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只是你單方面的決定，我可沒同意
一會兒過後，他的語氣輕鬆了很多：「沒什麼大礙，躺一會兒，給額頭的傷擦點兒藥油就可以了。」
於是她繼續說道：「再者，就憑你說它是義大利名師做的它就是了？沒有證據的話，它最多只是一條褲子而已，撐死了也就幾百塊。所以，我決定按最高價賠給你。」她猛吸一口氣，伸出食指說道，「一千。」說完，她也不管司木翰同不同意，拋下一句「就這麼說定了」，就飛快地逃出了醫務室。
「那麼，現在我要求你做的事就是坐著不動。」
藤堂佑單腳著地，看向司木翰的目光充滿了好奇，還夾雜著一些藤西語自以為的「關心」，司木翰卻一眼就看穿那其實是戒備。
這種情況下，藤西語決定以後要遠離他。她可不想成為全校關注的焦點。再說了，要是他的目的是要求賠償，那就更不能談了。所以一放學，她就拎著書包沒命地飛奔。感謝黎小香為首的女生友好團，司木翰沒能追上來。
她甩開他的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道：「司木翰，以後遇到這種事，你就不要再管了好嗎？」
司木翰快步追了出去，可跑了幾步又停下了。這樣追著跑，被人看見了更不好，算了，就暫時放過她吧，不過……
「咦？誰？」
順著大叔所指的方向，她看到司木翰走了過來。
「我沒有騙人。」司木翰一本正經地說起衣服為什麼這麼貴，「這校服是學校給的圖樣，找義大利設計師剪裁的。如果不是因為我媽和那位設計師熟，人家還不肯做這麼一套無名的校服呢，一套衣服賣個十萬八萬的，沒必要降低身價。」
教室里響起一陣輕笑聲，藤西語覺得這回可真是丟臉丟大了。
藤西語呵呵笑了兩下：「林大哥，這回輪到我被人排斥了。」以前一直都是她送那些被欺負的女生來醫務室，現在卻變成自己了。
藤西語一手搶走司木翰的錢包，又是搖頭又是擺手：「大叔，他逗您玩呢。」她一邊說一邊拽著司木翰往外走，「聽著，錢多不是這麼花的。自行車明天取也沒問題，你別胡亂鬨抬市場價格。」
他不理會，一把抓住藤西語，把她從女生堆里拉了出來。
藤西語拒絕道：「不要。」
司木翰的目光落在大叔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臉上，再迅速移開，裝作什麼都沒聽見，抬腳要走。
司木翰把藥油拿開，直勾勾地盯著她說道：「忘記約定了？ 」
黎小香看了自然惱火。前兩天自己曾問過藤西語在上學路上有沒有見過司木翰，當時她回答沒有，現在證實她不但見過司木翰，兩人關係還非同一般。被騙的滋味可真不好受，黎小香一衝動就找了過來。
很快，醫務室到了。
藤西語一時不知是拒絕還是答應好。學校門口人來人往的，現在已經很引人注目了，再和他去坐坐，喝杯果汁，只怕馬上會成為論壇上的紅人。猶豫間，她聽到了哥哥藤堂佑的聲音：「西語。」緊接著，一輛自行車停在了她和司木翰的面前。
她和司木翰之間明明什麼事都沒有，怎麼每個人都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子？她在學校一直隱忍著，只為了安心學習，可司木翰的出現把一切都破壞了。再這麼下去，事情傳到哥哥耳中，麻煩會更大。哥哥是多麼努力才說服媽媽讓她考大學的，她一定不能讓哥哥覺得她在學校談戀愛，沒有努力學習。
「大叔，錢。」她掏出30塊錢依依不捨地遞過去，出乎意料的是大叔沒有收。
有幾個女生正坐在一起聊得熱火朝天，其中以黎小香為首。黎小香家在鎮上出了名的有錢，住在花園別墅里，家裡還有一個很大的泳池。要說藤西語最羡慕她什麼，就是她的卧室了。面積大得和她家的總面積差不多，床鋪又香又軟，還有一個裝滿衣服和鞋包的衣帽間。
司木翰，18歲，有四分之一的英國血統。隨父親轉來沂水這個小鎮，成為沂水學院三年級4班的學生。血型：B。處女座，學習成績非常優秀，常年是第一名。
「你前天不是去過嗎？」藤西語無奈地轉過身，指了指走廊說，「就在前面，下了樓往前直走就是了。」
