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是我飛躍山川河流的大夢一場
舒遠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們兩個以前關係就好,中間不知道具體因為什麼,突然不聯繫了,那段時間窈窈天天躲在房間里哭鼻子……」
腦袋是木木的,身體也是木木的,偏偏攝像機還時時刻刻地對著他們,他連失神緩衝一下的機會都沒有。
她收起手機,聽到工作人員說:「雖然幾位老師可能互相都認識,但還是做個自我介紹比較好。」
遲秋陽說:「那就好,我們隊長腿上有傷,可能不能開車,所以,有小舒姐陪著一起過去真的太好啦。」
秦疏鄙視她:「你現在要人氣,沒人氣,要作品,沒作品,我能騙你什麼?!」
舒窈有點兒不好意思,對著舒遠就是一陣控訴:「哥,你怎麼現在給我發視頻……我開車呢。」
溫度驟然下降,舒窈出門時沒提防,仍穿著晚秋的深綠色羊絨開衫,裏面是一條米白色的弔帶裙。她一邊辦理登機手續,一邊想著下飛機的時候要不要先把行李箱里的羽絨服拿出來穿上再去跟節目組的工作人員碰面,冷不防手機響了起來。她低頭一看,是秦疏打來的。
可男生像是已經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一般,沒等她開口,輕輕抬起手,蓋在她的眼睛上。
舒窈拐到和平街打包了一份母油船鴨和碧螺蝦仁,才去秦疏的家裡。以前拍戲的時候,牧導就特別愛吃蘇幫菜,一得空就拉著一幫子人去望月樓陪他一起吃,也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口味變了沒有。
他眼角微微翹著,是很標準的桃花眼,從側面看,弧度格外好看。
讀高中的時候,李昕和陸和晏不過是點頭之交的關係,對陸和晏了解也不深,故而,他只當陸和晏今晚心情不好,全是因為舒窈。
雖然知道他是故意這麼說的,但舒窈還是覺得有些愧疚,輕輕笑了笑,道:「你這是什麼語氣,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但他們今天來到這裏,畢竟是來工作的,他的職業素養不允許自己帶太多私人情緒進來。於是,他只能硬著頭皮去調解自己,讓自己的情緒不要外露,還能若無其事地和大家開玩笑。
他的手有些涼,上面還散著點點啤酒的味道。
遲秋陽拿起陸和晏的帽子,特別諂媚地彎腰,又罩在了陸和晏的臉上:「隊長,您是不是幻聽了?我們剛剛沒說什麼啊!」他說完,還不忘拉同盟,「小舒姐,你聽到什麼了嗎?」
「能有什麼?!」秦疏的手搭在方向盤上,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
不等李昕回答,陸和晏又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其實也沒什麼。」他將玻璃窗推開了一點,冬夜的風很涼,好像能把人的骨頭刺穿。
她猶豫了片刻,又擔心是節目組的人打來的,接通后,才發現是林書雅。
他雖然這樣問,語氣里卻也沒有十分好奇的感覺,他甚至沒有打算聽一聽李昕的回答,就擺擺手將人請出去了。
先前聽說錄製節目的地點在西山的時候,她其實就隱約有一點兒猜測了,只是那時候她不敢往這裏想。畢竟,在她看來,陸和晏應該是不想回到這裏的,否則,他當初也不會在陸叔叔出事之後,很快就把這裏的房子賣掉,帶著陸昭搬去了北京。
「買菜哪裡需要這麼多人的呀。」梁菲菲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講話輕聲細語的,眼裡帶著幾分笑,看著舒窈,「要不你……」
……
月牙兒掛在樹梢上,跟在他們身後慢悠悠地走。
真人秀節目名叫《明星公寓》,顧名思義,就是聚集了一些明星,共同住在節目組為大家租的房子里,然後,節目組將藝人們的日常生活狀態拍攝下來。大家白天的工作不受影響,但在沒有活動的時間里,必須回到別墅。
舒窈卻直接被他這句話弄得臉熱起來,她匆匆把包拿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想了想,又小聲補充:「我沒有不想讓你坐。」
從操場到醫務室要經過琴房,每天裏面都有人在練琴,舒窈記得,那天琴房裡響著的音樂是周杰倫的《晴天》。
他胃炎發作,卻還是那樣忍著疼痛跑完了全程。
江旭更蒙了:「啊?」
他倚在車子上,手指夾了根煙,正低著頭和李昕、江旭說話。他們大概在說白天活動的事,舒窈聽見陸和晏叮囑江旭:「晚點讓他們發條聲明吧。」
她沒忍住,瞪了江旭一眼,後者望著車子疾馳而去后的尾煙,半晌也沒想起來自己究竟哪裡得罪她了。
舒窈轉頭看向窗外,抿著嘴角,停了一會兒,還是小聲地說:「謝了啊。」
坐在後面的幾人專心看熱搜,沒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江旭沉默了一會兒,也不知是良心發現了,還是怎麼,終於想起來安慰陸和晏幾句:「你也別想那麼多了,我記得你下一部電影也快拍了吧?」
「哥,我們錄節目呢……」她指指周圍,「這都是攝像頭。」
她想給自己挽尊,語氣特別誇張,欲用胳膊比畫,卻被懷中她剛撿起來的幾瓶酸奶給阻礙住了。
車裡的空調打得很足,但陸和晏的手指依然是涼的,舒窈被他不小心碰到,身子微微戰慄了一下。
「樓上沒看過的能不能不要跟風罵人,小鹿也是正經科班出身的演員好不好,不能因為人家音樂玩得好,就否認別人在其他方面的能力啊。」
江旭是幾人中年紀最大的一位,看事情總比旁人要透徹一些,許是剛剛從幾人的相處中看出了一點端倪,怕李昕又鬧出什麼幺蛾子,頓了頓,索性也幫李昕和陸和晏也一起介紹了:「李昕是我們的貝斯手,坐在你旁邊的是我們的隊長,也是……」
昨天夜裡下了一場雪,馬路上的積雪雖然被環衛工人一早就清理掉了,但地面仍有些打滑。
「但隊長為什麼不喜歡小舒姐?我看小舒姐也不像那麼討厭的人啊……」遲秋陽還是不解。
「你這麼一問,好像還真有過一次,就他當初參加選秀的時候啊,人氣挺高,就有人扒他的背景。當時你們高中同學有爆料,說你倆是同學,記者去跟陸和晏求證,他也沒否認。」
她不知該不該說自己心態超好,這種時候腦海里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這個。
「到底怎麼回事?隊長和舒窈認識?」
陸和晏安靜了兩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隨著音樂哼起了歌。
雖然說原本這就是她自己的事情,她想怎麼決定,並不需要去詢問陸和晏的意見,但他們兩人當年畢竟有過那麼一段不是十分愉快的過往,她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突然跑來跟他參加同一個節目,就已經很是刺|激他了,倘若她再和他共用一個經紀人,這不是……欺負人嗎?!
