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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戀藏不住

作者:淑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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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空降研究組的師兄

第一章 空降研究組的師兄

沈寰手掌虛按,報告廳漸漸安靜下來。他點一下PPT,屏幕直接彈出「Thanks(謝謝)」,顯然沒有後續內容。
夏夢挑選許久,最後撈起一塊畫著傣族文字的小石頭:「老闆,這上邊的字是什麼意思?」
姑娘轉身離開,楊歡歡用手肘撞了撞夏夢,語氣曖昧:「夢啊,你現在都男女通吃了。」
第二天早晨,課題組的人一起到西州雨林生物研究所進行工作彙報。
夏夢下台的時候,目光掠過沈寰,朝他明媚地笑了一下。他別過臉去,喉結幾不可察地動了動。
夏夢心想:沒毒你還拉得那麼大力?
於是,她以探討問題為由跟徐雨要了沈寰的電話號碼,所幸徐雨還沒睡,很快給她發了過來。
夏夢驚得跌掉下巴,台上那個笑若春風的沈寰和她認識的沉默、淡漠的沈寰,哪個才是真正的沈寰?
每一陣噼里啪啦都會讓夏夢的尷尬增加幾分。她目光正不知往哪兒放,突然瞥到沈寰手邊的白紙,原來上邊畫的竟是一隻蜘蛛!
夏夢強調是受了徐導的指派,楊歡歡這才不再糾結,開始聊起別的話題:「哎,聽說景市的告庄西州景特出名,我們晚上一定得去看看……」
夏夢想了一下,覺得大夏天喝冰果汁確實舒適,於是三兩下洗完澡,換上一身輕薄的衣服出門了。
沈寰抬眸:「那你做什麼課題?」
說完,他拔出U盤,微微鞠躬致意後下台。
她當然不會說,她吃五花肉的時候滿腦子想的是沈寰喉間滾動的那塊性感的小骨頭。
夏夢的心一動,腦子裡突然浮現出雨林里沈寰那張冷淡的臉,臉騰一下紅了。
楊歡歡眼珠子一轉:「不對,前兩天你還不認識人家,這會兒就能一起討論報告了?」
飯後,在楊歡歡的強烈建議下,大家一起去了告庄西州景。這是一個民族風情旅遊度假區,每到夜晚,小販們便擺起小攤,賣一些手工皂、精油、玩具等小東西。無論是本地人還是遊客,都喜歡來這裏轉轉。
他起身,到洗手間拿吹風機吹已經晾得半乾的頭髮,心裏想:就當她幫他整理數據的回報,公平。
客服從抽屜里取出一個U盤遞給夏夢:「有個人說撿到你的東西,讓我轉交給你。」
瞬間就有幾道探尋的目光在沈寰和夏夢之間流轉,看得夏夢臉紅心跳,趕緊低下頭去躲閃,殊不知這一躲閃倒恰好說明似乎真有什麼情況似的。
沈寰插好U盤,雙手隨意地撐在演講台上,輕笑道:「我是沈寰,很高興見到大家。今天大家講的都是西州的物種,我也不能特立獨行。正好,這個月我也在雨林轉了轉,記錄了一些發現的蛛形綱物種,先和大家分享一下,然後再簡單說說發表的文章。」
楊歡歡眼裡閃著八卦的光芒:「老實交代,那帥哥是誰?」
夏夢立刻收了手裡的記錄本,笑著解釋道:「這些都是整理好的,我只是每天熟悉一遍,以防講的時候忘了,都是些沒什麼建設性的工作。師兄什麼時候需要幫忙?」
不得不說,這是個很悠閑的城市。
沈寰起身走上報告台,對主持人點頭致意,然後開始往電腦上插U盤。
正是那天在雨林里拉了她一把的男生!
飛機上,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想來想去,一定是因為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風景那般迷幻,她才對他念念不忘。
沈寰扭頭,看到是她,眉毛挑了一下。夏夢畫蛇添足,解釋:「其他地方沒座位了,坐這兒師兄不介意吧?」
她當時為了研究蝴蝶,選了唯一一個和蝶類沾邊的課題。多樣性調查聽著高端,其實就是抓蝴蝶,做標本,然後統計標本的種類,對於碩士來說實在小兒科。
沈寰幅度極小地抿了一下唇,作為回應。
街道很寬,道路兩側是成排的油棕樹或椰子樹,哪裡看著都生意盎然。街上的飯店掛出招牌,「檸檬魚」「檸檬排骨」等帶了檸檬的泰國菜色都是其他地方少見的,酒店前大都立著象的雕塑,彰顯著城市獨特的風格。
她撇撇嘴,一邊從背包取出筆記本電腦,一邊暗暗地想,早知如此,她還不如坐楊歡歡旁邊,至少還能自在點兒。
她手裡拿著激光筆,離開報告台,移步到台下,和觀眾從同一個視角看大屏幕。
楊歡歡點頭:「行,我去趟洗手間,一會兒佛塔下見。」
她走向報告台,緩慢地將U盤插入電腦,抬頭時,正好對上沈寰的目光。
她下意識答:「還行。」她反應過來時,沈寰已經斂了笑。
她再次整理了一下雨衣,撫了撫衣服上的褶皺,轉身往回走。
買完石頭,她心滿意足地走了,完全沒注意到不遠處一道目光。
夏夢心想,他是個帥哥。
夏夢腦子裡靈光一閃,想起前些天楊歡歡說起有個要空降的師兄,原來是他。而且,好巧不巧,她們課題組有那麼多導師,他正好在她的導師名下,成了她的小師兄,這難道就是緣分?
