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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粒糖,甜到傷1

作者:慕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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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一種失敗感頓時就讓我痛恨得幾乎想要撞牆,我趕緊把視線從她臉上移開,狐疑地想:紀嚴的病房裡怎麼會有這麼一位仙女一般的女生?
「你知道我是誰嗎?」
從生氣轉到高興也才幾秒鐘,這人實在是喜怒無常,讓人捉摸不透……我總覺得紀惡魔最近越來越不好伺候了。
「這是你欠我的。你有什麼意見嗎?」紀嚴抬頭看我,目光一閃。
這個聲音讓我不寒而慄,我頓時條件反射地彈坐起來,顫抖地喊:「會……會長,我剛剛沒聽清楚,你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
紀嚴眉間微微一緊,卻沒有講什麼,只是說:「吃吧。」
幾個護士都嚇了一跳,過來拉扯我。這白色的床單上似乎還有紀嚴的氣息,我死死抱著白色的床單就是不肯鬆手。一種悲傷從我內心深處湧上來,心痛的感覺深深地擊中了我,淚水不知不覺就流下來了。我伸手掩住自己的眼睛,想要擋住悲傷,可卻從指縫間彷彿看見了紀嚴那張嚴肅的臉,而且眉眼間是濃濃的怒意。
顏卿卿轉頭一笑,說:「子逸,你還真是慢,紀嚴的學妹都來了。哦,對了,這位是田菜菜。」
他很善解人意地朝我招手道:「過來,菜菜,陪我一起吃。」
我顫巍巍地走過去,攔住一個護士問:「這間病房的病人呢?」
獻寶一般,我將保溫桶往床頭柜上一放,十分誠懇地道歉:「會長,我不知道你腸胃敏感,這次把你害成這樣我佔八成的責任……」
我頓時手足無措,眼神飄來飄去。我假裝鎮定地說:「會長,你會不會因為這次的事情把我踢出學生會,再不給我高級菜偷了?」其實我還想問醫藥費的問題,卻在對上他目光的一瞬間把話吞了回去。
這一刻紀嚴臉上終於有了輕鬆的表情,他很認真地想了想說:「錯,你不止欠我一次。」
急性胃炎……瞬間我就反應過來:完了,完了!我這次不死也要脫層皮了!
可是這個念頭,我也只是在心裏想想,紀嚴眯著眼睛一盯著我,我就乖乖給顏卿卿倒了一碗紅豆稀飯。
「什麼?去世了?」愣了一秒,我眼睛一紅,喉嚨一陣哽咽,把紅豆稀飯塞到一個護士手裡,撲過去號叫起來,「會長,是我害了你啊!你怎麼不等我來就這樣走了?這不是讓我內疚一輩子嗎?會長!」
也許是沉浸在失去的哀痛里太久,我幾乎是一臉麻木地問他:「陳子逸,為什麼要分手?」
看了看手機,我氣得把電話摔在床上就罵:「我連覺都睡不好,憑什麼要去填飽你的肚子?是不是沒有我你就不能自己吃飯了?那乾脆餓死好了!」
聽他的語氣似乎並沒有生氣,所以,我心裏的害怕很快被一種喜悅所取代。
我放低了聲音說:「泡椒魚頭湯啊。」
一邊感嘆著,一邊爬下了床,我用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臉,然後打著哈欠煮著紅豆稀飯,順便惡毒地詛咒著紀嚴。我心裏氣不過,於是放糖的時候下了毒手,把我媽昨天買的一斤冰糖全部倒進稀飯裏面。
看著我驚嚇過度的樣子,他的怒氣消下去。好像吹過了一陣和煦的柔風,他的眉宇都舒展開,嘴角也有了一絲笑意。他過來摸摸我的頭,然後很輕柔地說了一聲:「傻瓜。」
我嘴角一抽,無力地喊了一聲:「會長……」