但林書雅這會兒打電話過來,舒窈無法確定林書雅只是聽說她回來了,所以來問一下,還是已經知道她要和陸和晏上同一個節目。
許是怕對面的人聽不見,他說話時,將身子往舒窈這邊湊了湊,細弱的呼吸掃在她的耳朵上,弄得她一顆心也跟著痒痒的。
舒窈本來還擔心他一直記著她那時辜負他的事,對她的恨太過濃烈,令她難以化解。她想了無數種方法——想慢慢靠近他,想潤物細無聲地讓他放下從前的事——可此刻他真的說出自己已經不在意,她卻又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好像突然被人掏空了一般,她整個人飄浮在半空中,沒有了著落。
「我說這些歌手好好唱歌就行了,能不能別來禍害電影了,一個兩個演的都是什麼東西?!」
見舒窈似是不信,他笑道:「是牧導的兒子,不是剛入行嗎?準備拍部電視劇,牧導想讓我去幫個忙。」
舒窈的「不太想」幾個字被秦疏的擠眉弄眼直接堵回了喉嚨里,她含糊著說:「想的……」
舒窈坐到車裡,陸和晏看了一眼她拿在手裡的合同,挑了挑眉:「簽了?」
姜甜說:「我們在分配今天的工作,每人都領了一樣,李昕哥去給花園除草,江旭哥和我打掃室內衛生,菲菲姐做飯,遲秋陽給她打下手,小鹿哥哥要出門去買菜。」
陸和晏說:「掃雪去。」
舒窈知曉林書雅的性格,儘管許久未見,也沒有和她生疏、寒暄。
直到下飛機時,舒窈都還在為記憶里陸和晏那一笑而嘖嘖讚歎。
話音剛落,遲秋陽忽地歡天喜地地沖他們擺起了手:「咦?是小舒姐和……秦疏哥?晚上好啊!」
Gruis是他們樂隊的名字。
她話音才落,遲秋陽就在後面接道:「這有什麼可愁的,讓小舒姐和隊長一起去買菜不就得了。」
「小時候說的話都不作數的,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老劉是陸和晏的大學老師。
秦疏被她噎住了,伸手要來打她,她連忙起身往後撤。
反正好看的人那麼多,優秀的人也那麼多,她肯定常常會心動,總不能每一次都讓自己暗戀到憔悴。
陸和晏的手支在旁邊的貨物架上:「剛過來。」
高三那年,他們學校舉辦過一次運動會,陸和晏代表七班參加了三千米的長跑,拿到了第一名。他從跑道退出來的時候,全班都在歡呼,簇擁著把他舉起來。但是,從頭到尾,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樣,直到人群散了,他始終微笑著的表情才有一點裂縫。他看著舒窈,額前濕漉漉的,像是汗水。
晚會過後,話劇社的人一起去慶祝,凌晨的光景,舒窈忙了一整天,累得走不動了,坐在馬路牙子邊讓陸和晏背她回家。
舒窈此刻懷裡抱的,加上剛剛掉在購物車裡的,大約有十幾瓶,瓶身一水兒的乳白色,全是原味的。
她找到他們的停車位時,看見陸和晏正站在車邊打電話。地下車庫裡的光很暗,溫度又低,頂上的燈泛著冷冷的青灰色,但他臉上的表情是溫柔的。
陸和晏沒有過來,舒窈本來想讓他一起的,可他說他這時候出現不合適,就先去地下車庫等她了。
她心裏慌得很。
舒窈收起手機,轉頭去看陸和晏,瞧見他弓起了背,雙肘撐在腿上,正低著頭看網友的評論。
她側過身子,用兩隻手去推,還是沒打開。
舒窈和遲秋陽一起往裡走。
「好。」
那時舒窈也問過他,為什麼不告訴大家?
「就……就一同事,一起錄節目的……」她心虛地岔開話題,「哥,你現在在幹嗎呢?」
「隊長,隊長?你在幹嗎呢,隊長?」
舒窈翻了個白眼,摁滅了手機,徹底不想搭理他了。
舒窈:「啊什麼啊,別裝蒜,黑色衣服,幫你拿手機的?」
但即便他帶著笑,這話聽在眾人耳里也格外尷尬,氣氛一時凝滯起來,舒窈落在背包上的手直接僵在那兒了。
拍電影的時候,她還是個高中生,沒有任何表演技巧,被導演直接從學校里挑選出來的,但好在她未經雕琢的和-圖-書表演還算有靈氣,加上故事題材好,那一年也沒有別的同類型的電影和他們競爭,陰差陽錯地,竟然讓她拿了個金雀獎影后回去。
舒窈任思緒漫無目的地飄散著,乖乖地叫了一聲:「林姐。」
不過,不是她打開的,她的手剛碰到門把手,就有人從外面將車門拉開了。冷風灌進來,她哆嗦了一下,聽到兩道聒噪的嗓音嚷嚷著:「快點,快點,凍死了!」
舒窈突然被點名,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用餘光瞧了一眼陸和晏,昧著良心說:「沒。」
舒窈抿了抿唇,沒和江旭多說,只是解釋道:「只是知道牧導最近要拍這部電影,也是聽你們說,才知道是阿……你們隊長來演。」
牧導頓了頓,又道:「沒想到他試戲的時候,還不錯,挺讓人意外的。」
「但隊長好像確實不太喜歡舒窈。」江旭又補充了一句。
「哦,我們家窈窈可真是翅膀硬了啊,出去以後,一個電話也沒打回家就算了,我給你發個視頻,你還嫌我煩。」舒遠撇了撇嘴,故意裝出一副受傷的語氣。
林書雅走近,在舒窈的頭頂比畫了一下,嘆道:「長大了,成熟了很多。」
「出門在外,哪有那麼多規矩?!」半晌,陸和晏才淡淡地出聲,低頭瞥了眼舒窈停在包上的手,低笑道,「怕是你小舒姐不想讓我坐這兒。」