夏夢到小攤前蹲下,老闆抬頭看夏夢一眼,夏夢這才發現原來這老闆是個和夏夢差不多大的年輕人。
他褲腳上沾了一些泥巴,因為她是仰視,所以他看起來格外高。他脖子上掛著裹在套子里的相機,沒戴帽子,皮膚很白,五官精緻。
歡歡從窗子里看到夏夢,沖她招手,她笑著走進去。
她能看出沈寰很厲害,但沒想到這麼厲害。他能在國際知名期刊上發表重量級文章,這在學術界就代表著無量的前途啊!
這姑娘,看一塊石頭也這麼開心?
那邊語氣有些不耐:「對我來說只是一組照片,你要是不用,刪了也行。」
夏夢訕笑,其實她撒謊了。她總不能告訴楊歡歡,剛才在想林子里那個萍水相逢、高冷帥氣的「叢林勇士」吧?
夏夢臉一熱,沒說完的話噎在喉嚨說不出來了。她悄悄地瞄沈寰的表情。他纖長的手指慢慢往下滾動著滑鼠的滑輪,沒幾秒,又是一陣噼里啪啦,再過幾秒,噼里啪啦……
雨珠掛在遮天蔽日的古樹上,滿目是青綠,蒼翠欲滴。粗細不一的藤蔓盤根錯節,織成一張密集的網,將整個雨林裹在一片溫熱的潮濕里。
課題組的人坐在靠窗的方桌上,兩排沙發都很寬敞。看到夏夢來,楊歡歡立刻往裡挪了挪,讓出一個位置給夏夢。
客服搖頭:「只說了讓我把這個給你。不過挺帥一小伙,看著不苟言笑,沒準是你熟人。」
夏夢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裏面,說是「小小」,面積卻不小,大概七八十平方米,在小鎮里算小有規模。裏面人不多,除了夏夢他們課題組的七人外,還坐著一兩桌散客,每人面前擺了一杯喝到一半的冰飲,光看著就覺得冰涼愜意。
她抹了抹從雨衣帽子的邊緣和_圖_書滑落到臉上的水珠,一腳踏上從木棧道通往叢林的梯子。只是,前腳剛邁出去,她便感覺胳膊一緊,同時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後傾倒,後背撞到頗為堅實的物體上。
夏夢伸個懶腰,正準備關電腦,突然發現沈寰的目光落在她的電腦屏幕上。她心想:難道師兄對她的研究內容感興趣?下一瞬,她卻聽沈寰語氣冰冷地道:「下車。」
看到沈寰,老闆娘在圍裙上抹抹手,笑著拿了菜單過來,問吃點什麼,顯然沈寰不是第一次過來。
夏夢趕緊低頭假裝認真看菜單,將心頭的一絲羞臊隱了去。
夏夢一愣:「我就是,請問有什麼事?」
夏夢感覺似乎有一個巴掌不輕不重地抽在臉上,咬咬牙,心想直接說「不介意」這麼難?
她心裏一喜,但很快想到,她U盤又沒有標記,撿東西的人怎麼知道她的名字?於是她問:「那人留名字了嗎?」
看著周圍的人崇拜的目光,夏夢心想:這有什麼,他還能一眼從五百四十個拉丁名里準確地挑出寫錯的那九個呢……
沈寰抿唇,看看女孩的背影漸漸變小,白裙子的流蘇被風揚起,像翻飛的蝴蝶。
待徐雨離開后,沈寰面色淡淡地在大廳各處散落的標本盒上掃了一圈,沒說話,但意思很明顯:你自己的事都做不完吧?
報告結束后,徐雨對夏夢做的報告給予了高度評價,並且宣布就地解散,開始放暑假,且在西州調研這段時間的工作補貼會在返校之前打到他們的銀行卡上。
來的人不多,不到一百人,但大都是各個科研機構的研究人員,而且帶隊的人都是該專業的「大牛」。西州雨林研究所也很重視這次報告,特意安排了攝影師拍攝全過程。
她瞥了沈寰一眼,發現他的目光聚焦在屏幕上。
幾人從酒店一路向前走,日落的時候挑了家當地的餐館解決晚飯。餐館的餐食做得著實不錯,尤其那道檸檬魚,酸甜滑膩,吃完唇齒留香。
「隨你。」
這段日子夢寐以求的圖像資料現在就在眼前,夏夢不禁心頭髮熱,不過最後還是理智佔了上風。
她正低聲核對,前面突然傳來腳步聲:「夏夢啊,介紹個師兄給你認識。」
似乎感受到夏夢的目光,他緩緩抬頭,問:「弄完了?」
他垂眸,再次看向照片,嘴角彎起一個難以察覺的弧度。
楊歡歡哀嘆:「我們組明明兩個女生,但大家一提起來,總只知道夏夢,看來我註定要淪為女神身邊的小透明了!」
出於攝影愛好者的職業病,他立刻抬起相機將這一幕定格,待女孩起身的那一刻,他才發現原來是她。
但夏夢不想浪費時間,想再去那個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眼蠅。她如果可以收集這種物種在這裏出現的充分證據,也許能做份不錯的物種報告。
夏夢接過來,正是她丟的那個U盤。
夏夢心想:這師兄是真高冷。她正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徐雨適時接過話茬:「沈寰後天要做一個關於西州蛛形綱動物的報告,數據太多,一個人整理不過來,夏夢你要是忙完了,就幫著整理一下。」
夏夢哪兒聽不出他在反諷,小聲嘟囔:「比你畫蜘蛛有前途。」
門沒鎖,夏夢的室友歡歡卻不在。夏夢摸出手機,正好看到歡歡的微信留言:我們在對街的冰吧喝果汁,你回來了就過來吧!
