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婆娑劫
三
白子畫心有疑惑，不明白在他到來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竟然把花千骨嚇成這樣。
花千骨的心筆直地往下墜落。
她不過是愛上了師父而已，難道這就真的大錯特錯，天理不容了嗎？
「你殺了這麼多人，都是為了替無牙報仇？」
可是正在渡劫的糖寶，卻感應到了她的危險。檀木盒從地上騰空而起，擋在了她的面前。
花千骨到了終南山紫竹林，好不容易才找到媚兒的下落，她躲在極深極陰的洞穴中，一見花千骨便拚命地跑，俗話說狡兔三窟，花千骨實在是抓不著她，她也不聽花千骨解釋，花千骨只好也變作兔子，追了她一整天，才好不容易畫地為牢困住她。
花千骨雖沒看清，但知道對方在那一瞬間度了仙力在糖寶身上替它治療。然後再下一刻，那人已經消失無蹤，而糖寶則回到了她的掌心裏。
白子畫從未見過花千骨有這樣驚慌失措的模樣，擔心地微微皺起眉頭，正要給她療傷。花千骨卻突然摟住他的脖子，狠狠地抱住他，臉也緊緊相貼。
可是媚兒已經完全處於混亂狀態，「他怎麼可能為了雲牙去殺人呢？雲牙那麼愛他，可是他從來都不理雲牙啊，他甚至想要殺了雲牙。雲牙好傷心，雲牙一直努力修鍊，想要變得更漂亮一點，他就會注意到她，多看她一眼了，卻沒想到那張臉卻給她招來了禍害。她被那十幾個什麼仙門大派的弟子凌|辱致死，他們還吃了她的肉。雲牙，雲牙，我可憐的雲牙——」
一切迫使她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利用不歸硯，回到過去，殺掉一切還未發生，處在最幸福階段的自己。這樣，現在的自己也就不存在了，糖寶、朔風、東方還有落十一他們都不會死。
「自責？是她不自量力，活該找死。我是經她一事，才知眾仙中，竟有如此多狼心狗肺、禽獸不如的東西。」
可是她沒辦法親手殺掉自己，所以只好借刀無垢上仙。卻沒想到，為了救糖寶，一切還是功虧一簣。
「我可以死，只是，臨死前讓我看看你好嗎？讓我看看你的樣子！」
花千骨抬起頭來直直的望著那人。
無垢也眉頭緊縮，低頭沉默了片刻，抬頭從腰間抽出一把光劍來。
花千骨重傷到幾乎已經不能站立了，只是嘴裏念念有詞的，渾身一直在顫抖。
花千骨難過地捧著它親了又親，「沒關係的，糖寶以後好好修鍊，等過了天劫，就能變成人了！」
不！
「他不但幫雲牙報了仇，還接連殺了很多人。現在，他已經失控了，沒有人能阻止他，你能告訴我他是誰嗎？」
花千骨頓時啞然。
對方點了點頭，「你從來不肯放棄活下去的希望，這次卻為何不反抗？」
一切已難以挽回，她有辦法對自己狠下心來，是應該繼續想辦法在某個點上改變過去，還是在早已絕望的現實中繼續往前走？
師徒二人共乘一雲，告別雲隱，離開茅山去往別處遊歷，糖寶也不再嗜睡，趴在花千骨頭上各種嘮叨。
終於，花千骨醒了，目光略有些空洞地看著白子畫。
「為何要殺我徒兒？」
「所以你利用無垢上仙，想借他的手懲戒我？可是他殺的人都是他認為有罪的人。你呢？你有很多方法讓我死，卻要讓他殺我，難道你內心深處也認為，我喜歡師傅是錯的，是有罪的嗎？」
只是她的糖寶，再也沒辦法變成蝴蝶了。花千骨絕望地抬頭，看一眼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嘴唇已經變成了青紫色。一htｔps://m.ｈetubooｋ.coｍ.ｃｏｍ面搖頭，一面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不可能，怎麼可能？！」
花千骨心裏不由難過，「我知道，可是仙人大多數都是好的啊，我知道你朋友死的很冤，她也沒有做錯什麼。但殺她的那些人都已經死了，我只想跟你打聽一下，她有沒有關係很好的仙界的朋友，有可能會替她報仇的？」
無垢舉起了劍，就在這時，天邊一道白影飛來，擋在了花千骨面前，同樣舉劍迎擊，將無垢彈開老遠。
來不及了——
「怎麼不能是我？」無垢冰冷地笑。
