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為什麼自己會鬼迷了心竅?為什麼有些東西,你越是在意,越是用盡氣力去爭取,它們就離你越遠?
這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小默不知道,她只知道,沒有一個矜持的女子會任由不明關係的男子恣意地撫摸,無遮無攔,她想抗拒,就在將要伸出手去的時候,康南的手卻游移到她後背,輕輕地一擰,把她的胸罩解開了。
「你不等?」潘玥瞪大了眼睛,「那……那你為什麼抱我?」
時間是五點,康南還沒睡著。小默的異動讓他如卧針氈,只有在小默的嘔吐聲傳來之後,他高懸的心才緩緩落下,還好,小默並不是因為發現自己睡在她身側而倉惶逃離。
外灘上,人群熙熙,通明的兩岸,把過去和現在的輝煌都投射在沉沉的黃浦江里,那炫目的真與幻,落入小默的眼裡,卻只剩下了迷惘。
「可是……樓道里的燈壞了,很黑。」
康南遲疑著,一雙手抬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抬起,終於還是沒有勇氣去觸犯禁區。
這沉默如同這靜謐的秋夜,只有當落葉飄零,才發出細弱的簌簌之聲,雖然稀疏,紛亂,漫無目的,卻讓人分明地感到有什麼在身周蔓延。是的,一定是有什麼。
小默這般地說服著自己。只是,當「由他去吧」四個字出現在腦海中時,小默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對康南的放縱,從相識的那一刻,到牽手的那一霎,從激吻的雨中,到如今的無路可退……
「不為什麼,趕時間嘛。」康南說完,拔腿飛奔,小默被他牽引著,闖進潑散的晚風,那耳旁鬢邊的一分一拂,舒爽怡人,颯然催放了這夜的心花……
他,緊緊擁抱著她,一面舔舐著她的乳尖,一面抬頭望著她的臉,那雙眸子里的光,湛然地閃著勃勃的野性。
小默驚呼還在胸腔里打轉,康南的舌尖已經頂住了裂谷里那神秘的咒石,一股強烈的刺|激放射而出,讓小默的身軀猛然僵直,只一秒之後,又驀地癱軟,那含在口裡的驚呼,因為泄盡了氣力,而化作銷魂的低吟。
康南縱情地吻著小默,從嘴唇到脖子,從脖子到胸部……他用舌頭輕輕勾弄著小默的乳尖,來來回回,那星星點點的刺|激,讓小默壓抑不住地呻|吟,而這呻|吟一出口,所有的顧慮,就如同那滾于喉間的氣息,媚惑地,煙消雲散。
「我……」小默咬了咬嘴唇,深吸了口氣,「我是說,那天晚上,就是個巧合,就是……就是one night stand,你明不明白?」
那兀自在微弱的光明下翩然而舞的曾經,終將淡去,淡如輕紗,只合加以尺規,裁剪成精緻而朦朧的舞衣,掛在記憶的暗格里,在經年累月之後,被已無心的自己偶然翻出,於是可以在微微驚喜時從容一笑,原來,也曾有人伴我舞過。
「噢……你別生家玉的氣了,他其實沒偷拿你的加樣槍,家玉這麼好的人,怎麼會偷拿你的呢……我看你也是有點兒醉了,來來,我送你回去吧。」康南說著,起身開門,不由分說地把潘玥拉了出去。
「我們從來就沒怎麼樣啊。」
康南就像個調皮的孩子,他會在小默路過他的工作台時,悄悄地勾住她的手指;他會在與小默擦肩而過時,出其不意地吻她的臉頰;而當人群散盡,他甚至闖進女洗手間,從後面,把受驚的小默緊緊地擁在懷裡……
「不是,你不是。」小默說,「我也不是,我們只是……都需要安慰,所以……所以就發生了。我不想再說了,你讓我走吧。」小默說著,焦躁地推開康南,沖向了門口。
「我送你吧。」宋家玉摩拳擦掌地站了起來。
「小默,我愛你。」
這天晚上,潘玥玩得很瘋,到了臨走的時候,她已經醺醺然有了七,八分的醉意。
「那就等你手軟了再說。」
「你……你沒有女朋友嗎?」這句伏於心底的話,在康南目光投來,小默心弦一動的時候,不受控制地化成聲音,脫口而出。
「真的?」康南翻過身,問小默,緊接著,卻用舌頭把小默的答案堵在了口中。
或許,這根本連放縱都不是,而只是自己暗藏心間的期待?
小默也沉默著,背朝康南,她用手掩住了口鼻,掩住了低低的啜泣,但卻掩不住那涔涔的淚水。
這是一個夢,一個韶光的夢,一個美得讓人心痛的夢。在夢裡,我們不必害怕。
「老闆請員工吃頓飯,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這麼說定了,你去拿東西吧,我在樓下等你。」胡傑說著,抓起外套,徑直走向了門外。
地鐵門打開,小默忽然站了起來,對身邊的康南說:「我餓了,不如我們再去吃點東西吧。」
可是,究竟哪一面才是人間?
