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thirteen 後宮·寵妖傳
最終明珠拉著她停在了冷宮前面,冷宮裡寂寞無聲,住在冷宮裡的妃子們已經都逃走了,這個皇城岌岌可危,到處都是頹敗的氣息。
他將她擁在懷裡,反反覆復說,「不要怕阿離,我會保護你,一定會保護你的。」
陌生的眉眼,不是她的樣子!
慕離心口一顫,握緊了他的手,「不會。」
——崇禎太子趙禎,卒與壬辰三年臘月初十八。
明明不過是個祭祀,不過是被他利用的一顆棋子而已,莫不是情話說多了自己也當了真?他的心很難受,刀割一般的難受。
慕離以為那只是她的一個夢,被燒死之前,最絢爛的夢境。
慕離沒有再說話,她知道他向來說到做到,「我等你,你明知道,從一開始到現在,我等著的,便是你一個人啊。」
祭祀的血流了一地,年幼的皇子手上都是血,甚至那一身華貴的袍子上,臉上都是血啊!
一個大寒,另一個大寒。這之間隔著的十個年華,她在祈神殿里寸步難移,滿心滿心的等著一個眉目溫柔的少年,他曾牽著她的手將她從地獄帶到人世間,讓她學著喜歡,學著等待。到現在學著心碎,學著心如死灰。
她仍舊記得,那一年的大寒來的那樣的快,她站在祈神殿外荻花叢邊看著他踏著滿陌的荻花走遠了。
「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來。」他說著,有宮人抬了一隻半人高的籮筐上來,他揮了揮手示意宮人都退下去。
端木樞沉默了很久,他聲音帶著一絲掙扎,「怎麼會給不起呢阿離,可是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一直在騙你,從頭到尾都只是在騙你,你會恨我嗎?」
明珠雙眼明亮的站在原地,血從她的大腿流下去,她卻渾然不知似的,「既然不想要這個孩子,我就送給你們,你記住,我不好過,你慕離一樣不要想好過!」
端木樞不知怎的,心裏一澀,抬手將她瘦窄的肩膀攏在懷裡,「你明知道的阿離,我最想要的,是你陪在我身邊。」
明珠咯咯傻笑著看著她,藏在背後的手忽的伸出來,當頭朝慕離丟過去一樣東西。慕離本能的接在手裡,那是一隻明黃色的布包,被拋在空中的時候,包袱上打著的結散了開來,裏面卻是一件厚重的袍子當頭朝慕離罩了過來。
直到聽到春天第一聲悶雷滾過,慕離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祈神殿外熟悉的桂花樹。她喘著氣坐起來,才偏頭便看到手邊架著一隻銅鏡,慕離眼神迷離的看著鏡子中的那個人。
「你先下去。」端木樞拍掉了明珠皇後手上的櫻桃,看都沒有再看她一眼,年輕的皇后瞬間白了臉,怨懟的看了慕離一眼,卻不得不聽話的退了下去。
她就想起來,那是十年前的隆冬。同今年一樣,那個冬天冷的慕離不想去回憶。只是這樣呼吸著,都能嗅到刺骨的冷。
你最近愛看宮斗劇,我說鬥來鬥去,最重要的那個人,卻還是不愛你。你抱著枕頭在床上打滾,你說我不聽我不聽,我就知道記憶中的小姑娘,她還在等著她的少年郎。
這個猜想在冬至那一天,原原本本的撕開在她眼前。
她踉蹌的走著,宮城寥落孤寂,宛如她呆了一輩子的祈神殿,她踏過荻花走回祈神殿,神殿里空無一人,只有紅豆瘋長著,枯萎的豆莢,風一吹便落下一地的相思豆。
只可惜,她要的不是他的命。
他不是趙禎,他哪裡能給與她屬於趙禎的真心呢?
10、小寒
「誒?」慕離腦中一片混亂,她不解的望著明珠,不知道她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慕離,今天早上皇上差人送了一碗葯到我宮裡,你猜猜那是什麼?」
換了一張臉,換了一個容貌,甚至目睹了一個朝代的更替。
她說著,想起那一年那一夜,前任祭祀死的那一夜。
到底有沒有下雪,慕離已經記不起來,唯記得祈神殿外,那滿陌的荻花因著那人跑動而飛起來,視線就只剩下滿目的白,那白究竟是雪還是荻花,慕離分辨不出來。
那一天應該是下雪了的。
「你說什麼?」慕離獃獃看著端木樞的臉,這張臉同記憶里的那張臉分明有了七分相似,可是為什麼他不是他!