舒窈心裏裝著事兒,沒意識到自己剛剛一直在盯著別人看,這會兒聽到他的提醒,才反應過來,臉瞬間就紅了,匆促地移開目光,想了想,又沒忍住,嘴硬地反駁一句:「我沒看你……」
遲秋陽本來正聽得開心,突然被人打斷,不滿地欸了一聲,對江旭吐了吐舌頭,卻也沒敢再繼續討論了。
陸和晏很愛吃干煸茶樹菇,這東西一定不能落下。
他收回目光,漫不經心地從她的手裡接過酸奶,笑了聲:「你把你的影響力想得也太大了。」
舒窈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到十一點了,她也該回去了。
「行了,行了!」牧導被他倆搞得頭大,「你們兩個這麼多年就這點長進嗎?」
她回想著以前的事情,再回神時,牧導他們的話題已經由最近大爆的影視題材聊到哪個新演員比較有前途,哪個演員戲演不好,脾氣卻很大。
他們這個隊長,雖然平時不愛跟人計較,但也絕對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主兒,惹惱了他,拉著他們訓練個三天三夜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過。
秦疏簡直戲精上身,舒窈聽不下去了:「紅過的人不紅了才叫過氣,你放心,你的星路一片平坦。」
林書雅大概沒想過她會這麼乾脆,微微怔了怔:「不用再想一想了嗎?」
牧導一時沒說話,別人也不知道說什麼,氣氛莫名就冷了下來。
他話說到這個份上,舒窈已經聽明白了,今晚這個局恐怕他是專門為她組的。到底是別人的一番好意,她也不好拒絕,問了問時間和地點,就將電話掛了。
舒窈頓了頓,說:「你不是嗎?!」
像只受驚的兔子。陸和晏在心裏這樣想,轉而又為自己竟然在她身上用了個這樣可愛的形容而感到懊惱。
「是。」
秦疏倒真沒想過遲秋陽會是自己的粉絲。
「嘁。」秦疏把車停在路邊,「到了。」
他們趕上下班的高峰期,路上堵車堵得厲害,又因為是雨雪天,高架橋上限速已經限到三十碼。
文字後面還跟了一個微信自帶的驚恐表情。
「那還挺巧。」
「我看看這次嘲笑你什麼啊……」遲秋陽總算找到了反擊的機會,抱著手機,用一種非常誇張的語氣念道,「情勢大好的新銳導演、百億票房的電影女王,竟都不能拯救他!陸和晏——當之無愧的票房毒藥!」
她垂著腦袋,一心一意地拌冷盤去了。
舒窈:「好。」
他頓了頓,只是順著李昕的思路,淡淡地說:「她都能這麼坦蕩,我又有什麼可不自在的?!你別管那麼多,當普通的合作對象相處就行了。」
江旭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也對,你先前出道時的電影就是牧導拍的。」
他年紀小,沒有心機,什麼事兒都往外說。
舒窈將書包放到桌子上,瞧見他揚了揚眼角,隨即眼角又往下彎了彎。
後來,陸和晏來找她,提了兩罐啤酒,他沒給她喝,自己也沒喝,就只打開了瓶蓋兒,放在兩人中間,彷彿就只是聞著味兒,也能達到「消愁」的效果。
——完完全全不在意的時候。
舒窈這個人,平時都是很好說話的,但在某些特定的時刻,似乎又出奇叛逆,別人越不想讓她幹什麼,她就偏要反著來。
李昕直接被這蠢貨氣笑了,江旭本來在看戲,也一臉不忍直視地將目光轉向了窗外。
她蜷了蜷手指,伸手去拿旁邊座椅上的包,想給陸和晏騰個位置。誰知她剛開始行動,坐在後排的李昕突然起身:「我和舒窈坐一起吧,老陸不習慣和陌生人挨得太近。」
等酒味兒散完以後,他才抓著她的手腕送她回家。
舒窈知道他這是在故意挖苦她,懶得和他一般見識,只問:「你怎麼突然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麼事嗎?」
而陸和晏當年的住所,也叫作梨花里。
陸和晏剛從旁邊的架子上拿下一瓶胡椒粉,聞聲,順口問道:「哪個林姐?」
他似乎是有些煩躁:「我也不全是為了你,現在是影視寒冬,也沒幾部好電影可拍。小牧導演的那部劇本,我看了,大IP,製作班底也靠譜,我也不在乎什麼神壇不神壇的。」他說,「你還記得剛入娛樂圈那會兒,你問我的夢想是什麼,我是怎麼回答的嗎?」
其實,倘若這幾件事單個拎出來,都沒什麼大不了的,當初最艱難的時候,他都挺過來了,根本不怕這一點點意外和打擊。
牧導話沒說完,就被秦疏攔住了。
陌生號碼。
他說:「窈窈,你能陪我去一下醫務室嗎?」
「我記得是五棟。」
四周靜極了,舒窈屏住呼吸,只能聽見牆上那座舊式的西洋擺鐘不斷發出咔嚓咔嚓的、時光流逝的聲音。
等哭夠了,她才給林書雅回了電話,恰好林書雅也在這附近,她們就約在了商場五樓的咖啡廳里見面。
「就……就……」她眼睛一閉,破罐子破摔道,「林書雅。」
「……」
「別吵。」
她正說著,車子突然駛過一個坑窪,車身劇烈地顛簸了一下,她被安全帶狠狠往後一帶,陸和晏亦沒防備,手機啪的一聲掉在了車前置物架上。
也就遲秋陽這個傻子還沒看清局勢,欸了一聲:「隊長也沒那麼挑剔吧?李昕,你好陰險,你是不是想伺機毀壞隊長的形象?」
遲秋陽連臉都漲紅了,悄悄朝他們做了個保密的姿勢,又沖舒窈眨眼道:「你們千萬千萬不要告訴隊長他們啊,我是你倆的CP粉來著!」
都能開玩笑了,這是緩過來了?
