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千草不二
「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那一個』不在這個學校里嗎？」女王疑惑地看著他。櫻井澈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說：「雖然我一直無法看到『那一個』的真面目，但是在眼睛瞎掉之後，我已經能夠逐漸觸摸到她了，我看到了她出現的地方、出現的時間和天空的顏色。」
「你……你……你要殺掉我嗎？」
「所有的人……」
佐藤命並沒有立刻說話，以他對雲海千一的了解……
念念看著沉默的人們，忽然間眼前閃過那麼多傷心的畫面。畫面里，茶茶的臉先是被鮮血覆蓋，隨後便漸漸地變得模糊，越來越模糊，越來越看不清楚，直到最後徹底消失。
念念的臉上或許此刻就寫著一個「煩」字吧。
好累，從來都沒有遲疑過的社長，似乎是為了極光都市而生的社長好累。
「你擔心大家會懷疑你？」
「討厭糖，哎……但是我太虛弱了。」雲海千一完全無視她，狠命地吃了起來，吃的還是那些棒棒糖、果凍什麼的，女孩子才會吃的東西。
佐藤命什麼都沒說，就那樣安靜地陪在他身邊，有的時候做兄弟的能做的最偉大的事情就是默默地陪伴。
女王注視著他，眼神複雜。
紫川洲將畫面中的一張照片放大，放大到非常大，天使脖子上一處微小得幾乎看不見的傷痕顯現了出來——連那個傷痕看上去都是白色的。
再一次變回那個可悲的、貧窮的、沒有快樂的高中生。
這個人究竟腦子在想什麼啊？念念搞不懂他，更搞不懂自己怎麼還會有那麼一瞬間護著這個奇怪的、脾氣壞到讓人想狠狠地打他一頓的傢伙呢？
睡在她身邊的男人毫無反應，只有心跳聲還有很沉的呼吸聲在一遍一遍告訴她那個人是誰，那個人正在她身邊安然地熟睡著。
或許我已經變成一個徹頭徹尾沒有一點雜質的怪物了吧，他默默地想，眼中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哀。
「是的。而且……」紫川洲好像查看著什麼，過了一會兒才接著說，「在你們兩個在天台上『卿卿我我』的時候……」
攝像頭動了動，隨後，雲海千一就說了出來：「天使，是我的弟弟，千草不二。」
「那個人是千草不二，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可以把他當做敵人，不知道我是不是可以為了你們而殺了他。我甚至不知道我會不會因為他而和你們為敵。」
念念望著他，陡然間聽到了自己不斷加快的心跳聲。
對手是千草不二，他一直在尋找的千草不二，這一次他不知道該怎麼做了，那個被佐藤命信任著無論何時都會知道方向的男人，這一次終於累倒了。
「他是要殺了我們嗎？」剛一說完，雲海千一忽然就安靜了下來。
他看上去好像很煩的樣子，念念心想難道是煩她。這是一定的，雲海千一原本就煩她，如果她還剛好跑來問他他不想回答的問題。
他們就會像過去一樣，是血脈相連的兄弟，不可摧毀的暗王子聯盟。
「這就是市原拓司的能力。」紫川洲接著說，「所以，他才會成為最強大的吸血鬼，現在的他在吸血鬼政府里是唯一一個能夠和紫川義博相提並論的人，或者說，只有有錢有勢的紫川義博和他才是吸血鬼政府里有實權的人。」
念念呢？
「弟弟……你的意思是……」
走廊上一個攝像頭轉動了一下方向，轉向了雲海千一。紫川洲就通過這樣的方式看著雲海千一，問：「他當然想殺了我們，你好像有心事，千一。」
因為……
黑夜中，那個從天而降的天使，未長成的白色翅膀，純白色的瞳孔，通體潔白如人造玩偶一般的模樣。那就是他的弟弟，雲海千一想要對自己說不是，想要說服自己忘掉那可怕的畫面，忘掉千草不二盯著他時那種冷漠如屠夫般的表情，可是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雲海千一想安靜一下，直到再一次看到千草不二，他才發現原來在這個極光都市裡他也是不適應的，他也會感到痛苦、感到傷心，甚至想要……