那天是正大寒,一年之中最冷的一天。
她仍是當年慕離,可是他自己又變作了什麼模樣呢。他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可是他更知道,她所要的,是他這輩子也無法給與的。
慕離吃吃笑了起來,早該發現的不是么?明明記憶里的少年那樣溫暖,明明眼前的這個人殘酷成這樣,他總說阿離,我什麼都可以給你,唯獨這顆心不可以。
他其實從一開始就輸了,因為她愛的人始終是趙禎,而他一開始愛上的便是她。因為愛,所以才會介意她愛的人不是他,也永不會是他。
1、大寒
端木樞緩緩收了笑意,他背過身去,好一會兒才開口,「可是阿離你知道么?」
4、清明
「啊!」她尖叫一聲掃開了銅鏡,她踉蹌的站了起來不顧宮人的阻攔,赤著足跑進了皇宮,沒有人敢攔著她,她是端木樞親自從火海里救出來的人,誰敢阻攔?
是的那一天,站在祈神殿外的她不小心碰掉了花盆,響聲引來了正在殿內偷|歡的皇上和祭祀。她嚇的不知道該做什麼好,甚至忘記了要逃跑,只能愣愣的站在原地發抖。
慕離勾了勾唇角,琉璃似的眸子似乎隱了一絲笑意,她藏在袖子里的手,猛然朝前刺去。痴傻的皇帝顯然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只是低著頭看著心口被刺破的地方,不停的往外流著血。
「我想你。」端木樞說著,抽開了她的腰帶。
「回不來了。」端木樞勾了勾唇角笑的很輕,「他回不來了啊慕離。」
若是懷著這樣的心情,不論真情還是假意,都能讓她安安心心的將這個孩子生下來吧。
慕離成為祭祀,是她踏進祈神殿的第一年寒冬,才八歲的慕離,是大周有史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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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眼神有些茫然,她傻傻的笑,「打球球,打球球。」
「啊。」慕離倒吸一口氣,她瞪大了眼睛錯愕的望著明珠,「你在開什麼玩笑?」
「阿離你聽我說,我必須離開這裏,這是能夠讓人痴傻的葯,是祭祀害我母后的時候用的那一種,你讓皇上吃下。你要成為大周國的祭祀,你在這裏等我,等我回來。」他說的極為認真,像是堵上了自己的生命一般對她承諾,「阿離,我們都是身在地獄的人,但是你放心,我一定會將你從地獄拉出來的。」
慕離抱著膝蓋坐在窗口的軟榻上,她始終望著祈神殿的方向。
她就被一群士兵押著往外走,路過他的時候,似乎聽到他輕聲說,「阿離,我會救你出去的。」
5、小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她跪坐在那顆桂花樹下,曾經就是在這裏,他解下自己的披風搭在她枯瘦的肩膀上的,「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然後才只有八歲的慕離,就趴在祈神殿外荻花叢邊上,望著端木樞飛快的跨過叢叢荻花,白色的荻花飛起來,變成不同於血的色彩,那是一種救贖的色彩,鐫刻在年幼的慕離心間。
大周壬辰十三年大寒,夜郎攻破帝都,大周覆滅。
她用力的對他點頭。
她顫抖著抬起手旋了旋機關,一陣悶響之後,密室的門開啟。她走進去,終於在最裡邊看到了叫她震驚錯愕的東西。
他想起第一次見她的情景來。
她沉默了很久,緩緩說,「那我就一直等,等到我死了,奈何橋上也總歸能等到的。」
「阿離。」他輕輕喚她名字,一把將她從地上拉起來,攔腰將她抱進寢宮,火紅的沙曼之下,身體貼合那樣近,可是心卻在深淵里,彼此都無法捉摸。
後來呢?她揉了揉有些疼的額頭,努力回想。
身為大周國的祭祀,出入皇宮自然不必通報。
宮人不敢再和慕離多話,因為那天和慕離說話的小宮女被拖出亂棍打死了。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是懼怕和憎恨的,無數人叫她妖女,視她為不祥之物,若不是端木樞一意孤行的護著她,怕是她早就被人碎屍萬段了吧。
血漬在手上似乎生了根,慕離沒有擦掉手上染著的血,她只是要提醒自己,這樣的慕離,心狠手辣沒有心肝的慕離,對於端木樞來說,還是有那麼一點利用價值的。
先皇愣在那裡,他撲過去一把推開端木樞,顫抖的將祭祀抱在懷裡,那是慕離第一次看見一個男人哭,撕心裂肺的哭聲,忘不掉的,那是失去生命里至真至愛的人才能發出的聲音。
她笑了,端木樞愣了楞,心裏卻是一澀,他有多久沒有看過她的笑臉了呢。
因為不管怎樣,他終歸是回來了。
「端木你看。」她稍稍偏著頭,笑容將春光潤了色,「去年滾落在這裏的紅豆,發芽了呢。」
祈神殿外的桂花樹下,她只著單衣,冷的渾身幾乎沒有了知覺。就是在那個時候,還是十二三歲的端木樞,解下身上的披風搭在了她肩膀上。
「阿離,你又變了什麼把戲?」皇帝踉蹌的往後退了一小步,接著整個人往後轟然倒下去。
「不是那樣的!」慕離想說,沒有喜歡。
端木樞追到祈神殿的時候,天空開始飄起雪來。大風吹起滿陌的荻花,和著雪花打在臉上,混合成一種奇異的觸覺。
端木樞笑了,這樣的端木樞同記憶里的那個少年重合起來,他吻了吻她眉心,認真而慎重的說,「若不是喜歡你,我又怎麼會爬上這皇位。」
不是不是不是!他對她做了什麼?將她丟在天牢里不聞不問的端木樞,到底在她昏睡的那段時間里,對她做了什麼!
