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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道白影一閃，坐在對面的楚聖賢以閃電的速度在我身邊坐下。

嚴寒的空氣在瞬間降至冰點，那種刺痛人的冰凌彷彿觸手可及。

一對情侶手挽著手，咯咯笑著從眼前的石板路走過。女孩的頭斜斜地靠在男孩的肩上，挽在一起的手，被男孩貼心地裝在了衣兜里。

腳一軟，我頹然跪坐在地，肩膀一抽一抽的，發出小獸般嘶啞低沉的嗚咽。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有腳步聲從旁邊的樹後走出，「咯嚓」踩到了樹枝——

狂風怒吼著從我們身邊吹過。

我的瞳孔猛地放大，到了極限后又一點點縮緊。身體里的血液集體倒流，往頭頂衝去，耳膜也「轟轟」作響——

抬起頭的瞬間，我發現楚聖賢正看著我。黑暗中，雖然看不太清楚他的臉，卻清晰可見他眼睛里流動著水晶一樣的亮光。因為在我的眼睛，也淌著和他相同的淚光。

就像被突然定格，心裏的痛迅速縮成一個小小的黑點，在這個瘋狂又炙熱的吻里開成一朵花，芬芳幽香，世界重新注入陽光……

世界一片黑暗，彷彿日食一般，彷彿世界毀滅一般，陷入了永久的黑暗。身體里的那種痛被拉長，被拉寬，猛地膨脹，充滿我整個體內，然後掙扎怒吼著像要從胸腔里爆發——

應該是很快樂的一對戀人吧……

一陣灰色的煙塵揚起，在空中飄飄洒洒……煙塵散盡https://www.hetubook.com.com之後，只剩一條寂靜的小道……

楚聖賢冷靜地將我的手扳開，繼續往前走。

眼淚滑出眼眶的瞬間，楚聖賢轉過身去：「你等情緒穩定后再回去吧……」說完，他大步朝前走去。

「……江少……倫……」張張嘴，卻發現只有模糊的沙沙聲從喉嚨逸出，腦子是空白的，彷彿有人用勺子硬生生地挖空了一塊。

夜已經陷入了一片死寂。

幾個喝醉酒的醉漢勾肩搭背，一邊扯著嘶啞的嗓音唱著低俗的情歌，一邊跌跌撞撞地朝我們這邊走近。

夜越來越靜了……

八根船形燈只亮了四根，除了廣場中心依舊明亮，四周變得昏暗起來。

「我買了一個很大的蛋糕……去了你家。」江少倫蹲下身來，眼瞳幽黑濡濕，還閃著讓人心痛的碎光，「他們真是熱情，像家人一樣……還給我看了你小時候的相片……」他的聲音突然一哽，卻扯著嘴角笑了，「真丑……鄉鄉妹，你小時候怎麼比現在還丑！」

我反手摟住了楚聖賢的脖子，眼淚不停地滑進嘴裏，味道苦澀卻很快在楚聖賢柔軟的唇里化成了甘甜。

我的身體重重地摔在地上，身體與地面的摩擦喚醒了我的意識，也喚醒了我被埋藏在心底的痛！

幾乎是不受控制地，我張了張嘴：「……什麼？」

我再度衝上前，抓住了他的和-圖-書衣角，卻再一次被扳開，然後他猛地向前奔跑起來，彷彿在逃避猛獸的追趕一樣！

可是楚聖賢卻猛地推開了我——

剩下的那四根船形燈也滅了，換成了小小的路燈，於是路燈與路燈之間那相隔的很大一段距離，被昏暗籠罩。

一雙修長的腿矗立在我面前！

「……」

「賢……什麼也不管了，不去管……」我痛得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身體在夜風中瑟瑟發抖，「為什麼要犧牲我們？以後我還是無法忘記你的話怎麼辦……我會很痛苦……楚聖賢，以後我都會很痛苦……」

忽然一隻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兩片冰涼卻又帶著些許暖意的唇瓣壓在了我的唇上！

他安靜地看著我，睫毛上凝結出細細碎碎的水光。

我和楚聖賢面對面地坐在兩張休息椅上，中間隔著一條六米寬的青石板小道。

「我問他們可不可以把你留在我身邊。」江少倫揚起嘴角，彷彿把它當笑話來說，「到底——可不可以呢？」

我臉色蒼白地往後退，抖著唇，近乎哀求地說道：「我們……不要回去了好不好……」

風越來越大，站在逆風中的我，被吹亂的頭髮遮住了眼睛。

「他們說：只要能帶給你幸福……」江少倫忽然低下頭去，脖頸處的朱雀項環在陰影中流轉著陰冷悲傷的光芒，「那麼，幸福是什麼？」

我猛地抬頭，含滿淚水的眼睛里映出一張和-圖-書精緻絕倫的帥氣面孔。此時那張臉駭人的蒼白，像是被吸盡了血液！

「喂，楚聖賢——」

「回去吧。」丟下這句話，楚聖賢飛快轉身，腳步匆匆地朝前走去。

我沉溺在這種充滿花香和甘甜的世界里……喘息中，彷彿聽見什麼東西破土而出，抽絲髮芽，迅速開成大朵大朵的花。滿世界都是花，嫣紅燦爛！

「……江……少倫……」

手牽著手走在那條纏滿彩燈的林陰|道，眼見著「十三少」小區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彷彿每向前一步，我跟楚聖賢的距離就會多拉長一個天涯。