那一剎那花千骨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檀梵？」
「你也不問我為什麼？」
花千骨只好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轉身就跑，她不知道她能跑到哪裡去，只知道必須離那人越遠越好。
「糖寶！」
白子畫愣住，不由得鬆開雙手。無垢失去扶持，腳一軟，癱倒在地，慢慢閉上了眼睛。
那人舉起了右手，然而卻是顫抖得厲害。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怕嗎？」
那人退了一步。
他永運忘不了當時自己對雲牙說了怎樣的冷厲絕情的話，完全絕望的雲牙，又遇到那樣一群仙界的敗類，她到底是懷著怎樣痛苦的心情死去的？無垢每次想到這點，都幾乎是心如刀絞，恨不得將那些人通通殺光。
「怎麼會……是你？」花千骨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無垢垂眸不語，表情微微扭曲。
「媚兒，你不要怕，我叫花千骨，是長留山的弟子，我不是要害你，只是像個你打聽點事。」
當年為了救紫熏，東華與檀梵不惜向他跪地相求，可無垢只說了四個字——罪有應得。或許在他看來，作為仙，妄動凡心就是大錯特錯，何況是行了如此多不義之事。他的心太高傲太乾淨，所以更沒辦法接受這樣的自己，這樣的仙界。歸根到底，這才是他的婆娑劫。
花千骨的身影碎作點點光斑，消失在過去的時空中。
無垢湊到白子畫的耳邊，輕笑呢喃：
花千骨一聽真有這麼個人，頓時眼睛一亮。
「那些仙界的敗類，滿口假仁假義，其實不過是金玉其中，敗絮其外，心地還比不上一個妖魔。既然如此，我就讓他們變成真的皮囊好了。」
「愛？」無垢嗤之以鼻，「她是我許多年前路過紫竹林時，隨手撿的一隻快死的兔子。受了我的法力恩澤，才有了幾分靈氣，后又修鍊成精。我見她那樣白，便取了個名字叫雲牙。打狗也要看主人，那些人竟然敢在凌|辱完她之後吃了她，自尋死路！」
花千骨面無血色地癱倒在地，實力懸殊太大，他知道這次自己無論如何再難逃一死，只能像媚兒一樣在他手下化作輕煙。
萬籟寂靜。
「我倒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命大。」
在小小的花千骨跪在地上祈求自己殺掉她時，已經成為妖神的花千骨，終於做出了選擇。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黑色的人影出現，風一樣刮過，竟將無垢這一擊之力盡數收入袖中，然後及時接住了要掉落在地的糖寶。
「你知道我是誰？」
面對無垢來說，這個人十分不幸，正好是深愛著他的雲牙。
沒錯！她明明沒有錯！
無垢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之人，「你怎麼會來？」
確切來說，婆娑劫指的不是一個天劫，而是一個人。
白子畫正站在床邊看著她。
周圍一片溫暖蔚藍，花千骨赤|裸著身子從水底緩緩浮上水面，光著腳從池中走出，衣裙https://m.hetubook.com.com飛來穿戴完全。流蘇輕擺，極盡浮華，周身環繞著四條飄浮在半空的飾帶，如墨的發簡單隨便地用一花枝綰著。
得知此事之後，無垢念著多年餵養，沒有下手殺她，卻也毫不客氣地扔了她。雲牙卻不懂這麼多，一心念著主人，還為了無垢修鍊成精。
無垢一步步走進花千骨。
「那你怎麼辦呢？」
「師父，小骨想回家，想回絕情殿了，想見輕水、十一師兄，想見朔風，想見清流，還有火夕、舞青蘿和師叔師伯他們，就連霓漫天，小骨都想見……師父，咱們回去好不好？」
花千骨頓時呆住了，有些劫數是每個修道者都要經歷的，例如天地劫、生死劫。但是婆娑劫，卻不是所有人都會遇到。而一旦遇上，幾乎是避無可避，難以擺脫，始終厄運纏身，每況愈下，最後通常都會難逃瘋癲成魔、身敗名裂的下場。
便也由得花千骨，始終抱著她，一面源源不斷地給她輸入內力療傷。糖寶則交給了雲隱醫治。