收了笑,展思揚臉上露出難得認真的表情,問:「上次吃水煮魚的時候,你那個朋友叫什麼?」
這麼說來紀嚴這次的急性胃炎都是我的「功勞」?好心做壞事不說,估計這次還要賠償醫藥費……越想越糟糕,我眼睛一紅,掉頭就想走。
得到他的回答,我盡量不把自己愉悅的心情表露出來,表面沉重內心輕快地邁開步伐就往外面走。
原來不會死啊……我這才放下心來,於是又問:「既然不要緊,那為什麼我們會長還不醒過來?他到底是什麼病呀?」
難道是嫌我買的菜不夠好?我小心詢問:「會長,是不是我買的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
雨水打在身上,沉重得讓我失去了所有力氣。這種傷心就連我最好的朋友也無法開解。最後,她放棄拉我,蹲下來抱著我,陪我在雨里哭。
看著顏卿卿端起了紅豆稀飯,我輕抿了一下嘴唇,等著看好戲。
微微一怔,我這才反應過來大叫一聲:「揚揚,你回來了?」
風很溫柔地吹起我們身旁的窗帘,簾幕盪起一層一層的波浪。
可是站在人民醫院白色的住院樓前,猶豫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我才慢吞吞地走到428號病房前。我來來回回在門口踱著步,走廊里空曠而安靜,只迴響著我的腳步聲。正猶豫著要不要推門進去,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轉頭,一個護士好心提醒:「同學,廁所在前面左轉。」
我得意揚揚地笑:「當然,我可是用小火慢慢熬hetubook.com•com出來的,熬得非常稠呢。」
既然紀嚴不說他想吃什麼,我就按著自己喜歡的來點,反正他要是不吃我也能吃,不至於浪費。我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打開一個密封的碗,說:「會長,我還特意端了湯給你。」
我發現我居然很想念他的聲音……
窗戶外面沒有風,樹葉紋絲不動,只要一抬眼就能望見一片耀眼的白。在這樣的午後,我總覺得紀嚴看我的眼神燙得灼人。我低著頭,輕聲說:「會長你看上去好像有點兒累,我想過一會兒再來叫你吃。」
第六感告訴我,紀嚴此刻的笑八成是有陰謀詭計的。可是他們講的話我只能連猜帶蒙地聽懂七八成——他們似乎是在議論著這次在市裡舉行的中學生藝術節文藝表演比賽。
我手裡拿著稿子,過了很久臉上都保持著一種震驚過度的表情。
「菜菜,你在幹什麼?」
她不緊不慢地講:「卿卿佳人的卿。」
停下腳步,我想了想,說:「你說羅靂麗啊?」
我只能默默看著紀嚴平靜地喝稀飯,順道在心裏詛咒他喝下去的稀飯變成穿腸毒藥。
我的話還沒講完就被紀嚴打斷:「還有兩成呢?」
窗外一陣風拂過,記憶的漣漪也隨之慢慢散開。突然之間,那些埋藏在內心深處的痛楚和憂傷全部湧上我的心頭。我定睛看著笑吟吟的顏卿卿,嘴角盪起一抹苦澀的笑。
卿卿,好一個卿卿佳人……
我猛甩頭,眼角還掛著淚:「沒有,沒有,會長你一定不會有事的!不過剛剛真的嚇死我了……」
我繼續抓住機會拍馬屁:「當然,會長的身體不適會直接影響所有人出演話劇的質量,而話劇的成功與否關係到整個學校的榮譽,學校如果追究起來我會是第一個被處分的,所以我一定要好好兒照顧會長的身體啊。」
把門掩上,我擦了一下額頭的汗,臉上那虛偽的笑也沒了。
「紀嚴,我們一中對這次的藝術節比賽可是勢在必得。我很好奇你們附中這次會有什麼新的節目呢!」當我從回憶中驚醒的時候,顏卿卿正湊在紀嚴身邊說著我聽不懂的話。
好在重點學校本來就是人才輩出的地方,再加上打出學生會的旗號,話劇演員的招募還算順利,我跑前跑后地忙了好幾天,所有演員基本都敲定了。
愛一個人到底要有多大的勇氣?