「當然。」他嚴肅地說道，「我是真的有事要去找班主任。」
「藤西語，快說，你和司木翰到底是什麼關係？」
這才知道是他來了。
糟糕，她叫得太順口了，暴露了喜歡給親密物品取名字的嗜好，她趕緊指了指自己的自行車。
「那只是你單方面的決定，我可沒同意。」他看著她的背影說道。
屋裡安靜下來，只有隔簾偶爾飄起，陽光照在地上泛起一片白光。不知是不是由於林振源離開前的笑容別有深意，氣氛有些尷尬，藤西語覺得很不自在。
她搖晃了幾下，驚得趕緊抱住了藤堂佑，說道：「哥，你別騎那麼快嘛。」
藤西語抬頭一看，果然是他。
「啊！」
一滴汗從額頭上流下來，藤西語的心才落回原位，驚嚇過後不由得火冒三丈。
書是打開了，她的心思卻不在上面。她從口袋裡掏出橡皮筋準備把頭髮紮起來，不知為何竟然想起了他說的話。
這態度，差評！藤西語暗暗地朝大叔揚了揚拳頭，憤憤地轉過身，不料沒留意到後面有人，猛地撞了個滿懷。
秋天的早晨有些冷。
隊友和黎小香是一夥的，目的當然是要教訓她。
校醫這才爬起來，看見藤西語，他有些吃驚地問道：「這回怎麼是你？」
被他拉著走了十來步，她回頭看去，只見那些女生還在原地獃獃地站著，黎小香的和-圖-書目光里多了幾分嫉妒。
她捂著頭蹲在地上，頭暈眼花，半天都站不起來。
兩人都握著藥油，誰也不肯鬆手。
好像想遠了，她的本意是猜他究竟是不是這所學校的學生。照他穿的校服來看，應該是，不過為什麼以前沒見過他，也沒聽說過他？難道是新來的？
原來她在花店打工，又探到新的消息了。司木翰想追問花店的地址，但仔細想想，決定還是先別問這麼多，免得引起她的反感，於是點頭同意了。
她急忙打斷他的話：「晚上不行，我要去花店打工。」
「她們沒有欺負我。」不過被他這麼一管，以後一定會欺負了，藤西語嘆了一口氣，抬起腳走向教室。
「哪有人這樣的！」她固執地伸手去搶。
要女生用自行車載他上學？藤西語覺得自己和他在思想上有很大的代溝。明明是同齡人，怎麼她一點兒都不明白他這麼做的意義呢？不過，想不通的事情她可不急著去想，順其自然好了，反正照他所說的去做，就可以擺脫五萬塊債務了。於是她說：「可以，但是那些事情要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
這樣的校服穿出來頭上會長花嗎？臉上會貼金嗎？不能。他不說，根本沒人知道這褲子是手工製作的。瞧瞧這針線，也就比普通的好一點兒，她也能做到這種效果。哼！想藉此要她賠五萬塊，根本不可能，她辛辛苦苦打工賺來的錢絕對不能花在這上面。
「那好，聽你的。」司木翰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藤西語無比慶幸拍照的人把焦點放在了男生身上，以至於在前面踩車的她只有一個模糊的背影，路邊的梧桐樹被虛化得只剩下一個個黃色的圓點。應該沒有人會認出那個騎車的人是她吧？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回答道：「不知道，怎麼了？」
「那就兩個月好了。」他一副很好商量的樣子，單手搭在右肩的書包帶子上。陽光下，系在頸間的領帶隨風微微晃動，一襲白衣的他顯得格外清新。
「放心，我不會要你去死。」他繞到她身旁站定，「那五萬塊也不用還。」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司木翰一句話就把她堵回去了：「我根本沒做筆記。」
這個回答可真絕了，一下把在場的人都堵得說不出話來。說完，他還像覺得不夠刺|激似的朝藤西語勾了勾手指：「過來，帶我去教師辦公室。」
教室的安靜氛圍頓時被一陣驚嘆聲打破，其中黎小香的聲音最為刺耳。
「30塊錢。」
「小子，回來！別看不起我。」大叔覺得受到了侮辱，大聲喊道，「我教你一招，沒用的話，你把我的頭扭下來當球踢都行。」
為什麼有種進入圈套的感覺？