陸和晏更加理直氣壯了:「跑完了還跟人家說自己其實生著病,這不是更打擊他們的自信心嗎?!」
「那肯定很疼吧?」
舒窈停下腳步,想嘴硬說自己沒有難過,最起碼,她不是因為被人批評了而難過,而是——她實在喜歡這件事情,但此時收到反饋,發現自己似乎做得並不好,是一種辜負了自己所熱愛的事情的失落。
這一看,竟然還都是舒窈認識的。
他們兩個人長得都好,加上節目有意引導,之後吸引了好一批CP粉。
「不用了。」舒窈說,「我相信林姐。」
微博上現在已經放出了很多Gruis活動現場的路透圖,畢竟是要給品牌方做宣傳,所以他們幾個人的造型全被打理了一遍。舒窈將其他幾人的圖片全都過濾過去,直接翻到陸和晏的——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微微泛了點兒米色的白色絲質印花襯衫,古銅色的細框眼鏡將他微微上挑的眼角遮擋了一些,襯衫最上面的兩枚扣子開著,露出精緻的鎖骨。
他的語調緩慢,面色在窗外不斷閃過的路燈的映照下,有些變幻莫測的感覺。
但她也就只是看一看,她這人性子淡,也不喜歡湊熱鬧,哪怕是有那麼一點點心動,也會努力克制住。
……
舒窈沒忍住,點擊右鍵,把圖片保存到了自己的相冊里,隨即又去看了一會兒視頻,工作人員才通知大家開始檢票。
林書雅是陸和晏的經紀人,當初也曾短暫地帶過她一陣子。那時林書雅帶她完全是沒拿報酬的,因為她素人一個,沒簽任何經紀公司,林書雅提前投資,指望著她想通了,決定簽公司的時候,考慮考慮自己。
「哎呀,我忘記了!我和林姐約了今天下午見面來著!」
「這不、這不……」他囁嚅了一會兒,語不驚人死不休,「我是看著秦疏哥的電影長大的嘛!」
車邊有行人慢吞吞地走過,舒窈有些煩躁地往後靠了靠,想打電話問問工作人員什麼時候回來,又覺得不好催別人,索性又伸手再去嘗試了一下。
他說:「我早就不怪你了,舒窈。」
「你們看熱搜榜了嗎?」他們幾人正在鬧,一直沒說話的李昕突然插了個新話題進來。
大家坐了一天的飛機,都累了,簡單寒暄幾句,就各自回房間睡覺去了。
她剛剛聽遲秋陽和江旭聊天的時候,順手就給秦疏發了條微信,問對方以前陸和晏有沒有提起過她。
「是好久沒見了……」舒遠也有些意外,須臾想到什麼,問道,「你們現在在參加同一個節目?」
語氣相當冷淡且不耐。
當然,陸和晏也沒明說,但那會兒大家但凡提到舒窈的名字,他就黑臉,誰還看不出來他對舒窈有意見?!這可不是簡單一句搞樂隊的人都有個性就能解釋得了的,畢竟他陸和晏提起別人時,可沒有這副表情。
舒遠:「喲,會自己做飯了啊?」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也讓人瞧不出情緒,但他周身的氣壓有些低,大概是真的有些失落。
天色湛藍,耳畔歌聲悠揚而動聽,那樣的年少時光,終究是走遠了啊。
牧導轉頭看了她一眼,從包里掏出一個文件袋出來。他也沒瞞著她,直接說:「這個角色,我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你回去看看,三天後來試鏡。」想了想,他又補充,「你不要覺得我這就是把角色給你了,我也就是給你一個機會,你演得不好,後頭有的是人想演。」說完,他站起身,「時間不早了,也該回家了。」
況且,他看了電影的,陸和晏演得雖然不能說非常好,但起碼沒給電影拖後腿,怎麼算也是及格線以上了。
李昕嘆了兩口氣,眼神里還是透出一點擔憂。他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陸和晏卻忽地朝他笑了笑。
大概是剛拿到偶像的簽名,遲秋陽顯得很興奮hetubook.com.com,一路嘰嘰喳喳,不停地說著什麼。舒窈有一句沒一句地回著,眼角的餘光卻全在陸和晏那兒。
林書雅臉上的笑容徹底松下來:「那我一定努力不辜負你的期望。」
本來就是一句開玩笑的話,陸和晏想緩解緩解剛剛尷尬的氣氛,沒想到她會認真地解釋。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表情,但他又好像真的不在意似的。
她揉揉眉心,又聽見秦疏對著牧導道:「好了,折騰半天了,您也別藏著掖著的了,有什麼好消息,趕緊跟舒舒說吧。」
小鹿是陸和晏剛出道的時候,粉絲給他起的昵稱,時間久了,許是為了表現親昵,身邊的人也開始跟著這麼叫他。
車子在雪地里停了一夜,裏面溫度很低,舒窈扣上安全帶,又打開了空調,陸和晏才被江旭扶著走過來。
舒窈於是就順口問:「什麼來遲了?」
她坐到舒窈的對面,又是一副雷厲風行的職場女強人的架勢,拿出早先為舒窈準備好的合同,遞到舒窈的面前:「你看一看。」
她說:「嗯,你……你不在意了就好。」
「不然呢?!」秦疏笑,「你覺得我是那麼偉大的人?你是我什麼人啊,我這麼大度地舍己為你?」
說起正事,秦疏也不再繼續打趣她了:「晚上我組了個局,來不來?」
舒窈捏著文件袋,衝著他的背影,彎了彎眼睛,說:「謝謝牧導!」
他以前總是這樣的。
舒窈在店裡等了約有十分鐘,林書雅才到。她剛結束一場飯局,喝了點兒酒,臉上泛著冷白。
舒窈的心突地一跳:「啊?」
「堵車了,還不確定。」
「不是,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雖然這樣說,語氣里卻也沒有多少氣憤的意味。他們作為當下最紅的樂隊之一,出道以來,遭受過不知多少莫名的惡意和攻擊,這一點小批評,真的不能傷害他們多少。
那段路特別長,舒窈昏昏欲睡時,恍惚以為他們要走上一輩子才能走完。
她簡直如坐針氈。
舒窈在飛機上的時候,想了好多她和陸和晏以前的事情。
最終,車子上的雪全被江旭火急火燎地掃乾淨了,只留下車頂那一個沒有眼睛也沒有鼻子和嘴巴的小雪人。
今天來的幾位都是常和秦疏合作的一些朋友,人不多,不過,舒窈瞧著這陣容莫名熟悉。她趁著去端菜的時候,小聲問秦疏:「我怎麼覺得……你是不是有什麼陰謀啊?」
舒窈本來還因為突然碰見陸和晏而覺得忐忑,這會兒全被遲秋陽攪沒了,她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靠在一邊,果然,李昕開始吐槽:「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成了秦疏的粉絲?!」
舒窈大致瀏覽了一下,她對林書雅的能力沒有什麼質疑,先前唯一擔心的就是陸和晏那邊的問題,但剛才他都那樣說了,她也沒什麼可顧慮的了。
難得的是,他一直沒有拋棄她這個糟糠時期的朋友。
原本舒窈想自己去扶他的,都怪江旭,掃完雪了,還不趕緊離開,在這兒站著幹嗎呢?!