我趕緊改口:「不,是積極向上的精神。」
紀嚴介紹我的時候,為什麼不順便解釋一下自己和這個女生是什麼關係?我瞟了一眼紀嚴,假意隨口問:「她是……」
紀嚴看我魂不守舍的樣子,開口問:「你有事嗎?」
因為早被他使喚慣了,我毫無異議地點頭。
我用一個小碗把稀飯裝了出來,病房裡面頓時飄蕩著稀飯淡淡的香味,隨著紀嚴嘴角微微盪起的笑容一起化開在這病房中,空氣里都透著一股清甜。
我忽然有些不忍心打斷他難得的休息,哪怕只是短短几分鐘。我輕手輕腳地將所有餐盒放在桌子上面,剛想走開,就聽見紀嚴說:「你去哪裡?」
他看也不看我,隨意地講:「哦,昨晚上醫院來了一個危重病人,而我那間只有我一個人住,就把房間讓出來給他了。」
我一頓,沒意識到紀嚴說話的語氣是疑問句而不是陳述句,下意識地就上前討好:「會長為了學生會真是廢寢忘食,我馬上就去給你買飯。」他好像還想說什麼,我搶先一步,兩眼閃著光說,「會長的健康是非常重要的,特別是在這種關鍵時刻,所以買飯這種小事就交給我來做吧。」
他們聊得熱火朝天,我卻被晾在一邊完全插不上嘴,心裏極不是滋味。
聽紀嚴和顏卿卿的對話,我看他們也不像真的在較勁。顏卿卿明顯是在對紀嚴拋媚眼,而紀嚴居然也不介意,只是順著她的話攀談。
「什麼?」紀嚴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突然慢慢地站起來,手緩緩朝我伸過來,越來越接近我的臉。
展思揚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行了,反正最近學生會事情不多,下午我幫你請假,你不用急著趕回來了。」
趁午間的空當,我終於能在禮堂裏面休息一下。我剛舒了一口氣,身後突然有人伸手在我頭髮上撥來撥去。不用回頭,我也知道這人是誰,立刻轉身露出獻媚的笑:「會長。」
他背著黑色的耐克背包,微微地甩動著頭,淡栗色頭髮折射出自然亮麗的光澤。大概是因為打球的關係,白皙的皮膚變得有點兒黑,可是整個人依舊瀟洒不羈。陽光的照耀下,他手裡的可樂瓶泛著幽藍幽藍的亮光,就像烈日晴空下的大海一樣。
我深吸一口氣,鼓起最大的勇氣,問他:「如果沒有她,你會不會和我在一起?」
天氣太熱,我頂著大太陽昏沉沉地走到公交車站時,眼睛都已經睜不開了www.hetubook.com•com。川流不息的人潮,來來往往的車流,在一片嘈雜聲里,我的腳猶如踩在浮雲上面,一點兒踏實的感覺都沒有。就在112路開往學校的直達公交車行駛進站的前一瞬,我看到馬路對面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走向醫院。
這個顏卿卿應該是一中的文藝部長,負責組織這次一中的比賽節目。那麼,她就是我們附中的競爭對手!紀嚴竟然和我們學校的競爭對手住在同一間病房,而且看樣子還成了朋友,這真是太諷刺了!