雲海千一覺得自己累得不行，一分一秒都無法再支撐了。
念念的聲音再次變得尖銳起來，雲海千一也不明白為什麼他們要帶上這個小姑娘，她又沒用還是一個大麻煩，洗碗都洗不幹凈。
「這是一種示威，他是在用這種好像自毀的方式告訴我們他有多強。」佐藤命緊緊地盯著屏幕，鮮紅的眼中泛起一絲原始的野性。
安靜又持續了一小會兒，女王陡然間將視線投向雲海千一。
「這就是天使的能力。」紫川洲吞咽了一下，那些照片讓他都感到不舒服了。
「我沒有需要解釋的東西。」
「天空的顏色？」女王顯得更加疑惑。而櫻井澈抬起頭就好像能夠重新看到東西一樣，望向了天空的方向：「她出現的時候，天空是亮到刺眼的純白色，漫天的大雪，呼嘯的北風，整個城市都被白色的雪覆蓋，那個女孩在純白中降臨，重新讓這和圖書個城市從深紅的血色變得純凈潔白，那個女孩……應該出現在那樣的時節，不應該是現在。」
「我知道我沒有權力追問你這個，和那個……但是……」念念小聲地說，「我只是不想看到大家吵來吵去的。琉璃受傷……」
而且他的表情是那麼痛苦，好像正經歷著常人無法承受的折磨。
「我們的準備時間太少了，而且琉璃還受了傷，我們的人員不齊，我們……」雲海千一還在說。女王突然失控地喊了出來：「你也知道琉璃受了傷，你知道他是怎麼受傷的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人本來就是可以扔掉的啊，這樣的想法一點都不殘忍！雲海千一突然轉過身來，一把抱起念念。
深吸了一口氣，紫川洲才說出那個少女在這個城市裡特有的名字：「那一個。郵件說，很多因素顯示那個少女就是我們一直在找的『那一個』。她的血擁有改變這個世界的功效，她能夠讓RH陰性血男性變異者變回原樣，還能夠讓吸血鬼變回人類。她能夠拯救這個世界，也就是說能徹底地摧毀吸血鬼世界。」
屏幕里，代表紫川洲的電子人形點了下頭，認可地說：「我們確實要小心。天使是末日啟示中的三大因素之一，他的能力和命還有女王等同，甚至有可能更高。根據這份神秘郵件里給我的資料，我發現之前好多次大的人類清理工作，在RH陰性血變異男性絞殺工作中都有天使的參与。他是市原拓司的秘密武器，他的王牌，你們看……」
念念陡然間忘記她跟過來的主要目的是什麼了，一心一意地只想上天能在此時打一個代表正義的雷下來，把眼前這個白頭髮的妖怪打成黑色的。
於是在外人看來，現在的狀況儼然就是兩個人才一起起床的樣子了。
「天使，名字不詳，出生地不詳，年齡不詳。」牆上的巨大屏幕上出現的是一堆照片的組合，照片從各個角度拍攝下了有關天使的一切。他玻璃一樣脆弱得好似沒有發育完全的嬌小翅膀，純白色的面容和瘦小的身體。
「是啊，我們兩個看上去都非常不像人了。」佐藤命有點無奈地說。他深知他們是屬於黑暗的生物，不應該這樣「大無畏」地出現在陽光下。可是，在這個時候對雲海千一說「我們還是回地下吧」，佐藤命做不到。
可是雲海千一卻什麼都沒有說。
因為沒有用就可以無視嗎？如果是那樣的話，其實我原本也是一個沒有用的人啊。內心沉澱的痛苦，讓女王無法就這樣認可雲海千一的決定。
「我不贊成出擊。」雲海千一突然抬起頭，用冰冷的語調說出冰冷的決定。
「我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究竟是誰發郵件給我們的，而且……電腦。」雲海千一簡單的命令，紫川洲就心領神會地讓天使的那些照片重新出現在了屏幕上。
真是……
「不是那樣的！女王，不是那樣的！」念念頓時滿臉通紅，開始拚命辯解起來。
雲海千一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下她，又立刻垂下眼帘。念念確實讓人很煩，但是此時雲海千一卻並不反感這個房間里除了他之外還有別人，如果這個房間里只有他一個人了，他擔心他會做出他絕對不會想看到的事來。
陡然間，念念更加確信了她的判斷，這不光是因為雲海千一終於停止吃糖了，還因為他看她的眼神陡然間變得鋒利如刀。
念念緊張地問，似乎快要哭出來了。事實上，她是真的快要哭出來了，雲海千一那麼高大，又長得那麼可怕，她是吃錯了什麼葯才會……