直到驚蟄那一天,守備森嚴的天牢不知何故燒了一場大火。那時候正是半夜,等到所有人醒來,火勢已經無法控制了。
太醫正要說話,驀地被一個冷怒的聲音壓了下去,「都給我滾!」
跟著明珠繞過一道又一道迴廊,明珠走的特別快,她氣喘吁吁的跟著。明珠看她走的太慢,索性拉著她的手往前跑,慕離走的滿頭是汗,小腹之中傳來一陣一陣的痛意。
他青色的衣擺消失在荻花之中,滿目的白白白。
她倉皇抬起頭來,月色迷離,少年清潤的眉目就似刀刻一般存在了她心裏。
「你看到了?」端木樞的聲音幽幽從耳後傳來。
9、冬至
宮人御醫頃刻間走的乾乾淨淨,偌大的寢宮裡只剩下了慕離和端木樞。端木樞已經走到了慕離面前,他眯起眼睛冷冷望著她的臉,「阿離,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個秘密。」年少的皇子湊近她耳邊說,「當今二皇子,其實是祭祀所生,她想讓自己的孩子繼承王位,所以千方百計的想殺死我。」
端木樞雙膝一曲,跪坐在她面前,他輕輕抬起手來無比憐惜的替她擦掉臉上的淚水,「對不起阿離,我可以給你我的心,可是唯獨趙禎的,我永遠無法還給你。因為親手殺了他的人,就是我啊。」
那一年慕離八歲,被送進祈神殿成為上一任祭祀的女弟子,沒有人知道,這冷寂的祈神殿里到底發生了怎樣齟齬齷蹉的事情。性格孤僻的祭祀,唯一樂事便是辱罵責罰她,她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她是被送進祈神殿的第十七個孩子。
沒有人看到,寢宮的門口,一身宮衫的明珠,雙手攏在袖子里,眼神沉的可怕,她唇齒之間咬出可見骨血的兩個字,「慕離。」
「那時候的我並沒有什麼野心,我只是對他說起的那個慕離無比好奇。是什麼樣的女孩兒,能讓身為大皇子的趙禎這樣在意呢。」他低低笑https://m.hetubook.com.com了笑,「我偷偷站在祈神殿外看你,你知道嗎?在你站在桂花樹下等著趙禎的那些日子里,我藏在荻花深處看著你。」
「哈哈哈!」明珠猛地丟下手裡握著的劍,碩大的淚珠子砸落下來,她那麼無措的往後退,「為什麼,既然那麼喜歡,在一起不就好了么?既然那麼在意,在一起!不就好了么!」
他想,若是時光可以斗轉,若是一切可以重頭再來,他一定寧願自己去死也不會讓她等待成空的。
「為什麼要害更多的人呢?」明珠吃吃的笑,眼神彌亂,她分明是快要瘋了,「你難道不知道嗎?除了你之外,皇上根本不想要任何一個人替他生下子嗣!」
也是那時候她才知道,這大周國的祭祀和皇上,到底是怎樣一種關係。昏暗的祈神殿,滿目情慾的帝王將祭祀身上的衣袍褪盡,那畫面羞得八歲的慕離紅了臉,什麼祭祀呢,不過也只是帝王的一個禁臠。
他踏過荻花那一年,正是壬辰三年的大寒。
「已經,兵臨城下了。」
她背靠著桂花樹的樹榦,只穿了一件中衣,走近了才發現她是將自己的衣衫全部裹在了懷中嬰兒的身上了。
「你有兩個選擇。」端木樞緩緩說,「成為大周國的祭祀,或者納入我的後宮成為我的妃。」
6、夏至
而他本來的名諱,便是趙禎。
端木樞其實那天來過了,他是挑在半夜的時候來的,一身黑袍黑兜帽,他用力將她擁在懷裡,他說,「啊離,對不起讓你委屈了。」
「果然是不詳之人!」先皇滿目怒火的抽出長劍對著端木樞就要砍下去,慕離倉皇的將他推開,劍砍在她的手臂上,血噴在她臉上。血花之間,她看到端木樞握著匕首對著冷眼旁觀的祭祀刺下去。
端木樞每天都會來,她的肚子也一天大過一天,她暈倒的那次,竟然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她有向宮人打聽過,明珠的孩子到底是沒有保住,整天渾渾噩噩的披頭散髮,儼然將自己弄成了一個瘋婆子。
3、驚蟄
十三歲的端木樞,不過也是個未長成的少年,可是那時候他就已經站在她面前,替她遮擋世上最可怕的腥風血雨。
「聽說皇後娘娘有喜了。」慕離聲音帶著几絲笑意,「端木,你要當爹了。」
這麼多年來,她幫著殺死他的仇人奪皇位,甚至現在還懷了他的孩子。她無措彷徨,她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辦才好,甚至她根本已經辨別不清,她愛著的人到底是誰。
