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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我早就知道了，上回到我們局門口鬧事的時候，你已經說過一遍了，我不想再聽，你就直接說說，這人是怎麼沒了的，他們為什麼要抬著屍體包圍廠子吧。」趙泉不耐煩地打斷了他。

他用探尋的目光看向在座的楚江，卻發現他對自己微微搖了搖頭。不是他，難道是馬蓉？或者宋哲？他一一望去，發現這幾位都在沖他搖頭，他正在疑惑不解，卻聽見趙泉沉聲說道：「你別看了，是我下的命令，讓工友們保護好現場。」

他找到了掛著廠長辦公室招牌的門口，也不敲門，推門就邁步往裡走，然後一下又被嗆得退了出來，這屋裡的煙味實在太大，比那失火的房間還要厲害。

趙泉從鼻孔里哼了一聲說到：「說說吧，今天這鬧得是哪一出，這失火又是怎麼回事。」

事已至此，劉星明白自己的所做所為必然已經被有心人盯上了，現下已經到了窮途末路，那也沒別的辦法，他把心一橫，做魚死網破的最後一搏，破口大罵道：「趙泉，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我這個廠長做到頭了，你想撤我的職？我告訴你，沒門！你也就只是一個副局長而已，算得上那根蔥？老子的級別也不比你低，你憑什麼撤我？你有什麼資格撤我？就憑你？你還不夠格！」

「這……這企業虧損，原因很多，一時半會兒哪能說明白？更何況現在虧損的也不是光我這一家廠子吧？我可聽說，我們聞州市屬的企業裏面，虧損面都快超過百分之三十了。」

門被推開，一位威嚴的老人大步流星走了進來。

劉星剛說完，門又被推ｗww•heｔｕｂｏok•cｏm•com開，走進來幾個穿著制服的人，一見劉星，就嚷嚷開來：「哎我說劉大廠長，聽說你這裏出了事，我巴巴的帶了兄弟們來看現場，你這還讓人把住了門不讓進，到底是啥意思？」

只見屋內正當中端坐著劉星劉廠長，還有幾人圍坐在四周，他也不管其他人，而是一聲冷笑：「劉大廠長，外面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你倒還能在這兒穩坐釣魚台，真是好涵養！」

不過，這不讓進事故現場又是怎麼回事？他絕沒有下過這樣的命令，倒是讓保衛科的人一見到公安就帶去火場的，難道是楚江自做主張？

你趙泉實在是有點仗勢欺人了啊，想我劉星雖然是個管企業的，可論起級別來大家都是副局級，也不比你趙泉差了。以前大家見面也是互稱職務打打哈哈，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今天你居然端起居高臨下的架子來問話算什麼意思？真把自己當領導了？

話音未落，一聲威嚴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他不夠格，你看我夠不夠格？」

想到這裏，他強作鎮定開口問道：「趙局，你的意思我明白，是怕人多手雜破壞了現場，給派出所和消防的同志們帶來麻煩，你看現在派出所的同志們已經到了，消防的人還在外面等著，你看是不是先讓他們進去看看？」

不過么，所謂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今天出了這麼一檔子事，要想過關還得要他幫忖，所以，他只好無奈地放低了自己的身段，跟趙泉陪著笑臉解釋：

明明我們照顧了他們家那麼多，他竟然反咬一口，說是我和*圖*書中飽私囊貪污公款才導致了廠里虧損，造成大傢伙都發不出工資，報銷不了醫藥費，耽誤了他爸看病。

劉星的臉也掛了下來：「為什麼？」

劉星這話倒也沒說謊。那天的事情鬧得有點大，他劉星就是長了十個腦袋也不敢打這筆錢的主意，更何況這筆錢金額也不大，他劉廠長見慣了大錢，這點小油水也還看不上。

劉星一聽，這趙泉的話頭明顯不對啊？

劉星面色越發難看，他想了想道：「今天本來不是說這件事的時候，不過既然趙局長問了，那我也就隨便說幾句。

「你別管別人的廠子，我只問你這裏為什麼虧損。」趙泉面無表情地說到。

最後說下產品，我們廠原本就是為了給西湖廠做配套建的廠，後來又發展了幾家做收音機的廠子做客戶，原本日子還過得去，可由於剛才說的設備人事方面的原因，好幾個客戶都丟了，現在就剩下一家西湖。最近聽說西湖也要發展別的供應商，我當時急了，想自己搞電視機，這事情趙局你也清楚，可惜，錢花了不少，可就我們廠的這個技術水平，唉，我也是沒辦法啊。」

「哦？那劉廠長幫我分析分析，這工廠是什麼原因造成的虧損？」

劉星聞言一愣，這人他當然認識，是當地派出所的所長劉遲，此人是保衛科長楚江的小舅子，而且這人還是他讓楚江叫來的。

「是這樣的，孫康是我們廠的老工人，退休以後身體不太好……」

趙泉面無表情地靜靜坐在那裡聽劉星巴拉巴拉倒了半天苦水，等他終於說完了，半天也不開口，只是沉默地端坐不m.hetubook.com.com動，彷彿一尊雕像，屋內一時鴉雀無聲，氣氛無比壓抑。