主持人在台上介紹開幕詞,夏夢沒抬頭,還在熟悉PPT上的內容,等下她是第一個報告的。
夏夢抿唇笑,目光認真地掃過每一塊石頭。
「大家好,我是夏夢,夏天做夢的那個夏夢。」台下傳來幾聲善意的笑,夏夢的心情輕鬆起來,「過去的一個月,我們課題組在徐雨老師的帶領下,在勐鎮植物園跋山涉水,共發現昆蟲綱物種314個,其中,未記載過的新種有38種,稀有種有22種。下面我將對這些物種進行重點介紹……」
「發什麼呆呢?」楊歡歡碰了碰夏夢的胳膊,問。
話沒說完,一陣敲擊鍵盤的聲音傳來,沈寰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她的筆記本上飛快敲打。夏夢抬眼一看,哦,他在改第一頁的一個拉丁名,因為她把「a」敲成了「o」!
她心裏一慌,心道:天哪,難道我這麼倒霉遇到了「叢林殺手」?
沈寰樂了:「我看起來很窮?」
除了照片,文件夾里還有一個大概三十分鐘的視頻,上面完整記錄了一隻突眼蠅在草葉上從爬行到起飛的過程,顯然有很高的參考價值。
聯合培養每年都有,也不是什麼新鮮事。而且來的是博士,夏夢他們都還是碩士,平時跟來聯合培養的學生也沒什麼交集,所以大家只當一則新聞,聽聽就過了。
這意思聽著像「給你了就是你的」。
七月份正是西州雨林的雨季,綿綿細雨,終日不停。夏夢裹著一件青綠色的透明雨衣,獨自走在勐鎮植物園的木棧道上。
沈寰沒說話,只是直起身子,面色淡淡地將整個車掃視一圈——雖然座位少,但也不是沒有,甚至最近的空座位就在他前排。
他們花了一整天時間在那裡觀察、拍攝,打算第二天繼續考察,但第二次去的時候再沒發現這種昆蟲的蹤跡了。
她兀自思忖,看穿著,那個男生應該和她一樣是來考察的。西州雨林物種豐富,每年夏天都有來自各個高校和院所的課題組前往考察。不過勐鎮也不大,他們在這裏待了十幾天,怎麼都沒見過這個人?
夏夢做出一副懊惱的樣子,表示自己也十分後悔,心裏卻一直默念:神靈神靈,我一點兒都不後悔,請不要放在心上,仍然給我祝福吧!
夏夢受寵若驚,把面前的東西吃了個精光,最後特諂媚地說了句:「真好吃。」
男生不為所動。
「Huan.S」不就是「沈寰」的英文簡寫嗎?
他思考片刻,似在斟酌用詞,最後用不太流利的漢語說:「在傣族文字里,這很浪漫。」
年輕人又笑:「這兒的每一塊石頭都是從瀾滄江里打撈出來的,受到過河底神靈的祝福。石頭很普通,但神靈的祝福很珍貴。」
攤上人不多,他們點的東西很快上全了。
沈寰挑眉,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一番:「減肥?」
夏夢有些受寵若驚,彎了彎眼睛:「謝謝。」
顯然,這文件夾原來並沒有,是有人拷進去的,而這個人,當然只可能是沈寰!
這都是沈寰拍的,就算拷給她,她也不能用別人的資料去發表自己的論文。
楊歡歡有些失望,拉了夏夢要走,夏夢卻眼尖地看到不遠處有個小攤在賣石頭,賣家正悠閑地給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上油彩,似乎一點兒都不在意生意冷清。
既然U盤失而復得,她當然還是用自己的U盤作報和_圖_書告。
夏夢有些猶豫:「可是這是很重要的發現,我不能……」
這時候,沈寰抬眼,正好看到她盯著自己手上的五花肉,便問:「想吃?」
老闆五官端正,膚色黝黑,笑起來后露出白白的牙齒:「請隨便看。」
他的笑儒雅、溫和,極富感染力,很容易給人好感,尤其是異性。
她鼓鼓腮幫子,算了,小命比較重要。
夏夢怕楊歡歡繼續深究下去,便義正詞嚴地說:「師兄的數據太多,一個人弄不完,徐導讓我幫著整理一下,我們昨天才認識的。」
生態專業需要經常出野外,本就男多女少,實際上課題組的人對夏夢和楊歡歡都很關照,這當然只是一句調侃的玩笑話罷了。
他說完,也不等夏夢回答,轉身便走。
他輕輕咬住一片烤得焦香的五花肉,把它從簽子上滑下來,帶到口中,再慢條斯理地咀嚼,隨後喉結上下一滾,咽了下去。夏夢看得心頭熱熱的。
她手上戴著薄薄的橡膠手套,手套繃緊時,將她纖細的手指清晰地勾勒出來,而輕盈、斑斕的蝶類標本則在她指尖旋轉,最後排列整齊。
夏夢抬頭,見來人正是她的導師徐雨。徐雨也住這個賓館,是這次課題組考察的帶隊老師。
下邊的學生都多少有些驚訝,那篇文章確實有分量,所以誰都沒想到作者居然這麼年輕,夏夢更是一瞬不瞬地看著沈寰。
發完她就後悔了,顯然沈寰並不是那種喜歡寒暄的人,說什麼開場白,直截了當說正事不就好了?正懊惱,手機突然響了,她掃一眼來電顯示,是沈寰!