手微微一顫,我抬頭問:「哪個卿?」
「可是會長,今天是星期六。」
我認命地低頭嘆氣:「好,算我欠你一次。」
啊?原來會長他不能吃辣?我竟然沒注意到!難怪暑假幫我補課的時候,我幫他帶早飯,他特彆強調早餐吃甜不吃辣,我還以為他是故意刁難我呢。嗯,仔細想想,留在我家吃午飯的時候,他也是盡量挑辣椒少的清淡菜來吃。
我端著紅豆稀飯,把臉插在他們中間,哈哈一笑:「會長,你該吃飯了。」
我欲哭無淚地回頭:「趁著午間休息,我負荊請罪去。」
痴情的陳子逸奔向了他愛慕已久的女孩,終於得到了他守望已久的愛情,而我只能獨自躲在角落舔傷口。暢快地哭過以後,我徹底明白了,愛一個人不能愛到連自尊都沒有,所以我算徹徹底底從黑暗中爬起來了。我以為我會將陳子逸的名字逐漸遺忘在時間的長河裡,卻又在今天遇見了顏卿卿。最可笑的是,我曾經因為她的出現失去了一段感情,可是她卻完全不認識我。
我看著顏卿卿一副殷勤的樣子,開始覺得這個所謂的仙女也不過如此,碰上紀嚴照樣也擺脫不了成為花痴的庸俗命運。
我頭上直冒汗,舉起手裡的保溫桶解釋:「護士姐姐,我是來探病的。」
紀嚴似乎怔了一下,問:「你很關心我的健康嗎?」
「卿卿,你要的米線我端過來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磁性嗓音,滑過我心底最薄弱的地方,扯起一陣劇痛。我忽然覺得病房裡面氣氛一下變得十分沉悶,好像連呼吸都困難了。
等他醒來發現自己這麼狼狽地被人抬到醫務室,而把他害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就是我……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這實在是太恐怖了!我也顧不上等紀嚴醒過來,趕緊溜出了醫務室。
我低眉順目垂著頭跟在他身後,在他推開隔壁病房的門時,我問:「會長,好好兒的幹嗎轉病房?」
紀嚴看我一眼,點點頭,問:「還沒吃午飯?」
這樣酥麻的聲音都能把人融化了!我酸溜溜地想:這是誰啊?聲音好聽又怎麼樣,誰不知道聲音殺手的背後都藏著一張恐龍一樣的臉!
「不是說吃飯嗎?」
腦子一下子就亂成了一團,我心裏又急又怕。還好碰上幾個從禮堂外經過的同學,在一群人的幫忙下,紀嚴終於被抬到了醫務室。
紀嚴瞪我一眼:「胡說什麼,我只是轉了病房。」他冷哼一聲,「你很希望我死嗎?」
為什麼同樣是女生,有的人就能長得如此嫵媚動人,不帶一點兒人間煙火,而我卻只能當平庸的綠葉?為什麼,為什麼?
「菜菜,你還好嗎?」陳子逸眉頭緊鎖,臉上寫滿了擔憂,他上前一步想拉我的手,卻被我毫不猶豫地甩開了。
我不懷好意地想著,仰著頭一轉身,把剛剛說話的女生從上到下掃了一遍,一下子就呆住了:她光潔而精緻的小臉上,挑不出一點兒毛病;一雙霧水蒙蒙的清眸,笑起來的時候嬌俏可人。這樣的女生別說男生看見了,就連我都移不開視線。
他低頭一笑:「哦,沒事了,你快去看看會長吧。他在人民醫院428號房。」
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我雙眼閃光地繼續問:「那你不生氣了?」
一天的時間實在有限,放學一回到家裡,我就坐在電腦前查資料、修改內容,一直忙到深夜。好在努力終於沒有白費,看了我重新修改過的話劇劇本,紀嚴終於點頭說:「還行,明天就開始找人排演。」
醫生滿臉抽搐地說:「沒那麼嚴重,他只是暫時休克。」
我脾氣很不好地準備掛電話,卻聽見電話那邊用力吸氣的聲音,然後,陰沉的聲音傳來:「田菜菜,你敢掛我電話?」
陳子逸眼睛里分明充滿了無限的眷戀,看了我很久,他點頭說:「如果沒有她,我心裏永遠只會有你。」
等我吃到肚子飽飽的,才發現這麼多菜其實大多都是我一個人在吃,紀嚴吃得很少。我抬頭看他,他正一臉煞白地在喝湯。剛喝了兩口,他就咳起來。我趕緊過去幫他拍了拍後背,小心地問:「會長,你怎麼喝那麼急啊?沒事吧?」
「428。」我小聲說。
護士眼中的懷疑更深了,指了指旁邊的病房說:「這就是42hetubook.com•com8啊。」
