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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唐宗琅的照片，也不算是，像是從網上下載下來的圖片，不算高清，可是眉眼鼻子還是看得分明。

厚厚的一本相冊在唐宗琅手裡變得越來越重，他說：「這都是她放進去的？」

每一頁都是，有他前段時間參加交流會和別人的大合照，還有很多年前他參加活動的單人留影，每一張旁邊都寫了日期，翻到後來是他小時候的照片。

「是了，你是三月？」

他只能說得慢，壓抑住自己的情緒。

唐宗琅沒有回答他，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本相冊上，相冊包著碎花的封皮，邊角起了毛邊，應該是主人經常翻看的緣故。

三月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欣喜道：「真的是給我的嗎？」

他說著話，就進屋子蹲下身子，在柜子里翻，嘴上念叨著：「也不知道姐姐把相冊帶走沒，應該不會，她肯定放在最裡面，她對它一直寶貝得很。」

這一次他只想抓住她的手，再也不鬆開。

兩個月後。

兩個新人在婚禮當日雙雙紅了眼眶。

「後來我想了幾天，」說著話就到了門口，三月推開門，「我在相冊上見過你。」

他捧給唐宗琅，獻寶一樣：「我就說吧，在這兒呢！」

三月仍是無精打採的樣子。

「好！」唐宗琅一隻手緊緊握住顏晏的手，另和-圖-書一隻手放在胸口戒指處，那枚小小的戒指，即使隔著西裝也燙得他手心發熱。

唐宗琅翻開第一頁就愣住，三月此時站在了他的身邊，手指著上面：「我說吧，我在哪兒見過你，這照片跟你一模一樣。」

婚禮來了很多賓客，唐宗琅和顏晏一一敬過酒，走到那個空座的時候，顏晏舉起酒杯，眼圈泛紅：「這杯酒呢，我先干為敬。」

「你不是說過了嗎？我也答應了，」她轉過身，捧起他的臉，認真地說，「看來某人是愛慘我了。」

喝完了整瓶燒刀子，顏晏微醺地搖搖晃晃著：「我的酒力真好，你說是不是。我們連同阿三的那份喝了下去，也要連同他的那份生活好好地過下去。」

唐宗琅低聲說：「她還會偷偷哭啊……」

「喏，她給你的。」唐宗琅攤開手，荷魯斯眼型吊墜躺在手心裏，「你姐姐留給你的。」

他只是做一個風險較高的手術，卻把一切都交代好了。

「對啊！她每一次都哭得可慘了，我問她為什麼，她總是說小孩子不要問這麼多為什麼。」三月老成地嘆了口氣，表情無奈。

他點點頭，說：「你才知道？我愛你很久了。」

「她現在不用了，我會一直陪著她。」

有不知道實情的人要去勸卻被知和*圖*書情的人扯住，湊在耳旁說：「隨他們去吧。」

三月翻找了半天，突然起身，驚喜道：「找到了！」

三月點頭：「每一次她看的時候都會哭，等我過去她又趕緊把相冊合上不讓我看。」

他說，顏晏，你要開心啊！

唐宗琅看著他的動作，本來想制止他，可是自己也好奇，又想著三月還是個孩子，就隨他去了。

他甚至還買了一個小巧的金鎖。那時候，唐阿三對著櫃檯說：「喏，給我拿那個分量最足的。」

唐宗琅走了千山萬水，歷了九九八十一難，求佛成佛，取了真經，可是這佛和真經，都是她，都是、他的顏晏。

「你說，你還沒喝夠是不是，這可是我去保定買的燒刀子，你走之前說要喝的。」她連喝三杯白酒，酒勁上來后也不管周圍的人，自己捂住嘴哭得嗚咽，「你今天一定要全部喝完。」

顏晏愣愣地眨眨眼，表情有些呆：「你怎麼了？」

唐宗琅把東西都收拾妥當后，去大使館接了顏晏，看見她時，他便一把抱住她。

唐宗琅與顏晏結婚的那一天，他把那枚戒指用繩子串起來，吊在脖子上。因為顏耀輝曾說過，他想見到女兒結婚的樣子，他還說，宗琅啊，你要好好地和她過日子。

唐宗琅點點頭，把吊墜塞進他ｗww.hｅｔubｏｏｋ.com.coｍ的手裡。