一進門,前台的客服叫住他們:「請問哪位是夏夢?」
因為當時突眼蠅在石塊下面,而且又下雨,拍攝效果很不理想,能清晰地看到整個昆蟲構造的照片並不多,拍的視頻也比較模糊,不盡如人意。
夏夢心驚,這篇論文她有印象,之前導師還推薦給她,讓她好好研讀,說這是生態領域一篇很有重量的文章,有很多可以借鑒的地方。她仔細回想,文章的作者好像是「Huan.S」,聽了主持人的介紹,這才醍醐灌頂。
片刻,她指尖劃過菜單,一邊指菜名一邊道:「一串烤豆角,一串烤花菜,一串烤黃瓜,嗯……再來一個烤尖椒吧。」她點完后把菜單推還給沈寰。
她暗暗咋舌,沈寰花了三個小時就為了畫個蜘蛛?
下一刻,沈寰挑了兩串五花肉到她面前,又挑了幾串板筋和翅中推過去:「要吃什麼自己拿。」
從勐鎮到景市車程大概一個半小時,夏夢瞄了沈寰一眼,他一直在看外邊的景色,耳機也沒摘下來過,顯然沒什麼興趣聊天。
對面一個男生應和:「這說得有道理。放假前學校官博不是有個院花評選嗎?我瞄了一眼,我們學院好像夏夢穩坐第一,超第二名五十多票,大概全院的宅男都出來給她投票了。」
在場認識沈寰的學生很少,倒是有不少老師和研究員向他投以讚許的目光。沈寰的臉僵了一瞬,隨即嘴角勾起一個弧度,回應這些友好的讚許。
夏夢又介紹了一些關於突眼蠅的內容,最後朗聲道:「我們組的報告就到這裏,歡迎大家會後一起交流。」
第二天一大早,夏夢一行人租了車離開勐鎮,趕往西州的州府景市,要在景市做完階段工作報告才能正式進入暑假。
沈寰嘴角挑起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那我該多謝你。」
她斟酌字句,打了又刪,刪了再打,最後發過去居然是一句:師兄睡了嗎?我是夏夢。
夏夢愣了一下,心想:這人這麼高冷?不過她想到剛剛人家算是幫了她一把,她總該道謝。於是她衝著男生已經遠去的背影輕喊一聲:「哎,謝謝啦!」
沈寰回看剛剛拍的照片,鏡頭裡女孩身著一身純白色的民族風連衣裙,蹲下來時,裙擺的流蘇落到地面。她垂眸看著手心的一塊小石頭,嘴角微微彎起一個弧度,整個側臉的輪廓溫柔而美好。
在勐鎮考察的最後一天,夏夢不信邪,又去那個地方看了,結果里裡外外翻了三遍,還是沒見到一隻突眼蠅。
她躡手躡腳地上樓,心裏默默想,聯合培養的話,他們下學期豈不是每天都能見面?她想著想著,內心跳起莫名的小歡喜,夏夜黏稠的空氣似乎都變得清涼了。
夏夢嘴角漾出一抹笑。他明明是送人家回來,幹嗎這麼彆扭?
夏夢拍拍胸口,目光轉向旁邊,這才看到拉她的是個穿衝鋒衣的男生。
走出好遠,她才回頭。
他大多數時面無表情,沒想到笑起來還挺好看,一對淺淺的梨渦旋在嘴角,讓他少了些稜角,多了幾分鄰家哥哥的親切,夏夢不禁多看了兩眼。
她忖度著應該打電話還是發簡訊,最後想了想沈寰清冷的聲線,還是選擇簡訊。
夏夢一路上跟著之前在樹上做的刻痕走,突然,一個醒目的簡易昆蟲標記出現在棧道一側的樹榦上。
蜘蛛的每個細節都雕琢得栩栩如生,甚至連腿上細小的絨毛都纖毫畢現,乍一看像只真的蜘蛛要從紙上爬出來。
即使隔著電話,夏夢似乎都能看到沈寰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她飛快地道了句「師兄晚安」,然後趕緊掛了電話,開始滿懷心事地整理文件夾里的照片。
沈寰眉頭輕輕皺了一下,夏夢覺得他彷彿在說「效率真低」。
夏夢來了興趣:「我去那兒看看。」
「哦……師兄在做什麼?」天,她本來想說的是「師兄在忙嗎」,出口竟成了「在做什麼」,好像她打電話是為了搭訕一樣。
「主要做保護區蝶類多樣性的調查。」夏夢說得有些心虛。
裏面的物種全是蛛形綱,她主攻的是蝶類又不是蜘蛛!天知道她一遍又一遍地翻閱那本比石塊還重的蛛形綱物種圖志時是多麼想回到三個小時前,誠懇而抱歉地說一句「不好意思師兄,我還有些事情沒做完,要不你自己來?」
「不是已經給你了?」
夏夢愣了一下,隨即趕緊點頭,總不能說她其實是在偷看他。
那邊敲鍵盤的聲音停了一下,很快又接著敲起來。沈寰少有的沒表現出刻薄的一面,淡淡答:「加拉丁名。」
想通了這點,她連日來忐忑的心終於得到安寧。飛機開始降落,從空中俯瞰到滄山和爾海的輪廓,她心中歡呼:小燕子和永琪的白城,我來啦!