紀嚴對我忠心耿耿的話不予評價,不悅地說:「你先回去吧。」
紀嚴嘴角浮起一個絕美的笑容:「聞起來不錯。」
惡魔叫人做事都不讓喘口氣的……我咬牙切齒地在心裏把他從上到下詛咒一遍后,拿著稿子雙眼含淚地離開。
「田菜菜,你要在這裏丟人丟到什麼時候?」
擦了一把汗,我才恍然醒悟過來:我果然還是擺脫不了當奴隸的命啊……
羅靂麗一巴掌狠狠打在我臉上,大聲罵道:「豬頭,你為了一個男人要把自己作踐成什麼樣子?你看看你現在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他不要你了,就算你哭死在街口,陳子逸都不會要你了!」她邊罵邊用力把我往屋檐下拖。
陳子逸跟我提出分手的那個夏天,我活得渾渾噩噩,每天發瘋一樣四處尋找他的影子,吃不下東西,誰的話都聽不進去。
區區兩個字,輕易地挑起我記憶深處那根尖銳的刺。
他擺手:「行了,出去吧。」
咳嗽緩下來,額頭上卻冒出了冷汗,他一動不動地盯著我,咬牙切齒地問:「這是什麼湯?」
我小心翼翼地把保溫桶遞給他,就聽見旁邊一個輕柔的女聲滑進我的耳朵里:「紀嚴,這是你的學妹嗎?」
我雙手環抱,驚恐地說:「我是不會出賣自己的身體的。」
「你去哪兒?」展思揚叫住我。
這是在趕我走嗎?我激動地看紀嚴:「會長,你真的不要我照顧了嗎?」
繞了一圈終於回到正題上了,我說:「我是來道歉的。我知道會長腸胃現在肯定很虛弱,只能吃流質,所以特意回家熬了白米稀飯帶過來。」說著,我揭開保溫桶的蓋子。
我哭得聲嘶力竭,羅靂麗抱著我也是雙眼通紅,兩個女生就在大街上像受了傷不知道該如何保護自己的小鳥,任悲涼的心被雨一遍又一遍狠狠沖刷。
他依舊笑得優雅:「真的。」
他很抱歉地看著我,說:「對不起,菜菜。」
我的心底掠過一縷莫名的驚慌。
頓時,我猶如泄氣的皮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
尷尬地笑了兩聲,我說:「對,就是這間。哈,哈哈,原來就在這裏。」說著我就推門進去。
用力甩了甩頭,我跳上了馬上就要啟動的公交車。車門關閉的那一刻,我不自覺地回頭看了一眼醫院大門口。除了來來往往走過的幾個人,我再也找不到剛剛那個身影,摸著額頭,憋在心裏的一口氣終於吐了出來。最近一直忙著話劇的排演,這兩天又因為害得紀嚴住院而擔驚受怕,看來我真的是累得產生了幻覺。
那邊沉吟了很長一段時間,結果只是霸道地說了兩個字:「過來。」隔著電話我依然感覺得到那股壓迫感。
我一愣:「啊?」
一溜煙跑出了醫院的住院大樓,我用手擋了一下烈日的刺眼光芒。
紀嚴輕輕點頭,難得和氣地說:「菜菜,其實你做事情就是不上心,平時不趕你,你就不會往前跑,非得要逼……你看現在這樣不是幹得很好嘛。」
「你記得每天過來服侍我。」他笑得十分陰險,最後一個音拖得老長,充滿了曖昧。
我頓時僵住,覺得自己簡直就無所遁形。
瞪著眼睛看著紀嚴溫柔含笑的樣子,我都快把眼珠子掉出來了,支支吾吾地問:「你……你真的願意演國王?」
耳根一紅,我趕緊喊了一句:「我知道了,你說什麼我一定照做。」
見保溫桶裏面升起一團團白色的霧氣,紀嚴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之色,問:「你會煮稀飯?」
顏卿卿?一瞬間,笑容凝固在了我臉上。
看了我一眼,他指著我手裡的保溫桶說:「這是什麼東西?」
在學校一直忙到晚上,我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家,洗完澡倒在床上就昏睡過去。這一夜,我嘴角帶著笑,眼裡噙著淚,反覆做著一個關於回憶的夢。是誰說過「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伴著這句話我睡得格外沉,直到手機響了無數遍以後,我才迷迷糊糊地醒過來接電話。
他冷淡地說:「不需要。」
我咬著唇,倔強地看著他:「她是你的卿卿你的佳人,可是,我怎麼辦?你說過她只是你的青梅竹馬!」