兩人第一次靠得這麼近，近得彼此的眼裡只看到對方。一直都知道他的雙眸是琥珀色，她卻不知道其實還帶著淡淡的金色。還有他的睫毛很長很密，陽光照射下來，在眼瞼處投下一道彎彎的陰影，像極了展翅欲飛的蝴蝶。
司木翰的心情好，但藤西語相反，這一天，她覺得真是倒霉透頂了。
「這叫快？讓你看看真正的快。」
司木翰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其實他本來就是想一個月的。
「吱——」
黎小香也留著又長又直的頭髮，額前的劉海兒微微捲起。看到藤西語進來，她丟下那幾個女生，指著手機問道：「西語，知不知道這人是誰？」
「打中了！」黎小香高興得一蹦而起，就連藤西語的隊友也笑得像朵花一樣。
一大堆同學跑了過來，把司木翰圍在中間。
不，她一定還活著，還有機會見面的。
老實說，司木翰的眼睛深邃，鼻子高挺，乍一看去很冷漠，要是板起臉，目光再銳利一點兒，嘴巴再抿緊一點兒，渾身散發出「你最好別惹我」的氣息，那可真是能讓人打心底里發寒的。這樣的司木翰，藤西語還沒見過，不過奇怪的是她並不害怕。
顯然黎小香對這個回答十分不滿意，她伸手推了藤西語一把，說道：「沒關係你會載他上學嗎？你之前還騙了我，要不是有貓膩，為什麼這麼做？說啊，你說啊！」她一推再推，幾乎要把藤西語逼到牆角了。
這天放學后，全校都知道三年級4班來了一名擁有貴族氣質的轉學生。司木翰走在路上，回頭率是百分之百。
「那你想怎樣？要我賠嗎？好，說吧，多少錢？」她作勢要掏錢包。
司木翰立即意識到她的目的，不由得有些失落。學校里的女生都巴不得自己和她們說話呢，她倒剛好相反。不管她是怕被女生怨恨，還是因為載他上學覺得彆扭，這種戴口罩的行為都令人想笑，尤其是口罩上還印了一個Q版的漫畫人物。叫什麼來著？《黑子的籃球》？
秋風舒爽，可吹在腿上還是覺得有點兒涼，還好踩了十幾分鐘自行車后，身體終於暖和了許多。
「大叔，您這態度可不行，便宜點兒嘛。」這附近就這一家修理自行車的店，根本沒法找其他家。藤西語把自行車放在鋪子里，想砍一下價，可大叔乾脆不搭理她了，轉過身繼續修車。
「啊！」
一連幾節課的課間都是這麼過去的，司木翰很受女生歡迎，還有隔壁班的女生假裝過來找朋友，為的就是找機會和他搭訕。
何止遇見，她還載著他來學校了呢！可藤西語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這麼說。她默默地把書包放進抽屜，再取出書本。這一堂是語文課，講課的是班主任，昨天說這堂課要進行隨堂小測驗，所以她打算ｍ.hetｕｂｏok.coｍ•cｏm把考試內容再看一遍。
屋裡空蕩蕩的，司木翰喚了兩聲，沒人回答。
糟糕，一時忘了林大哥是哥哥的死黨，如果這事被哥哥知道，一定又會沒完沒了地追問一番。她趕緊拋了個懇求的眼神給他，一邊躲避著司木翰的手一邊說：「我自己來就行了。」
「談談？我們有什麼好談的？」
「大概……」司木翰仰起頭望了望天空，一副在算數的模樣，最後拉長聲音說道，「五萬左右吧。」
他沒有自行車，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不會是跟著她來的吧？回想起上課時他一直盯著自己的事，她的心跳得快了起來。
「禮成，蓋章！」女孩甜蜜地笑著，嘟起嘴送他一個頰吻。這是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最讓他心動，卻也最傷他的心，因為每每想起，就會意識到說這句話的她消失了，無論怎麼找都找不到。
她渾身不自在，假裝不小心把筆掉在地上，藉著彎腰撿筆的機會，飛快地掃了司木翰一眼，果然證實了自己的想法。這下可好，她更加不自在了。
「還真去啊？」不是解圍用的借口嗎？
如果惜瑜沒有失蹤，接她上下學的應該是他，這樣開心的笑容也應該是對他露出的。
「還有事嗎？」他回頭瞪了黎小香一眼，一下子把她震懾在原地。
「嗯，三個月。」
司木翰也鬆了口氣，眼疾手快地從他手裡接過藥油，親自幫忙擦。
她只好打消壓價的念頭，說道：「那我就放這裏了，明天過來取行嗎？」