夏夢一邊聽大家講西州雨林好玩的地方,一邊咬著吸管,時不時吸兩口西瓜汁,不知怎麼的,腦子裡突然浮現出今天早晨在雨林里遇到的那個男生。
她心裏帶著一絲雀躍,顫抖著手指點開這個文件夾,下一刻她就驚呆了——文件夾里大概列著數十張突眼蠅的照片,每一張照片都以一個坐標命名,顯然是發現這hetubook.com.com種物種的地點。夏夢掃一眼就知道,正好是在勐鎮植物園。
介紹完大致情況,他饒有興味地看夏夢一眼,話語一轉:「數據太多,圖表上一半的拉丁名都是夏夢師妹幫忙補充的,很感謝夏師妹提供的幫助。」
夏夢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還好,沒有想象中那麼緊張。
那可是空寂無人的自然秘境熱帶雨林,只要是個帥哥,在那樣的情境下拉她一把,她都會有一見鍾情的錯覺吧?並且這個帥哥還這麼帥。
夏夢搖頭,又意識到這是在打電話,對面看不見,趕緊說:「沒事了,明天我展示的話,會註明資料是師兄提供的。」
他關了PPT,淺笑道:「很感謝大家的時間。剛剛主持人說想讓我講一下那篇發表在《Ecology》上的文章。在那篇文章發表之前,我做了大概三年的樣本採集和數據分析,真要說起那些在雅拉高原上當原始人的日子,大概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她心想,長得帥的人,吃個東西都這麼性感。
夏夢心中一喜,到了。
她點一下激光筆,將PPT翻到下一頁,上面整齊排列著沈寰拷給她的照片,她笑道:「因為天氣原因,我們沒有拍到十分清晰的圖片,這些照片出自沈寰師兄之手,很感謝沈師兄借給我,讓我完成這個展示。」
徐雨詫異:「你們認識?」
「五十。」
「哦……在想過兩天的報告。」夏夢從善如流地回答。
夏夢有些驚訝:「這麼貴?這不是普通的石頭嗎?」
服務員姑娘笑著應下,歪頭,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說:「姐姐,你真好看。」
他眼中閃過一絲玩味,看得夏夢口乾舌燥,臉皮燙得慌,不過他很快又恢復成古井無波的模樣,食指將菜單推到夏夢面前,問:「吃什麼?」
男生們對那些花哨的東西沒什麼興趣,直接到小攤后最高的佛塔下等著。夏夢和楊歡歡則逛得很歡喜,一會兒看看這個香皂,一會兒看看那串雞血藤,不亦樂乎。
男生好像看出她的心思,語氣更冷:「哦,原來沒毒你就願意被咬,是我多此一舉。」
夏夢努力把心裏的憤懣壓下去,擠出一個略帶歉意的笑:「剛弄完一半……」
課題組的人都有自己的安排,很多人打算回家,楊歡歡就在其中,也有人打算繼續回學校做課題。夏夢的父母平時工作很忙,回家也見不上幾面,因此她決定這個暑假在雲省走走,去白城和麗城散散心。
楊歡歡還等著夏夢,她沒再多問,收了U盤便上樓了。
她撇嘴,暗自揣測:這人也是來考察的?
回去的路上,楊歡歡一直吐槽夏夢「壕無人性」,顯然她也覺得五十塊買一塊破石頭一定是有錢沒地兒花。
正好這時候服務員走了過來——一個皮膚黝黑的本地姑娘,年紀看著比夏夢他們略小一些。夏夢叫住服務員:「請給我來一杯冰西瓜汁,麻煩了。」
閑聊一會兒,話題又轉到研究課題上。楊歡歡突然道:「哎,你們聽說了嗎,這次開學我們組要空降一個師兄,說是西州雨林這邊研究所的博士,正好研究課題和我們組有交叉,所以要去我們那邊聯合培養兩年。」
她把U盤插到電腦上打算再熟悉一下報告內容,卻發現U盤上除了PPT又多了一個文件夾,而這個文件夾的名字竟然是——突眼蠅!
夏夢趕緊道:「是這樣,師兄,我U盤裡那個文件夾是你拷進去的嗎?」
她流暢地介紹著發現的每個物種,每說到一個物種,都會走近屏幕,用激光筆圈出來指給大家看,不像是做死板的學術報告,倒像是和大家交流心得。
他頓了一下,繼續輕快地道:「關於這篇文章的研究歷程和支撐材料都在我的網頁上,如果大家是對文章本身感興趣,可以自行查閱。如果大家是對我的研究經歷感興趣,我很樂意留下聯繫方式,我們可以之後再交流。在這裏就不浪費大家的時間了。好,謝謝大家。」
夏夢哪裡不知道他在胡謅,但這一刻她竟鬼使神差地想,雖然她是學自然科學的,但偶爾信一次神靈也不為過吧?於是她利落地付了款,將這塊小石頭珍而重之地放到挎包里,心裏默默道:神靈,求祝福!
說完,她重新走回報告台,大方地向大家鞠了一個躬,宣告報告結束。
大巴已經開走了,她卻沒見沈寰的身影,心裏有些淡淡的失落。突然,有人重重地攬住了她的脖子,她驚了一驚,回頭看去,是楊歡歡。
她視線下移,一道墨綠色的黑影「嗖」一下鑽進不遠處的林子里,然後消失不見了。是蛇。
夏夢抬頭看窗外,移動的車子漸漸放慢,最後在一處名為「白象」的酒店前停下來。車上的人紛紛起身,夏夢趕緊手忙腳亂地收了電腦,跟著人流下去,沒好意思再看沈寰一眼。
夏夢笑著拍楊歡歡的手,眉毛一揚:「誰讓姐長得好看呢。」
沈寰嘴角牽起一個古怪的弧度:「挺有前途。」
終於,夏夢揉揉敲鍵盤敲得發酸的手腕,滿意地看著滿屏的拉丁字母,完成了——二分之一!