「小默,咱們走吧。」孫薇一面說著,一面放下了手機。
「我沒有呀。」宋家玉滿臉無辜地申辯著。
「原來你拿了人家的加樣槍,難怪她不理你了。」小默心領神會地繼續著康南的圓場。
「不。」潘玥拒絕。
「真心話大冒險。就是轉酒瓶子,瓶口對著誰,誰就要誠實地回答對方一個問題。」
「小默,你昨晚去哪兒了?怎麼那麼晚才回來?」孫薇坐在無菌台前,透過口罩,瓮聲瓮氣地問。
小默的激|情忘我,讓康南意外,也讓他迷戀,他早已精疲力竭,於是懶懶地靠向吧台,悄悄地欣賞著這黑夜裡勾魂攝魄的醉心花。
小默心中陡然升起亘古不滅的火焰,她激吻著康南,把他狠狠地推倒在床上,隨即抓起他的雙掌,十指緊扣,藉助他的支持,柔媚而狂浪地蠕動著身軀,吞吞吐吐,起起伏伏,每一次律動,都有力地衝擊著那裂谷間最神秘而敏感的咒石,一波又一波,一次又一次,終於將那令人痙攣的神力催發出來,在彼此忘情的長吟中傳遍了每一根神經……
「別害怕,我會在這裏一直望著,你宿舍的燈亮了我才走。」
「誰說沒有?」康南轉過頭來,直視著小默的眼睛,「她們都像現在的你一樣,覺得我不可捉摸。」
「可是……我有個東西送給你,你不下來,我拿不著。」
小默卻好似沒有聽見,只是獃獃地望著空了的酒杯,喃喃地重複著,「你為什麼要找我?為什麼要找我?你已經有了潘玥,為什麼還要找我?」
愛情,就這麼任性地滋長著,就像野地里的百合,肆無忌憚地揮霍著自己的美麗時光,不論時刻,不顧天氣,不管身處何方,毫無保留地盛放……
康南迷戀于小默的每一寸肌膚,那柔滑,那細膩,那暗香,那裹于顫抖下,噴薄欲出的情慾……他貪婪地舔舐,從左到右,從右到左,由急驟而緩慢,由野蠻而溫柔,而突然之間,他的兩臂又猛地發力,把小默糾纏的兩腿毫不留情地分了開來。
「你……我還沒問,你怎麼就喝了。」康南說。
「嗯,他的確是很沒眼光。而更重要的是,這件事給我上了一堂感情課,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錯,但也要看對方是不是喜歡你,如果不是兩情相悅,那我們所認為的那些愛的表示,就可能給彼此帶來傷害和困擾。你說是不是?」
「one night stand?」康南渾身一震,「我……我不明白,小默,我是真的喜歡你,我……和_圖_書我是認真的。」康南語無倫次地說。
「為什麼?」
「來吧。」小默輕輕地說。
「噢……可是,這種事是騙不了人的呀。」孫薇說著,思維一跳,轉換了話題,「康南這傢伙還真是費盡了心思,我真沒想到,他居然還會吹薩克斯風,那些蠟燭,那些花,真夠浪漫的……老實說,如果他求的是我,我大概也拒絕不了。」
如果是這樣,大概也就夠了吧。
「有一天,船山和尚和一個朋友走在一條泥濘的路上,那時候天正下著大雨,他們遇見一個美麗的姑娘,因為身上穿著綾羅而無法跨越泥路,船山和尚就說:『來吧,姑娘,我抱你過去。』於是抱起了那個姑娘,跨過泥路之後,把她放了下來,然後繼續趕路。這一路上他的朋友都很納悶,後來終於按捺不住,問他:『船山和尚,你們僧人不是講清規戒律,不近女色的嗎?你怎麼能抱那個漂亮的姑娘呢?』船山和尚聽了,笑著說:『啊喲,你還抱著那姑娘呀,我當時就把她放下了。』」康南說到這裏,轉頭望著潘玥迷惑的眼睛,接著說:「其實,同樣的話我也想跟你說。啊喲,你還在我懷裡呢?我當時就把你放下了。」
暗示著什麼呢?
「逛街?」小默猶豫了一下,「好吧。」憂鬱是一種奇怪的植物,當四周無人,它就會悄然入侵,舐吸你的寂寞,開出傷心的花。小默傷心過,她害怕,所以,她接受任何可以逃避和排遣的提議。
「啊?那還要走好遠,我走不動了,你想想辦法嘛。」潘玥嬌嗔地說。
「什麼?」康南抬頭望著小默。
康南只好無奈地接過,「小默,我跟潘玥真的沒什麼,我們……」
小默悵然地跨出了門口,仿古街的兩頭都已經絕了人跡,只有那些雕像,一成不變地佇立著,提醒著人們那些曾經的存在。那些東西,真的存在過,只是,僅僅存在於那時,那刻。
兩周后的周末,實習生們要返校辦手續了,潘玥臨走,要康南去送行。
「是嗎?」康南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沒關係,好女孩多著呢,滿街都是。」
小默的眼裡一片迷濛,如同煙霧瀰漫的幻境,讓人看不清去路,也就辨不出去留。康南忐忑地蠕動了一下嘴唇,想要說些什麼,在聲音還沒出口的時候,小默卻已經用雙臂勾住了他的脖子,儘力湊上前去,在他的嘴角淺淺一吻。
「你……」
小默回到宿舍,早早地就上了床,孫薇也跟進了卧室,望著獃獃的小默,躊躇了好半天,才終於怯生生地問:「小默,你……跟康南沒什麼事吧?」
周五,男生們照舊邀請女生聚會,潘玥,鄭佳,金茗這樣的小女生自然是欣然應允,小默也頗懷期待,因為她總算是有個時機跟周海平談談了。
小默醒來的時候,康南還在沉睡,他鼻息均勻,嘴角帶笑,睡得如同一個天真的孩子。小默凝望著他,也想會心一笑,可是,當她的目光觸及昨夜的狼藉,那一笑又幽幽地隱沒在失落里。
「你太壞了。」潘玥說著抬手要打,康南卻已拔腿跑開,潘玥不依不饒地追去,兩人一前一後,在雨後的長街上綻開了一路水花。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小默冷冷地一笑,斟滿了酒,「不過也無所謂,跟我沒關係,你不是想跟我瘋嗎?來,喝酒。」小默說著,把酒杯遞到了康南眼前。
