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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一個字藏心底

作者:璃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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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nine 一人一花

Part nine 一人一花

他曾經是我的驕傲,所有人都羡慕我有那樣一個優秀的哥哥,可是後來他變成了一個笑話,而我也跟著成了全校人的笑話。
我飛快地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奮力將飛機超窗外拋去,紙飛機打了個旋兒,掉了下去。我跑出閣樓,用力將門關上,門後面周光年的聲音焦急無措:「小月你怎麼了?你不要不理哥哥啊,不要把哥哥一個人關在這裏啊!」
走廊上,我往東走而何玉婷往西,忽然何玉婷喊了我一聲,「周光月。」
我說:「你們是朋友了,你也要小心了哦。」
「你就是個懦夫,是個縮頭烏龜,只敢躲在家裡,在學校跟我打架的氣勢哪裡去了?周光月,我可真瞧不起你!」何玉婷聲音滿含嘲諷。
她總是偷偷地看周光年,而周光年總是孜孜不倦地挑好吃的夾到我的碗里,在他眼裡,何玉婷像是空氣一樣,是不存在的。
「說什麼,沒有辦法做到的事情,沒有辦法實現的夢想,你都會幫他完成,不是說著玩的吧。」
我和何玉婷被叫到辦公室,但最終的結果,卻是我一個人被關在辦公室好好反省寫檢討。
我直接一把推開她,怒目瞪她,高聲說:「何玉婷你煩不煩吶?關你什麼事?我的信憑什麼給你看?」
外婆看我們沒有動手的意思了,也就放下了我,「這是你同學吧,你這孩子,跟你媽一個脾氣,好好和人說話,別動手了啊。」
夢想里,他牽著我的手,遊盪在世界的任何一個國度。
何玉婷「哼」了一聲:「誰怕誰!」
於是我再一次撲過去和她扭打在一起,我說:「何玉婷你個賤人,我一定要揍翻你!」
「因為我哥哥是傻瓜?」這樣的何玉婷,看上去似乎也沒有那麼討厭了。
周光年這個時候傻傻地站在那裡,看上去有些無措,他習慣了站在我面前,第一次我站在他面前,他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哪裡遠了啊!周光年你多大了啊,不要再玩了!」我近乎抓狂。
「可是現在,周光月,沒有了周光年,我每次總能拿到第一名,我卻一點都不開心。」她說到這裏,眼睛變得紅紅的,她扭過頭去不讓我看到她的臉,「沒有他在,就算總考第一名,似乎也沒有一點意義。」
何玉婷出去之後特囂張,她站在門口趁著班主任不注意,沖我得意地做鬼臉,我真想賞她兩個字:幼稚!
吃完了飯我送何玉婷出門,她長久地站在我家院門口,她說:「周光月,你知道我為什麼看不起你么?」

「當然害怕啊。」他聲音也有些打顫,「但是我是哥哥,哥哥要保護妹妹。」

1、櫻花與雪

我忽然反應過來,驚詫道:「不對,為什麼你會知道這些?為什麼你會認識周光年?」
外婆露出一個欣慰的表情,拎著菜進了廚房。
我生硬地「嗯」了一聲就往樓上跑,這是一棟很老的小樓了,還是外公在世的時候建的,樓梯扶手早就生了銹,我一口氣跑進閣樓,從外面打開門,給我寫信的周光年就在這裏。
我嘴角抽了抽,用力把她抓在手上晃來晃去的那封信搶了過來,班上同學發出一陣鬨笑,我默默地走到最後一排的位置上坐下。我是全班唯一一個沒有同桌的人,大概也是唯一一個沒有朋友的人。

8、我保護你

「就不給你看!」我心裏慌了,雖然我也不知道周光年的信里寫了什麼,但是請不要對一個傻子抱有期望,我已經因為他夠丟人了,可不想更丟人一些!
何玉婷一下子激動起來,她上千抓住周光年的手臂,她說:「周光年你怎麼能這樣?你不是說我們到了高中再比個高低嗎?你怎麼能不記得我了?我還沒有考過你,你不能這樣,你這樣太狡猾了!」
我回到了學校。
一張卡片從信封里滑了出來,卡片飄飄忽忽落了地,那是一張明信片,上面印著皚皚白雪的富士山,以及一支斜飛入畫的櫻花枝。
「哎呀,小黑!」周光年驚叫了一聲,要不是窗戶上被打上了鐵欄杆,他估計就直接跟著貓跳樓了。
我真沒用啊,眼淚怎麼也不肯停下來,我用力抿住嘴巴,我沖他用m.hetubook.com.com力點點頭,周光年很快手足無措起來,「妹妹怎麼又哭了啊,誰欺負你了?哥哥去教訓他,小月不哭。」
——《一人一花》

