皺,這才發現,不知道何時,戲樓內外湧起一股猩紅的霧氣。
「道友之前輸的真是大氣,起碼輸了價值十萬兩黃金的資源吧?按規矩,應該給哥老會一萬兩黃金的抽成!」
「這賭坊……」
陸翩翩斜靠戲台柱子,輕撩秀髮,儀態慵懶,「嘻。什麼規矩?」
「神經病!老子好心好意……」這修士哪裡敢糾纏?罵了一句就落荒而逃。
兩人如夢初醒般,嚇得如同失去父母保www.hetubook.com.com護的三歲孩子。
「輸錢如此大方,還夜入幕家戲園……」另一個黑衣人神色沉吟,「難道,她在幕家戲園埋的有資源寶物?」
前一刻還勸人從良,下一刻就要照顧人家生意。
「你們是誰?」陸翩翩神色警惕的蛾眉一皺,目光清冷如冰。
「蘇綽,你怎麼不罵姐?」陸翩翩問道。
很快,他們就追尋著陸翩翩的氣息,來到外界傳說最瘮人的內院戲樓。
「凈化吧,燃燒吧!歆此嘉嘗,尚饗!」
它背後是蜀王府和哥老會,壟斷了錦官城一半的皮肉生意,凈干|逼良為娼的事。
直到此時,他們才知道今晚是個陷阱,這女子故意引他們到這裏祭祀邪神。
仙姝樓算是他們自己人。若這女子是仙姝樓的姬女,那當然不會對她下手。
看氣息波動,都是五品修士,修為已經不低。
「扯淡。」另一個黑衣人一哂,「在幕仙伶被姦殺的地方偷情?誰有這個心情?」
另一個黑衣人冷笑:「當然要跟,有什麼怕的?難不成我們兩個五品圓滿,還懼怕幕仙伶的陰魂?笑死人。」
兩人只聽過傳聞,卻沒想到,有朝一日,他們自己會成為真祀教的祭品。
「原來是春心坊的人,怪不得。」陸翩翩冷笑,「你們想幹什麼?」
「咔咔……」兩個黑衣人的粉紅幔帳法寶,幾乎瞬間就破碎湮滅。
陸翩翩也懶得追擊,在錦官城中當街殺人會惹麻煩。而且對方也是五品,殺他也沒那麼簡單。
陸翩翩笑了,「輸錢的賭客,都要額外給哥老會錢?這是哪門子規矩?你們自己說說,可有道理么?嘻。」
最後,兩個黑衣人化為兩團光影,又漸漸消散。
一個黑衣人忽然笑了,「你說的不錯,我們的確不是哥老會的人。事到如今,告訴你也無妨。」
轉眼之間,陸翩翩的四面八方,都被粉紅幔帳包圍。
第一個黑衣人看著陰氣森冷的幕家戲園,神色有點猶疑的說道:
「到了哥老會的地盤,是龍都要盤著。我哥老會,就是這麼霸道。」
「釣來兩個五品圓滿的修士,總算沒有讓本娘子白忙乎。」陸翩翩語氣清幽的說道。
「好了,祭祀完成!」陸翩翩拍拍手,「可以請神出土供奉了。」
她的眸子,就像冬夜虛空中最寒冷的星辰,又像雪山女神的睥睨,令人感到深入骨髓的寒意。
「你,你是真祀教的人……」
「混沌真神,請收下我敬獻的血食吧,吃了他們的魂魄和意念,消弭他們的惡業,點燃無量www.hetubook.com.com的願力香火。至誠必感,神其尚饗!」
可是僅僅走了幾步,他又回過頭來,看著女郎婀娜多姿、令人遐想的背影,鬼使神差般的說道:
陸翩翩跺腳嘆息,看上去懊惱無比。
「原本真打算賭三把的,可是為了翻本,不知不覺的就賭了三十把,差點把自己輸了!」
兩個黑衣人的手中忽然出現一面粉紅色的幔帳,帶著脂粉香味和說不出來的淫穢氣息。
「是誰?!」
話剛落音,他的身子一閃,夜風一樣遁入幕家戲園。
「咳咳……」一聲咳嗽從戲樓中傳來。
真祀教以活人為祭品,燃燒祭品的魂魄,祭祀各種邪神淫祀,這本就是作為魔教的標誌手段。
她的身影,在秋風中顯得有點蕭瑟清寂,帶著落拓江湖的氣息。
他目光痛惜的搖頭嘆息,轉身走開。
藝高人膽大。五品修士就算在高手如雲、修士遍布的錦官城,也不算小人物了。
「嘻。」陸翩翩舉起酒壺狠狠的灌酒,「你對姐失望了是吧?覺得姐姐我爛泥扶不上牆?」
錦官城中的秦樓楚館,煙花柳巷,一半屬於春心坊的旗下。