陳子逸臉上閃過痛苦的神色,低垂著頭說:「菜菜,卿卿回來了,我沒辦法不管她。」
我忽然覺得有些自找沒趣,搖頭說:「不是,當然不是!」
他隨意地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裏,輕輕咀嚼。有一瞬間,我似乎看到他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表情。害怕他突然發火,我緊張地低下頭。反正我吃著挺好的,而且忙了一上午,也確實餓了,於是我不管他,自己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他指了指孜然牛肉、酸辣魷魚、麻婆豆腐,抬頭問我:「這些都是你愛吃的菜?」
對於顏卿卿略帶曖昧的話,紀嚴居然沒有迴避,只是說:「難得一中的文藝部和_圖_書長對我們的節目有興趣,不妨來我們學校看看,順便指導一下?」
「沒錯。所以,你現在立刻去修改劇本,我明天要看到一個滿意的最終版。」說完,紀嚴就掉頭走了。
他嘴角浮起一抹笑:「試膽遊戲你輸給我,那一次我還沒有跟你算的。而且……」
紀嚴眉毛揚起,問:「那你過來的目的是什麼?」
很久,紀嚴都沒有動筷子。
想到之前在稀飯里放多了糖,我不禁暗自得意:吃吧,吃吧,活該你們一起倒霉!
紀嚴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稀飯,淡笑道:「不用,你每天都補償我一下就可以了。」
其實開始我想排演話劇,純粹就是覺得好玩,哪知道實際操作起來這麼複雜。早知道編劇、策劃、主演全部是我一個人,我死也不會提議演什麼話劇!
顏卿卿十分關心地說:「紀嚴,原來你也沒有吃早飯啊。早知道,我剛剛就要我男朋友幫你多買一份了。」她喊紀嚴的時候聲音那麼嗲,讓我渾身都哆嗦了一下。
我回頭:「什麼事啊?」
世上難得有人穿病號服還能穿得像紀嚴這麼好看的,寬鬆的豎條紋襯衫,襯得他那張本就俊俏的臉更加白皙清瘦。他倚著窗戶站著,轉過頭來,臉上雖然還呈現出大病初愈的疲憊狀態,卻有了些輕鬆的表情。
難道是反悔了?我失落地轉頭,卻在對上他臉的瞬間掛起一個笑:「會長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我管你是誰,吵了老娘睡覺都給我滾一邊去!」
紀嚴深深地凝視著我,眼眸中彷彿瀰漫著一層揮散不去的霧氣。
雖然羅靂麗嘴上從來不饒人,可是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我知道這次她是真的為我難過。
「我什麼時候生氣了?」紀嚴臉色微變。
「趕鴨子上架?」紀嚴眉頭一皺。
最後沒有辦法,我蹲在陳子逸家門口等到他回來,把他嚇了一跳。
我的手剛碰到門把手,紀嚴的聲音就在後面響起來:「等一下。」
懶得再理他,我一路小跑著衝出了學校。
她十分大方地向我伸手:「菜菜,你好,我是昨天才轉到這家醫院的顏卿卿。聽說紀嚴也在這裏,就過來看看。」
我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點頭說:「本來今天話劇是要排演的,可是會長你現在躺在醫院和病魔鬥爭,我怎麼能丟下你一個人在這種消毒水味十足的地方!」
我的心一點點地冷下去,手心裏居然也透出來一陣涼意。
他咧了咧嘴說:「是嗎?那你的意思是,我弄成這樣是自找的?」
紀嚴的表情沒有平時那麼嚴肅,他輕笑一下,說:「哦,我們的創意很不錯呢。」他的目光在我身上短暫掠過後,停在顏卿卿臉上。
說到底我就是遲到了……我向後退了一大步,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擠出一個微笑,說:「既然如此,那我恭喜你,你終於等到要等的那個人了。」我硬生生把眼淚給逼了回去。
為了節約時間,我用電壓力鍋熬,才20多分鐘紅豆稀飯就都煮透了。看一眼時間還有25分鐘,從家裡到醫院也是25分鐘……果然奸詐,他這是早有預謀!