我在人群里看到了何玉婷,她有些驚訝地看著我,我望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堅定無比的,用我最大的聲音告訴所有人,「他是我的哥哥!」
何玉婷那個討厭的傢伙一屁股坐在我身邊,伸手就要去翻我的課桌,「怎麼不拆信啊,從日本寄來的啊,讓我們都開開眼唄。」
「對不起。」我哽咽著說,「哥哥對不起,真的真的對不起……」
他靦腆地笑了笑,還當我是個孩子一樣拍了拍我的頭,「小月怎麼又不好好記住自己的年齡,我們六歲啊。」
這一瞬間,原本還那麼生氣的我,忽然之間就哭了。
開玩笑,吃飯的時候,周光年會被從閣樓里放出來,他每天都有一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要是何玉婷在這裏,一定會被她狠狠嘲笑的!
回到教室,何玉婷收拾收拾課本,在全班人錯愕的目光之中,搬到了我旁邊。於是我收穫了高中生涯里的第一個同桌,她不自然地咳咳了兩聲,「你不是說著玩的吧。」
愛上一朵花的姿態,她在黑夜中發亮。

2、少年與貓

「我看不起你,是因為你太懦弱,你連自己的哥哥都不去保護,一直都是他在保護你啊,他一直站在你面前,為什麼在他需要你的時候,你卻選擇了逃避,選擇了但縮頭烏龜!」
周光年皺著眉毛,看上去很是可憐兮兮:「因為不用寄得,那麼遠,小月收不到啊。」
夏威夷的海,妹妹,我,還有小婷。
我把信狠狠地揣進桌肚子里,翻出課本來準備上早讀。
三天後,周光年的信再次出現在了我的桌子上,曾經帶頭嘲笑我的女生,如今和我坐在一起,一起拆開了這封信,它承載著周光年無法實現的夢想,沉甸甸地落在我的手上。
在他的腦海里,我和他是一樣大的,但是事實上他的智商退化到六歲的程度,而我已經十六歲,是個總是考零分的高二生。
我甚至自暴自棄地總是交白卷,我害怕去學校,我害怕面對所有人,我總是考年級倒數第一。
「因為我們是在一個初中念書的啊,為了周光年我才到這個城市來念書,可是開學一天就讓我知道周光年已經不能繼續上學了。」何玉婷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你不認識我,是因為我們沒有同班過。」
我懵懂地點頭:「恩,可是哥哥不害怕嗎?」
周光年牽著我得手往家走,這一次我沒有急於甩開他的手,從他變成一個傻瓜之後,我第一次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你看,他其實整個人都害怕得發抖,但是他牽著我的手牽得那麼緊,他智力退回了六歲,可是六歲的周光年,還是這樣義無反顧地2,擋在了十六歲的我面前。
送走了何玉婷,我推開了小閣樓的門,周光年逗著小黑玩兒,小黑看了我一眼竟然沒有跳窗而逃,我問周光年:「你為什麼不給我寫信了?」
我瞬間敗下陣來,我像一隻斗敗的公雞一樣,瞬間失去了全部力氣。
「小月,你們老師打電話到家裡來了。」外婆從外面傳來,「你要不要來聽電話?」
這一次的檢討,我寫得義無反顧。
「外婆你別拉我!」我掙扎著要繼續去抓何玉婷,何玉婷看了看我外婆,最終往後退了一步,她盯著我看,看著看著,忽地「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哈哈,周光月,你簡直太有女瘋子的氣質了。」
「因為小月你說,會讓你覺得困擾啊。」周光年有些委屈,「所以不再寫了。」
「恩?」我回過頭來,隔著喧囂的人聲,看到她沖我揮了揮手拳頭,「加油!」
於是她嘲笑我,嘲笑周光年,她讓全校人都嘲笑我。
何玉婷忽然沉默了,沉默了的何玉婷和我所認識的那個何玉婷,像是完全不一樣。
十四歲那年,媽媽和爸爸離了婚,她像是甩垃圾和*圖*書似得把我和周光年甩給了外婆。除了每個月會固定給生活費,我幾乎都快要忘記我還有個媽了。
「好。」我輕輕應了一聲,「不過在這之前,我也會努力,努力賺很多錢,帶哥哥去真的富士山看雪看櫻花,去真的薰衣草莊園,去真的巴比倫斜塔。」
何玉婷在我身邊坐下,她說:「你知道嘛?周光年有一個夢想,他夢想帶你走遍全世界。你不知道,你在他的夢想之內,我有多麼的羡慕。」
曾幾何時我也這樣看他,但是現在我忽然覺得這樣的聲音很令人討厭,我走過去推開那群人,我大聲喊了一聲,「你們給我閉嘴!」
這感覺,就像小時候一樣,他明明也只比我早出生三分鐘而已啊。
何玉婷像是完全不受影響,她無所謂地笑笑說:「沒關係,周光月你可以繼續討厭我,因為我也討厭你。」
我鼻子猛然一酸,錯愕地看著周光年的後背,他個子比我還要高半個頭,看上去很有安全感的樣子。
教室里的起鬨聲有那麼一瞬間的停滯,好在我的手已經夠到了信封,用力想搶回來,哪知道用力過猛,「撕拉」一聲,信封被我撕壞了。
最終拉開我和何玉婷的,是買菜回來的外婆。
我莫名有些煩躁,我把明信片揉成紙團拋進了垃圾桶,把什麼都沒有寫的白紙丟在了班主任桌子上,然後那天,我曠課了。
班主任上課去了,辦公室里就剩下我一個人,我將一直拽在手裡的那張明信片抹平了放在桌子上,明信片的背面是周光年歪歪扭扭的字跡——
愛上一朵花,就陪她去流浪,愛上一朵花,就陪著她綻放。
「小月怎麼哭了啊,不要哭,哥哥給你摺紙飛機!」他急忙從桌上拿起一張紙,折啊折,轉眼就折好了一隻紙飛機,他獻寶似地將紙飛機塞進我的手裡,「不哭不哭哦,哥哥保護妹妹,妹妹不哭。」
「我每次都考不過周光年,我找他下戰書,我說周光年,下一次我一定會考得比你好。」她說著,忽然扭頭來看我,「你猜他怎麼回答我的?」
忽然教室外面傳來一陣鬧哄哄的吵鬧聲,跟著我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小月,哥哥給你送傘來啦。」