「不住,走錯了。」說完,他便雙手插兜,轉身朝來時的方向走了。
「哪裡哪裡,師兄多多指教才是。」夏夢說完,突然想起忘了自我介紹,趕緊補上,「我叫夏夢,《仲夏夜之夢》那個夏夢。」
夏夢起身,露出一個從容得體的微笑,心裏卻直打鼓。她要介紹的是整個昆蟲綱,但她的專業只涉及其中一小部分,剩下的她都是靠死記硬背,她如果等下說錯什麼,就丟人了。
夏夢在楊歡歡身邊坐下,嘴上打趣道:「大下午的,湊這麼齊。」
她輕咳一聲,壓下心裏的旖念,問:「多少錢?」
夏夢搖頭:「給你省錢。」
夏夢有些驚訝:「吃這麼多?」
當然,夏夢是好看的。雖然她也和大家一樣經常在野外採集樣本,但她皮膚一直白皙細膩,好像怎麼都曬不黑。而且她的五官立體精緻,她常常不化妝就能碾壓一眾網紅臉。尤其是那雙大而有神的杏眼,彷彿會說話,總讓人移不開眼。
林子里不知名的鳥叫聲傳來,夏夢心裏有些沒底了。她剛剛走了那麼遠都沒覺得危險,但那條蛇多少給她留下一些心理陰影。
他坐在第一排,此時正雙手交疊地放在桌面,嘴角揚起一絲弧度,看起來他對她的報告很有興趣。她突然感覺被打了一劑強心針,打開PPT的動作都變得流暢了。
夏夢拍開楊歡歡的手,盡量說得雲淡風輕:「你前兩天不是說,有博士師兄要到我們課題組聯培嗎?就是這個啦,記在徐導名下,我跟他討論一下明天的報告。」
大家都樂了,楊歡歡則趴到另一邊作嘔吐狀。和_圖_書
這話本身沒什麼,但夏夢報告的時候就特意謝了沈寰,現在沈寰又感謝回來,多少有些曖昧。
沈寰跟著笑了笑,繼續道:「其實也沒什麼,譜系地理的概念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已經有人提出,只是大部分人覺得研究的過程太艱辛,可能忙活好幾年都得不出什麼有用的成果,所以很少有人願意嘗試。
這些照片上的突眼蠅分別從不同角度拍攝,細節清晰,器官分明,每張單獨拿出來都可以做雜誌的封面圖。
她不想打擾沈寰做事,趕緊說正事:「師兄,那個突眼蠅的照片,你是讓我明天做展示?」
報告快結束的時候,造型古怪的突眼蠅終於出現在屏幕上,夏夢笑著介紹:「這個可以說是我們此次調研中一個比較重大的發現。這個物種學名叫突眼蠅,之前十幾年在西州的物種調查中都沒有發現過這種昆蟲,這次有幸偶然間在雨林的一塊石頭下發現了它的蹤跡,但很遺憾的是,我們第二次去的時候它就不見了。」
剛開始幾個同學一起整理,後來大家陸陸續續把自己的工作做完了,就趁著最後一晚出去欣賞小鎮夜景了,夏夢忖度片刻還是決定留下來核對數據。
介紹個師兄?夏夢疑惑著將目光轉到徐雨旁邊,而這一看,她頓時愣了。
楊歡歡滿臉崇拜:「不愧是學霸,就算出來玩兒腦子裡也放不下學習。」
她挑了幾張最清晰的放進PPT,有些遺憾地想,只能提供證據留給其他考察隊去發現了,不知道誰有這麼好的運氣。
前期的準備工作已經做得很足了,夏夢不打算再臨陣磨槍,只等日頭不那麼曬的時候跟楊歡歡她們一起出去轉轉,這也是她第一次來景市。
她上去的時候空座不多,不過楊歡歡幫她佔了座,她一眼就看到了,正要過去,眼風一掃,突然發現沈寰居然也在車上。他戴著耳機面無表情地看窗外,似乎沒注意到她,而他身邊的座位正好是空的。
夏夢回到鎮上的賓館時已經下午兩點鐘,所幸她在路上啃完了早晨從集市買的幾個包子,現在也不覺得餓。天氣太熱,她又走了很久的路,實在沒什麼食慾,於是打算直接回房休息。
男生面色淡淡的,不過對她似乎也有印象,眉毛極輕地挑了挑:「你好。」
沈寰和夏夢一路走到她住的賓館門口,她有些驚訝:「師兄也住這裏?」他們以前好像沒見過。
夏夢隱隱盼著走之前還能見到沈寰,不過報告結束后他就消失了,直到夏夢去機場前都沒再遇到他。
她看著電腦上密密麻麻的物種名稱和拉丁名,暗道:這個師兄真不客氣。她本以為只是幫個小忙,沒想到一上來就這麼大工作量——給千余號中文物種名補充拉丁名!