花千骨看著他空無一物的漆黑雙眼，頓時一陣頭皮發麻，心中有不詳的預感。
她暗中去看了輕水，看了落十一，看了東方，看了殺阡陌，看了那些所有她愛的人，還有後來會被她害死的人。
白子畫搖頭，「你只是無法遏制內心的憤怒，想要報仇發泄罷了。」
花千骨獃獃地搖了搖頭，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白子畫。
對方久久沉默。
「真的，不信你問師父。」
「無垢！」白子畫扶住他。
無垢久久沉默，眉間一縷嘲諷地看著花千骨，「她是我的婆娑劫。你要我如何，難道不躲著她，還要跟她長相廝守嗎？」
若不是他跟霰雪仙行到半途，突然醒悟了一切，花千骨豈不是就這樣被他害死？
白子畫看著眼前重傷的花千骨還有渡劫失敗的糖寶，微微眯起雙眼，竟不自覺閃過怒火。
「你是故意把我師父從我身邊調開？」
見白子畫也點點頭，糖寶這才放下心來。
可是好想見師父，想見他最後一面。
她一路跟隨者年幼的花千骨，重溫舊夢，彷彿糖寶，彷彿師父，都還在她的身邊。
無垢大笑起來，滿眼嘲諷。
但師父若知道了無垢上仙是因為何罪而殺她，又該是怎樣一種心情呢？
「他是——」媚兒的眼神慢慢聚焦，不可置信地看著花千骨的身後。
——無垢上仙
看著一高一矮相依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層層疊疊的雲間，黑衣人久久矗立不動。
白子畫微微皺眉，「你昨日說想回長留山。」
因為她的錯，糖寶渡劫失敗率，不過萬幸的是，它還沒有死。
「不要再徒勞掙扎了，剩下的時間，你應該好好靜思己過。」
花千骨苦笑，「好吧，不用說什麼了。殺了我吧。」
對方突然變得有些激動，「沒有錯！可這是一切錯誤的開始！花千骨，你必須死。只有你死了，一切才會結束！」
怎麼辦呢？
花千骨見到一旁收拾好的包袱，奇怪道：「師父，咱們要到那裡去啊？」
「是我。」身後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說道。
媚兒用憤怒的眼神看著花千骨，齜牙撲到結界壁上，「你們仙界的人都是壞人！連畜生都不如！雲牙就是被你們害死的！」
花千骨疑惑地看著白子畫，「師父？」
無垢一手捏住了花千骨的脖子，「可是你做出了背德亂|倫之事，花千骨，你愛上了你自己的師父！」
「骨頭娘親。」糖寶揉揉眼睛，懵懵懂懂地看著她。
回和*圖*書到離此較近的茅山，花千骨好不容易睡著，卻依舊死死地抓著白子畫的衣襟不肯放手。
「你走吧。」
花千骨輕嘆一口氣，雙膝一屈，跪了下去。
再睜眼，已回到了雲宮。
無垢面色鐵青，「當時她們二人就在一塊，雲牙是為了救她才慘死的。她跑得倒是挺快，我留她一條小命受盡折磨和驚恐到現在，也到時候了。」
花千骨使勁撓頭，「可是師父，小骨還沒玩夠呢！師父還答應過要陪小骨回花家村拜祭爹娘。師父，咱們吃一點再回去吧！」
那人扯下了面紗，露出一張傾城絕世的容顏，卻竟然是已變成妖神的花千骨。
「你已經走火入魔了，無垢。」
「尊上救我！」
「我之所以避雲牙如蛇蝎，因為他是我的婆娑劫。越是想躲越躲不開，到最後，她還是像噩夢一樣纏著我，毀了我。我是沒有選擇，迫不得已。可是子畫，你呢？你又是為了什麼？早從第一天與她相見，你就知道，這個孩子，她就是你此生的婆娑劫。你不但把她帶在身邊，還收她為徒？呵呵，我是該笑你傻呢，還是太過猖狂自負？子畫，殺了她！否則你最後的下場，只會比我的今天，還要慘上千倍萬倍！」
「我自認每一步都在算計之內，告訴我，是哪裡出了破綻？」
儘管身在神界，外面也風起雲湧，瓢潑大雨。
雲牙作為一個妖怪，還是個漂亮的妖怪，要查到與她相熟到為她報仇的仙人應該並不困難。花千骨傳信給殺阡陌請他幫忙調查，很快得知雲牙有個好友名叫媚兒，也是個兔子精，住在終南山的紫竹林。
可是為什麼？
「骨頭娘親，糖寶再也不能變成蝴蝶了！」糖寶吧嗒一下貼在她臉上，抱著他的鼻子哇哇大哭。
白子畫有些窘迫，輕輕拍打著她的背低聲安慰。
就在她要說出那個人的名字的時候，一陣光波襲來，打在她身上，媚兒轉眼間化作了一縷煙塵。