7、一人一花

何玉婷出乎意料的沒有嘲笑我,周光年也沒有再給我寄信,一切好像都變回了之前的樣子。班上沒有人關心我幾天沒有到學校到底去了哪裡,反正我也沒有朋友。
她沖我做了個鬼臉,抱著筆盒拐進了考場,而我深呼了一口氣。
對,那一封一封寫著世界各地不同地址的信,其實都是從這個小小的,被鐵柵欄鎖住的小閣樓里寄出去的。我紅著眼睛朝他咆哮:「為什麼一定要給我寫信呢,我每天回家,你直接給我不行嗎?為什麼一定要用寄的?」
這討厭的聲音,除了何玉婷沒別人,她一直熱衷於拿我哥哥說事兒,語調總是帶著嘲笑,她表情很誇張,聲音更是刻意放得很大,生怕全班不知道似的:「真羡慕啊,這次留的地址是日本北海道呢。」
「什麼?」她微微一愣。
「他也曾十分優秀,比你們之中任何一人都要優秀,我不許你們再說他是白痴!」我說著,將那個還在喋喋不休的男生往後推了一把,「再說我就揍你!」
雨還在下,周圍已經沒有人在圍觀了,我和何玉婷坐在雨水裡,都十分的狼狽,這時候周光年忽然蹲下身,十分委屈地發出「嗚嗚」的哭聲,「剛剛好可怕,那個人好可怕。」
她又露出了那種猖狂的笑,「為了早日實現這個對你來說難度超大的事情,我決定勉為其難地幫你補課吧!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啪——」我衝過去,直接甩了他一個巴掌,那瞬間我渾身止不住地發抖,我的內心還不堅強,但是就算這樣,我也不會再無動於衷了。我站在哥哥面前,眼中似有一團火。「他不是白痴,不是智商不是傻瓜!」