「教師辦公室？」黎小香聽到這幾個字，以為司木翰要去告狀，頓時有些急了，「司同學，我們只是同學間的關心，沒別的意思。」
司木翰走上講台，微微點了點頭，只說了五個字：「請多多指教。」說完，他便在女生們的注視下坐到了班主任安排的位子上。
坑人嗎？30塊錢可以買三本小說或者四本雜誌或者六瓶飲料了。
司木翰死死地盯著前桌的女孩，指甲掐得掌心發紅也不知道。藤西語有沒有可能是那個失蹤了的顧惜瑜呢？
到底問了什麼問題？
正想得出神，班主任進來了。
被打中的人就等於出局了，不能在場內停留。聽到裁判叫她出場，藤西語只好站起來，誰知雙眼發黑，踉蹌了一下。她以為要跌倒了，沒想到有人扶住了她，雙手一使勁兒，竟然把她抱了起來。
司木翰緊跟著不放，問道：「去哪裡？你還要帶我去教師辦公室。」
原來她叫藤西語。
「我……」
「秦風。」
藤西語一聽，趕緊看向黑板，上面有兩句話：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
「我……」她還想說些什麼，但在他突如其來的靠近之下嚇得忘詞了。
還好這會兒他不再盯著她看了，轉而說道：「大叔，100塊錢，現在就把剎車修好。」說完，他從書包里掏出錢包準備取錢。
「你不是一直很能忍的嗎？」雖然嘴上埋怨著，但校醫林振源的手可沒閑著，以極快的速度幫她檢查了傷處。
「同學們，今天我們班來了一位轉學生。」隨著班主任的手指向教室門，那裡走進來一個男生。
忍，忍著——藤西語拚命告訴自己，一直以來她都是秉著息事寧人、不給家裡添亂的原則來對待一切事情，但這並不代表她就是一個任由別人欺負的人，要真逼急了，她可是會……
是來要求賠償的嗎？看來還是記起來了，她決定裝傻，說道：「弄條破褲子給我幹什麼？」
藤西語推著自行車準備走，司木翰跟在後面。因為不想自己寧靜的學校生活因此起風浪，她從書包里取了個口罩出來戴上，再撥了撥前面的頭髮，幾乎把臉掩去一半。
用什麼來形容他最合適呢？
黎小香緊跟在後面解釋道：「司木翰……」
他說：「它是被你弄破的。」
這是一堂備受煎熬的課，終於挨到下課鈴聲響起，她急忙站起身。她要出去透透氣，再待在教室里會憋死的。
司木翰睨視著她，說道：「剛才是誰答應幫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的？」
司木翰滿臉不同意，但他紳士地沒有打斷她的話。
「喀喀……」他握拳放到嘴邊假裝清嗓子，實則是在掩飾自己唇邊的笑意，「把口罩摘下。」
黎小香「砰」的一聲用力關上儲物櫃，提高音量說道：「有必要那麼嘚瑟嗎？」說完，她冷哼著從旁邊走過。
走廊上，黎小香領著幾個女生，手上還拿著手機。
西語……
在那個溫暖的秋天，年幼的他曾經把易拉罐環慎重地套在了某個女孩的手指上，並許下誓言：「司木翰答應顧惜瑜，以後都不看別的女生！」
黎小香泄氣地說道：「剛才有人在學校門前抓拍到這個帥哥，放到論壇后馬上就火了。你今天不是來遲了嗎？我還以為你會在路上遇見他。」
與此同時，坐在車後座的司木翰看著她的背影，心情愉悅地笑了起來。
失落的表情在司木翰的臉上一晃而過，他挪了挪書包帶子，把手插回褲兜里，再抬頭時，眼中已是波瀾不驚，問道：「我有些事問你，可以去那邊坐坐嗎？」說完，他抬起下巴指向對面的鮮榨果汁店。
藤西語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果然，家裡有錢就是命好啊。
司木翰輕扯嘴角，帶著一絲不屑和不耐煩反問道：「我和她的關係為什麼要跟你們說？你們是我什麼人啊？」
如果這是道數學題就好了，他可以運用公式解答它，可它不是，他也不可能去問別人，只能折騰自己。
雖然之前她已預料到會被女和_圖_書生排擠，但沒想到會這麼嚴重，還沒進教室，就被黎小香攔下了。
大清早就把人嚇得魂飛魄散，這樣很好玩嗎？
「藤西語，沒聽到我叫你起來回答問題嗎？」