舒窈有些驚訝。
「嗯。」
這還是重逢以來,她和陸和晏第一次單獨處在一個空間內,他還是很瘦,但好像長得更高了,以前她的頭頂還能蹭到他的耳朵,現在只到他的下巴處了。
遲秋陽最先反應過來,腦袋在前面座椅的縫隙間,笑著跟舒窈介紹:「小舒姐,你好,我是Gruis的鼓手遲秋陽。」說完,他還不忘拉仇恨,「也是我們隊里年齡最小的一個哦!」
遲秋陽頓時又哇哇假哭起來。
另外的兩個嘉賓其實前一天晚上就到了,只是舒窈他們回來得晚,沒見著,今早大家總算在樓下的客廳里會合。
她哭的時候,始終低著頭,掩耳盜鈴般地不想讓人知道,陸和晏索性也就沒有拆穿她。
一見到舒窈從樓上下來,她就歪著頭和她打起了招呼:「小舒姐,你來遲啦!」
江旭一臉蒙:「你幹嗎?」
陸和晏他們讀大學的時候,曾參加過一檔關於樂隊的選秀綜藝節目,那時候節目組大概為了增添趣味性,有一期,曾給每個樂隊請了一個明星來幫幫唱,而當時和陸和晏他們搭檔唱歌的就是梁菲菲。
舒窈進門時,他正靠在牆壁上玩PS4,他的手指很長,又細,動作飛快。陽光從被秋風拂開的窗帘里灑進來,令他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道淺灰色的扇形陰影。
「牧導您怎麼這麼八卦啊?!」
每到春天,一簇簇花朵便如雲織般浮在整個小區內,香氣四散,美如仙境。
水果也要買一些,雖然她很討厭榴槤的味道,但陸和晏喜歡,那就……也買一點好了。
陸和晏也不欲多說,彈了彈煙灰,斜睨著他,眼裡帶著點疏離的笑:「你敢跟林姐說你不來?」
舒窈沒理他,將身子往旁邊側了側,眼看那輛車就停在了別墅門口。
他們住的地方比較偏僻,車子大概需要開上半個小時才能到一個稍微大一些的商場,商場的超市在二樓。舒窈推了一輛購物車過來,讓陸和晏在邊上等著,她自己一個人跑去挑食物——
不,其實比及格線以上還要再好一點。
秦疏那時大概在忙,現在才回復她:「提你什麼?說他討厭你啊?」
舒窈的眼睛在他們的校服左胸處的校徽上慢慢地滑過,心想:這幾人還挺戀舊。
舒窈什麼都看不見了,於是,那氣味愈加濃郁,他說:「你的電影,我看了,特別好。」
所以,真的沒什麼好在意的。
可舒窈不能安心地接受他這樣大的犧牲,她本是靠著椅子靠背坐著的,手裡還在漫不經心地刷著微博,聽聞這話,連微博也刷不下去了。
舒窈感受到她的目光,轉頭,就笑了:「林姐在看什麼?」
江旭從屋裡端了杯熱咖啡出來,故意吐槽陸和晏:「隊長,你也不去幫忙,讓一個女孩子掃雪,太沒有紳士風度了吧。」
遲秋陽:「?」
結果,姜甜的電話剛掛掉,舒遠又給她發來了視頻電話。
月光真好,在大地上灑下一片銀色。
車子是贊助商提供的,舒窈用袖子包住手掌,一邊拿掃帚刮著車前玻璃上的積雪,一邊念關於這車子的廣告詞。陸和晏拄著拐杖從屋子裡出來時,她剛在車頂上堆出一個小雪人。
舒窈不想接,直接拒接了,過了一分鐘,他又發了微信過來。
女孩沒有看他,低著頭,快把自己手裡的背包看出一個窟窿來。
陸和晏呵了口氣,語氣淡淡:「讓一個女孩子掃雪,太沒有紳士風度了吧。」
聽到她的話,梁菲菲臉上的笑瞬間就退去了,但她掩飾得好,很快就笑盈盈地說:「那也行。」頓了頓,她又像是開玩笑一般說道,「那就把我們小鹿交給你了啊。」
兩人的手一觸即離。
「那時候年紀小,眼裡看到的天地也小得很,以為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全世界,但世界明明那麼大,我們每一個人,其實並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重要。」
但他此時不想跟李昕說這麼多,沒什麼好說的,沒必要把自己的煩惱全壓在朋友的身上,平白消耗兩人的情誼。況且,當年的事情,很多東西其實並不是他們表面看起來那樣簡單……
「她之前就問我要不要跟她……」舒窈看了一眼陸和晏,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態,悶聲問他,「你覺得呢?」
遲秋陽瞅見陸和晏的動作,卻在後面嚷嚷了起來:「我也要和小舒姐握手!」
她想了想,歪頭問林書雅:「有筆嗎?」
幾人頭挨在一起,壓著嗓子,窸窸窣窣地聊著天,自以為聲音特別小,但車裡的空間就那麼一點大,他們的話一字不落地飄到了舒窈的耳朵里。
遲秋陽雖然滿心疑惑,但也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於是拉著江旭一起上車了。
舒窈將後背抵在沙發上,她其實不喜歡讓別人尷尬,也不喜歡將自己置於尷尬的境地。她固然很愛演戲,但她之所以選擇復出,並不是為了要成名、要得獎、要完成怎樣輝煌的夢想,她的出發點其實很簡單,只是陸和晏。
李昕回頭瞪他:「就你聰明?!」
難得見陸和晏對她態度這麼好,她心裏像被小貓撓了似的,又忐忑又興奮,想趁著氣氛好多跟他說兩句話,但又怕自己一句話沒說好,他又對她面無表情、冷冷淡淡了。
「我又不認識什麼人,去幹嗎?」舒窈興緻寥寥。
陸和晏沒在意她的稱呼,嗯了一聲,傾身撈過她的手機,按了接聽鍵,但他沒聽,而是將手機放到了舒窈的耳邊。
後座,遲秋陽被剛剛李昕和陸和晏那一系列的操作撓得心痒痒,才安靜了不過十分鐘,就忍不住小聲地跟李昕八卦起來。
「找秦疏簽名啊!」遲秋陽說,語畢,又似乎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抿著唇,期期艾艾地看向秦疏,「可以嗎,秦疏哥……」
舒窈哦了一聲,又想到了什麼,問:「明冬哥哥最近怎麼樣啦?還跟老爺子鬧嗎?」
另一個嘉賓是位童星出道的女明星姜甜,到明年一月份才滿十八歲,長了一張娃娃臉,樣貌十分討喜。