3、紙飛機與逃學

我一般不叫周光年哥哥,我更願意喊他傻帽,因為他的的確確是個傻瓜,如果可以我甚至都不願意承認他是我親哥哥,但是沒有辦法hetubook.com.com,誰讓他長了一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
她說的沒有錯,我的的確確一直在讓人失望,面對這樣的嘲笑,我畏縮了,我從不肯替周光年說一句辯駁的話,哪怕他曾經的確是我的驕傲。
我獃獃地愣在了原地,似乎有些明白她為什麼會那樣對我,她在用最極端最決絕的方法逼我,她想逼我站在周光年面前保護他,捍衛他,為他赴湯蹈火。
「何玉婷周光月你們在幹什麼!跟我到辦公室來一趟!」班主任一手夾著書,面色鐵青地站在教室門口。
我憤怒地盯著何玉婷,她不說學校我還不生氣,她一提我就怒了,像點燃的爆竹般炸開來:「我為什麼會在家裡,我為什麼不去學校,還不是因為你嗎?要不是你鬧得全校都知道我哥哥是白痴,我為什麼不敢去學校!」
他很安靜地趴在陽台上跟一隻黑貓對視,那貓聽到我的腳步聲,驚得「喵嗚」了一聲,閃電般地跳走了。
「什麼?」我從習題冊里抬起頭看她。
何玉婷被我推了一把,漂亮的臉蛋頓時就浮上了憤怒的緋色,她猛然朝我撲來,一邊撲一邊還不放棄從我桌肚子里掏信,「你還推我?我今天還就要看看,神經病能寫出什麼信來!」
她教訓完我,又扭頭去看何玉婷。「我去做飯,一會兒就在這兒吃吧。」
為什麼忘記了呢?
同人不同命的原因是因為何玉婷能考出漂亮的一百分,而我只能交白卷考個大零蛋。班主任皺著眉頭說:「周光月,你一個人不上進也就算了,你還拉著何玉婷打架,你給我好好反省一下!」
那天之後,我沒有去過學校,外婆什麼都沒有問,我總是考零分這件事情,外婆是知道的,大概她也覺得我不適合念書,早早回家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這一架,我和何玉婷還有那個男生,被全校通報處分。
何玉婷高興得眼睛都紅了,握著紙飛機的手都在發抖,她緊緊抓著我的手腕,聲音在打顫,「他說我們是朋友,他承認我們是朋友了!」
班主任已經徹底無視了我,因為他覺得,一個連家長都放棄了的學生,每次都考年級倒數第一的學生,已經完全沒有必要給予太多的關注了。
我揉了揉小黑的腦袋,我對周光年說,「已經不會困擾了,繼續給我寫信吧,寫一輩子都沒有關係。」
我捂住嘴巴跑回自己的房間,用枕頭按住自己的臉。
她站在我家門口,很是鄙視地看著我,她說:「周光月你個縮頭烏龜,只敢縮在家裡的烏龜!」
只是我沒有想到,最先來找我的不是班主任,而是何玉婷。
爸爸和媽媽沒有離婚的時候,我和周光年是在另一座城市念書的,後來他們離了婚,我就轉到這所高中念書了。何玉婷沒有道理會知道周光年的事情。
我癱坐在長椅上,你看,所有人都覺得,要是周光年還是曾經的周光年,那麼他一定比我更加優秀。

6、沉澱的回憶

我氣呼呼地看著何玉婷,哪知道這討厭鬼竟然說:「沒事外婆,我不生氣,我們有點誤會,沒事的沒事的。」
外婆「哦」了一聲,接著去聽電話了。
櫻花,雪,妹妹和我。
直到一串沙沙腳步聲踏著落葉而來,我聽到周光年的聲音,帶著欣喜和開懷,「小月小月,回家吃飯。」
「我知道啊……」我喃喃地說,「你不要再說了,這些我都知道啊。」
她急忙丟下才,上來拽著我就往後拉,「小月你幹什麼?你為什麼和人打架!」
我氣喘吁吁地癱坐在地上,何玉婷也好不到哪裡去,她靜靜地看著我,忽然燦爛地笑了起來,她伸手錘了錘我的肩膀,「喂,還不賴嘛。」
信封里還是一張明信片,蔚藍的大海上海燕紛飛,明信片的背面還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跡——
我有些錯愕,我張了張嘴想說話,何玉婷又快我一步說:「周光年,他曾經是我發誓一定要比下去的人,周光月,我知道周光年的優秀,所以我瞧不起你。」
心臟開始劇烈地收縮,一針一針尖銳的疼,視線變得好模糊,為什麼忘記了呢?現在的我只會因為他感到困擾,甚至都不願意告訴別人他是我哥哥,不願意讓任何m.hetubook.com.com人知道我有一個傻瓜哥哥。
「進考場了,考試要開始了!」老師站在講台上催促,教室里頓時熱鬧起來,我將明信片夾進書本里,收拾好了紙筆出了教室。
「小月!」外婆頓時就怒了,「怎麼說話的!」
我一把抓住他手臂,沖他吼道:「周光年,你不要再給我寫信了!」