這演技不去做演員實在有些可惜，不過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也不能揭穿。藤西語想了想，決定先看看司木翰怎麼回答。
身後，黎小香第十次試圖和司木翰講話。
「和我談談吧。」
「到。」
「你們慢慢聊，我去上個廁所。」看戲看得差不多了，林振源走到兩人跟前，拍了拍藤西語的肩，叮囑她晚上回家也要上藥。
在刺耳的剎車聲中，自行車猛地停了下來。藤西語與司木翰面對面站著，四目相對。
藤西語明明看到他上課時在筆記本上寫字了。
離得有些遠了，司木翰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只知道藤西語笑了，然後撒嬌似的拍了拍藤堂佑。目送兩兄妹的背影遠去，他久久都沒有回過神。
意識到答錯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補救。班主任的臉都黑了，揮手要她坐下，批評道：「各位同學，上課要認真聽課，不然就會鬧笑話。」
該不會是……
沂水學院的醫務室里陽光充足，整個屋子明晃晃的。用白色布簾將空間隔成四塊，微風吹來時，布簾微微晃動。
「有什麼事嗎？」司木翰的聲音突然在女生們的後面響起。
她正心痛著，又聽到他說：「還譬如，晚上……」
「沒問題。」聽到100塊錢修個剎車，大叔樂瘋了。
明知道是睜眼說瞎話，可他的表情就是理直氣壯得讓人打心底里相信。藤西語掙扎了好一會兒，才從這矛盾的心理爬出來：「司木翰，聽說過『無功不受祿』嗎？我不想欠別人的人情。」她再次把錢塞進他手裡，跨上自行車，一下子就駛遠了。
前方又是「魔鬼路段」，有幾個人在行走，她的神經綳得緊緊的。新裝的剎車線有點兒緊，稍一用力，自行車就慢了下來，緩緩地往下滑。本以為這下絕對不會再出意外了，不料有人突然沖了出來。
他皺著眉頭說道：「她們在欺負你。」
誰在叫她？沉浸在思緒中的藤西語根本沒察覺到，自己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撓頭的模樣落在了班主任的眼裡，已經被認定是不認真聽課的行為了。
「這位是……」藤堂佑看向司木翰。
他為什麼老是盯著她？她和他不過是見過兩次面，不會是早上害他擦破褲子，這會兒想起來了，在琢磨著賠償的事吧？不對，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有很多機會可以要求賠償的，但他沒提起。那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更早一些，在海邊見面時……
「藤西語，快來幫我看看這是誰！」手機遞到她面前，她看到了自己和司木翰在同一個畫面里。今天的照片拍得很清楚，她在前面很努力地踩著自行車，後面的司木翰則是微眯著眼睛，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大叔「嗯」了一聲，不仔細聽還真聽不到。
「你好，我是沈萌萌，這個班的班長。」
「哎喲，小子，追女生失敗了？」修車大叔目睹這一切，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我以前可是這方面的高手啊，這沂水鎮還沒有我追不到的女生呢，要不要教你兩招？」
司木翰頓住腳步，嘴上說著「我不喜歡踢球」，身體卻轉了過去。
想到這裏，她很沮喪，甚至對司木翰有些抱怨。
大叔立刻露出鄙夷的神情，說道：「嫌貴就找別家吧，我忙著呢。就算要修，也得明天才輪到你。」原來大叔是因為客多，根本不愁沒生意。
「對不起。」
手機屏幕上是一張照片，角度取得十分妙，清楚地展現出半曲著腿坐在自行車後面的男生。挺直的鼻樑是面部最突出的地方，任何人見了都會為他側臉優美的線條而著迷。
「啊？」她慌慌張張地站起來，努力回想剛才班主任問了什麼問題，「是……是……」
司木翰雙手插在褲兜中，樣子酷得很，說道：「我從不|穿破掉的褲子。」
自行車啟動得有點兒急，一下就衝出了老遠。風吹起了她的長發，及膝的裙擺隨風飛揚。