黑衣人搖頭,「我哥老會幾百年來的規矩,從來不看有沒有道理。有道理是規矩,沒道理也是規矩。」
與此同時,還傳來輕巧的腳步聲,踩著樓閣地板橐橐聲響。
「還跟不跟?她不但是只肥羊,必然也是個美人。」
「啊——」
這女子,輸得可真是狠,賭的也大。
而那埋在地下的神像上面,卻是光華流轉,香氣撲鼻。
她回頭看了一眼長街,感知到暗夜中的兩道神識,不禁冷冷一笑。
「唉,這幾年運氣還真是差啊。」
微醺可愈合,大醉可復活。
隱隱的,一陣若有若無的鑼鼓聲響起,伴隨著咿呀咿呀的輕吟曼唱。
粉紅幔帳好像是風塵女子的欲和怨凝聚而成,隱隱發出若有若無的嬌吟和喘息,纏綿旖旎,勾魂攝魄。
一股充滿霉味的灰塵被秋風捲起,早就熄滅的破舊燈籠搖曳不已。
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可是這種令人銷魂蝕骨的景象,又蘊含著詭異的恐怖驚悚。
慘白的月光之下,幽冷的秋風之中,是一座沉寂多年的建築,朱門繡戶,燈籠密布。
陸翩翩的聲音幽幽響起:
「可是,我成了蘇綽,不再是陸翩翩,這賭坊雖然還是陸翩翩的,卻偏偏和我沒關係。」
「可她的氣質,卻又分明不是。她賭的很大,不心疼錢。」
陸翩翩目光清明如水,哪裡還有絲毫醉意?
腳下加快步伐,直往幕家戲園和-圖-書而去。
「那些賣肉賠笑換取資源的女修,即便是一笑萬金的當紅頭牌,只怕也不會這麼大方的輸錢。」
這個好心的男修搖搖頭,露出一絲恨其不爭的神色。
「唉,蘇綽,你不懂。你以為姐只是為了賭?姐故意輸那麼多錢,當然另有目的,你不懂……」
陸翩翩醉眼迷離的回頭,只見燈光昏暗的戲樓中,出現了兩個黑衣人。
陸翩翩的身子剛在原地消失,兩個黑衣人就出現了。
這詭異虛臉似笑非笑,左目黑右目白,瞬間一張臉變成兩張,一雙眼睛變成兩雙。
這人影一出來,一股令人頂級膜拜的意念就橫空伸出,帶著無法違抗的意念,就像神靈的意志突然降臨。
可若不是,那就是一頭肥羊。
就像粉光脂艷的美人皮下,掩蓋著蠕動的蛆蟲、森森的白骨、腥臭的腐肉。
「幕家戲園?」一個黑衣人眉頭一皺,「她夜裡來幕家戲園做甚?膽子不小。」
他雖然也是五品修士,卻自忖不是這女人的對手。
「咳咳……」
兩個黑衣人緩緩走到陸翩翩身前,同時露出玩味兒的笑容。
猩紅血霧之中,似乎有一道優雅而又弔詭的驚悚身影。
「唉,你們這些女修,幹什麼不好,為何要賣笑呢?」
她的手一抬,神像就轟然出土,聳立在她面前。
其中兩個人的目光,更加玩味。
一邊說一邊還目光爍爍的打量陸翩翩。
「然後,我在自己開的賭坊,輸得稀里嘩啦。」
「凡是在賭坊中賭博的賭客,輸贏千金以上的,哥老會都要抽取一成的份子。」
慘烈的痛苦之中,兩個黑衣人光芒萬丈,猶如光環加身,看上去居然有一些神聖,彷彿兩位神祇。
蘇綽的聲音終於響起,「你去賭坊賭博,也是為了釣魚來祭祀神像?」
「連賭連輸,彷彿衰神附體,真不知道怎麼回事。」
兩個黑衣人想動彈,卻發現此時失去了對肉身的控制,完全被禁錮了。
「慾海橫流,艷幟高張,方顯紅顏本色啊。」
女郎一邊嘔吐,一邊咳嗽,一邊肆意的笑。
而那戲台之上,猩紅的霧氣更是濃郁的化不開。
幾乎同時,一道黑白相間的模糊人影就從戲台之下驀然出來。
足足一個多時辰之後,夜已深沉,陸翩翩才意氣闌珊的走出鴻運賭坊。
「嘻,也好。」陸翩翩星眸迷離,「你不說話,姐樂的清凈。」
那修士大驚,情急之下趕緊揮手抵擋。
「這是……」兩人不敢相信的看著兩張五官混沌的詭異虛臉,神色慘變。
空中的混沌詭臉,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