「就不。誰讓你抱我的,抱了就別後悔。」潘玥探過頭,在康南耳邊輕輕地說。
小默和康南熱戀了,偷偷地。
「在家裡。」
康南沒有再說話。顧客寥寥,轉眼間熱乎乎的拉麵已經放在兩人面前,蒸騰的熱氣溫暖著生冷的沉默,讓它看起來也順理成章了。
地下通道里出人意料的安靜,只有悠悠的薩克斯風,乘著乾爽的空氣,冷冷清清地傳來。
兩人離開酒吧的時候,時間正是三點,街上行人零落,晚風裡的夜寒幾乎已到了極致,靠在康南肩頭的小默激靈靈地打著冷戰,不由自主地往康南的脖子里鑽。在酩酊大醉之後,她的行動已經變成本能,或者,暗藏於心的下意識,她來回地挨蹭著康南的脖子,只因為,那裡有她想要的溫暖。
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會失去。
「我就送你到這裏了,你快回去吧。」
「我……其實我也不知道,不如我們去一九六一吧。」康南說。
「為什麼?」小默的聲音有些奇怪,因為康南掌間的溫暖讓她的心忽地一陣悸動。
小默開口就叫了兩瓶紅酒,在酒上來的時候,她的熱情卻開始沉寂,只是靜靜地自斟自飲,一杯接一杯。
康南嘆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一塊的硬幣,遞給潘玥,「喏,就這個。」
「啊……我……我跟潘玥沒什麼的。」康南慌亂地應答著,小默眼中那氣苦的淚光讓他霎時間失了方寸。
小默痴痴地想著,直到手機的鈴聲將她猛然驚醒。來電的竟然是康南。
「你男朋友呢?你跟他,就沒浪漫過?」小默發現了孫薇的情緒轉變,小心翼翼地問。
「動兩下就想動了,快點兒,我等你。」康南說完,匆匆地掛了電話。
這些,只能增加康南的狂野,他不遺餘力地衝擊著,退到頭,去到盡,一次一次,如同颶風捲起的潮水,傳給小默欲死的眩暈。
小默靠在護欄上,痴痴地望著江水,那裡,一如初見的光影,明了又暗,暗了又明,彷彿是在向她暗示著什麼,一遍又一遍。
「是什麼?在哪兒?我幫你拿。」
康南果然還在遠處的街燈下來回地踱步。
「繞回去走另一條路吧。」康南說。
已然如此了,抵抗還有意義嗎?由他去吧。
慾望,該死的慾望。
「你要等我回來。」月台上,潘玥戀戀不捨地說。
小默的腦海里一片混亂,她站著窗邊,凝望著左右徘徊的康南,許久后,才終於一咬牙,抓起風衣向外走去。
時間已快十一點,夜的輕寒,終於掀開了聲與色的遮罩,惺忪地探出頭來,在行人的領邊袖口透出一口長氣。悠悠,涼涼。
「喂,你好。」小默無精打采地說。
「是啊,他是挺花心思的,我也沒想到,他竟然是……那你呢,什麼時候開始跟他同流合污的?我說你怎麼一整天電話打不完,都是在報告行蹤,對吧?」
這次他走了,還會回來嗎?
小默決定跟周海平好好地聊一次,不是為了康南,是為了自己。
「小默,你在哪兒呢?」康南問。
這涼涼的夜,風在迷惑地旋轉,葉在惶惑地凋零,燈在疑惑地閃爍,秋蟲的呢喃,卻在蠱惑地迂迴。當勇氣不在,當愛讓我們卻步,當不確定的或許潛入我們心底,是不是,就成了惑?
「沒事……我們能有什麼?」小默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淡淡地說。
「我……其實我就是想說,我對你並沒有別的念頭,我……我喜歡的是另一個女孩子。」
他到底在想些什麼?究竟是對自己全無感覺,還是木訥得不解風情?小默迷亂地靠在窗欞邊,許久以後才想起要開燈,而在按下燈掣的那一霎,她又忽然改變了主意,取出手機給康南發了一個簡訊,「我已經到了,你快回去吧。謝謝你。」
「噢……」孫薇若有所思地點了m.hetubook.com.com點頭,又恍然大悟似的點了點頭,也爬上了床。
小默的心陡地一顫,彷彿那突然鬆開的橡筋,彈跳間釋放出驚詫與茫然。這一瞬的無措,讓那一秒倏然滑過,康南的手已從她腋下潛入,暖暖地遮在了胸前。
「我願意。」小默說,「我想要。」
「像我?跟我有什麼關係?」
康南嘴唇翕動,伸出手,似乎是要阻止小默,可到了中途,又停住了,取而代之的,是靜靜的凝注與無言。
「得了吧,還裝呢,盲人都看得出她喜歡你。你就好了,漂亮女生上趕著追你,真是同人不同命。」
第二天,兩人早早地就出了門,在淮海路和南京西路上逛到日落,孫薇什麼也沒買,小默也是兩手空空。
康南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四點多了,他把床罩鋪在地毯上,呆立,徘徊,呆立,徘徊……十分鐘后,他終於一咬牙,一腳踢開床罩,爬上床,躺在了小默身邊。
「就你一個人嗎?我們去哪兒?」小默問。
「那倒沒有。」康南說。小默潮濕的鬢髮紛亂地貼在耳畔腮邊,那橫生的嫵媚,讓他迷亂,讓他無法拒絕,「好,就去喝酒。」
「明白……那個男生真沒眼光。」周海平遲疑著說。
「跳累了吧。」康南說著把外套披在了小默身上,夜涼如水,濕透了衣衫的小默一定會很冷。
「那……好吧。」潘玥猶豫了一秒,不情願地跳了下來,「是什麼?快給我瞧瞧。」
那高大的樂手,用假面遮掩著自己的容顏,在暗影里隨著樂聲輕輕地搖擺著,就那麼搖擺著,把小默的心搖成雨里的花,搖成無力抗拒,而紛紛落下的凌亂。當一曲終了,掌聲如潮,他又大步地走來,佇立在小默面前,輕輕地喘息著,深深地凝望著。