看著已經檢查完畢的醫生,我一把衝上前去抱著醫生的手說:「醫生,你要救救我們會長啊!他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了了,他肯定是做鬼也不會放過我的!」
「喂。」
他,他想做什麼?是要親我吧?我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地閉上眼睛,然後……只聽「咚」的一聲,我睜開眼睛就看見紀嚴已經倒在了地上。我驚慌地大叫:「會……會長,你怎麼了?」
我的眼睛蒙上了一層白色的水霧。
醫生頭痛地看著我,說:「是急性胃炎。這位同學是吃了刺|激性的東西暈倒的,必須先輸液。」
喘著粗氣,提著紅豆稀飯,我站在428號病房門口往裡面看。這一看,我徹底傻眼了——紀嚴並沒有在裏面,幾個護士收拾好床單,推著一張白色的病床出來。
「你來了。」紀嚴冷靜的聲音清晰而流利,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傳過來,沒有一絲疑惑,似乎早就知道我會過來。
「行了,我的早飯呢?」看了一眼時間,紀嚴的臉瞬間又冷下來,「你晚了10分鐘。」
雨水混著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過了很久我才平靜下來,開口說:「羅靂麗,我心裏很痛,所以我告訴自己,這次是我最後一次去找他,就當我給自己找一個死心的理由。」
我猶豫了一下,說:「你不說自己腸胃敏感,只告訴我你早餐要吃甜的,我怎麼知道你是不能吃辣椒?而且既然你不能吃,那我買回來的那些菜你大可以不吃啊。所以……也不能把責任全推在我身上。」
我心虛地轉頭,卻看到展思揚正一臉玩味地看著我。
我開始得寸進尺:「那我是不是不用每天都沉浸在內疚中了?」
看到紀嚴臉上露出一個十分欣慰的笑,我臉上一紅,心hetubook.com.com裏樂開了花,一溜煙就沖了出去。不到半個小時,我就提著大包小包回到小禮堂裏面。紀嚴單手撐著頭,閉著眼睛,似乎在閉目養神。只是他眉宇間居然有了幾分憔悴,再仔細一看,好像瘦了不少。我的心裏忽然湧上一陣異樣的感覺。
我眼睛一紅:「真的?」居然這麼容易就放過我?我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感激地看了一眼展思揚,正準備走,卻又被他叫住:「菜菜。」
見我半天沒有反應,他又挑眉說:「愣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給我過來。」說著他就像拎小雞一樣,把我拽出了428號病房。臨走的時候我還不忘從一臉莫名其妙的護士手裡奪過紅豆稀飯。
我沒聽明白他的話,抬頭繼續問:「你說會長現在沒去醫務室輸液,他已經住院了?」
我慢慢轉過頭去,發現紀嚴已經睜開眼,臉上又恢復了神采。
護士搖頭:「可憐啊,胃部感染太嚴重了,導致癌變,今天早上搶救無效去世了。」
那天下起了傾盆大雨,羅靂麗找到我的時候,我全身濕透地蹲在街口,只是重複講著:「羅靂麗,我放不下,是真的放不下。」
路邊的大樹全都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葉片。乾燥的地面上,騰升起一股股熱氣。望一望天空,我覺得整個人飄忽不定。心似乎抽痛了一下,我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眼前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暈眩。