連他的指甲也比一般人要顯得潔白透明，漂亮得如同塗抹過透明的指甲油。他的手好像是白瓷做出來的一樣。雲海千一用他水晶一般透明的指甲劃過臉頰，將一縷長發拉到腦後，他坐著的姿態顯得更加慵懶。
「這是天使夜化的咬痕。」紫川洲說話的時候，不經意間看了雲海千一一眼。雲海千一避開他關心的眼神，目光移向別處。
「或許這樣說會傷害到你，但是……命，」盯著自己的指甲，雲海千一不知道除了這個方法是否還有別的途徑可以讓他不要有哭出來的慾望，「為什麼我的弟弟會變成那個樣子，為什麼我的弟弟會變成那樣的妖怪，和我一樣也變成了妖怪。」
「紫川洲那個傢伙雖然很討厭，但是關鍵時刻還是有一點用的。」雲海千一說著，便頭也不回地向堡壘內部走去，好像剛才的軟弱都是假象。
面對女王的問題，在場的其他人卻高度統一地選擇了沉默。那種安靜得讓人呼吸困難的場景讓念念也禁不住緊張了起來。
「我看見……」念念的聲音顫抖起來，遲疑著終於把心中想要問的話問了出來，「你認識那個天使對不對？你……」
「如果我這個樣子別人一看就會打119的話，你的樣子比起我也好不到哪裡去好吧。」雲海千一拉長了聲音說，語和_圖_書氣里充滿了調侃的意味。
「啊……」小聲地尖叫了一下，念念感到自己被人丟在了床上。
「但是，我信任你。」佐藤命走了過來，將手放在了雲海千一的肩上。他的手已經不再像人類的手那樣溫暖，他的身體冰冷得只會讓人聯想到死亡。雲海千一卻並沒有因此而感到不快。
片刻的沉默之後，雲海千一再次開口，聲音冷漠得如同冰凍過，「這是我的房間，你沒有權力進來。」
「如果我真的不相信你，我就不會向女王他們隱瞞我看到的東西，我就不會這麼大胆地衝進你的房間，和你講話。」
「喂！」
「但是你就那樣做過，你無視琉璃被圍攻，你看著那個天使，傻了一樣。」女王再一次打斷了雲海千一的話，這在暗王子聯盟的歷史上還是第一次，「這件事你還欠我一個解釋！」
「紫川洲（電腦）夠了哦。」佐藤命和雲海千一幾乎同時喊了出來。紫川洲笑了笑，繼續說：「你們不知道吧，市原拓司白天出現在了人類政府的大禮堂里，吸血鬼啊，白天出現。你知道他穿了多奇怪的防護服嗎？」
這個人……
再次低下頭的時候，陽光果然已經帶走了雲海千一眼中那些他不想要的東西。他望向佐藤命，目光堅定而執著：「我覺得事情不太對，我們需要更多的資料。」
佐藤命愉快地笑起來，臉上的表情十分堅定：「我行的，因為我是死神。」
女王一直望著他，他知道女王只是想聽到一個解釋，哪怕那個解釋荒謬得可以，女王也會接受的。
「你究竟瞞著大家什麼？為什麼要瞞著我們呢？」念念呢喃著，手指無意間觸碰到那些白色的髮絲，觸感那麼冰涼，好像是冰做成的絲。
「你到底怎麼了？」關上門，念念迫不及待地說。
「就算是示威吧。郵件是他發的也罷。」女王的臉上浮現出少見的人類才有的柔情，其實在心裏她從未變成過另一個人，她就是那個有點婆婆媽媽，又喜歡多管閑事，會暗戀著別人的千女王。
「你有！」女王咬著牙看著千一。櫻井澈已經站了起來，摸索著擋在女王和千一的面前：「女王，社長不會對琉璃見死不救的，女王……你要相信社長。」
被高舉到兩米多的位置的她還有點神志不清，眨巴眨巴眼睛才弄明白自己的處境。
念念正說著話，突然就感到天旋地轉，怎麼回事？她好像被人一把抱了起來。
此時，念念的聲音再次傳來：「我看見了，你明明可以幫助琉璃，但是你沒有……」念念突然停了下來，陡然間昨晚的畫面再次出現在腦海里，她終於想了起來，為什麼她會覺得姐姐看著她的表情彷彿才看到過，為什麼她會覺得雲海千一看著那個天使的表情是那麼熟悉。
「第三封郵件里不光給了我們關於天使的所有消息，還有這個——」紫川洲操縱著電腦，讓一張地圖出現在大家眼前。地圖上的一個點越來越大，點上的建築物越來越清晰。
「你行嗎？」雲海千一不屑地說。
「因為那裡沒有『那一個』我們就不去了，因為沒有對我們有用的人，我們就不關心了。」櫻井澈拉著女王，但是女王卻無法控制住自己的嘴巴。
那個……
所以，此時此刻他第一次不覺得念念討厭，可也只是此時此刻而已。