他抬起手輕輕觸了觸她的臉,已經涼透了。
自后,無論霜月風華,那一絲溫柔和憐惜眷顧,總能在最絕望的時候讓她支撐下去。
她的視線里,只有他被血染成青黑色的衣襟,好像聽著他這樣說話,心就能夠安靜下來了。
涼。
端木樞往後退開好幾步,他身後是疏密的陽光透過桂枝落在肩頭,就算是背著光,慕離也能看清他的臉上蒼白一片,他張了張嘴像是想和她說什麼,可最終他只是轉過身頭也沒回的就離開了祈神殿。
為什麼呢?
「阿離,我本是大周朝的二皇子,上一任祭祀同先皇的子嗣。」他笑了起來,「我本想騙你一輩子的,對不起,到底還是讓你知道了呢。」
端木樞仍舊每天都來,他隻字不提戰事,只是擁著她將耳朵貼著她隆起的小腹,「阿離,你想要什麼,只要你說,只要你說我就一定給你。」
慕離抱著衣衫和牌位坐在地上,像是根本沒有聽端木樞再說什麼。
「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她睜著大大的眼睛望著他,「端木,我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再失去了!」
慕離雙手緊緊交握著,那血在慕離眼中無限放大,她渾身顫抖的越發厲害了,血,到處都是血。
「我要什麼,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慕離輕聲說,「我要你的心,你給的起么?」
7、白露
「那天,我奉命追殺出逃的大皇子,他死在我的劍下。」他緩緩的對她講關於趙禎的死亡,「不過他沒有立刻死去,他求我說不要告訴慕離我已經死了,替我照顧好她,就算利用她也沒有關係,只要讓她知道,就算這個世界沒有人要她,我也會保護她的。」
她說著回頭對著他笑了,端木樞眼前一晃,好似看到了多年之前,還沒有長大的慕離,她靜靜站在祈神殿外的桂花樹下,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怯怯的望著他。這之間隔著的山水浮塵,好像根本從未發生過一樣。
無法否認啊。
明珠拉著她走進去,推開一扇破敗的門,慕離看到門後面是一張褪了漆的桌子,桌子上有一個圓形的觸手機關,明珠說的球,大概是這個機關吧。許是痴傻的明珠一個人跑來這裏玩,無意間發現的。
端木樞眼神一晃,低低在她耳邊道,「阿離,我們這樣的人,是不配有心的。」
「明珠?」慕離站起身來,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走起來沒有以前那麼方便。
「皇上駕崩了!」送點心進來的宮人,迸發出可怖的尖叫聲,跟著外面就翻了天似的亂了套。端木樞便是在這個時候帶著三千精兵殺進來的,他長劍直指她心肺,「大胆妖女謀刺皇上,押入天牢聽候處置!」
「就算你恨我,可是——」他頓了頓,「我仍舊不想你一個人。」
慕離手腳冰冷,她渾身都止不住的顫抖著,她張開嘴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想給這個陷入瘋狂之中的女子一點點的安慰,可是全部的話都堵在嗓子口。
「阿離。」端木樞湊近她耳邊輕輕問,「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也許我根本就不會回來,或者在什麼地方回不來了呢?」
「欸。」慕離嘆了一口氣,低頭看著地上的紅豆,忽的就失去了興緻。
「把我……交出去吧。」慕離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我們都在自欺欺人而已,端木,你其實並沒有你說的那樣喜歡我。你從一開始,要的不就是這個皇位么?」
www•hetubook.com.com她覺得呼吸急促,她輕輕將那牌位抱在懷裡,還沒有張嘴,眼淚就先落了下來。
這消息不知道怎麼的傳入了夜郎國,野狼王自是震怒,當初端木樞登基,是有藉助夜郎國的兵力,如今夜郎國公主被逼瘋了,野狼王豈肯罷休?