「反正我也不會回答你。」
不深也不淺的夜色,因遠離塵囂而清新可人,幾不可覺的雨點在風裡若有若無地飄灑著。周海平小心翼翼地走在小默身邊,他沒有話說,只有緊張的呼吸聲起起伏伏。
康南離開女生宿舍的時候,正趕上小默和周海平來到門口,他仍舊是不冷不熱地朝小默笑了笑,然後快步離去。只不過他並沒走出多遠,周海平已經趕了上來。
「那……去溜冰吧,溜完冰再去看午夜場,總之瘋玩他一個晚上。」康南說。
這天晚上,小默獨自留守在宿舍,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停了電。小默無奈地坐在黑暗裡,挑開了窗帘向外張望。路燈還亮著,一如康南送她回來的那一晚。那一晚好像發生了很多事,不止是仿古街的清茶和美食店裡的小吃,那相互間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一呼一應,都好似已分解為輕花碎瓣,在令人愉悅的律波里此起彼伏。
這是一家裝修奇特的酒吧,座椅好似高背包廂,桌面精緻,擺設典雅。只有頭頂那極弱的燈光,帶著酒色,把這一切沉入幽暗與曖昧。
小默迷惑著,無法解脫,康南的手卻已悄悄捨棄了起伏的丘巒,沿著平坦的小腹,直奔山谷。小默的身軀一震,本能地夾緊了雙腿。康南的手於是善解人意地打了個轉,悠悠地徘徊在小默的腹與腿之間,輕柔得好似魔鬼的曼舞,契合著天使的肌膚,把誘惑的花瓣一片片撒下,鋪成天使墮落的路。
「誰說我是老實人?」康南說,「我從前的確是有過很多女朋友,不過現在都散了。」
「怎麼樣?你開心了吧。」孫薇調侃地問。
「好了,下來吧。」康南喘了口氣,對潘玥說。轉眼之間,寬寬的水塘已經被他拋在身後了。
「他呀,土包子一個。」孫薇沒好氣地說著,鑽進被子,轉向了牆壁。
「啊?真的?他一定高興死了吧。」周海平說。
「啊……」小默一聲輕呼,伸出雙臂抱緊了康南的肩頭,在還沒坐穩的時候,康南又已領兵衝過了玉門。
聽到這聲音,聽到這詞句,小默的心猛地跳到了嗓子眼,她瞬也不瞬地望著那湛然的眼眸,也許是因為面具的遮掩,隔離了高傲,淡漠,不羈,讓那雙眸子如此真切地呈現出來,真切得她可以直接看到他的心,那撲通通地跳在自己身邊的心。
小默沒有回答。
小默知道,通道里有一個流浪樂手,從前,她惶然地看夠了江水,就會站在通道口,偷偷地聽他演奏漂流與孤獨,然後,心有戚戚地潸然落淚。
小默的話還沒出口,對面的他已經不管不顧地岔了進來。
「噢……不是,就一個朋友。」孫薇含含糊糊地回答著,拉了小默,走向了遠處的地下通道。
「噢,我去逛街買衣服了。」小默漫不經心地說。
康南把小默抱得更緊了,然後焦急地左右眺望著,只盼街頭街尾那諱莫如深的黑暗裡趕緊出現一輛可以為小默暫時抵禦風寒的計程車。
「噢,我……我怕你一個人在家裡孤單。」康南閃爍地說著,端起酒杯,擋住了自己的臉。
「不是……」小默敏感地抬起了頭,「孫薇你……你別問了,我心裏挺煩的……什麼都不想說。」
小默一杯接一杯,幾乎是一個人喝光了兩瓶紅酒,結局,可想而知。
小默緩緩掀開了樂手的面具,捧起他的臉,在輕輕一吻中闔了眼帘,喃喃地說:「南,我也愛你,我也愛你……」一遍又一遍,直到人聲由喧囂而遠離,直到淚水滑落,聚在腮邊,散在風裡……
「小默,我想跟你談談。」康南說。
這句夢囈一般的耳語,讓康南原本就高漲的慾念頓時決堤。
那個聲音,會不會來?
兩人在臨窗的地方坐下,窗外的街燈穿過迷濛的夜霧,憊弱地搖曳著,與頭頂的一束柔光聯成淡黃的光幕,隔在兩人之間,忽明忽暗,不經意地,把一片靜默悄然織成。
小默軟軟地靠在床頭,酒力上涌,讓她的知覺愈加模糊,她任由康南解開自己濕透了的衣衫,一層層剝落,直到緊貼身軀的最後一層。
小默的喉嚨里唔唔地嗚咽著,那滾燙的溫度,那充實的快|感,讓她想要大聲的呼叫,可是康南的舌頭卻強硬地壓住了她的聲音,於是那憋在心底的熱與火,只能化作急躁的扭動和濕身的汗水。
小默承受不住這溺水一般的窒悶,她掙扎著,只想伸出手去,抓住點什麼。
結局,遲早會來,至少,別讓他面對面地告訴自己。
「是嗎?」康南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回頭望向小默的宿舍,那裡燈火閃亮,在薄薄的,變幻不定的雨幕後。
康南躺到床上,回想著昨夜裡那讓人神魂顛倒的一幕又一幕,興奮地疲憊著,慢慢進入了夢鄉。
康南就睡在眼前,小默卻不知道這究竟是意味著得到還是失去,這一切就如同孤注一擲的賭博,結局會在康南醒來時揭曉,只是,小默已沒有面對結局的勇氣。
「看見了?」小默嘀咕著再度望向窗外,那暗弱的街燈竟不知何時投下了一條長長的人影,是康南。
「噢,女朋友呀……」康南的目光閃爍著,施施然地說:「有,有好多呢。」
小默沒有說話,她心潮起伏,浪涌連天。這熱烈的求愛,這真摯的眼神,這不顧一切的野性,讓她無法抗拒,讓她無言以對,讓她心動到窒息……
小默沒有搭康南的話,又仰頭咽下了半hetubook.com.com杯酒,低頭用手背擦拭著嘴角,輕輕地問:「你今天為什麼要找我?」
「噢……沒有,沒什麼特別……」小默支吾著說。
「他……是不是喜歡你呀?」
康南錯愕,心跳,痴迷,狂野,他雙臂猛地一緊,牢牢抱住了小默,低下頭,粗魯而貪婪地吮吸著小默的雙唇,將侵略的舌頭,強硬地闖入了她的齒關。