「當然。」司木翰心裏高興，臉上卻忍著，保持著一貫清冷的表情，「其實也不是很難的事，譬如說，今天我沒吃午飯，你的便當就要分一半給我。」他很好奇她的便當盒裡裝著什麼。
「這樣很漂亮。」她情不自禁地說了一遍，心裏甜滋滋的。
黎小香微微一愣，臉上的表情在一秒內陡然變得溫柔無比，她轉過身對司木翰笑道：「司同學，你可別誤會我們在吵架啊，我只是很好奇你和西語是什麼關係而已。西語也真是的，有什麼事都不跟我們說。」用埋怨的語氣說完，她還看似親密地拍了藤西語一下。
「喏，來了。」
果然，下一句話就證實了她的懷疑：「你只要每天載我上學，幫我做一些事情就好了。」
這個年紀的女生正處於愛做夢的青春期，不出十幾分鐘，學校論壇上已傳出幾種版本。說得活靈活現，儼然把藤西語當成了司木翰的秘密女友。
她鬆開了握著藥油的手，說道：「這樣好了，我把錢還給你，以後我們倆井水不犯河水，這樣我會少很多麻煩。你別打斷我的話，讓我說完。至於那五萬塊，我覺得太多了，人家新手機才拿回家就變二手貨，價格大打折扣，褲子被你穿過，當然也不值那個價。」說到這裏，她心虛地瞥了他一眼。
黎小香被拒絕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卻也無奈，只得沮喪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和一幫女生小聲地討論起來。
藤西語在和*圖*書出門前特意檢查了一遍自行車，沒發現什麼問題，這才放心地騎上去。
「真小氣，不就是破了一點兒嗎，我幫你縫起來好了。」她把褲子塞進袋子里，氣呼呼地丟到車籃中。
說完，她推車走人，誰知司木翰擋在了自行車前，認真地說道：「不是我給的。」
雖然司木翰表現得冷冷的，問他十句有可能十句都不回答。但有這張俊臉撐著，女生們都著迷地稱之為「酷」。很快，學校論壇的那張照片下已經列出了司木翰的資料——
放學鈴聲響了，藤西語收拾好書包便去取自行車。
「這位同學可真熱心。」林振源樂呵呵地退到一旁，倚在桌邊饒有興趣地看著，那目光分明別有深意。
「泉水冰冷苦澀，凝結不流通，沒有流水聲。」照著字面翻譯出來，她才發現不對勁，本節課講的內容可是白居易的《琵琶行》，關流水什麼事？
沒有了壓力，藤西語輕鬆了很多。課間十分鐘不用急著跑進廁所躲避司木翰，她就坐在座位上看看書寫寫字。
「你早上不是給我發簡訊直呼倒霉嗎？就來接你了。」
「接下來是點名時間。」班主任翻開花名冊說道，「林承佑。」
這話正中司木翰的下懷，他猛地拍掌說道：「那好，命也行。」
這麼好心？藤西語十分懷疑。
看到黎小香如此，藤西語有些幸災樂禍。她和黎小香無冤無仇，只是單純地不喜歡黎小香拉幫結派，有時候還會排斥某個同學的做法。
如果惜瑜沒有失蹤……
看這情況，他是沒什麼機會跟她提賠償的事了。藤西語心裏別提有多高興，偷偷地溜出了教室。
「你好，我是……」
「司木翰，你想幹什麼？」
有個成語叫「如芒在背」，藤西語今天可算是體會了一下這種感覺。老師在上面講課，分析文言文，她聽在耳里，卻一個字都記不住。她知道說出去可能會被人笑話，但她真的感覺坐在後面的司木翰一直在看著她。
在這麼多人面前抱起她，他是瘋了嗎？藤西語趕緊掙紮起來：「司木翰，你這樣會讓我更困擾的。」
藤西語反駁道：「約定的是我幫你做事，可不是你幫我。」
協議達成后，藤西語跨到自行車上，藉著斜坡順勢往下騎，而司木翰跑了兩步，穩穩地跳上了後座。與前天相比，這回他的動作明顯輕盈了許多。
藤西語的心彷彿在滴血，今天特意早起煎了自己最喜歡吃的雞蛋卷，裏面還加了馬蹄和香蔥，都是家裡種的新鮮食材，被司木翰大清早來這麼一招，就要分一半出去，真是太可惡了。
「困擾總比暈倒好。」他盯著她，目光中透露出濃濃的關心，皺起眉頭說道，「別動。」
這一晚，司木翰想了很多，有回憶，也有和藤西語相逢的細節。他覺得藤西語和惜瑜有很多地方相似，但是不明白她為什麼幾次躲閃不想和他交談。難道是他表現得很冷漠？