那種疲倦感，從未有過的疲倦感再次席捲而來，這一次它眼看著就要將雲海千一徹底吞噬了。
坐在房間角落裡的念念看著大家討論著新的郵件，腦海里不斷閃現著「怪物」那兩個字。這個房間里，除了她之外，其他的人其實都已經變成了怪物。
「命……」雲海千一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我還記得你不願意接受力量時那種糾結的樣子呢。那些事好像就發生在昨天，你和我，還有靜和紫川洲。」
「雲海千一，我看到了。」念念突然說，用力地盯著雲海千一，用她從來沒有過的眼神。
結果……
「雲海千一！我會跟他們說的哦，如果你不給我一個答案的話！」
「看到了什麼？」雲海千一平靜地問，腦袋裡想的東西則與問話一點關係都沒有，他覺得很疲勞，不願去思考任何的問題，這種情況還從來沒有過。他一直覺得人類的感情是很麻煩的東西，關鍵時刻就是那個叫做感情的東西阻止人去做出正確的決定，比如以前的命，比如以前的琉璃，比如瞎掉的澈……
她陡然間發現了什麼，因而驚訝不已。雲海千一看著她，面無表情，等待著什麼。
她想回憶起究竟她最近在哪裡見到過那樣的表情，就在此時房間里響起了女王有點刺耳的聲音。
「我看到了！」念念重複道，昨天夜裡的畫面一幅幅地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你搞什麼啊？你……」憤怒地埋怨著，念念卻突然發現她的腳麻掉了，腰也是，躺在雲海千一的身邊，看著他熟睡過去，安靜得有些脆和*圖*書弱的樣子，忽然間離不開了。
「只要找到那個RH陰性血的神奇少女就可以了，不是嗎？」佐藤命一邊樂觀地說一邊走進了房間，也就是紫川洲能夠控制的區域。
「你認識他！」念念難以置信地盯著雲海千一，盯著他雪白的長發和透明的皮膚，「他和你有什麼關係。你、紫川洲和命都知道什麼，沒跟我們說？你告訴我，你說啊！」
「怪物……」女王念叨著這個詞語，似乎感到了什麼。
蔚藍如海的眼睛里有透明的液體在滾動，但是那個叫雲海千一的男生是永遠不會允許自己哭出來的。
「你找到了？」雲海千一立刻追問道。紫川洲冷笑了一聲說：「在你們兩個在屋頂上『約會』的時候，那個神秘人又發郵件給我了。這一次，他告訴了我那個RH陰性血少女的位置哦，我們等待了這麼久的神秘少女終於出現了哦。」
魔鬼一樣美麗又高傲的男人在烈日下頂著一頭的汗水，大聲地衝著攝像機吼了出來：「等著受死吧！」
「但是那個郵件本身就值得懷疑。」雲海千一終於開口說話了，幾雙眼睛齊刷刷地朝他望去，好像他就是整個世界的焦點。
「『那一個』找到了？」女王緊張起來，「有人發郵件告訴你這件事，也就是說除了我們之外還有人知道『那一個』的下落？」
「他能夠清洗掉人類的記憶，並且改變人類靈魂的顏色。這說起來有點懸，但是……」
一縷亂糟糟的白髮搭在他的臉上，橫在他高而挺的鼻樑上。
半個小時前，當雲海千一告訴紫川洲那個天使就是千草不二——他的弟弟的時候，當紫川洲告訴了他這個千草不二已經不是他尋找的那個千草不二的時候，雲海千一這樣說。
「如果我們那樣做，和那些吸血鬼、那些怪物有什麼區別。」
雖然暗王子總部所在的地方是一處早已荒廢的街道，但是像他這樣的男人這樣招搖地坐在天台上還是很危險的。
「我該怎麼辦？」很輕地說了一聲，雲海千一抬起頭來，望向太陽，好像這樣太陽就會將他眼中那些閃光的東西都給拿走一樣。
「女王，我看到的東西和郵件的內容有點不符。」櫻井澈連忙起身將女王拉回身邊。他皺著眉頭，顯得有幾分痛苦，「我看到的未來和這個不符。」
千一的心情，他能夠完全了解，這好像已經是他的一種特異功能了。
「市原拓司嗎？」女王疑惑地問，「如果是他拍的照片的話，他為什麼要發郵件給我們？為什麼要告訴我們如何破壞他的計劃，而且……麻煩你，洲。」
「我們能夠重新變回人的，命。我發誓！」雲海千一轉過身來，目光堅定有力，「我發誓！」
「極光病毒爆發的那一天，我還親自送他去上學。」雲海千一說完這句話就低下了頭。
「是啊，一轉眼，我們兩個都已經不是人了啊。」