他寫道，一些是留著給顏晏的，一些是給師父的，還有給師兄的，給未來小侄子的，給未來小侄女的。

宴席上，兩人在主桌上留了一個席位，在唐邑的右手邊，這原本是唐阿三的席位。

「她同我說過你。」

結婚的那天，顏晏穿著唐宗琅修復好的那件旗袍，正正合適，紅艷艷的顏色很是喜慶。她妝容精緻，乖巧得像個瓷娃娃。三月做了兩人的小花童，全程眼睛都笑成一條線。

不明情況的人從座位上探著頭看著熱鬧，唐宗琅從顏晏手裡拿過酒瓶，給自己的杯子滿上。

「我和顏晏陪你喝，你要喝完，喝多了耍酒瘋，師兄背你回去，」他握著酒杯的手關節處泛白，「就像從前一樣。」他舉起酒杯，「所以，你千萬不要怕自己醉了，師兄不會丟下你的。」最後一句話他說得吃力，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裡蹦出來，他怕說得太快，眼淚也跟著語速下來了。

三月說：「嗯，我知道，姐姐說她想要做你的英雄，可是我覺得你應該成為她的英雄。男孩子應該保護女孩子的。跟我來，我領你去姐姐住的地方。」他走在前面，「我第一眼看見你，就覺得你熟悉。」

那場爆炸帶走了一切，甚至不會有誰記錄某一年的某一天有和-圖-書一個英雄做了什麼事。很多時候就是那些不曾留下姓名的人鑄就了我們眼前的盛世繁華。我們在這繁華里跳啊鬧啊，肆意人生，而他們只留在愛人的心裏。

他垂眸看不清神色：「謝謝你，小三月。」

可是他再也沒有等到那一天。

「我們結婚吧。」

他們收拾唐阿三的遺物時，看見他放在抽屜里的診斷書，還有一本小冊子，老式記賬的冊子。從小時候買一根棉花糖開始記起，分門別類，寫得仔細，翻到最後，夾著銀行卡，旁邊寫著密碼。

唐宗琅後來回到過爆炸的地方，碎石與木屑，還有牆壁上留下的血痕，他只找到那枚看不清原本樣子的戒指，那枚曾經戴在顏耀輝手上的戒指，素銀沒有花紋的戒指，是三十年前唐念貞親手戴在顏耀輝指上的，他們曾約好，生死契闊，與子成說。

六歲時，他搶了顏晏的白兔糖。

三月一隻手攥住玉佩，另一隻手撓撓頭，有些赧然：「我當初要了好久，可姐姐說這是她最重要的人給她的，她留著就好像能看到他。」

三月扭頭：「哎呀，都說了我是個大孩子了，不要這樣喊我。」他狡黠一笑，「算了算了，到時候帶我去參加姐姐的婚禮，我就不跟你計較這些了。」三月做出老成的樣子。

唐宗琅摸摸他的發頂。

唐宗https://www.hetubook.com.com琅不知道她都是在哪裡弄到的這些照片，一時情緒複雜，張開嘴，又想哭又想笑。

他想要告訴顏晏，他愛她，愛了很多年，以後還會愛下去。

在十六歲的那天，他還給她一顆。

在很久以後，顏晏告訴唐宗琅，那一天她好像看見了自己的父親，他一點也沒變老，就站在唐宗琅的身旁。

「你知道我？」三月到底是孩子，聽到別人知道自己的名字，高興都藏不住。

「沒有，她有些事情要自己去處理，她讓我來跟你說再見。」

他接過相冊，心跳動得很厲害，像有人催著他趕緊去看，他心裏忐忑，連帶著手也在顫抖，他在想翻開相冊裏面會有什麼，顏晏不是喜歡照相的人。

三月嘀咕：「怎麼你跟姐姐都喜歡摸人頭髮，三月不是孩子了。」

那一天，唐宗琅再次見到了三月。這一次，那孩子從欄杆處翻身躍下，然後在他身邊立住，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姐姐要離開了嗎？」

「哦？」

唐宗琅是一個人去取顏晏留在寺廟裡的物品的，原本顏晏說好了要跟他一起去，可是護照臨時出了些問題，需要她本人去大使館親自辦理。

三月更開心，可是很快情緒變得低落：「姐姐為什麼不來，她怎麼不和我告別，是她討厭三月了嗎？」

剩下的那些糖，他用了一輩子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