花千骨目光平靜而空洞地一步一步朝著殿外走去。
媚兒幻化成人身，在結界里左沖右撞，嚇得瑟瑟發抖。
花千骨知道這正是抓住兇手的大好機會。
「對不起，白子畫，我已用一切力量去挽回，卻最終還是殺不了我自己，所以最後，只能把殘忍留給你。」
「師父？」
無垢冰冷地吐出了對花千骨的判決，右手用力收緊，花千骨腦袋像被誰狠狠敲了一悶棍，身體中所有的氣血、真氣和力量全都被抽著向外奔流而去。伴隨著劇烈的疼痛，身上的肌膚，上下鼓動著，她能感覺到自己正一點點地乾癟下去。
而最後的結局只能是兩敗俱傷，不死，不休。
花千骨耐心地安慰她，「是關於你好朋友雲牙的事，這很重要，你可以坐下來跟我談談嗎，我保證不會傷害你。」
……
他的氣場早就覆蓋了整座終南山，連走出都不能，更不可能有人觀察得到。
「其實，我本不願親自動手殺你。」
「我不想知道，更不敢……知道。」
花千骨忍不住為雲牙難過，「你是因為自己沒有保護好她而內疚自責嗎？那也不用殺那麼多人！」
「你愛雲牙，對嗎？」
那人靜靜看著她跌跌撞撞的背影，「我雖不殺你，但是這段段記憶我必須拿走！」
「還好嗎？是否有什麼地方感覺不適？」
「不怕！」花千骨又抬起頭來看著那人，「那你呢，你怕嗎？」
「不要！糖寶！」花千骨連忙伸出手去。
那人微微一聲苦笑，「怕，我很怕。」
「我不知道！我不知ｍ•ｈｅｔuｂｏｏk.ｃoｍ•ｃｏｍ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花千骨微微心安地鑽進被窩，很快再度陷入昏睡，迷濛中，師父冰冷的手給她掖好了被子，還颳了刮她的鼻頭。
糖寶此時已經完全將自己包裹在了絲繭里，花千骨萬分期待它破繭而出變成一隻小蝴蝶的樣子。
「世上任何人殺我，我或許都會不願，不甘，但只有你，我知道，你要殺我，我必然是有非死不可的理由。」
黑衣人終於開口，聲音空靈得不像人聲。
她幾乎忘記了年幼的自己，曾多麼的勇敢過！
大戰，即將開始——
「快走！」那人彷彿壓抑著極大的怒火，催促道。
「所以你殺了那麼多人還不夠，又要殺害霰雪仙？」
花千骨不解，「可是媚兒說她深愛著你，你卻曾殺了她。」
再來不及見大家最後一面，來不及與東方還有殺姐姐他們告別。那個黑衣人就那樣安靜地佇立在她面前。
白子畫見她恢復如常，表情微松，輕輕點頭，雖然有些疑慮卻也不願再去深思了。
盛光之下，眼睜睜看這個檀木盒子碎成一片一片，然後是包裹糖寶的繭，一點點出現裂紋。
白子畫輕輕搖頭，「破綻不在你，而在檀梵。」
「你說為何？」
花千骨頓時頭皮發麻，她僵硬地轉過身去，看著眼前那個超凡脫俗的身影。
花千骨一面將袖中裝糖寶的盒子扔了出去，一面連連後退，滿臉不可置信，「可是為什麼？我……我承認我以前吃過兔子肉，可是我從來沒做傷天害理之事啊。」
……
花千骨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著對方，「你不殺我了？」
花千骨卻依舊緊緊抱著他不肯放開，白子畫只得一手將依舊昏昏沉沉的糖寶收入袖中，一手將花千骨抱在懷裡，站起身來，向天邊飛去。
「師父，你隨霰雪仙回委羽山來個瓮中捉鱉吧，我去紫竹林找到媚兒之後，就來跟你會合。」
成為妖神之後，她殫精竭慮，一心只想要復活糖寶。可是直到決戰前夕，她終於不得不面對這個現實，一切只是他的妄想罷了。
媚兒頓時呆住了，「他幫雲牙報仇了嗎？不可能！怎麼可能？」
白子畫與花千骨準備動身前去之時，滿頭白髮的霰雪仙神色匆匆上了茅山，靜止跪倒在白子畫面前。
無垢不再靠近，而是舉起了手，掌心洶湧澎湃的力量化作強光向她襲來。
花千骨不由苦笑，「我本是無論如何也猜不出的，只是，你一心想要殺我，卻救了糖寶。」
「糖寶！」花千骨焦急萬分地捧著糖寶，就見它的繭已經石化，硬如蛋殼，上面的裂縫持續擴大，然後啪的一聲碎裂開來。而糖寶背上剛長出的一小點嫩翅，漸漸又縮了回去，恢復成以前的模樣。雖然身上添了幾道傷痕，但它微微顫動著，竟然睜開了眼睛。
花千骨幾乎要熱淚盈眶。
花千骨臉色慘白，「你下一個真正要殺的人其實是我，對嗎？」