「自稱為暗王子的怪物們，這個城市不需要你們，我們的平衡不需要你們！你們才是極光都市需要被清除出去的垃圾，就跟所有的RH陰性血的人一樣，你們需要被管制，像牲口一樣被任意處置。明白嗎？聽到了我的演說的你們……」
如果人可以扔掉就好了，雖然這樣的想法有點殘忍。
抱住那包糖，念念已經緊張得全身都抖了起來。而雲海千一愣了一下，看了她一眼，沒有如她所想的那樣大發雷霆，而是轉過身又抱起了另一包糖，狠命地吃起來。
這個男人是沒有體溫的男人，他的胸膛里還有那個叫做心髒的東西嗎？
「你很煩呢！」大吼著，雲海千一用力地將念念舉過頭頂，但是舉起了這個女孩，他卻陡然間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女王立刻跳了起來，轉頭望向大家：「如果我們決定出擊是什麼意思？我們當然要出擊啊，那是『那一個』！」
或許是從佐藤命的眼中讀出了擔憂，雲海千一冷冷地笑了一下，聲音低沉地說：「你那是什麼樣子啊？命。好像我做了什麼錯事一樣。」
「郵件說……」紫川洲指著屏幕上清晰可見的房屋街道，對大家說，「這個地方，××街道中學，屬於人類政府管轄的私立高等貴族學院里發現了RH陰性血少女，而且是那個……」
茶茶的表情，茶茶的表情，茶茶看著她的表情，她忽然覺得是那麼熟悉，卻一下子想不起在哪裡看到過。
其實……
此時此景如果換做別的時候，應該會被大家好好地八卦一番，但此刻女王一臉嚴肅的表情，聲音有點沙啞地對雲海千一說：「你應該出來看看新聞，那個學校……那個我們沒有去幫助他們的學校……被人血洗了。」
「我……」雲海千一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聲音變得更加低沉了，「或許是我自己都還不能完全信任我自己。」
「你們是怎麼了？有一群人需要我們的幫助，你們沒看到嗎？」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面對女王的請求和_圖_書，大家回應她的是再一次的沉默。
「也就是說我們也需要小心啦。」女王抱著一個很大的枕頭，眨著眼睛問。
她還沒來得及弄清楚這一切是怎麼回事，身邊的床就塌陷了下去，一個很重的東西重重地倒進了她身邊的床墊上。
「但是，天使的戰鬥力是絕對不可小覷的。」屏幕外的紫川洲一邊解說著，一邊調出了另一組照片，將它們均勻地展現在屏幕上。
結果雲海千一臉上的表情的意思居然是這個！他狠狠地看了念念一眼，衝到床邊的柜子那裡，翻出了一堆糖果丟到了床上，一邊撕開包裝狼吞虎咽起來，一邊說：「看來我消耗了太多體力了，一定是這樣的，居然讓垃圾進入到我的房間而沒有察覺。我需要補充能量，補充能量。」
「天使能夠操縱人類的大腦，指揮人類的意識。據這份報告給出的數據，可以看出天使的能力，對吸血鬼和人類都有作用，甚至能夠作用於一些能量欠佳的RH陰性血男性變種人和高級別的吸血鬼。」
女王的問話，讓櫻井澈陡然間住口了。
「我不會讓社員去草率送命！」
「如果需要更多的資料的話，那就需要……」佐藤命忍不住微笑起來，「電腦了，不是嗎？」
「我有事情，需要單獨告訴你。」雲海千一抬起頭來，對著那個攝像頭。
「吃，吃，吃！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吃！」念念一鼓作氣地沖了過去，她還是第一次這麼大胆地對待這個白髮鬼一樣的男人。
「市原拓司本身也是RH陰性血變異人，同時還是吸血鬼。他的能力就是……」紫川洲又停了一下，哪怕知道雲海千一絕對能承受住這些，但他還是會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感到心痛，這就是朋友這個詞會帶來的副作用吧。
「我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櫻井澈突然打斷紫川洲，表情嚴肅地接話道，「我看到過市原拓司的軍隊，他的軍隊都是魔鬼，每一個人都被洗腦了一樣。如果你看到過那些人，那些吸血鬼，你就會知道改變人類靈魂的顏色，原來真的有可能做到。」