他的腳步頓了頓,輕聲說,「我連心都沒有,又何談愛你呢?」
慕離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身後的花盆哐當一聲碎在幽冷的夜色里,祈神殿里驀地一靜,她聽到皇帝憤怒的聲音,「誰在外面!」
雪更加大了,只有風雪的聲音嗚咽在這寂滅的祈神殿里。漸漸的嬰兒開始啼哭起來,嘹亮的哭聲打破這死寂,一道沙沙腳步聲緩緩朝著這邊來了。
端木樞笑了笑,「不用多久的阿離,這大周國的王位是誰的,都不重要。」
「那不重要。」他淡淡的說著,坐到她身邊,「重要的是你,從今天開始,不許踏出寢宮半步!」
「阿離。」端木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跟著她的腰被人環住,一雙有力的手緊緊將她扣在懷裡,「我很想你。」
她站在天牢里,望著滔天的大火席捲而來。熱浪甚至燒著了她的發她的衣衫。
她湊近了顫抖著瞧了又瞧——
他轉過身,定定看著她的臉,「我踏上這個王位,只是為了保護你啊。」
從皇宮到祈神殿並不遠,鉛色低回的天空緩緩飄起細碎的雨花來。又是一年清明將至,慕離將兜帽翻下,讓纏綿雨絲打濕她的鬢角,她彎腰折下一朵雪白色的花別在耳邊,打眼望過去,好似一夜之間白了的發。
那天之後,端木樞再也沒有來過天牢。她不知道刺殺皇上這樣的罪名他用了什麼手段壓了下去,後來輾轉聽說他隨便找了個人頂替她在菜市口斬首示眾。
「真傻。」慕離喃喃著,也不知是對誰說的。
「我們殺了她吧。」黑暗中,少年的聲音還帶著一絲顫抖,那時候他一定還沒有失去人性吧,慕離想。
「吃飯了。」牢頭將一盤做法考究的飯菜遞到她面前,不敢有一絲怠慢。
慕離忽的笑了,「端木,我在你心裏,到底算什麼?」
慕離從他懷中退開,昏暗的琉璃燈盞之下,端木樞的臉孔隱在黑暗之中。
厚重的殿門從外面闔上,月色被阻隔在外,只有冷白的琉璃燈落在殿心。
他緩緩走近她,雙膝驀地一軟跪在了她面前,他緊緊環著她的腰,將臉埋在她臂彎里,「阿離,對不起。」
「為什麼……」冷冷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慕離偏頭望過去,那是紅著雙眼的明珠皇后,死死盯著她的臉,「不過是個祭祀而已,為什麼卻能得到他的眷顧!」
「不要……不要……」慕離顫抖的搖著頭,她的心在一瞬間收縮收縮,最終抵不過眼前的黑暗,渾身一軟,噗通一聲栽倒在地昏死過去。
那是他因為好奇躲在荻花深處,搖曳的荻花之間,他隔得有些遠,只看著她靜靜的站在桂花樹下面等著誰。他想他其實從一開始便是嫉妒的吧,這世上有人這樣耐心的等,不分寒暑沒有一絲怨言的等,還未學會喜歡就先學會了等待。
「不要……」慕離撲過去企圖攔下她,可是她只來得及拍掉她手中握著的空紙包。
「祭祀是不能嫁人的,進了這祈神殿,就只能一輩子老死在這裏。」他的聲音里有一種奇異的瘋狂感,「而你,也會變成第二個祭祀的。」
慕離心裏亂成了一團,她將那件衣衫看了又看,衣襟上青黑色的血漬仍在,她記得那麼清楚,月色之下,他的心跳聲有這奇異的安撫作用。
端木樞已經連續好多天沒有踏進慕離寢宮了。
「多嘴的奴才!」端木樞氣急敗壞的將那宮女一腳踹了出去,他將一切不好的消息都阻隔在她的世界之外。
慕離心裏針扎一般的疼,她牽強的扯了扯嘴角,「告訴你什麼呢?我自己都不知道啊,還有明珠,她怎麼樣了?」
端木樞來看她的時候,她正蹲在院子裏手中還捏著一把紅豆,看到端木樞來,興奮的朝他招手。
可是沒有喜歡么?若不是因為喜歡他,她怎麼會在這冷清的祈神殿里等了這麼多年,若不是因為喜歡他,怎麼會去冒死刺殺先皇呢?她為了他連心都可以不要,只要呆在這裏就好,只要在他心裏是最特別的存在就好了。
沒有人來,除了嗆人的煙火,她的神智似乎開始渙散,她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恍恍惚惚之間,似乎有人踏著火海朝她走來,火光之中她看到他的臉,她狼狽的抬起手擦了擦臉,她說,「端木,我很想念你,你有沒有很想我呢?」
