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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振華一下午都和廠里負責試製電視機的這幫工人們待在一起，幫他們做最後的調試，這個活對他而言實在是小菜一碟。放暑假的時候，自家老爸裝的那台電視機，就是譚振華幫著一起調試的，他還親手繞制了顯像管後面的偏轉線圈呢。

譚振華被誇得心花怒放，不過表面上還得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石廠長，你別再誇我了，再誇，我都找不著北了。」

幾人在無線電廠里一直待到了下午下班，除了讓譚振華露了一手幹活的本事，當然也在廠會議室里聊天暢談了一番，期間，譚振華對於現下的局勢以及將來的發展提出了一系列的觀點，鄭項青是溫故知新，而石金寬和謝廣豐則是屢屢為譚振華的驚人言語驚訝傾倒，再結合他們自身近期的種種經歷，更是對這個大孩子愈加佩服。

只有一旁的李木子，睜著亮閃閃的大眼睛，一直盯著譚振華，她要把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記下來，同為年輕人，譚振華的觀點和新奇的表述方式更容易引起她的共鳴，讓她不由自主地被他深深吸引。

眾人皆笑贊這首詩背的應景。

謝廣豐站起身，笑著說道：「今天小譚同志遠道而來，才下火車，就接連看了我們三個廠子，又跟我們分析了那麼久的形勢，讓我們深受啟發，小譚同志說的沒錯，一個大時代正在到來，現在是我們擼起袖子加油乾的時候到了，我們要把以前浪費的時間追https://m.hetubook.com.com回來，不過么，咱們也不能空著肚子幹活，身體才是革命的本線嘛，肚子餓了，走，吃飯去。

謝廣豐彷彿靈魂出竅了般對譚振華的喊聲置若罔聞，只是死死咬住了自己不停哆嗦的嘴唇，嘴角已經有鮮血沁出卻渾然不覺，目光獃滯，征征地望向前方，眼眶中竟然有熱淚流轉。

不一會兒，酒菜上齊，譚振華手握溫熱的酒杯，面對窗外雪景，裝逼的勁兒大發，搖頭晃腦地念到：「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眾人鬨笑起身，在鄭項青的提議和謝廣豐的讚許下，幾人將吃飯的地點定在了謝廣豐家大院門口，也就是李木子住的那個小區，鄭項青這是假公濟私，心疼女朋友，捨不得她在下雪天走遠路，定在那裡方便她吃完飯直接回家。

擰螺絲還有學問？

譚振華擰螺絲，是先沿著電視機后蓋的對角線擰，每支螺絲頭一次只擰松兩圈，絕不多擰，等幾隻螺絲都擰鬆了以後，再一個個的擰出來。這樣擰出來的螺絲，最大限度地減輕了對螺絲和螺柱的傷害，電視機的后蓋板也不容易變形。

李木子眼中閃爍著痴迷的目光，說到：「寫的太好了，你怎麼能想出這麼厲害的招數，在廣南那邊一下就轟動了，你是沒看到，發布會那天晚上，比過年都熱鬧，那些商家都像瘋了一樣的衝上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要簽訂單，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那樣的景象，譚振華，你能教教我嗎？上次我就跟項青說了，我想拜你為師。」

他微微一笑，故作高深地說到：「正是在下，怎麼，李木子小姐有什麼見教？」

謝廣豐感嘆道：「明年一定是個豐年！」

順著謝廣豐的目光，眾人一齊凝神望去，就見遠處的風雪之中，隱隱約約，邐迤走來一人。

眾人連忙給鄭項青打氣加油，一時間氣氛無比熱烈。

螺絲擰出來以後，他又特意找了個小盒子將這些螺絲放在了一起，這樣等下裝回去的時候，絕不會出現多一個或者少一個螺絲的情況。——只這一手，就讓所有在場的人都明白了，這位小朋友，明顯手上有活啊，絕非浪得虛名。

一聲將來的嫂子把李木子喊回了魂，她暗罵了自己一句「沒羞沒臊的傻丫頭」，紅著臉接受了姐弟的稱呼，又抱歉地撇了一眼在一邊尷尬不已的鄭項青，端起了面前的酒杯，說到：「那好，我今天就認下你這個弟弟，你可要好好幫我們家項青，我先干為敬。」說罷端杯一仰脖幹了個底朝天，紅雲浮起，正好掩蓋了剛才的羞臊表情。

石金寬完全是有感而發，在經歷了這幾個月的種種變故，再加上和鄭項青的幾次密談，他真正感受到了鄭項青身上脫胎換骨的變化，而這種變化，毫無疑問是從這位年紀小小的譚振華身上而來m.ｈｅtｕｂｏｏk.ｃoｍ.cｏｍ。他甚至有一種感覺，自己那次能夠逢凶化吉，也是緣起這位譚振華。