「你有什麼要問的,快問吧。」小默說著,拿起手邊的酒杯,一飲而盡。
康南緊緊地擁著小默,那糾結在她發間的冷香,愈發的沉鬱,一入鼻孔就潛入心底,而恍恍惚惚地,又有什麼因之而升上來,縈繞纏綿,挑起怦怦然的心動。
亢奮的康南更加興緻勃發,他忽地撲到小默面前,含住了她的嘴唇,同時下身一探,準確無誤地直搗黃龍。
「騙你的啦。」康南狡黠地一笑,接著說,「有女朋友的人會孤獨地逛街到現在嗎?」
小默睡著了,康南取來一條幹毛巾,墊在小默的頭下,小心地替她搓干水淋淋的頭髮,接下來要怎樣,他卻無所適從。
「出來玩吧,反正家裡沒電,閑著也是閑著。」
康南走了。小默卻還靜靜地靠在窗畔,為什麼不開燈?她也不知道。就讓這夜的神秘曖昧地持續著吧。
小默苦苦地抵禦著康南一波又一波的進攻,就在她精疲力竭,終要妥協的時候,康南卻停了手,不聲不響地翻了個身,朝向了冰冷的另一側。
「嗯,好。」周海平傻傻地回答。
「啊……真舒服。」孫薇伸著懶腰說,「不如我們去外灘走走吧。」
「我想我們沒什麼好談的吧。」小默淡淡地說。
康南連忙擋開了小默的手,「我喝,不過這麼喝著沒意思,我們來玩遊戲好不好?」
「是嗎?」小默低應了一聲,埋頭咬住了冰水裡的吸管。她心中那因唐突發問而恨不得咬自己兩口的懊悔,霎時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失落。
她觸手可及的,是康南。
小默沒有威脅退去的釋然,卻升起莫名其妙的失落。窗外狂暴的雨聲,已經收為斷續的淅淅瀝瀝,愈來愈弱,愈來愈遠,就好似,曾在門前苦候的戀人,已耗盡了熱情,邁著失望的腳步,走到了街的盡頭。
康南迷惑著,克制著,周五的晚上,人群散去,他再也按捺不住,當著孫薇的面把小默堵在了休息室里。
窗帘的空隙里,透入淡青色的微光,時明時暗,幽幽地暗示著夜色將散。小默的心忽然一陣惶恐,她分明地感到有什麼正在離她而去,是一夜的瘋狂?還是剎那的情感?或者,是生命里日漸老去的時光?
「怎麼?男朋友找你?」小默問。
想到他,小默的心就突地一跳,忽然紊亂的呼吸,讓她有點語無倫次,「你……找我有事嗎?」
「是啊,滿街都是,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輪到我一個。對了,你跟潘玥怎麼樣?」
「在左邊的褲子口袋裡,你也拿不著,快下來吧。」
「我要是不想回答呢?」
周海平一愣,隨即眼睛里放出興奮的光芒,刷地站了起來,連聲應著:「好,好。」
「什麼呀?」潘玥愣了一會兒,不解地問:「你又不是和尚,什麼近不近女色,放不放下的?」
「討厭。」小默白了孫薇一眼,「對了,我跟康南的事,你不要跟別人說,我們在一起工作,被同事們知道了,始終是不太好。」
康南的心裏泛起淡淡的惆悵,但當他拉開厚厚的窗帘,放入刺目的陽光,那惆悵又頃刻間冰消雪融,只有欣欣然然的喜悅在心中盤旋,迴繞。
十月二十七日,小默生日的前一天,康南被派到蘇州出差,老闆胡傑從美國回來。
「是嗎?原來是這樣。」小默喃喃自語,她早已察覺康南因為周海平而對自己的疏離,只是,卻沒想到,男人們會真的把女人當成可以預購的貨品。
看來神智不清的小默卻在此時輕輕「嗯」了一聲,身體一陣顫抖,不知是因為聽見康南說的話,還是因為倏然而過的冷風。
康南沒有帶小默回家,他帶她去了最近的旅館,用一個欺騙著自己,也瞞過了小默的理由……雨太大。
「噢……我……我明白了。」周海平說著,停住了腳步,低下了頭,「小默……我……我是很喜歡你,可是……可是你不一定要喜歡我,你那麼好,追求你的男生一定很多,你放心,我以後……以後不會騷擾你了。」
「啊?」康南有些吃驚,「可是……小默,我不想強迫你,如果你不願意……」
「那就罰酒。」
「去哪兒?你……你還想去哪兒?」康南詫異地問。
這景象,在這喧囂的都市,在這擾攘的紅塵,就如同一個不期而遇的夢,出現在莫測的時間,意外的地點,讓人措手不及,全無防備,於是,只能淪陷其中。
在兩地間穿梭慣了的胡傑,今天看起來有點不同,除了風塵僕僕,還有一些落寞,又有一些解脫。
「小默,你……你工作表現不錯,我知道明天是你生日,可是你一定佳人有約了,所以,我想今晚請你吃頓飯,賞臉嗎?」
「啊……」小默的呻|吟變作了忘情的輕呼,她扭動著身體,躲閃著康南的入侵,同時把雙手插入了他的頭髮里,用力地揉弄。
小默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輕哼,不知是因為受驚,還是因為不曾預料到的舒適感。那不輕不重的揉捏,忽左忽右的炙熱,讓小默的心癱軟而無力抵抗。
「小默,我仔細想過了,我是真的愛你,這裏的一切都是為你準備的,包括剛才那首曲子,也是為你寫的,小默,你答應我,做我的女朋友,我們認認真真,全心全意地戀愛一次,好嗎?」他說。
「噢……那個……」康南笑了笑,「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如火的慾望,蔓延的慾望,佔有和被佔有的慾望,別再升起……不要落下。
「不要,要康南送。」潘玥大聲地說。這突兀而斷然的拒絕,讓屋子裡的空氣驀地僵凝。宋家玉滿面通紅,窘迫地低下了頭,手足無措。
「不累,接下來去哪兒?」小默緊了緊領口,抬頭望著康南。