慕離踏進大殿的時候,已然痴痴傻傻的皇帝正蹲在殿心看螞蟻搬家,慕離緩緩走過去,長長的衣擺在地上拖行,皇帝看到是她來,立馬笑了起來,「阿離阿離你給我的螞蟻真好玩兒。」
12、雪冬
慕離從床榻爬起來,她長久且靜默的站在窗戶邊上望著祈神殿的方向,然後在他沉寂的眸光里撿起滿地衣裝,她說,「這大周國的妃子可以有千千萬,可是祭祀,卻只有一個。」
慕離沉默了好一會兒,她輕聲問,「士兵——攻到哪裡了?」
慕離手下頓了頓,捏在手心裏的紅豆,珍珠一般滾了一地。
阿離低下頭去,額頭抵著他的下巴,嘆息般的說,「我一直都在啊。」
「哈哈。」一個痴狂的笑聲傳入慕離耳中來,她偏頭望了一眼,只見瘋了的明珠正一動不動的站在她寢宮門口盯著她瞧。
她就一口氣跑進了內殿,看到端木樞氣定神閑的坐在軟榻上,新封的皇後手中捏著一顆櫻桃湊在他唇邊。
慕離沉沉嘆了一口氣,鬆開緊握著的拳頭,握在手裡的紅豆滾了出去。
第二天慕離睜開眼睛,端木樞已經走了,只剩下滿地的紅豆和她散了一地的衣裳。她推開殿門,頭都沒有回的走進後殿。
她說完,整個人朝著他倒去,端木樞沉默著將她擁在懷裡,踏著洶湧的火勢衝出了天牢。
「祭祀大人,端木和-圖-書大人在後殿等著您。」宮女的聲音怯怯傳入慕離耳中來,她收回遊走的心神,淡淡應了一聲,「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剛剛回到後院躺椅上躺下,慕離還沒有來得及喘口氣,就覺得脖子一涼,低眼一瞧,那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架在她的脖子上,慕離嚇了一跳,本能的喊了一聲,「誰?」
後來她才知道,那個少年是大周國的大皇子,因為祭祀大人說他會給大周帶來災難,所以被祭祀蒙蔽的帝王,將大皇子送進了祈神殿。
「不要再說了!」慕離用力將他推離,眼神里滿目憤恨,「你走,你走啊!」
身後是宮人腳步聲漸遠的聲音,慕離在原地又站了一陣,祈神殿外種著一顆桂花樹,渾圓的月掛在樹頂,清明如霜的月光好像落了滿庭的雪。
慕離聽到這個秘密,驚得白了臉,這大周國到底隱藏了多少密事是世人所不知道的呢?
2、立春
慕離有些發愣,眼底有茫然的神色,「皇後娘娘,你這樣,會動了胎氣的!」
邊疆早就亂了套,雖然慕離沒有走出去,但是她都知道,大周國節節敗退,再這麼下去,被夜郎攻破是遲早的事情。
她邊說邊往前走,慕離一咬牙拽緊那件衣袍跟著明珠往前走。
因為前一任祭祀暴斃,皇上又在一夜之間變得痴痴傻傻,沒有人敢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祭祀說不。除了她和變成了端木樞的大皇子之外,沒有人知道在祈神殿里究竟發生了什麼。
「對不起。」她握著匕首站在原地,眼神慌亂無措,「你去死吧,去死吧……」
端木樞沒有走,他只是靜靜的往下說,「因為喜歡你,所以想給你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所以才拚命的得到了這個皇位。我甚至改了你的容顏,想讓你名正言順的站在我身邊。可是得到了我才知道,原來這世上你最想要的東西,已經被我親手毀掉了。」
端木樞的身子似是僵了僵,嗓子越發澀的厲害,「阿離你等著我,我一定會給你這世間所有女子都想得到的富貴榮華。」
她以為她肯定活不過那個冬天了,那天她因為抄錯了梵文而被罰站。
這句話,是藏在心底,走過一個寒暑又一個寒暑的秘密。多少次想問問他,多少次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你閉嘴!」明珠眼神十分可怕,好似利刃從慕離心口剜過去,她咯咯笑起來,「胎氣?你在說什麼笑話!」
唯一不變的,大抵是祈神殿里蕭條冷落的歲月。
從天牢的左邊走到右邊,一共要走七步,從門口走到牆裡邊,還是七步。這方寸之地,她已經不知走了多少遍。
「阿離你記住。」他站起來,冷冷望著她,「這大周國,便是斬盡世人口舌,我也要讓不可以的變成可以。」
他說阿離對不起,這之間又有幾分真意?