對於女生的提問,紀嚴只是毫無表情地介紹說:「哦,這是田菜菜。」然後我朝著她微笑點頭——臉上雖然在笑,可是我心裏卻對紀嚴剛剛不咸不淡的介紹有一絲失望。
學校還特意批准我們在室內禮堂進行排演,可見這次藝術節的表演受重視程度非同小可。
紀嚴臉一黑,鄙夷地看我一眼:「誰要你的身體!我說的補償是要你在我出院以前,每天放學后都要來向我彙報話劇排演的情況,我吩咐的事情你也要第一時間做到,明白了嗎?」
他語氣很不好:「我給你一個小時,一個小時以後我要看到你帶著早飯過來。」最後他還不忘記加上一句,「我要吃你自己做的。」不等我回話他就把電話給掛了,留給我一連串的「嘟嘟」聲。
猶豫了片刻,我還是十分順從地走過去。紀嚴已經將餐盒一一打開,我在他對面坐下,雙眼滿含期待地看著對面沉吟的紀嚴。
紀嚴嘴角帶笑「咕嚕咕嚕」地喝完了一整碗白米稀飯。
紀嚴用他前所未有的親切態度說:「既然都沒有吃,那不如一起吧?」
展思揚發信息說幫我請好了假,這下子我更無所顧忌了,乾脆回家熬了一鍋白米稀飯,用保溫桶小心裝好,這才出門攔車直奔醫院。
他依舊是那雙沉如深潭的眼神,只是眼底有些奇異的光在跳動。他很肯定地說:「不會。」
我的視線一直停留在那個挺直的背影上面,直到他越走越遠,公交車「唰」地一下停在我面前,那個少年的身影隨之一閃而沒。
揉了揉眼睛,我抬起頭看看站在我邊上的紀嚴,再看看白色的床單,指著他哆哆嗦嗦地說:「會,會長,你,你沒死啊?」
又坐了一會兒,我低頭看看表,估計學校現在差不多快下第二節課了。
我很想有骨氣地當場把保溫桶給砸在地上——憑什麼他紀嚴總是冷著臉指使我做事,卻對別人那麼好?現在他居然還拿我的東西送人!
所謂好了傷疤忘了痛,我那顆小小的虛榮心一下子就飄飄然起來。我不停地點頭:「會長說得對,我以後一定繼續努力,積極發揚趕鴨子上架的精神。」
護士一聽說我是來探病的,有些詫異:「你是在找哪間病房?」
去醫院的途中,我非常鬱悶地遇上了塞車。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抱著紅豆稀飯跳下車就往病房沖。
顏卿卿挑了挑眉,捂著嘴笑道:「看來你們很有把握啊,我真是期待。」
「睡覺呢。」我還沉浸在清晨的起床氣氛當中。
陳子逸?
我笑嘻嘻地喊:「會長。」
我點點頭,十分誠懇地說:「會長,你心腸真好。」
等我第二天完全冷靜下來的時候,已經沒有勇氣更沒有臉再去看會長了。
展思揚搖頭:「能不住院嗎?會長腸胃敏感,本來就忌諱吃辛辣的食物,這次算是徹底栽在你手裡了。哈,再強的人都會有剋星的,還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展思揚把手往褲口袋裡一插,笑起來:「是啊,北京那地方本來就不是我能待的。比賽一結束我就想回來,沒想到碰上我一個兄弟回國了,又耽誤了一天。我剛回來就聽到會長住院的消息,菜菜小朋友你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有意無意地經過醫務室所在的大樓,我也不敢靠近。會長今天也要去輸液吧?我這麼想著,躲在一棵大樹后,遠遠望了一眼就想跑,不料卻被人叫住:「菜菜,你鬼鬼祟祟躲在這裏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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