「回頭？我哪裡錯了，這個仙界如此污穢不堪，我只是在進行清理！」
無垢這一擊力量之強，糖寶怎麼抵擋得住，不過是陪她一起死罷了。花千骨撲上前，想要在最後一刻抱住糖寶，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也正要被撕裂成無數片。
白子畫疑慮更甚，微微點頭。
一道銀光直擊向花千骨的腦後，她往前撲倒下去，忍不住大叫一聲，驚嚇間，再一睜眼，已是天亮。
「小骨，已經沒事了小骨，糖寶也沒事！」
「你說呢？」
「小骨，沒事吧？」
白子畫見他整個右臂猶如被抽空了一樣，只剩和_圖_書一條皮掛在身上，不由皺起眉頭。
花千骨臉色蒼白，像是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與生氣。
不歸硯既然可以在不同的地方移動，那麼按道理在時間上也可以。花千骨將所有妖神之力注入其中，找到了現在和過去之間的某個結點，即是王昔日，然後成功回到過去武林大會正在進行的時刻，見到了一生中最快樂時候的自己。
「可是你又為什麼要殺媚兒？她是雲牙的朋友啊，她並沒有做錯什麼！」
「你殺了我吧。」
無垢冷笑，「霰雪仙？你以為我若真想要他的命，他有可能從我手底下逃脫，去向你師父求救嗎？」
「我突然想起他托我給你送了一顆葯，從氣味辨來那顆葯不過兩種成分，當歸，還有何首烏。我當時雖疑惑卻並未多想，之後將一切串聯，才反應過來檀梵早就洞悉了一切。只是他一向意氣用事，你對他而言，顯然比你殺害的那些人更加重要，所以他選擇什麼都不說，只是以他的方式在奉勸你——回頭是岸。」
她知道不多時，自己也將只剩下空空的一具皮囊。
「子畫的徒弟，果然還不算笨，我也沒想到，你們會這麼快就查到媚兒身上。有什麼遺言給你師父，說吧，我會替你轉達。」
婆娑劫不是死劫卻是痛苦之劫，毀滅之劫。
花千骨心頭一陣難受，去掉結界，她靠近媚兒，擦掉她的眼淚，「別難過，至少那些人已經得到報應了。但云牙愛的那個人，他到底是誰？」
白子畫走向花千骨，見她依然在失神顫抖中。
花千骨渾身突然銀光大震，將無垢彈開了去。無垢驚疑不定地看著她，見她雙瞳有瞬間變成了紫色，但又恢復如常，心下微微驚異。
花千骨被一陣極度的寒冷所驚醒。她睜開眼睛，放眼望去，上不去天，下不著地，只有一片漆黑與虛空。幾乎讓人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花千骨睡了三天三夜，白子畫便抱著她在榻上坐了三天三夜。
霰雪仙已有三千多歲，原是委羽派掌門，後退位做了遊仙，本是道心堅定之人，但多年來遊離紅塵，漸漸迷失墮落，開始殺人飲血，修鍊一些邪術道法，被盯上也不出奇。但是兇手估計小覷了他三千年的道行，何況澄淵的事發生之後，之前的案子也被漸漸揭開，這些心中有鬼的仙人早就有所提防。所以一個不小心，竟被他從兇手手底逃出，走投無路，又不敢大肆張揚，卻知兇手定然不肯善罷甘休，只好來向白子畫求救。
白子畫將手臂上絕情池水留下的疤痕連肉一起剔掉的那一刻，她的整個天都瞬間塌了。
一陣寒意從花千骨腳底湧向心底。
無垢突然上前一步，緊緊握住白子畫的手，然後就著他手上的劍穿通了自己的身體。
「對不起——我還是下不了手，下不了手，親手殺掉我自己。」
「呵呵，子畫，我知道我不一定是你的對手。看來今天，是殺不了你的徒兒了。那麼最後的懲罰，只能施與妄動凡心的我自己。」
「真的嗎？嗚嗚嗚！」
白子畫可不認為兇手會束手就擒，心中微微覺得不妥，但花千骨早就有了獨當一面的能力，也沒什麼好不放心的，於是交代了幾句，師徒二人便分道而行。
許久，白子畫才回過神來，手上發出微光，輕撫而過，無垢的身體在光芒中，化作輕風消失不見。
「好,咱們明天就回去。」
花千骨見那人顫抖得幾乎無法自持。終於，彷彿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那人輕嘆了一口氣，放下了手。
白子畫不由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