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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似乎忘了些什麼……」

「您感覺怎麼樣？」另一個用漢語問，聲音穩重踏實。

「你不是走了嗎？」

女人瘦瘦的背影，落滿黃葉的小院，微冷。

「先生，接受義務教育是公民的法定義務……」

「楊明，我跟你說實話吧。我和阿宏好了，他待會會開著寶馬來接我。我們斷了吧……」

楊翻頭有點昏，有些煩悶：「請你們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科學家於是問候完出去了。

他被機器緩緩推進一個圓洞，在頭部進入圓洞感受到其黑暗時，便失去了知覺。

破舊的小書包。

首先開口的科學家轉頭望了望另一位，楊翻清楚地聽到他用英語問：「要不再來一次？」

一娜自然是憔悴的，她已經有好幾天睡眠時間少於三個小時了。當創造熱情燃燒起來時，廢寢忘食就成了十分自然的事。前期的準備階段已經累得她夠嗆，最後的調試階段又屢屢發生意外，創造熱hetubook.com.com情在一次次挫敗中被澆了冷水，而且把機器搞出來還只是萬里長征第一步。不過此時她已經不必再熬夜了，白天盡可以和朋友無憂無慮玩耍，甚至去了一趟太空。不過夜深人靜時，她又得搔首踟躕，思考機器故障原因，千百遍調試。反覆的失敗已經惹惱了她，她發誓把機器整出來，最終目的到放在其次了。

「有沒有想起什麼？」

「去了省城，家裡上哪找錢去？」

楊翻一陣心跳加速，咽了口水，卻不敢動彈，他知道，輸入的記憶蘇醒了，接下來是一連串的話語和景象的輪番轟炸：

房間很快被一片似乎無法打破的虛空寂靜充滿了，寧靜地只能聽見自己的耳鳴，嗡嗡地用嘈雜扮演安靜。楊翻仰面躺著，頭腦在寂靜中攪動著，彷彿大海在海嘯前夕慢慢翻湧著浪花。他眼前空無一物，一片閃動的彩色碎片幽靈似的時隱時現，白色的天花板成和圖書了一張畫紙，給想象與記憶提供舞動的平台。忽然，萬籟俱寂中一句暴怒的話貫耳響起：

「混崽子還吃不吃飯了？整天搞那些蟲子，要不吃蟲子去倒省我錢！」

幸好說漢語的科學家似乎比較有經驗，伸出手表示否定：「再看看。」

「楊朱子同學的生物技術研究成果，榮獲全國特等獎，實在是我校的驕傲……」

青筋突起的暴怒的男人的臉和通紅的哭泣的女人的臉。

阿亞科學家神情興奮。楊翻被帶到一個類似手術台的地方躺下。雖然感覺溫和舒適，但畢竟自己連醫院都少進，那種任人宰割的感覺便油然而生。雖然阿亞科學家已提前擔保安全性，但他還是免不了心情緊張。是此情此景造成他緊張，實驗後果到還在其次了。

辦公室窗外灰暗的天空，要下雨了。

「那娼婦走啦，你小學也快上完了，該找個工廠去賺賺錢，你看人家小方，每個月都有一千塊……和-圖-書」

「楊明，後天的秋遊你又不去？」

「讀書？讀個屁！」

「哼……」

「從今以後，我改名楊朱子，不出人頭地，誓不為人！」

「什麼？！」

工廠流水線的嘈雜。

「小孩子懂什麼？……」

「你再等我五年，再等等，好嗎？」

阿亞朝聖日前兩天夜晚，楊翻正式答應阿亞共同國，接受記憶生命移植實驗。

「上次你還媽媽生病了咧……你看你，長得這麼瘦，跟個猴兒似的，準是和小宏一樣挑食了。父母養你不容易，你怎麼就不會替他們想想啊？」

「沒錢你還去賭……」

「哈哈，這你就不懂了吧？君若欲讀書，功夫在書外！」

「小明啊，媽一時糊塗是吧，你就收留我吧！有哪個孩子不要他媽啊……」

「小明的學費，我來包吧。」

「我去，沒怎麼看你去圖書館看書，怎麼老是能考第一？」

「小明啊，媽媽帶你走好嗎？離開這個該死的男人。有一個叔叔啊，hｔtｐs://ｗｗw.ｈｅtｕｂooｋ•ｃoｍ•com可有錢啦……」

「你媽是不是又去賭錢了？說！混崽子啞了是吧？」

父親要生活費的信。

一個人的車站，到處都是陌生人。

「我自己有。」

「你他媽怎麼什麼都能做錯？不能要了，待會兒我被他搞破產了。叫他父母領回去。」

「為什麼要走？」

撲鼻而來的酒氣和滿身的痛感。

「包你個頭啊！家裡一大群人等著吃飯呢！這毛小子一出世，老子就被車撞殘了，你說他是什麼好東西？還包學費，你有本事包個二房去！……」

楊翻有虛空的感覺，像閑坐了一天沒有思考，努著力回答：「不怎麼樣……」

「家裡有錢嗎？」

滿屋子議論紛紛的人，藍色的香煙霧靄繚繞。

「嗯，爸爸生病了。」

「錢？家裡他媽的哪還有錢？」

等再睜開眼時，只看到潔凈光滑的天花板。四周極其安靜，他傾聽著這靜謐，很少如此感覺不到時間的概念。遙遙記得小時候得過一場大病，在家m.hetubook.com.com裡昏睡了幾天幾夜。忽然有一天下午自己醒來了，房間里沒有人，午後的陽光靜悄悄地灑在庭院里的成片的盆栽上，他一時便感到生命的清空與孤寂，有一種想痛哭的衝動。這時和當時如此相似，記憶似乎留在了多年前，只是很難得的感覺，只是忽又聽得左邊有人用英語說：「他醒了。」這聲音驚醒了他，他感覺彷彿睡了一個橫越古今的長覺，頭腦一片朦朧，但至少可以轉過頭來。只見兩個全身著防護服的阿亞科學家正齊齊盯著他。他們之間，照例隔著玻璃。

「給愚蠢的人類換換血。阿亞，我的孩子……」

「楊教授，這是您的新房子……」

女人輕盈的背影，艷陽高照，好熱。

「拿了第一名有個鳥用？有獎你錢嗎？」

楊翻還沒有孩子，先以這樣奇特的方式「複製生命」，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但他不知為何，越來越站向阿亞的這一邊。阿亞國的清涼與安詳似乎慢慢讓他愛上這片土地和其中的阿亞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