「是啊,停電了。咦?你怎麼知道?」小默狐疑地問。
「小默,你慢點喝,這樣很容易醉的。」康南說。小默心情的改變,讓他惴惴不安。
酒瓶還在轉,小默卻伸手按住了它,瓶口正對著自己。
「可……可你也不能按停酒瓶呀。」
「我看見了呀。」康南說。
計程車許久沒來,康南護著小默跌跌撞撞地走到街口,也許是因為寒冷,又或是失去平衡,小默忽然伸出一隻手攬住了康南的腰。康南的心裏突地一跳,低頭望去,只見小默緩緩地抬起了頭,雙眸半開半閉,臉頰一片紅暈。
「很晚了,我要走了。」潘玥望著時鐘說。
「她吻我,她還……還讓我脫了她的衣服,那是不是……是不是……」康南胡思亂想著,之前那雨中的忘情激吻,床上的玉體橫陳,都讓他意亂情迷,無法自已。
要怎樣?怎樣才能留住這不期而遇的神采?
「我……我才沒感覺,你是什麼樣,不關我的事。」小默局促地避開康南的眼神,在隨身的包里一陣亂翻,她並不需要找什麼,只是想讓自己顯得漠不關心。
https://www•hetubook•com.com「她一定是太累了,正在休息吧。」康南這麼想著,心中釋然起來,因為事實上,他自己也精疲力竭。
這悄然而起的失落,越來越洶湧澎湃,頃刻間就化作鋪天蓋地的懊悔,「我都幹了些什麼?這樣放縱的夜之後,康南會怎麼看自己?輕浮,淫|盪?」
「不是,你沒做錯什麼。」小默說著,退到窗邊,把目光投向了暗沉的夜色,「那天晚上只是……只是個不該發生的錯誤,過去了就過去了吧。」
「為什麼?」康南木然地重複了一遍,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大概……她們都像你一樣吧。」
怎麼辦?這一秒,在命運的時鐘上,兀然拔起,好像要硬生生地分隔開晨與昏,晝與夜,在小默措手不及的時候,它已銘刻於前,彷彿岔道上的路標,一面指著魔界,一面指著人間。
「你還說……」小默的臉上閃過一抹羞色,「都是你,居然通風報信,連我也出賣。」
小默神不守舍地走進了細胞培養室,心中一縷悵然,鬱郁地糾纏不去。
小默打量了一下四周,指著一家酒吧,「不如我們去喝酒吧。」
小默領著康南走進了一家小小的美食店,這裡是徐家匯,就算是再晚,也總能找到吃的。
「他……他到底想怎麼樣?」小默驚惶地暗想,怯怯地垂下了頭,而只不過一霎那間,她又鬼使神差地抬起眼睛,迎向了那雙火辣辣的眸子。
「為什麼?」
「怎麼辦?」潘玥望著眼前的水泊,無所適從地問康南。先前的一場大雨已在坑窪不平的路上聚成了截斷往來的泥塘。
接下來的一周,小默卻對康南冷若冰霜,不接他的電話,不理睬他的約會,甚至,看也不看他一眼。
於是,小默突然地轉過身,從背後緊緊抱住了康南。或許,這就是她的愛,她要牢牢抓住。
「你要小心呀,我們住的地方不是很安全,一個女孩子,那麼晚回來,出事可就糟了。我看下次你還是叫周海平陪你去吧。」
「我……我說我喜歡你,我從看見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你。」康南說。
他們在電影院里相偎相依,在壽司店裡相互餵食,在城郊草地上你追我趕,在紅葉白露下熱吻傾情,在小旅館里纏綿悱惻……而回到公司,他們又興緻勃勃地扮演著彼此陌生的同事,在旁人不注意的時候,眉目傳情。
康南把小默放在床上,自己仍舊躺在她的旁側,只是這一次,肌膚相貼,全無格擋。
「那可不能怨我,他求我的,我就是看在老鄉份上……再說了,我這也不叫出賣,應該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孫薇笑著說。
小默略有些詫異地望著康南,他眼裡閃爍著少見的光芒,興奮,狂野,讓人怦然心動,讓人只想忘記一切,跟著他奔到力盡,舞到癲狂。
無論是什麼,它們都不會再回來,而它們存在過的唯一痕迹——那些支離的幻象,就只是徘徊在記憶的角落,靜靜地,等待遺忘。
康南來到了洗手間,把自己泡在燙人的熱水裡,蒸騰的白氣在狹小的空間里放肆地亂舞,如同低吟的妖姬,藉著燈光,投下魅惑的魔影,在牆上,也在康南心底。
「別的男生?」孫薇眼中泛起壞壞的笑意,「你想誰陪你?」
康南送小默回到公寓的時候,已經過了凌晨一點,奇怪的是,孫薇還沒有睡。
「喝酒?可是……已經一點多了。」
「為什麼不能?我們不就是找個理由喝酒嗎?」小默說著,又斟滿了酒杯。
小默的心,亂如窗外未停的雨,她想拒絕,康南懷中的溫暖又讓她無法拒絕,她想退卻,自己心底的眷戀又讓她無法退卻。
周一的清晨,小默在茶水間里碰到了康南,他只是禮貌地向小默頷首一笑,就像是窗外秋陽,不冷也不熱,卻把昨夜的邂逅悄悄地蒸騰在空氣中,就仿如葉上的露水,消逝無痕。
「怎麼樣?工作還順利吧。」胡傑好似漫不經心地問。
「錯誤?」康南的心一沉,「你……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這算是默許嗎?康南大著膽子,躬身把小默抱了起來。這一次,跟抱潘玥完全不同,他的手臂真切地接觸著小默裸|露的腿彎和後背,那誘人的溫度,那奇異的質感,那讓人心懷不軌的幽香……
今天的通道里卻有些不同,燈不知為何滅了一盞,昏暗的角落,卻成全了滿地星羅的燭光,一簇又一簇的百合鋪滿了樂手身前的地面,那晶瑩無瑕的花瓣,在搖曳的燭光里,在微寒的夜風裡,令人心碎地顫抖著。
睡覺嗎?睡在哪兒?