她想了很久，終於找到一個詞——古堡。沒錯，是那種矗立在山上或林間，冷冷地注視著每一個接近者的古堡，貴氣、拒人於千里之外，卻又魅力無窮。
要說黎小香的品味，還是不錯的，不然也不會看上司木翰，發誓要追到他。
藤西語的手立刻像被燙了一樣縮回去，留下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可是剛走幾步，就被司木翰叫住了。
下了坡便是一段平坦的路，藤西語在努力踩著腳踏板的同時，突然發現自己簽了個賣身契，成為了司木翰的奴隸。
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這個可能性，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沒有關係。」雖然覺得黎小香的態度很差，但藤西語還是好聲好氣地回答道。藤堂佑新簽約的公司是黎小香家的，她怕得罪了這個大小姐會影響到哥哥的前程。
這節是體育課，一番熱身運動過後，男生女生分組玩「躲避球」。這個遊戲以前也玩過，既可以鍛煉體力，又可以訓練靈活性，她也挺喜歡的。但今天的氣氛有些不同，一開始她還沒察覺到，等到第一個球飛快地砸向自己，而旁邊的隊友把她的退路堵死後，她才意識到站在對面發球的黎小香臉上的笑容有些不尋常。
惜瑜……
「藤西語。」
藤西語連忙收回思緒，從儲物櫃中取出運動鞋換上。
本以為這回可以安心看書了，沒想到看著看著，思緒又回到了司木翰身上。
與此同時，她聽到了黎小香的尖叫聲：「司木翰！」
「到。」
有時候，藤西語覺得司木翰這個人真是矛盾的結合體。他學習好、智商高，卻是個路痴，他對別人冷淡無比，對她卻是親近而不疏離。要說有企圖吧，她拿起鏡子照了一番，覺得自己的容顏還不至於美到讓他心動的程度。論錢財，那更沒可能了。難道說司木翰有怪癖？
前輩的經驗聽一下也無妨。
這兩兄妹之間的默契是無人可比的，意識到這點的司木翰既羡慕又嫉妒。
「司同學，你好，我是黎小香，這個班的學習委員。」黎小香從後面跑過來，硬是插入了兩人中間。
「司同學，可以借你的筆記看一下嗎？剛才的英語課我跟不上老師的語速，有些東西沒有記下。」今天黎小香噴了香水，是淡淡的桔子香。
她一邊想著一邊推著自行車，走向學校附近修理自行車的鋪子。
藤西語瞪了他一會兒，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摘下了口罩。不過她可不打算讓他太嘚瑟，邊推著車子邊問：「司木翰，這個約定總該有個期限吧？」
一個個名字叫過去，輪到藤西語了。
想到這裏，她攤了攤手，直截了當地回答道和*圖*書：「五萬塊沒有，要命有一條。」
「哎喲，我的鼻子。」她捂住被撞疼的鼻子，疼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誰啊？一聲不吭地站在別人身後。」
千萬不要叫她賠錢啊。
藤西語指了指第四道隔簾，司木翰把她放到第一張床上，走到那裡拉開帘布，果然看到一個身穿白衣大褂的男子躺在上面。陽光投射到他的臉上，他微微睜開眼，隨即又眯上，伸出手擋在臉上，懶洋洋地問道：「什麼事？」
藤西語默默地別過臉，不敢與他對視。她偷偷摸了摸燒得通紅的耳朵，努力把注意力放到別處，不然腦海里老是想著剛才四目相對的情景，心臟一直怦怦跳個不停。
這聲音怎麼這麼像司木翰的？
「什麼？」
藤西語頓時覺得自己根本無法理解有錢人的世界。五萬塊對她來說可以買……算了，數不過來，反正是五萬塊可以買很多書、飲料和衣服了，而在司木翰那裡，不過是一件校服而已。
藤西語驚訝地抬起頭，視線正好與剛走進來的司木翰的視線對上。與此同時，班主任微笑著介紹道：「這位是司木翰同學，以後就和你們一起學習了。」
看來義大利設計師手工製作的衣服和他還真相配。藤西語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又一眼，差點兒就傻傻地點頭答應了。所幸在完全沉迷之前稍微恢復了一點兒理智，她討價還價道：「一個月，只能一個月！」