「上課的時候我還在想著，晚餐要怎麼辦。生活費就快沒有了，但是不二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我害怕他跟著我會吃苦。畢竟是在我堅持的情況下，他才會從養父母的家裡出來，回來和我一起住的。我不是一個好相處的哥哥，我一直都知道。」陽光下，雲海千一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的指甲，好像用那透明如水晶的指甲反射陽光很好玩一樣，但佐藤命知道他此刻的心思絕對不在那指甲之上。
他的睫毛是白色的，深桃皮色的嘴唇光滑得好像彩釉畫出來的娃娃的嘴唇，皮膚更是細膩得像絲綢一樣。
「你不打算出動嗎？社長？」
「看這些照片拍攝的角度，不像是人類可以做到的。」雲海千一平靜地說，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做到如此冷靜的。
動作不算溫柔，但是她也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
「如果你出了什麼問題，我一定會用力地把你拉回正軌來的。」
「前一天，他鬧著說要買一雙新的球鞋，我還罵了他。我脾氣不好，我其實一直都知道。」雲海千一繼續說著，他討厭這樣婆婆媽媽好像女人一樣的自己，但是……
「喂，你說話啊！」
「的確如此。」女王忍不住附和道。
這個人……
看到他離去，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念念追了上去。
紫川洲立刻將其中的某些照片放大，說：「特別是這些，從這個角度分析下來，拍照的人只能是作戰方——也就是吸血鬼。」
雲海千一愣了一下，轉過頭來，露出了一個相當驚訝的表情。念念看著他臉上奇怪的表情，表情也跟著變得奇怪起來。
「都死了啊！」
雲海千一不習慣說謊。
時間正是擁有和暖微風的春夏之交，屋頂上微風吹拂著他的長發，純白色的發，純白色的眉毛，甚至連睫毛都是純白色的。對比之下，他的皮膚是富有生氣的淡桃皮色，顯得乾淨、溫暖，嘴唇的顏色則是更深一點的桃皮色，在光照之下好像上過唇彩。
結果……
「我討厭我這個樣子，而不二……為什麼我沒有買新的球鞋給他，那一天放學為什麼我沒有去他的學校接他。我應該去接他的，我明明知道……」
「我明白。」雲海千一喃喃自語，在這一刻失去了他往日對自己高度的控制力。
「是的，而且，這個學校是市原拓司選好的下一個攻擊點。他已經做好了周密的準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如果我們決定出擊，就必須在一小時內出動。」紫川洲冷靜地說。
紫川洲現在對大家說的話，在半個小時前就都已經跟他說過了，他知道天使是什麼，知道天使的能力有多大，也知道那個傢伙已經不是他的弟弟千草不二了。
把她丟下來，摔成肉餅不是一個很好的選項吧。那麼……就這樣把她放下來？雲海千一陡然間覺得自己前所未有和圖書地蠢，簡直蠢到家了。
頂樓走廊的音響里立刻就傳來了紫川洲的聲音：「啊哈，沒想到你們兩個人居然同頻了啊。命，我想我可能已經找到那個RH陰性血的少女了。」
「他出現，為什麼？」雲海千一輕聲問，實際上他已經大概知道答案是什麼了。
那是一組實戰照片，照片里是瘋狂地互相殺戮的人們，或者吸血鬼。
念念看著他，陡然覺得胸口有團火在燒，這個傢伙簡直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惡的人。
「我居然讓你就這樣進入到我的房間里來了！」
念念從沒想過一個那麼野蠻的男人，睡著了之後會顯得這樣脆弱。
「我沒有事需要瞞著你，如果有……」雲海千一遲疑了一下，轉過頭說，「那麼我一定有我的理由。」
「事實是我沒有任何需要對你說的事情。」雲海千一站起來，一邊把糖果收進柜子，一邊做出要趕念念走的樣子。
「喂，你這個人！」
女王小聲地說，讓紫川洲把較早時市原拓司出現在人類政府新聞發布會現場的新聞片段調了出來。