晚上,舒窈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索性坐到客廳里看書去了。
舒窈一愣,這才發現陸和晏的一隻肩膀不知何時入了鏡頭,她皺了皺眉,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跟舒遠解釋。
Gruis是近兩年才出道的,加上除了陸和晏以外,其餘幾人並未涉足影視圈,故而秦疏和他們並沒有多少交集。他們僅有的幾次會面,也都是在一些時尚晚會的後台,大家的圈子不同,也沒說過什麼話。
簽完名,秦疏順手翻了一下那張明信片,看到照片上的內容,這下是真的驚訝了。
「這是你自己的事情吧,舒窈?」陸和晏側了側身,為後面的人讓出一點路來,眼裡帶著點冷峭的笑,「我不知道你突然回來,是真的想繼續演戲,還是有別的什麼原因,但你真的不必事事顧及我,當年你的選擇也沒有什麼錯,你只是走了一條對你來講更好的路。」
「冰箱里有火鍋底料嗎?」舒窈皺了皺眉,正猶豫,陸和晏突然在她的旁邊開了口,「如果有的話,先將火鍋底料放在鍋里煮著,今晚我們吃火鍋。」
催促的聲音被離舒窈最近的那道略顯不耐的男聲打斷,她仰了仰頭,完全沒有防備地將一張臉暴露在了陸和晏的面前。
舒遠:「在哥哥眼裡,你永遠都是小孩子。」
她靠在樓梯的扶手上,仰著頭,好一會兒才見陸和晏從屋子裡走出來。他一隻手撐著牆,另一隻手裡拿著一個大號馬克杯。
不想接。
牧導嘿了一聲,他本想幫秦疏賣個好,可見他這態度,又明顯不需要。
她好久沒有在眾人面前出現過了,也不用擔心被人認出,故hetubook.com.com而,她只穿了件白色的蝙蝠袖羽絨服和一條深黑色的加絨牛仔褲,就出門了。
小姑娘有點兒自來熟,說完以後,還十分熟絡地走過來挽住了舒窈的手。
簽了合同之後,因為林書雅說她那邊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兩人很快就散了。
舒窈扭著頭,覺得也不能拒絕,剛要把手伸過去,陸和晏突然開口問遲秋陽:「你藝考準備得怎麼樣了?」
她一邊說,一邊去看陸和晏的反應,後者架了一副黑框眼鏡,正坐在沙發的角落裡看書,就好像眼前的暗潮湧動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似的。
李昕剛剛被遲秋陽攔著,一直沒能出來,這會兒聽到陸和晏的話,動作也停了下來。
牧導嚴肅過後,又恢復了先前笑眯眯的模樣:「行了,你要謝就謝小秦吧,他……」
等大家都坐下以後,舒窈才發現,後面三個座位都坐滿了,副駕駛位上也坐著一位工作人員,現在整輛車上就只有她旁邊還有空位。
舒窈也曾遠遠地看過他幾次,不過通常都是在他打籃球的時候。少年在球場上揮汗如雨,似乎連頭髮絲兒上都浸著青春的味道。
他們的學校是南市數一數二的私立高中,在讀的學生要麼家境特別富裕,要麼就是成績特別好。而陸和晏就是將這兩樣都佔全了的人。他成績好,但不是書獃子,學校里組織的大大小小的活動,他都參加,偏偏還每一樣都做得挺好。他玩得開,加上樣貌也好,那時學校里好多女生都喜歡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路過他們班。
「那當然。」遲秋陽還挺得意,「不信,你問隊長唄。隊長,你不想和小舒姐坐在一起嗎?」
那時,她也是低落了很久的,逃了晚自習,悶悶不樂地坐在學校操場的看台上看了一整晚的星星。
秦疏皺眉:「我那麼老了啊?」
見遲秋陽慌了,秦疏也不再繼續逗他了,接過他不知從哪兒扒拉出的一張明信片,龍飛鳳舞地簽起名來。
「怎麼不進去?」
他又將帽子拉回去,淡淡地嗯了一聲。
車廂里的燈關上了,但外面的路燈還有光,泛著暈黃的暖光隨著車子的行駛,一下一下地晃進來,照在男人輪廓深刻的眉眼上。
尤其是遲秋陽,他是他們樂隊里年紀最小的一個,平日里說話就沒心沒肺慣了,好在其他幾個人常常給他圓場,才沒有讓他捅出很大的婁子。
一個人怎樣才會放下對另一個曾狠狠傷害過自己的人的恨?
他一臉揶揄地看著秦疏,明顯在逗秦疏,秦疏於是配合著哀怨地嘆了口氣:「是啊,我過氣了,過氣了還不算,還得被拉出來和新人對比……」
陸和晏撿起手機,許是沒想到鏡頭會轉到自己這邊,愣了愣,將嘴角往下壓了壓,須臾,眼裡暈開一點淺淡的笑:「好久不見,舒遠哥。」
簽完名后,彼此又禮貌性地寒暄了一會兒,秦疏就驅車離開了。
「聚一聚唄,都是你認識的人,牧導也來。」秦疏道,「你既然回來了,總不會只參加一檔綜藝節目就完事兒了,還是要演戲的吧,多和人聯絡聯絡總是好的。」
舒遠將鏡頭轉了個方向:「和你明冬哥哥打球呢。」
舒窈嗯了一聲。
陸和晏冷冷地瞥他一眼,靜了片刻,突然伸手奪走了他手裡的咖啡。
她抿了抿唇,眼眶莫名就有點酸澀。她仰起頭,將快要掉下來的眼淚逼了回去,又深吸了一口氣,很努力才讓自己的聲音里沒有太明顯的哽咽。
車子行到半路的時候,舒窈突然想起牧導方才那說到一半的話,忍不住問秦疏:「你是不是答應了牧導什麼條件?」
當然,這隻是江旭自己的想法。
雖說他的手法很拙劣,但拙劣得很可愛。
大言不慚地和秦疏講這種話的時候,她完全沒想到有一天她會成為陸和晏的同桌。
舒窈心裏一緊,問:「他真提過啊……」
「現在哪裡能看出來?!」牧導夾了一片桂花糖藕,想了想說,「不過,這次這個故事,我個人還挺喜歡的。陸和晏也不錯,你也知道,我一開始其實挺不看好他的,實在是……實在是現在年輕一輩的演員,演技拿得出手的太少了。要不是老劉硬給我推薦,我根本不會考慮他。」
不等他們幾個繼續八卦,李昕就率先踏入車裡,直接在最後一排坐下了。
秦疏拿毛巾擦拭著盤子上的水,聞言,看了她一眼:「我是那種人嗎?!」
這下,車門開了。
李昕也有點煩,節目組之前把所有的嘉賓名字都透露了,就沒透露舒窈的,這不是整人嗎?!