「什麼？騙人！」藤西語嚇得大喊一聲。五萬塊，她全部的家當加起來也差很遠。
這所學校的校服很普通，女生是及膝的黑色裙配白襯衫，領口系一條絲帶；男生則是領帶、白襯衫配黑色西裝褲。放眼望去，每個人都差不多。集會的時候，藤西語甚至認不出誰是誰，但這樣普通的衣服穿在司木翰的身上是與眾不同的。或許是因為他的腿很長，又或許是因為他有貴族的氣質，即使什麼都不做，只是定定地站在那裡，也能迷倒一大片女生。
木製的屋子裡凌亂地擺放著好幾輛自行車，店主大叔正蹲在門口修理自行車，旁邊還有人在等著。
「有人受傷了。」雖然覺得他公然在醫務室里睡覺不妥，但司木翰沒有表現出來。
藤西語摸了摸口袋，為自己癟癟的錢包感到難過。
天很藍，陽光很燦爛，讓人不得不佩服拍照者的攝影功力。因為司木翰平時總是一副不理人的樣子，女生們覺得他在藤西語面前這麼放鬆，他們倆的關係必定十分親密。
「30塊錢？」藤西語差點兒跳起來。
「到。」
「是論壇上的男生呢！」
意識到這一點，藤西語很生氣，她們真過分！然而這個時候，她已經沒時間來表示自己的憤怒了。球不停地往她這邊砸來，身旁的隊友用手或身體阻撓她的躲避。藤西語想過要推開她們，但力氣比不過人家，一不注意，就被球狠狠地砸到了頭。
其實仔細想想，她和司木翰的氣場好像從一開始就不太合，每次相遇她總是會做一些糗事，對著大海瘋喊是第一次，把他壓在胸下是第二次，課堂上答錯問題是第三次，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有第四次、第五次呢？
「哥，你太棒了！」來得正是時候，見藤堂佑伸出手，她乖乖地把書包遞了過去。
「呃……」
想了一夜，最後他決定暫時不要直接問她是不是惜瑜，他要先接近她，觀察她，和她成為朋友。於是，第二天，他終於不再要求和藤西語單獨談一談了。
那是靠近窗邊的一個位子，正好在藤西語的後面。陽光斜照在桌子上，清晰可見的灰塵在光束里打轉翻騰。他把書往桌上一放，便單手托腮，認真地聽起課來。
司木翰突然怔住了，這個名字就像一個咒語，把許多封印在內心深處的美好記憶逐一喚醒了。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覺得這已經是自己對別人最好的程度了。那是在無意間得罪了她嗎？可是他明明幫她擺脫了學生會幹部，就算不感激，也不應該躲避啊。
「新來的轉學生。」藤西語趕在他繼續盤問之前跳上了自行車後座，向司木翰揮手道別。
他沒出聲，把一個袋子甩到自行車上，藤西語打開一看，頓時無語了。裏面裝著一條褲子，膝蓋部位破了，應該是前天他穿的那條。
……
他盯著她看了3秒鐘，然後用平靜的語氣說道：「我是路痴。」
當然，他拍肩的動作立刻引起司木翰的注意，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林振源不以為然，笑得像只偷了魚的貓，臨走時還體貼地關上門，這才擋去了身後那人的目光攻擊。
「小黑？」滿臉胡茬的大叔回過頭看了她一眼。
這個笑容落在有心人的眼裡，自然是分外眼紅。
真讓人羡慕，怪不得那麼多女生被他迷得神魂顛倒。
男朋友？司木翰的心剎那間沉了下去，可是下一秒，他又聽到藤西語問道：「哥，你怎麼來了？」於是他沉下去的心又提了上來。
藤西語開門見山地問道：「大叔，我家小黑的剎車壞了，修的話要多少錢？」
藤西語走進教室的時候，老師還沒到，同學們都在聊天，教室里亂鬨哄的。
陽光落在男生的頭髮上，投射出一塊六角形的斑點，也將照片中的氛圍渲染得如夢如幻。
算了，還是不紮起來了。她把橡皮筋放回了口袋裡，重新拿起書。
「有人幫你付過了。」
「翻譯黑板上的那句話。」司木翰在後邊小聲提醒道。
完了，這下被司木翰害慘了。
她連忙把錢塞到司木翰的手裡，說道：「還你。」
「藤西語！」
是生，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