譚振華連忙將酒杯扔在一邊，急急站起伸手扶住謝廣豐，喊了一句：「謝廠長你怎麼了？」

想到這裏，他連忙轉頭望向鄭項青，見到後者正對著他一臉苦笑。看來，這拜師的茬還真不是臨時來的，他連忙說到：「木子姐，我跟項青是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是他女朋友，將來還要做我嫂子，那當然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有什麼不明白的，你儘管來問我，但是拜師就不必了，我自己還是個學生呢，怎麼能做人家的老師？我們還是姐弟相稱，互相交流一起提高好了。」

石金寬贊到：「原先項青跟我說，在寧都認識了一位高人，不但心靈手巧，發明了種種神奇的產品，更難得的是還生了一雙慧眼，看得清形勢，懂得順勢而為，我原以為，能有這樣智慧的人，怎麼也應該是飽經世故的老者，沒想到今天一見，居然還這麼年輕，當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特別是今天下午你在辦公室說的那番話，真正是振聾發聵，振華，你很好，我老石佩服啊！」

經鄭項青之口描述的譚振華太過神奇，反而顯得不夠真實，而譚振華擼起袖子直接幹活的樣子反而讓這二位嘆服，這二位都是老江湖，手上有沒有本事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譚振華的水平得到了在場所有老工人的一致稱讚，石金寬、謝廣豐也打消了最後的疑慮。https://www.hetubook.com.com

譚振華連忙舉杯說到：「石廠長言重了，我小譚只是個高中還未畢業的學生，何德何能，提得到救人二字，我只是在幕後指手畫腳，真正做事的都是你們，這杯酒，應該我來敬各位真正勞苦功高的英雄。」

在場只有一位女性，發話的自然是今天一直比較沉默的李木子李大小姐。

當二班下班鈴聲響起，夜班工人們已經就位的時候，談話才算告一段落。

譚振華聞言剛要舉杯起身，就看見謝廣豐突然渾身一震，高大魁梧的身軀竟然開始不停地顫抖，手中的酒杯拿捏不住，滑落下來，「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謝廣豐站起身形，舉著酒杯大笑說道：「今天真是開心啊，能認識譚振華這樣的小朋友，又聽了他一席話，我老謝這輩子算是開了竅，來來來，小譚同學，我敬你一杯。」

不好！譚振華心中暗驚，這姑娘不是要拜師，她是要發花痴啊！不過，發痴歸發痴，你也不能當著你未來老公現在的男朋友面發啊？咱們可以找個沒人的地方私下交流……

呸呸呸，這可是自己兄弟預定的老婆，私下也不行！

說罷，舉起酒杯，一仰脖，直接幹了，眾人連聲叫好。

譚振華倒不是故意賣弄，而是很多工作習慣他已經養成了幾十年，而這些習慣，落在有心人眼中，就是他水平的標誌了——比如，擰電視機后蓋的幾個螺絲。

當然有，而且學問還不小。

石金寬既是東道，便舉杯開口：「ｍ•hetuｂｏｏｋ.ｃom•coｍ來，今天我們有幸見到了耳聞已久的譚振華小朋友，我提議，大家先敬他一杯，感謝他，不但發明了這麼好的產品，還在幕後出謀劃策，一舉打開了國際市場，給我們廠、老謝的廠都帶來了生機，順帶還救活了無線電廠。振華同學，你這是一舉救了幾百號人啊，我們都非常感謝你！」

譚振華這番做派，那是見到漂亮小姑娘，裝逼的老毛病犯了。

「好！」兩個在邊上看戲的大叔齊聲喝彩，石金寬舉起酒杯：「李家丫頭，咱們項青年紀也不小了，可不要讓他等太久了喔，借振華吉言，我先敬你們一杯！」說罷一飲而盡。

李木子難得的低頭羞道：「我還小呢，」想了一想，又加了一句：「看他怎麼表現了。」

幾人出了門，天已全黑，雪下得越發大了，紛紛洋洋，近處的草木遠處的山巒已經是銀裝素裹，妖嬈一片。

幾人上車，不一會兒就到了飯館，飯館里升著煤爐，暖烘烘的，石金寬堅持由他做東，眾人也就隨他，他揀最貴的菜有葷有素點了一桌，又要了一瓶黃酒，讓店家熱了，邊吃邊聊。

眾人皆笑，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譚振華，上次那本營銷計劃書是你自己琢磨出來的？」

譚振華笑著說，「那是當然的，我幫著我鄭哥好好掙錢，到時候迎娶嫂子過門的時候，讓他給你準備一份大大的嫁妝！」

譚振華轉頭看向李木子，只見她正睜著一雙好看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就好像自己臉上開著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