如果那樣，活在自卑和貧苦中，能夠和弟弟在一起就足夠了，能夠和弟弟在一起就好了，就好過這一切。低頭看到自己漂亮得像娃娃一樣的雙手，雲海千一前所未有地厭惡起這個被極光病毒改變成的怪物一樣的自己來。
「所以……」猶豫了一下，紫川洲還是把半個小時前對雲海千一單獨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不管那個天使原來是誰，是一個怎樣的小孩，現在的他都是市原拓司最得力的殺人機器，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怪物。」
「我不管那群人是什麼東西，死神？蟑螂？還是臭蟲！我在這裏告訴你們……」巨大的屏幕中，那個銀色瞳孔的男人蒼白的皮膚在陽光下十分耀眼，一根根刺一樣立起來的銀髮彷彿被扎在肉中的鋼刺。
「說真的，這個人是有病吧。吸血鬼不|穿防護服出來曬太陽。」櫻井澈忍不住說，連看不見的他都似乎被市原拓司傲慢的語氣給激怒了。
澈的話讓女王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點。她盯著雲海千一，表情里充滿了疑問。如果這個男人和其他的傢伙一樣會主動跟人解釋，會為了讓別人心安而說上一些可能沒用的廢話，那樣也可以，女王覺得她都會毫不猶豫地相信他。
「還能為什麼？」紫川洲冷笑了一聲，說，「我們已經徹底激怒他了，昨天天使的出現就是證據。那是他最可怕的武器，他不惜動用天使來對付我們，他已經徹底被激怒了啊。」
「將他變成吸血鬼的人，不是別人……」紫川洲停了一下才繼續說，「正是市原拓司。」
感到倒在自己身邊的東西就是那個叫雲海千一的傢伙時，念念整個人都傻掉了，過了好幾分鐘，察覺到對方近在咫尺的均勻呼吸聲，她才回過神來，用手指戳了一下雲海千一，說：「喂。」
「我討厭我現在的樣子，命。」雲海千一突然站了起來，風用力地撕扯著他的頭髮，陽光照著他雪白的睫毛，讓他看上去美得讓人心顫，卻也妖冶得如同另一個世界才有的生物。
「神秘郵件，就是前兩次發郵件給你的人？」雲海千一聲音里的興奮度降低了許多。
念念原本平息下來的怒火一下子又沖了上來，走過去狠命地拉住雲海千一的衣服說：「喂！你這個傢伙啊，不要那麼酷好不好，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相信你，大家都很依靠你啊！如果你有什麼事瞞著我們，我們會有多傷心，你想過嗎？」
為什麼……
「你……」念念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冷漠的男人。她明明是在幫他，明明是想幫助他的！
「千一！」突然，雲海千一房間的大門被人粗暴地推開，念念一下子爬起來，卻很不巧地撞進了也是第一時間坐起來的千一的懷裡。
雲海千一不善於說謊，他從來都不會說謊。
「你們……」女王滿臉疑惑，聲音變得尖細敏感，「怎麼看上去都是不打算出動的樣子呢？」
那是麻煩的東西，但是連我也無法割捨、無法擺脫。痛苦的念頭纏著雲海千一，他第一次覺得這麼累，這麼疲憊。
「我想休息一下，今天我們不出動。」雲海千一冷冷地說，接著站起身，迫使自己轉過頭去，不回頭，他是不會回頭的。
「我的親弟弟。」
只是在進門的剎那，他再次停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他微微轉頭對佐藤命說：「不二的事，先不要對洲之外的人說起，你說呢？」
「指望日間政府嗎？我們都知道那些人是靠不住的。」
「都死了啊！」
「他會去攻擊那所學校吧，那麼……」女王望向大家，「如果我們不去，那個學校里的學生們怎麼辦？」
「現在，剛剛到夏天……」女王喃喃自語著，突然神色緊張地抬起頭來，「可是郵件不是說市原拓司已經準備好了攻擊計劃，就算那個學校里沒有『那一個』，他也會攻擊那所學校，難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