沈寰整理畫稿的手僵了一下,不過很快恢復正常。他一邊把畫稿和筆記本收進背包,一邊抬眼看了看表:「走吧,請你吃宵夜。」
楊歡歡雙眼發亮:「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誰願意待在賓館睡大覺,虛度光陰?」
沈寰看起來沒受到任何影響,流暢地介紹著PPT上的物種,對每種物種的生活習慣如數家珍,一下就能聽出與那些死記硬背的人的區別。
果然,沒有開場白也沒有問候語。
她歡喜地端著筆記本過去,放在沈寰的電腦旁邊。為了表達她是多麼地努力,她特意道:「喏,每個物種我都是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對上去的……」
夏夢心裏天人交戰,沈寰的聲音又從電話那邊傳來:「你還有事嗎?」
夏夢特實誠地說:「沒有啦,大家不都說『學生態,窮三代』,能省則省。」
出門之前,夏夢突然發現U盤不見了,回想一下,很可能是在大巴上收拾東西的時候不小心落下了。所幸那上邊除了報告的PPT沒什麼重要內容,夏夢向楊歡歡借了U盤,把PPT拷進去,又檢查了一遍,這才放心出門。
沈寰嘴角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您先忙,等下選好了跟您講。」
沈寰選的地方是賓館出門左拐三百米的一家燒烤攤。夏夢之前路過這裏,店裡生意很火爆,不過十二點後人明顯少了,只零星坐了一兩桌的人,一邊喝啤酒一邊聊天。
今天她穿了一身明黃色的修身運動套裝,鞠躬的時候衣服收緊,勾勒出女孩勻稱修長的身體和曼妙的曲線,台下不少同齡男生被她姣好的容貌和得體的舉止所吸引。
夏夢心裡有數了,這個「挺帥一小伙」的描述讓她尤其肯定,一定是沈寰!她早覺得是下車的時候不小心掉了,果然!
逛到後來,楊歡歡發現很多人朝佛塔後面走去,她好奇之下拉著夏夢隨人流一起走過去,才發現佛塔后是一塊大的空地,像是河流乾涸之後形成的坑坑窪窪的遺迹,很多孩子歡快地在小水窪邊玩著泥巴。這裏賣東西的人很少,大都在賣孩子喜歡的頭飾燈或者電動玩具。
「見過一面。」說完,夏夢目光又轉向男生,輕笑,「原來是師兄。」
說著,他瞥夏夢一眼,補了一句:「再來一瓶養樂多。」
十分鐘后,他關於「蛛形目」物種的報告完畢,台下掌聲雷動,夏夢也跟著使勁鼓掌,同時心裏有種莫名的小驕傲。
她使勁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還沒爭辯,就聽沈寰淡淡道:「拿來我看看。」
夏夢心裏一喜,都過十二點了,他總不能再讓她做苦力了吧?
沈寰一邊撈起一串五花肉,一邊將養樂多推給夏夢。夏夢用吸管將錫紙蓋子戳破,心想:原來師兄還挺紳士。
大家因為想多感受一下景市的風光,便沒打車,一路軋馬路走回來,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鐘了。
她一邊吸養樂多,一邊「優雅」地啃一串豆角。沈寰則安靜地吃五花肉。
沈寰抬手將菜單遞還給老闆娘,眼裡帶了一絲調侃:「放心,吃不窮我。」
沈師兄這樣的人,像是生來就帶著光環,走到哪裡都有鮮花和掌聲。美麗如夏夢,竟破天荒感到自慚形穢,此時她明明跟他只隔著寥寥數人,卻好像隔了一個光年的距離。
沈寰已經開始講解,PPT的第一頁是一個Excel圖表:「這次取得圖像資料的蜘蛛目動物一共有一千零三十個體,隸屬於五十六科,二百三十一屬……」
夏夢正欣賞著,突然聽到沈寰輕飄飄的聲音:「好看嗎?」
她下意識掙扎,隨即,控制住她的那股外力鬆懈下來,而她則因為用力過度,重心不穩,踉蹌兩步后跌坐在木棧道上。
她打開筆記本,開始整理明天的報告內容,等把要用的視頻和圖片材料都整理好放進PPT后,點開那個名為「突眼蠅」的文件夾,一張張地翻看裏面的照片。
夏夢懂了,是昨天她剩下的工作。
最後一個課題組做完報m.hetubook.com.com告后,主持人對前邊所有的報告做了總結和誇讚,然後笑道:「感謝大家這一個多月的艱苦工作和對西州物種記錄更新所作出的卓越貢獻。最後,還有一個特殊的報告。我所的博士生沈寰同學一個月前在《Ecology》上獨立發表了一篇關於洞穴蜘蛛和譜系地理的文章,在業內引發了不小的關注,今天文章作者就在這裏,下面我們請沈寰同學來簡單講一下這篇論文的研究歷程。」
夏夢已經在筆記本電腦前連續坐了三個小時,從晚上九點鐘到現在將近十二點。
冰吧外的牆上滿是五顏六色的塗鴉,名字用炫麗的LED燈掛出來:小小冰吧。
夏夢不說話了,不知道沈寰說的是真的還是為了幫她。不過轉念一想,他們認識不到三天,人家也沒理由幫她……
年輕人掃了一眼,笑了:「是『邂逅』的意思,嗯……」
夏夢想,這大概來源於空氣中裹挾的熱帶植物特有的氣息。
前些日子,她和導師在植物園的一處林子里發現了突眼蠅。這種昆蟲的眼睛不長在頭殼,而是長在頭上伸出的兩根長柄上。長柄的長度超出突眼蠅自身長度的一點五倍,即使在物種繁多的熱帶雨林這種昆蟲也十分罕見。
夏夢的學校在川都,川都也以「悠閑」著稱,但川都的悠閑是人文的悠閑,而景市的悠閑是自然環境帶給人的悠閑感覺。
茂密的雨林非常寂靜,她的聲音撞在樹上,傳來輕微的迴響。
她撐著木棧道站起來,驚魂未定,一邊抹掉身上的泥水,一邊問:「是毒蛇?」
沈寰聳聳肩,取下背包,拿出筆記本電腦:「那就現在。」
他面色古怪地笑一下:「不介意。」說完后又將目光轉向窗外。
這些石頭看著都很普通,但是老闆在上邊畫了不同的圖案,使其看起來多了些韻味——有些只畫了簡單的字母,有些卻細細勾勒了繁雜的圖案,不一而足。
鎮子不大,對街的冰吧只有一家,夏夢很快找到了。
夏夢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心裏揣測:他這麼一目十行地看,居然還能精確地挑出錯來,這人的大腦是計算機嗎?