她艱難的站起來,她抱著牌位往外走,端木樞揚起手在半空想要攔住她,卻在看到她的眼睛的時候,又狼狽的落了下去。
慕離轉過頭去,淡淡說,「你又能瞞我多久呢。」
端木樞驀地站起身來,他像是有些煩躁,聲音都急了一些,「我到底有什麼好的呢阿離,值得你這樣念念不忘這些年?」
再後來聽說他認祖歸宗登基為皇,登基的同一天還娶了南國夜郎國公主明珠為皇后。他就好像徹底遺忘了她,由得她被關在這不見天日的天牢里,連蹉跎了多少日子都不知道。
她站在桂花樹下看著渾身是血的端木樞,年少時候的端木樞面對那樣的場景無法抑制的渾身顫抖著。他喘著氣對她說,「阿離你在這裏等著我,我會回來的,我一定不會讓你一個人呆在這吃人的祈神殿。」
「幫我準備準備,我要去見皇上。」她說著,關上內殿的門,抽出一件寬大的羽衣披在身上,將散亂的發挽好,擦了胭脂描了眉,像是在準備一場盛大的道別。
慕離走到那籮筐邊上,裏面是整整一筐紅豆,粒粒飽滿泛著柔光。慕離伸出手來,十指尖尖插|進紅豆里去,紅豆在掌心拽緊,冷意在心裏淌過。
慕離沒有回頭,她只是緊緊抱著那個牌位,啞著嗓子問,「是不是真的?你不是端木樞,對不對?」
宮燈熄滅,忽明忽暗的星火,照不亮這污穢的大周皇宮。
他是在桂花樹下找到她的。
她還沒有來得及再細看,就被端木樞拽著跑出了祈神殿。那一天的月色極好,好到慕離能夠看得清楚他臉上染著的每一滴血漬。
明珠大笑起來,她驀地從袖子里抽出一方用紙包著的藥粉來,然後就這麼笑著望著慕離,緩緩打開了紙包。
她死死望著牌位,像是要將上面的每個字都鐫刻在眼底。
走得近了些,便看得清那是一盞琉璃燈籠,一身狐裘的明珠停在了桂花樹前,她長久的站立著,眼神幽冷麵無表情,但她最終敵不過嬰兒的哭聲,彎腰抱起嬰兒來,沿著原路又走了。雪蓋過了腰際,他就這樣擁著她坐在桂花樹下,像是在等待一個美好的黎明與春回。
端木樞沒有說話,他嗓子里宛如一隻困獸一般發出低低的哽咽聲。
雪花混著荻花,將她整個生命都凍結成冰。
沒有留她一人在這清冷的祈神殿里蹉跎歲月,這就很好了不是么?
慕離睜開眼睛,端木樞並沒有離開,他沒有防備的睡在她身側,她就這麼靜靜的望著他的側臉,若是她想殺死他,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慕離就笑了起來,她問,「那麼端木,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阿離,你喜歡不喜歡?」他一把握住慕離的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身子碰到籮筐,頓時紅豆潑灑出去,滾了整整一地。而他也終於忍不住,一把將慕離按倒在地,冰冷的黑曜石地面熨帖著她的心,慕離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那一瞬間,不知怎的,年輕的帝王心口劇痛,嗓子口一甜,竟生生吐出一口血來。這世間,名利慾望數不盡,卻獨獨一個情字最傷人吧。他緩緩蹲下身,眼前的女子小小的,宛如只是睡著了一般,她懷裡
和_圖_書的嬰兒在沖他笑。因為夜郎國的士兵已經攻到了城下,宮裡很多宮奴都已經逃走了,這樣一來這諾大的大周皇城頓時就更顯得空曠了。也因為這樣,才沒有人來攔著她。
「不要怕。」一隻溫暖的手緊緊牽住了她的,屬於十三歲端木樞清貴嗓音,溫溫輕輕的刺破她混沌的靈識,直抵她心肺之中,「阿離,我會保護好你的。」
慕離下意識的接在手裡,慕離低頭看向那袍子的一瞬間,心口驀地被人刺了一劍似的生疼。她倒吸一口氣抬頭看著傻笑的明珠,她顫著聲音問,「明珠,你從哪裡拿來的這件衣服?」
這種難過,好像永遠都好不起來了。
「真的不會么?」他抬起頭來小心翼翼看著她的眼角,久久久久笑了起來,「怪不得老了的宮人都說,這大周朝的皇子千萬不能看到祭祀,那是會萬劫不復的。」
慕離開始胖了起來,肚子里的孩子再有一兩個月就該臨盆了。她沒有過問戰事,但是從宮人偶爾睇來的怨恨眼神,慕離猜得出來一定很不樂觀。
語氣分明是一模一樣的。
他說完,狠心將她推開,徑直走出了牢門,慕離驀地大聲問他,「那麼端木,你會愛我嗎?」
那是一尊牌位,邊上的衣冠冢已經被打開,裏面的東西大概就是被她抓在手心裏的這件衣袍吧。
「大人。」宮女跪在她面前,顫巍巍的說,「夜郎國傳來口信,說是只要把您交出去處死,就從大周撤兵。」
8、霜降
「我一直在等你,你知道嗎?」
荻花飛舞,風雪肆意,這寒冬冷過了任何一年。