「小默,你別走。」康南一把抓住了小默的手,嘴唇蠕動,欲言又止,而躊躇的最終,還是歸於了沉默。
那粗野而生氣盎然的光芒,讓小默心跳如狂,而那更原始的情慾,就在這如狂中蘇醒。
「我替你跋山涉水,你不但不感激,反而賴上了。我跟你說,你不下來,我手一軟,你掉地上了可別怨我。」
繁華落盡,浪漫飄零。
「別提了。」周海平垂頭喪氣地說,「她已經明明白白地拒絕我了,我沒戲了。」
「那可不能怨我。」康南笑嘻嘻地說:「你要是不耍賴,我也用不著騙你了是不是?」
這個意料之外的動作,讓康南陡然間血行加速,心跳若狂,他努力控制住了呼吸,低頭輕聲地問:「小默,我……我抱你回床上好嗎?」
水塘其實並不深,剛剛漫過康南的腳踝,逆著他的步伐,汩汩地向後流淌。那水裡閃爍的微光,就在波漾之間,映入潘玥的眼眸,碎成一片目眩神迷。
如果他來了,是心底的靈犀還是冥冥中的天意?
「周海平?」小默猛地抬起了頭,不滿地望著孫薇,「為什麼又是他,就不能是別的男生陪我嗎?」
他……他怎麼停了?是失望了嗎?
康南連忙起身,去到洗手間,輕輕地撫著小默的脊背,小默並沒有反抗,在漱口和短暫的喘息之後,她轉過身,把頭靠在了康南的肩上。
「怎麼樣?還算順利吧?」康南問。
暗如墨色的酒瓶里裝著將滅未滅的光,因為飛旋,掙扎,它們才閃現出來,就彷彿囚於心底,奄奄一息的情感,左衝右突,只為尋找一條去路,哪怕,會碰得頭破血流。
小默想答應他,身軀卻不由自主地倒向了溫軟的床褥,那舒適而安全的感覺,讓她卸下所有防備,褪盡每一分力氣,甚至忘卻了康南的存在。
當天下午,康南回到住所,給小默打了很多電話,可是小默已經關了機。
「什麼故事?」潘玥一臉的委屈。
「啊?你……」潘玥吃驚地退後了一步,兩隻眼睛刷地紅了,她咬著嘴唇,努力忍住盈眶的淚水,一句話也沒再說,轉身登上了南下的火車。
「小默,你怎麼了,為什麼不理我?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是為了那天晚上的事嗎?」康南回身把門掩上,連珠炮似的問。
小默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接著說:「剛開始他不知道是我,後來有一天上體育課,他回來拿足球,正好撞見我往他的抽屜里放情書……他把我約了出去,跟我說,很謝謝我,還說他已經跟另一個女孩子好了,讓我以後別再給他寫信,他會覺得很困擾。」小默說到這裏,頓了頓,轉頭望著周海平,「我這麼說你明白嗎?」
小https://www.hetubook.com.com默就要想起來的時候,孫薇卻打斷了她的思緒。
周海平卻不合時機的去了蘇州出差,周五才回來。接下來的四天,康南每天都給小默一個不溫不火的微笑,小默則每天回他一個不明不白的白眼。日子就這麼輕飄飄地滑過,波瀾不驚,只是,小默有意無意的冷淡,卻讓潘玥煞費苦心的熱情變得日漸鮮明起來。她每日都打扮得嬌俏可人,一雙美目左顧右盼,全公司的男人都被她電得神魂顛倒,只有康南,他仍舊淡然而自如地應對著潘玥的嫵媚與熱力,微笑如常,不冷不熱,不近不遠,不可捉摸。
「現在?」小默抬手看了看表,時間已經是九點半,「到那兒就十點多,太晚了吧。」
「為什麼?我不等。」康南回答。
「噢……我……我不太想動……」小默猶豫著說。
「噢……反正也不是什麼壞事嘛,我覺得這個project還挺有趣的,所以就勉為其難地參加了。」孫薇說著,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傷感,音調一轉,變成了喃喃自語,「一段浪漫的感情,我曾經參与過,那……總是好的吧。」
那年輕的軀體,蘊藏著無窮的精力,片刻的衝殺不但不能讓他疲憊,反而撩起他原始的勇猛。康南忽然跪立起來,躬身將雙臂繞在小默的腰間,隨即猛一用力,把小默從床上抱了起來,放在自己緊繃的大腿上。
這一吻,只輕淡得如同那滴雨,那滴在窒悶的空氣里躊躇已久的雨,它的來臨,原本應該細不可覺,只因夜太靜,讓一切都分外地真切,無論是那墜落後的解脫,還是那蠢蠢其後的暴雨如狂。
「那……不如我們去的士高吧。」小默說,康南的目光點燃了她心底的焰火,熱情升起,把一片緋紅的光華綻放在她臉上。
「什麼遊戲?」
「好,就去的士高。」康南說著,拉住了小默的手,「我們跑吧。」
五點半的時候,他把小默叫進了辦公室。
「你剛才……跟我說什麼?」小默輕輕地問。
「噢……好的。」小默說,只要能消磨時間,她去哪裡都無所謂。
「謝謝你能這麼說。希望我們以後還是好朋友。」小默一面說,一面打量著周海平,她忽然發現,這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傢伙也並不是一無可取。
在距離小默宿舍不遠的地方,康南停住了腳步。