5、夢想與花

「喲,智障哥哥來接白痴妹妹了啊。」有個男生用十分嘲諷的聲音說,「嘖嘖,真好玩兒,長得一模一樣的白痴太少見了。」
我看著頭髮被我撓成雞窩形狀,衣服扯得亂七八糟的何玉婷,不知怎麼的也笑了,我說:「何玉婷,別說我,你也跟個瘋子似得。」
她忽然回頭,用憤怒的目光瞪著:「為什麼不反駁我?為什麼不反駁所有人?周光月,你真讓人失望!」

9、誰的夢想

那年,周光年以全校第一的成績考上了高中,可是他沒有辦法去學校了,永遠都沒有辦法。
「我一定可以贏你,第一名一定是我的!」我充滿自信地對她說。
我走到他面前,像他曾經對我那樣,輕輕摸了摸他的頭,我說:「不要害怕,從今以後,讓我保護你。你沒有辦法做到的事情,你的夢想,我都會幫你完成。」
我慢慢蹲下身,我將自己的頭埋進雙臂之中,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討厭過我自己。
「告訴他我不上學了!」我大聲喊了一聲。
「下個星期就要月考了,這一次我要向你挑戰!」我說,「你可要努力哦。」
於是每天放學,她總是跟我回家,其實她是藉機和周光年說話,周光年一開始有些害怕她,不過現在,他已經習慣了何玉婷的到訪,甚至有一天,還送了一隻他親手摺的紙飛機給她。
她說著說著「噗嗤」一下笑出了聲音,「你沒有看到他眼睛里的自信,讓人情不自禁得就想和他繼續斗下去,繼續為了第一名爭得你死我活。」
「男生欺負女生,算什麼東西!」何玉婷終於從人群里沖了出來,她一把揪住那男生的頭髮,加入了我們的戰局。一直七嘴八舌在圍觀的人,因為何玉婷的加入而安靜了下來,外面雨越下越大,那男生終於一不敵二,被我們打得落荒而逃。
我們誰都沒有說話,像是要在這張長椅上坐到地老天荒。
我推開家門,外婆蹲在院子里洗衣服,看到我回來有些詫異地問:「就放學了?」
周光年說,小月怎麼又不好好記住自己的年齡,我們六歲啊。
我茫然地搖搖頭,一時間我已經有些沒有辦法看明白,坐在我身邊的這個漂亮女孩兒了。
為什麼不記得了?
他怔怔地望著我,他臉上還掛著淚水,可是他笑了起來,「恩,小月真可靠呢。」
明明他一直這麼努力的,以一個哥哥的身份保護我啊。他可以忘記約定一起念一所高中的何玉婷,但是他記得我,記得他小小的夢想。