慕離接過飯菜,忽然的就笑了起來,笑的眼淚都落下來了。
或者說那時候她根本就沒有去在意那場雪,她的世界從那時候起,便是等待。在喜歡上一個人之前,慕離先愛上的是等待他的那份心情。
原來她要等的那個少年,其實在那一年的寒冬里就死去了。
「吶阿離。」他靠著她坐靠在桂花樹下,她讓等待畫成一個圈,在最初也是最後的地方死去,留給他的只有肩膀上的齒痕滿心的傷痛和懷裡的小小嬰兒。
「沒關係。」她驀地笑了,她反手抱著他跪在冷硬的殿心,濃密的烏髮落下去,「端木,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會恨你的。」
少年藏在心底的話,熨燙了心肺,燒灼了心肝,到底是破開重重阻礙,徹徹底底傳達進了,想傳達的那個人心底。
不知怎的,已經冷掉的心,莫名一熱,竟然有些想哭,她狠狠在他肩頭咬了一口,端木樞悶哼一聲沒有推開她,好一會兒她才鬆口,「端木,你到底有沒有心?」
無法否認。
內殿里就只剩下了慕離和端木樞。
「你說什麼?」慕離的臉順便血色盡失,她飛快的按住自己的小腹,「你剛剛說了什麼?」
「可是醒了。」守在一邊的御醫大大鬆了一口氣,拉過她的手替她把了脈,「大人放心,胎兒也沒有危險了。」
11、大寒
然而不是玩笑,慕離知道的,從明珠的表情語氣眼神,她看得出來明珠沒有開玩笑。
慕離還只是笑,她笑著說,「不然呢?總歸要有一件事情持之以恆的走下去,你難道不記得了么,那時候你站在我面前,為了我而殺了祭祀大人。我這條命都是你的,等你幾年又算得了什麼?」
是端木樞,他踩著盛怒而來。
「他到底去了哪裡!」她大聲喊叫,「你把我的端木……還給我啊。」
端木樞緩緩走過去,蹲在她身邊,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就看到罌粟花下,一根根幼小的紅豆嫩芽破土而出,等到一歲枯榮,便又是一捧紅豆了吧。
可是如果這個是趙禎,那麼陪在她身邊這些年的端木樞又是誰呢?
後來啊,慕離趴在天牢的欄杆上吃吃的笑,後來她就成為了大周國的祭祀。
慕離猛地想起來,他之前反反覆復的問她,假如有一天發現他其實一直在騙她,她會不會恨他,她本以為他所謂的欺騙,只是騙她說喜歡她,從未想過是這樣的欺騙!
同昨夜,他湊在她耳邊說,「阿離,你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讓我坐上王位呢?」
「大人,大人醒一醒。」宮人的聲音傳入她耳中,慕離緩緩睜開眼睛來,映入眼帘的不是祈神殿的景緻,她不在祈神殿,她茫然的掃了周圍一眼,這是在宮裡。
「你想做什麼?」慕離瞪大眼睛望著他,「祭祀是不可以……」
慕離的心口剜心的疼,她緊緊將那件染血的袍子抱在懷裡,就像曾經少年就在這裏。
可是他的心,分明跳的那樣厲害。
後來過了七年,慕離十五歲那年,端木樞回來了。這七年裡發生了什麼慕離無從知曉,端木樞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已經是手握重權的端木大人,離皇位也不過一步之遙而已。他借她的手殺了很多人,她不在乎,只要是他想要的,她無論如何都會幫他得到的。
「是什麼?」慕離努力讓自己鎮定,可是話出了口,她自己都能聽得到話里的顫音是多麼嚴重。
「不,不可以,阿離,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唯獨心,唯獨這顆心……」端木樞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他眼底有深深的掙扎之色,他將她緊緊擁在懷裡,慕離的耳朵就貼著他的心口,他說他是沒有心的。
「那是。」明珠頓了頓,眼神更加冷了,她一字一字的說,「墮、胎、葯!」
他放輕了腳步聲踏進祈神殿,像是害怕驚擾了這神殿里某個沉睡了的靈魂。
「那你是誰呢?」她驀地轉身,直生生望著他,「你到底是誰,端木樞去了哪裡,他說一定會回來的,他答應我會回來的。」
「你說像我們這樣的人,都是沒有心的。」她緩緩蹲下身,雙手捧起他的臉來,湊過去吻了吻他的唇,「如果我用我的心換你一顆心,你要不要?」
她眼圈一紅,再也忍不住趴在牢門上哭了出來。
是昔年溫柔的趙禎,還是如今的端木樞,她只是難過。
端木樞沉默了很久,最終緩緩說,「是,我不是什麼端木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