兩人從必勝客出來的時候,已是華燈初上,夜色漸起。
小默沒有掙扎,也不退讓,她挺起舌尖,與那野性的侵略相持不下,由抵抗到糾纏,由糾纏到糾纏得夜雨漫天,時光停轉……
的士高里,小默熱力四射,在繚亂的射燈下勁舞連場,她好像忘記了一切,肆無忌憚地爆發著身體里每一分精力,把幾個月來的壓抑全都化成了汗水,蒸騰出體外。
「小默,去洗個熱水澡吧,免得著涼。」康南柔聲說著,為小默披上了乾燥的浴袍。
「啊?」小默吃了一驚,「那……那怎麼好意思?」
夜,不為誰停留。在另一條通往靜安新城的路上,漫天的落葉在昏黃的燈光里起起落落,細雨的輕撫,在葉脈間催發出柔弱的呢喃,彌散在耳邊,惹人情思,有意無意。
「誰知道你,說不定會呢,瞧你的樣子也不像老實人。」小默猶豫著說,康南的話像亂舞的風,把她心中那失落的淡煙抹散開來,變成一片虛虛實實的迷濛。
「在家裡?你家裡黑漆漆的呀。」
「辦法?有一個,你準備好了沒有?」康南說完,不等潘玥回答,已經俯身把她抱了起來。
星期六的夜晚,小默又來到了一九六一,是刻意還是鬼使神差,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當留聲機里的唱針悠悠地劃過黑膠碟上的某個音符,她的心中才怦然一動,忽而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在期待某個聲音。
小默也上了床,那如夢幻般的幾個小時,還在她心裏繾綣未去,讓她感動,讓她留戀,讓她不由自主地淺笑輕顰。人的一生里,擁有過一次這樣的感情,那麼,無論是什麼樣的結局,都應該無悔了吧。
「準是拿了就忘了,再好好想想吧。我還有點事,也要走了,不如,你也送送我?」小默說這話的時候,已經轉向了周海平。
最大的收穫,大概就是日出與日落間的無暇他顧。
小默無所適從了。
這低吟在康南的耳里無異於助威的號角,他的舌頭更加肆無忌憚,勾纏挑抹,長驅直入。
「不是他還能是誰?小默,我跟你說,男生當中有個潛規則,如果一群朋友中有誰說了要追某個女孩,那其他的男生就會自覺的置身事外,橫刀奪愛是很不仗義的。所以呀,如果你喜歡別的男生,就趕緊找個機會跟周海平說清楚,拖得越久就越麻煩。」孫薇一面搖著試管,一面喋喋不休地說。
這逝去不再的空虛,頃刻間注滿了狹小的房間,彷彿擠走了所有的空氣,讓人無法呼吸。
「我……沒想過,總之未必是周海平吧。」
「罰就罰。」小默說著,抬手把已經空了的酒瓶推到了康南面前。
於是,小默悄悄地穿起衣服,不聲不響地走出了門外。
「小默,我們不說這個了,你心情不好,不如咱們明天去逛街吧。」孫薇說。
留聲機里黑膠碟換了一張又一張,那個聲音卻一直沒有響起。
「是我暗戀的故事。」小默說著,略有些羞赧地眨了一下眼睛,「我上高中的時候,班裡有一個男孩,高大,英俊,聰明,女孩們都喜歡他,我也不例外。我真的很想跟他在一起,所以我……我每天寫一封情書,悄悄地放在他的抽屜里。」
「那……好吧。」小默已經沒有理由堅持,她快步回到宿舍,在黑暗中來到窗畔,掀開了窗帘的一角,悄悄向外張望。
這熟悉的野性和生氣,是……是他嗎?
「誰要聽你們的風流韻事,我們是來喝酒的,你到底喝不喝?不喝就給我。」小默不耐煩地打斷了康南,伸出手去,要搶他的酒杯。
「你……我跟你說說我過去的事好不好?」小默說。
「小默,我……我喜歡你,我從看見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你了。」康南喃喃地說,如同自言自語。
「我……你……」小默欲言又止,她拿不定主意,如何去打破這沉默。
「你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有什麼特別高興的事嗎?」
接下來會怎樣?小默還來不及去想,肩頭已經傳來一片火熱,那是康南的手,在自己的肩臂之間來回摩挲,然後是腰,再然後,得寸進尺。
唯一的遺憾,是那夜的邂逅已經變成了不返的曾經。
孫薇狐疑地打量著兩人,猶豫了一下,識趣地退了出去。
「就這個?」潘玥嘟噥著,狐疑地接過一塊錢,翻來翻去地審視著,「這有什麼特別的?噢,你就是騙我下來。」
小默的醒來,是因為腦中如船行逆水的眩暈和胃裡如漲潮拍岸的翻湧,她想忍耐,卻怎麼也忍耐不住,只得急驟地跳下床,徑直奔進了洗手間。
「是你說的,瘋狂地玩一晚上,難道你忘了。」
「挺好的。」小默說。
康南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小默不在身邊,也不在屋裡,她走了,不知什麼時候,只有那床上的凌亂和枕邊的幽香,還清晰地見證著她的來過。
小默忘了時光,康南也是,他們離開的時候,已經過了夜半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