「……走之前，我問了他們一個問題。」江少倫蹲在我的眼前，風吹亂了他的劉海，他的笑容在風中乾淨沉穩，「想知道我問了什麼嗎？」

「……」

我忽然掙脫開楚聖賢的手，腳不自覺地往後退，身體里的痛楚那麼強烈。彷彿黑暗中有誰握著一把刀，正一遍一遍剮著我的心，血從破了的傷口汩汩流出，只剩下無窮無盡的黑洞。

「不要……」

「已經凌晨三點鐘了，」一直靜默不語的楚聖賢突然站起來，背對著我，聲音略顯嘶啞地說道，「我們……該回去了。」

「……」

我忍著痛楚爬站起來，衝上前抓住了楚聖賢的衣角。

風呼呼作響，我被淚水浸泡得蒼白無力的聲音在整個林陰小道間穿梭回蕩。

江少倫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蒼白到近乎透明hetubook.com.com，可那雙黑眸卻泛著冷咧的光，像是一個黑色的旋渦，把越來越多的黑暗吸進去。

我的心猛地一顫，就像有一柄鐵鎚重重地砸過！

醉漢們「喲喲」叫著，斜睨我們的視線里滿是促狹的笑意，然後七歪八斜地從石板路走過。

「而你所謂的『守護』，是一而再的欺騙、一而再的背叛……是一次次將我從懸崖推向更底層的東西嗎——」江少倫更緊地攥住了我的肩膀，用力之大，彷彿要將我的肩胛骨狠狠捏碎！

「楚聖賢……」

我和楚聖賢都被隱沒在那一片昏暗中，彼此都看不太清彼此的臉。

像露珠一樣甘甜……

楚聖賢靜靜地看著我，眼睛里那抹濕潤越發明顯：「你在說什麼傻話！快點走，我已經很困了。」

「不要……不要……楚聖賢，再一天，再做一天的戀人好不好？」我流著淚慌亂搖頭，「只要再一天我就會死心，求你……不要回去……」

……死一般寂靜的小道……

「你告訴我幸福是什麼。」江少倫攥住了我的肩膀，猛地嘶吼，「難道幸福是讓你哭泣、讓你傷心、讓你覺得是囚禁自由的東西嗎——」

一顆淚顫抖著從江少倫的眼眶裡滑落：「鄉鄉妹，誰能給你幸福，你就去誰的身邊吧……」他站直身子，頭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而我搭在椅子上的右手，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一隻溫暖的大掌覆蓋。那種溫度，彷彿可以融化一和圖書層厚厚的冰流……

「那種痛……不想再嘗試了，不想……」

「怎麼了？」楚聖賢轉過身來，伸手想拉我，卻被我觸電般地避開。

應該，擁有全天下最美好的幸福吧……

獃獃地看著路的盡頭，眼睛一眨不眨，彷彿楚聖賢一直在那裡還沒有走掉……可是一滴滾燙的淚珠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終究是什麼也看不清了啊……

「……」

我躺倒在地，望著黑漆漆的夜空，眼睛就像被擰開忘了關上的水龍頭，不停地滴下淚來。

「對不起……你聽我解釋，不要走……不是這樣的……江少倫——」我捂住胸口，聲音嘶啞地喊道，「江少倫——」

我輕嘆口氣，收回目光的同時正好撞上楚聖賢看著我的眼睛——此時那雙眼睛濕黑暗沉，彷彿一汪不會流動的死水，卻翻滾著洶湧的哀傷。

身體變得僵硬，垂在兩側的手緩慢握成拳，然後顫抖，一下比一下抖得厲害。淚不斷從面龐上滑落，頭髮被淚水沾住，遮住了濕漉漉的眼睛。

因為天氣還很寒冷的緣故，在廣場上遊玩的人少之又少。廣場中心的噴泉池水花燦爛，潺潺的流水聲在靜謐的夜裡被擴大，彷彿憂傷踏著水面在舞動的旋律。

風從後面吹來，撩起我的髮絲，在我的眼前狂飛亂舞。

在同一條小道里，江少倫走了彼端，楚聖賢走了此端，卻共同把我丟棄在了小道中央。

夜晚的廣場被八根船形燈照得亮如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