舒窈選零食的手一頓,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又飄到了陸和晏那裡。但她仍沒死心,抱著最後一點希望問工作人員:「幾棟?」
她話才說到一半,秦疏突然欸了一聲:「你怎麼回事啊?!」
江旭還在為陸和晏抱不平:「我說,《最後一封信》不是你的第一部電影嗎,而且,這還是劉奕鳴拍的第一部文藝片,票房不好不是很正常嗎,怎麼就毒藥了啊?」
她抿了抿唇,又軟著嗓子補充:「你的腿……這樣走下來可能會吵到人,要不,我來幫你接水吧?」
江旭:「啊……是,對的,就是這個。」他回過神來,「我記得這部電影的演員還沒公布吧,你怎麼知道的?」
她在來之前,其實已經做好了各種被陸和晏嘲諷、無視,甚至是針對的準備,卻萬萬沒想到,他僅在最開始見到她時露出了一點煩躁之後,這麼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
飯局約在秦疏的家裡。
李昕扭頭問他:「那玩意兒你買回來以後,就再也沒用過,這時候找它幹什麼?」
「那你為什麼告訴我?」
李昕還沒答話,江旭先聽不下去了:「你是魚的記憶嗎?!以前不是有記者問過嗎?!就我們剛出道那會兒,有人扒出隊長和舒窈是同學,他當時還說只是普通同學來著。」
他幾乎來不及反應。
雖然,這仇恨最開始其實是她自己拉到自己身上的。
她的嘴巴嘀嘀咕咕個不停,一轉身,差點撞到旁邊一個小孩兒,小孩兒的媽媽趕緊把小孩兒撈走了,臨了,還回頭瞪了她一眼。
老師的想法很簡單,那會兒舒窈剛拍完電影回來,也算是學校里的話題人物了,所以倒不如索性讓話題人物就和話題人物坐在一起,免得「禍害」旁人。
他的目光在她手中的酸奶上輕輕掃過,那是Gruis代言的一個牌子,他們四個人,每人代表一種口味——遲秋陽代表的是草莓口味,李昕代表的是杧果口味,江旭代表的是水蜜桃口味,而他則代表的是原味。
舒窈的動作一頓,有些詫異地看向陸和晏,後者依舊沒什麼表情,但眼裡的神色似乎沒有那麼冰冷了。
在舒窈正式去班上上課之前,老師就安排好座位了,還是陸和晏自己選的,就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裡。
舒窈也被人扯著手臂往後拉了拉,她手裡的一堆酸奶沒捧住,全掉進了那人的購物車裡。
秦疏的語氣帶著幾分打趣:「剛和陸和晏重逢,就不打算理我了啊?」
可話說出來,嗚咽聲還是露了出來,她一急,連眼淚也控制不住了,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倒是遲秋陽,他好像特別不喜歡梁菲菲,總要嗆她兩句才開心:「菲菲姐這話說的,我們家隊長什麼時候就變成你們家小鹿了啊?」不等她有所反應,他又轉頭問舒窈,「小舒姐,你會開車嗎?」
秦疏自出道以來,拍的都是電影,從未涉足過電視劇。
站在車前的陸和晏亦是一愣,皺著眉,似乎是有些煩躁地將頭頂的鴨舌帽往下壓了壓,遮擋住了自己的眼睛,須臾又往後退了兩步,嗓音低沉:「你們先進去。」
舒窈早知道秦疏消息靈通,沒想到他這麼快就了解到她的動向。她正要回復,看到他又八卦兮兮地問:「那你知道陸和晏也參加了這檔綜藝節目嗎?我就想知道,陸和晏知道你來嗎?他如果知道的話,會不會掉頭就走?」
舒窈低頭看了一眼屏幕,哀嘆這些人怎麼就愛挑她最忙的時候來找她。
她不大會掩飾情緒,驚訝和不知所措全寫在臉上,陸和晏本在低頭專心地看網友的評論,被她熾熱的目光盯得實在煩了,於是扭過頭,摁滅了手機,後腦勺直接貼在車窗玻璃上,面無表情地說:「別看了。」
她在想,以陸和晏的性子,聽到她講這樣的話,或許會轉身關上門,寧願渴著,也不要在人前示弱。
陸和晏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他穿得很薄,只有一件淺咖色的純棉睡衣,眉間好似籠了一層霜,眼神看著十分冷冽。
他的語調生硬,要不是他臉上帶著笑,工作人員幾乎要懷疑他們和舒窈有仇。
「晚點再說,先上車吧。」
秦疏舉手投降,不敢再說話了。
舒窈沒忍住,話題又扯到了陸和晏的傷上。
江旭緊跟在他後面介紹:「吉他手,江旭。」
節目組派來接人的車是一輛七座的福田汽車,車裡開著頂燈,舒窈剛坐進去,前面的工作人員就架起了攝像機,問她參加這檔綜藝節目的感想,又問她知不知道別的嘉賓都有誰。
舒窈說:「買菜。」
舒窈吸了口氣,想點外賣的心徹底冷卻下來。
果然,女孩子的心都是海底針。
「我沒在意。」
所以,當初《最後一封信》公布主演是陸和晏的時候,遭受到眾人好一番質疑,陸和晏的粉絲和黑粉們大戰了不知道多少個回合,也沒能分出個勝負來。最後,大家約定,等電影上映以後,一切拿票房來說話。
「是。」她想了想,笑著對陸和晏說,「以後你就是我的師兄啦。」
男孩像是真的興奮,打完招呼后,又想到什麼一般,喊江旭:「我的日程本哪裡去了?」
她叫習慣了,不知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也沒刻意去改。
陸和晏沒說完,舒窈接道:「《明月幾時有》?」
舒遠一愣,果然停了話頭,埋怨舒窈:「你怎麼不早點和我說?!」頓了頓,他又問,「我剛剛沒說錯什麼話吧?」
別墅里暖氣開得很足,書是她從書房裡隨手拿過來的,是本哲學書。她看得昏昏欲睡,想趁著困意趕緊上樓睡覺時,樓上最西邊的那個房間突然亮起了燈。
不過,舒窈知道她,卻是因為她和陸和晏傳過緋聞。
本來被人當面八卦就夠尷尬的了,而且現在他們八卦的另一個主人公就在她旁邊坐著呢……
江旭:「我怎麼知道?!」
陸和晏這次出演的這部電影名叫《最後一封信》,是一部與抑鬱症有關的片子。導演劉奕鳴是近幾年新冒頭的一位年輕導演,很有想法,迄今為止,拍的每一部片子,票房都還算拿得出手。
舒遠嘖了一聲,明顯不信https://m.hetubook.com.com她的話,她剛要反駁,舒遠突然將頭往鏡頭前湊了湊,問道:「你旁邊坐著的是誰?」
舒窈無聲地嘆了口氣,她的腳尖有意無意地點著昏黃廊燈下的木質地板,她覺得自己也是太無聊了,居然在心裏計算著陸和晏在第幾秒的時候會轉身離開,可——
和林書雅約好了後天下午的見面后,舒窈又花了大約二十分鐘,才將所有的消息都處理完。
姜甜苦思冥想:「我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事可以讓小舒姐做啦!」
樓梯不太長,是旋轉式的,坡度很大,舒窈慢吞吞地走了很久,才走上去。
「沒有。」江旭摸出手機,「又發生什麼事了嗎?」
兩個嘉賓都是女生,一個是現在正當紅的小花梁菲菲,她出道以來,出演的每部電視劇收視率都很高。
她握住他的手,小聲說:「你好。」
舒窈晃了晃手裡的購物袋,裏面的包裝紙摩擦在一起,發出一陣聒噪的聲響。陸和晏轉過頭來,看見她,按開了車鎖,隨即又簡短地和電話那頭的人說了兩句什麼,就掛斷電話了。
舒窈懷疑《明星公寓》的節目組這麼請人,十有八九是故意的,只是不知道陸和晏先前知不知情,倘若知情,又是什麼樣的態度。
事實證明,人的口味還是很難改變的。看見舒窈手裡提的東西,牧導眼睛都睜大了,興奮地跑到秦疏的廚房裡拿碟子來盛,還不住地誇獎舒窈:「還是我們舒舒懂事,不像那個小秦啊,簡直鐵公雞一個!」
山中靜寂,那車聲格外大。
她訕訕地對那人說了聲「謝謝」,彎腰去撿,看到購物車裡的東西,這才發現不太對勁,抬頭,果然看見陸和晏露在口罩外面的一雙略顯冷淡的眼。
舒窈回了一串省略號。
他這話說得忒不客氣,舒窈麵皮薄,臉都羞愧得紅了。她伸出腳,極小動作地踢了秦疏一腳,後者大呼一聲:「你幹嗎!」
舒窈好久沒關注過這些事,很多人的名字都叫不上來,也插不上話,只好坐在一旁安靜地聽他們講。
見她沉默,舒遠又問:「你這是幹嗎去呢?」
但她仍不敢仔細看他,飛快地將杯子奪過來,就匆匆跑下了樓。
「聽說你準備回來了?」
他的語氣淡淡的,甚至還帶著一點散漫的笑意,就好像他真的已經不計前嫌,能心無芥蒂地和她重新做朋友了似的。
他的腿受傷了,應該買一點大骨頭燉湯喝。
舒窈被舒遠那一通電話攪得滿顆心都是羞憤,解釋的話在腦子裡兜兜轉轉半天,也不知道怎麼跟陸和晏開口。
李昕素來養生,不抽煙,也不喝酒,這會兒就端著一杯牛奶站在陸和晏的旁邊吐槽:「節目組可真會玩,如果早知道嘉賓中有舒窈,這節目我們就不參加了。」
這個點,學生黨和上班族都還在奮戰,所以電影院里並沒有什麼人。《最後一封信》最近的場次在下午三點五十,還有一個小時。舒窈有些惱自己出門時忘記看時間,下樓買了杯楊枝甘露,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乾等。
假如林書雅知道了,那陸和晏會不會也知道了?