趙泉見眾人漸漸散去，終於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劉星心裏這火就有點壓不住了。

劉星聞言一愣，半天才勉強憋出了一句：「是，我對不起老廠長的託付，我有不可推卸的領導責任。」

我覺得，我們廠子之所以虧損，無非是因為設備老化、員工積極性不強，產品單一，銷路不暢造成的。

劉星聞言心中一驚，莫非這趙泉看出了什麼破綻？不能啊，這事可是楚江親自動的手腳，楚江可是廠里原來的電工，因為跟自己關係好，在自己當了廠長以後，才提拔他當了這個保衛科長，他當電工雖然水平也就馬馬虎虎，不過布置個電線老化打火的意外現場應該不會出問題啊？」

劉星的手懸在半空，伸也不是縮也不是，只好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頭，打著哈哈說：「趙局長大駕光臨，我們都沒出去迎接一下，實在不好意思。」

趙泉聞言，反而更加堅信了自己的判斷，於是放鬆了一直緊繃著的臉，居然翹起了二郎腿，幽幽說道：「告我？好啊，歡迎之至，不過，劉廠長你不覺得你剛才的表現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嗎？依我看劉星你這個廠長快做到頭了，趁這個時候你還是好好琢磨琢磨後路吧。」

良久，趙泉終於從嗓子眼裡擠出一句：「說完了？我記得，當初老廠長把廠子交給你的時候我來過，那時的廠子何等的興旺，這才過了多久？劉廠長你強調了那麼多客觀原因，我只問你一句，你劉星作為這個廠的廠長就沒有一點責任？」

不過這和圖書個劉所長實在是人如其名，甭管出任務還是開會，就沒有不遲到的，他本來的意思，是等火一滅，就讓派出所的人到現場，和消防那邊一起看看現場，再出一份意外事故的鑒定報告好矇混過關，可惜，這位的老毛病又犯了，人消防那邊都完事快一個鐘頭了，他才剛趕到。

再說人員，咱們廠老一輩的技術工人，大多數都退休了，沒退休的幾位也上了些年紀，手腳沒有以前靈活，特別是視力退化得很快，精細的活做不了。可年輕一代呢，基本上都是頂替進的工廠，年紀倒是不大，可工作的精神和技術水平跟老一輩完全沒法比。這樣下來，生產出來的產品質量越來越差，有不少老的客戶就是這樣丟掉的。

不過，他現在有求於人，也不好過於苛求，只好站起身來，緊走幾步，上前要和趙泉握手。

這句話一出口，那就是徹底撕破了臉皮，劉星氣急敗壞地跺腳嚷道：「趙泉，你什麼意思？你這是懷疑我們在這次事故中間做了手腳啰？你憑什麼這麼懷疑？你有什麼證據嗎？你這是公然利用職權干涉警察正常辦案流程，我要到市裡告你去！」

「因為，我已經通知了市公安局派人過來，要等他們到了才能放行，其他的任何人，包括我自己，誰都不許先進去！」

這不是拿好心當了驢肝肺了嗎？趙局長你給評評理，這工廠虧損，我也很心急，可它是我劉星一個人造成的原因嗎？」

怎料到趙泉連這個面子也不給他，直接把他當成了空氣，自顧自地走到一張空著的凳子前坐了下來。

其實，當初我往市裡打過好幾份報告，幾https://www.hetubook.com.com次提出過這個問題。

可沒想到那小子竟然是個白眼狼！

見到趙泉微微點頭，劉星換了副臉色，咬牙切齒地說到：「可這個孫偉實在是不識好歹，他父親孫康是我們廠的老人，打從廠子創建那天就在這裏上班，廠里的工人們不少都是他的徒子徒孫，他本人還是市勞模，歷屆廠領導一向都是對他家很照顧的，平常都優先解決他們家的問題，就連他孫偉也是頂替了他爸招工進的廠。

他緩步進入柳市無線電廠的辦公樓，先到一樓那間失火的財務室門口看了看，見工友們已經把住了門，便伸頭往裡一望，只見那裡煙熏四壁，裏面已經燒得面目全非，以他的本事除了滿目瘡痍也實在看不出什麼，便和門口孫康叫來的幾位工友點了點頭，轉身邁步上了二樓。

趙泉冷著臉，從牙縫裡蹦出了兩個字：「不行。」

先說設備，我們廠現在用的生產設備還是60年代置辦的，二十年沒有更新，大部分老化嚴重，有一些已經完全不能用了，上次我還為了這件事專門打過報告，申請去國外考察一下別人的先進生產工藝和設備，希望能引進一些，可報告上去就沒了下文。

等煙味散了一散，他才重新進了屋。

劉星忍著氣，繼續陪著笑臉解釋道：「這個真不能怪我們，上次局裡幫我們又找銀行批了5000的貸款，這錢一到帳我們立刻就按照人頭補發了一個月的全額工資，剩下的，首先就幫老孫報銷了以前欠下的醫藥費，還預支了兩個月的治療費用給他家裡，除了銀行走手續用的兩天時間，我們是一秒鐘也沒耽誤，誰承想，這人還是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