4、爭吵與利刃

才走到教室門口,鬧哄哄的教室里就傳來一道尖銳的嗓音,「哎哎!周光月,有你的信哦,你哥哥寄來的哦!」
他伸出雙臂,像小時候哄我那樣,將我抱住,他拍著我後背,語調像在哄一個小孩,「小月乖,不要哭哦。」
她明明是那麼討厭的一個人,明明總是嘲笑我有一個白痴哥哥,她讓全校都知道我是白痴的妹妹,可是現在,她看上去並沒有那麼高興。
因為一句哥哥要保護妹妹,所以他總是站在我面前,替我阻擋一切可能的傷害,過去是,現在,變成了一個傻瓜的周光年,明明還是啊。
我直接和何玉婷扭打在了一起,打著打著,何玉婷忽然發出了勝利的笑聲,我心裏浮上一絲不祥的預感,逮住空隙一看,那封信已經被她拿在了手裡。眼見著她就要撕開封口了,我急忙伸手去搶,過程中不小心弄倒了課桌,「轟隆」一聲書本全部灑落在地。
何玉婷的肩膀僵了僵,她扭頭去看,可惜周光年根本沒有看她一眼,他只是興奮地拽著我的手,「走,回家吃法,哥哥帶你回家吃飯。」
「她才不是我朋友!她是我仇人!」我連忙大聲說,「何玉婷你趕緊走,不要你留在這裏吃飯!」
和-圖-書說完,轉身就往前走,最終她拐了個彎,徹底消失在我的視野之內。
「小月,小月你看,好不好看?」周光年的聲音永遠充滿興奮和快樂,他跑到我身邊,他拉了拉我手臂,將一朵盛開的梔子遞到我手上,「好香的花,小月你喜不喜歡?」
小時候,我總是害怕巨型狗,他就擋在我面前,明明他自己也很害怕,但是他從來沒有退縮過,他奶聲奶氣地說:「小月你不要怕,哥哥會打跑大狗的。」
周光年很困惑地看著她,然後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搖了搖頭。
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了一個星期,周五放學的時候,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我沒有帶傘,只好站在走廊里,打算等雨小一點再沖回家。
她接著又說:「要是周光年沒有變成白痴,他一定比現在的你優秀一百倍!」
他眼睛忽然就亮了起來,「好,等哥哥以後賺很多很多錢,就帶小月去看很多國家玩。」
在我的眼裡,他是一個累贅,是一個急於擺脫的負累。
周光年曾經有一個夢想,他的夢想是有一天賺許許多多的錢,可以帶著我週遊世界,踏遍所有美麗的國度,可是還沒有等他實現夢想,他就變成了一個白痴。
我不想去學校,我不想去面對那一張張滿含嘲笑的臉,我和何玉婷打了一架,一定已經被全校都知道了。何玉婷長得漂亮,性格張揚成績優異,很受人歡迎,估計我的形象已經從智障演變成了瘋子吧。
我大概收穫了第一個朋友吧,我想。
周光年好像非常開心,總是偷偷地在笑,何玉婷遠遠地跟在後面走,那麼不可一世的何玉婷,此時卻是那麼的失落,她跟著我回了家,褪去了張揚,何玉婷顯得那麼的安靜。
我下意識地看了何玉婷一眼,我以為她會露出嘲笑的表情,可是沒有,眼前的何玉婷微微抿著唇,她把手緊緊握成了拳頭,她跑上來繞到周光年面前,紅著眼睛問他:「周光年,你還認識我嗎?」
「你敢打我!」那男生忽然朝我撲來,他死死抓著我的衣領就要揍我,我停止了顫慄,我像個真正的瘋子一樣和那男生扭打在了一起。
十四歲那年,周光年發了一場高燒,那場高燒燒壞了他的腦子,他的智力迅速衰退,最終定格在了六歲那一年。
她也沒有指望我回答,自顧自地說下去:「他說,何玉婷,你要想考過我,初中是沒機會了,高中吧,高中三年呢,說不定就能贏我一次拿個第一呢。」
都是因為周光年那個傻帽!全校都知道我有一個白痴雙胞胎哥哥,他們明目張胆地拿看神經病的眼神看我,就因為我每次考試都考全班倒數第一,所有人都認為我也是個智障!
爸爸和媽媽之所以離婚,是對周光年徹底絕望了,爸爸曾經將一切的希望壓在周光年身上,認定了他會有大出息,可是周光年變成了笨蛋,他就頭也不回的,留下一紙離婚協議,將我和周光年這對爛攤子留給了媽媽。
周光年的眼神露出懼怕的神色,他不停地往後退,他慌亂地甩著手臂企圖甩開何玉婷的手。「你為什麼要抓住我?我不認識你,你是不是想傷害小月?我告訴你我會保護她的,我一定會保護好她的!」
「你也是。」我第一次沖她笑了。
好一會兒她才緩緩開了口,她低聲說:「周光月,你真的太讓人失望了。」
她低下頭去,聲音帶著一絲憂悒:「周光月,有一個傻瓜哥哥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自己都不肯好好面對他,你嫌棄他討厭他,最親的人都討厭他,那麼又有誰會不嘲笑他?又有誰不嘲笑你?」
我很認真地回答她:「當然不是說著玩的,你等著吧,我很快就會拿回年級第一名的,哥哥的第一名,我會捍衛到底。」
周光年顯然看到了我,此時十分高興的喊著我,「小月你出來了啊。」
何玉婷一把揪住我的手臂,拽著我跑出了院子,一直跑到不遠處的長凳邊上才鬆了手,我恨恨地說:「何玉婷,你到底來幹嘛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討厭你!」
我愣住了,因為接下去我就聽到了一陣鬨笑聲,所有人都開始七嘴八舌地指著周光年,傻瓜、白痴、智障一類的詞語不停的闖入我的耳朵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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