「鳳蝶科,美鳳蝶,翠鳳蝶,柑橘鳳蝶……」她每念到一隻標本,就在筆記本上畫一個勾,順便檢查標本盒裡昆蟲擺放的順序。
另一邊,沈寰歪頭看了看桌上已經安靜下來的手機,敲鍵盤的手突然停下來。
坐在夏夢對面的男生笑問:「喝點什麼?」
嘿,以後這可是我的直系師兄了,還是每天能見到的那種。
夏夢要檢查有沒有標本盒落下,所以最後一個上車。
伴隨著噼里啪啦的聲音,那邊簡短地答:「是。」
夏夢在的課題組於七月初來西州雨林採集昆蟲樣本,連續十幾天在潮濕的林子里穿來穿去,就連男同學們都叫苦連連。導師體恤學生,於是讓大家今天休息一天,順帶體驗體驗勐鎮的風情。
她這邊正天馬行空想著,男生清冷的聲音突然傳來:「我是沈寰,寰宇的寰,請多指教。」
台下人的目光隨著她手中的激光筆移動,都十分專註,顯然被她的報告吸引了。徐雨時不時微笑點頭,向她投去讚許的目光。
即使她站起來,男生仍然比她高上兩個頭。
「我只是認定這一個方向,然後堅持下來了,最後得出想要的結論,可以說是運氣使然,也可以說是努力的必然成果。每個人要走的路不一樣,要親自去摸索一下才能預測可能的結果,所以我沒有太多普適性的經驗可以分享。」
台下鬨笑。
夏夢心中一動,朝楊歡歡眨眨眼睛,然後徑直走到沈寰旁邊坐了下。
夏夢正看到倒數第二張,突然聽到主持人喊她的名字:「下面請來自S大的夏夢同學介紹一下本次昆蟲綱物種的調研成果。」
徐雨點頭。他還有別的事,便先離開了。
她突然覺得嗓子有些燥,舔舔嘴唇,手指有些僵硬地按了接聽鍵,那邊男生的聲音居然不似往常清冷,多了些慵懶和沙啞:「什麼事?」
她這回死心了,覺得大概這就是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吧。
夏夢鬆了一口氣,一邊應著一邊回頭,果然還是沒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她心想:算了,以後還愁見不到?
說完,他招呼老闆娘過來:「阿嬤,豆角、花菜、黃瓜、尖椒各來三串,然後十串五花肉,十串板筋,兩個翅中,」
接下來,各個小組按順序做了報告,內容涵蓋魚類、兩棲動物、爬行動物、鳥類、蕨類、真菌等。每個組的報告都言之有物,顯然都有很大的工作量,西州研究所方面十分滿意。
他俯視她,淡淡地道:「沒毒。」
景市是亞熱帶季風氣候,夏天不像雨林那樣悶熱,溫溫的風輕輕拂過,讓人感覺放鬆且舒適。
今天他穿一身墨綠色的休閑西裝,西裝褲的褲管在小腿處收緊,露出一段白皙的腳踝,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帥氣、年輕。
他語氣平平,聽不出是誇獎還是反諷。夏夢小聲爭辯:「我不是研究蜘蛛的嘛,不太熟悉。」
他們租的車是一輛大巴,車上不僅有他們組,還有來自其他研究機構的課題組。
突然,沈寰涼涼的聲音落入耳中:「五百四十個物種,錯了九個,正確率有百分之九十八,還行。」
她低頭,和他一起吃燒烤明明就在前天,現在想來卻已經很模糊了。誰還會在意剛剛他巧合下說的那句「感謝夏師妹的幫助」呢?
後天他們要趕去西州雨林的州府景市,和來自其他科研機構的課題組一起彙報這段時間考察的結果,而她就是大家選出來的主講人,她必須保證作報告的時候對所有的物種和數據十分熟悉。
兩人吃完已經凌晨一點半了。
晚上考察結束,她洗完澡,到賓館的大廳里整理這些日子採集到的標本。這段時間,大廳基本上成了他們的臨時工作間。
片刻,她的聲音帶了不知是別後重逢的驚喜,還是難以置信的驚訝:「是你?」
徐雨接著介紹:「這位師兄是西州節肢動物研究所的博士,下學期開始到我們課題組聯合培養,我是記名培養導師,以後他就是你直系師兄了。」
夏夢本想拒絕,不過摸摸肚子,確實有些餓,也沒矯情,收了東西跟沈寰一起出去了。
她偷偷瞄了一眼坐在另一張桌子的沈寰,此刻他也在電腦前噼里啪啦地敲鍵盤,偶爾停下來,用鉛筆在旁邊的紙上寫寫畫畫。不過他眼神始終平淡無波,顯然他工作起來遊刃有餘。
台下再次傳來熱烈的掌聲,夏夢幾乎可以看到女孩們看著沈寰的時候眼裡那種欽佩、仰慕的光彩,便莫名有些失落。
夏夢瞄了沈寰一眼,暗自揣度老師該不是想給他們牽紅線,嘴上卻不慢:「當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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