沒曾想,她後來竟然毫無預兆地就退出娛樂圈了。
剛剛舒窈還在想,只她一個人,幹嗎開這麼大一輛車過來。這下懂了,她點點頭,讓他們去忙他們的,不用管她,就靠在座椅背上給手機開了機。
「我哥不知道我們倆……」她訕訕地揉了揉自己的臉,看了眼車上的攝像頭,改了措辭,「不知道我倆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工作人員許是沒想到話題怎麼突然轉到了這裏,愣了一瞬,說:「梨花里。」
「嗯!不然我們怎麼會回來得這麼晚?!小腿被傷到了,你沒看他現在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嗎?!不過也不是很嚴重,醫生說好好休養幾天就好……」
話音剛落,手機就嗡嗡地震動了起來。
「沒,沒,沒!」舒窈只想快點結束這個話題,「我晚上回去再給你回電話!」
總之,評論好壞參半。
她和秦疏其實也算不上特別好的關係,頂多就是還算聊得來的朋友,畢竟他們兩個剛認識的時候,都還只是懵懂的少年。
他往陸和晏的方向看了看,後者雙手插在兜里,微低著頭,面色如霜,嘴角不帶感情地往下壓了壓。
秦疏:「你真信啊?」
她乾巴巴地收回目光,也不知道能說點什麼,只好抬手指了指樓梯旁的飲水機,問他:「你要喝水嗎?」
隔天,他們四個要去給一個服裝品牌站台,舒窈沒什麼活動,睡到中午才起床,然後就出門把陸和晏參演的《最後一封信》給看了。
舒窈:「當然!不過,這次我只負責買菜……」
秦疏問牧導:「您老最近不是正在籌備一部新片嗎,怎麼樣了?」
舒窈有些煩躁地敲著方向盤:「我們今晚該不會要到半夜才能吃上飯吧?」
陸和晏不關心,但另外幾個人顯然不肯放過這個幸災樂禍的機會。
那時,所有的人都覺得她的前途無可限量,各種片約和代言也紛至沓來,可令人驚訝的是,她在領完獎的不久后,突然宣布退出娛樂圈,從此杳無音信。
陸和晏說:「還要麻煩你上來拿一下杯子。」
姜甜在那頭嚷嚷:「小舒姐,你們什麼時候回來啊?」
許是念著許久沒見,剛剛人多,兩個人又沒能好好說話,秦疏直接開車將她送了回去。
舒窈不用動腦子,都能猜到秦疏今晚這一出,估計是想給她牽條線,讓她去演牧導的新戲。
前面的路上總算沒有再擠得那麼緊實了,暮色漸漸籠下來,一排乳白色的路燈漸次亮起,高架橋兩旁的房子在風雪裡像一排排成群結隊的遊船。
「不過,他提起你的時候,臉色不怎麼好,所以後來一直有傳言說你們兩個不和。」
這下所有人都看清了坐在車裡笑容尷尬的舒窈,而距離陸和晏最近的李昕在頓了片刻后,很快就爆了句粗口。
年少驚艷,一鳴驚人。
隊長的八卦雖然很有趣,但賠上自己的生命就不值了。
舒窈轉頭,這才發現別墅已經立在眼前,她從車子里走下來,路那一頭忽地有車燈掃過來。
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南市的西山以梨花而聞名,小區裏面亦種滿了梨花。
夜深了,對面的小區里只有零星幾戶人家還亮著燈,陸和晏正倚在陽台的欄杆上抽煙。
這些問題,節目組都事先和他們溝通過,舒窈按著標準答案回答了一遍之後,攝像師將機器放在一邊,客客氣氣地對她說:「舒窈老師,可能還要麻煩您在這裏稍等一會兒,有幾個嘉賓的航班還要半個小時才能抵達。」
她不知道秦疏之前有沒有和牧導商量好,又或者牧導此時的態度不過是拿個喬,吊她一弔。這兩人都一動不動地坐著,老神在在的,活像兩隻老狐狸。
陸和晏自上車后就把帽子蓋在臉上睡覺了,聞言,不由得抬手把帽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一雙眼睛,扭頭看了舒窈一眼。
秦疏靠在車門上,俯身問舒窈:「你說,我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她抿了抿唇,將身子往前傾了傾,剛想說點什麼,牧導忽地端起了桌上一杯茶盞。
可今天,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它們偏偏一股腦兒地撞過來了。
說完,他就將煙捻滅了,做出一副送客的架勢。
牧導靠在沙發上,瞥了秦疏一眼,似乎對他這趕鴨子上架似的催促有些不滿。
工作人員都去接其餘的嘉賓了,車裡的空氣有些悶,她伸手去開車門,想出去透透氣,但沒打開。
舒窈覺得他如果一直不說話,自己大概能在他的眼神里被凍成冰塊。
後者接收到了她的信號,皺了皺眉,終究還是將躺在前置物台上的手機又拿了起來,在一旁舉著,面無表情地給她充當人形支架。
秦疏的手藝特別好,舒窈記得以前一起拍戲的時候,她就有幸吃過一陣子。那時,他們在西南山區拍戲,生存條件特別艱苦,像他們這種從小在江南水鄉長大的人,不太能吃得慣那邊的吃食,於是,有空的時候,秦疏就會自己開個小灶,後來被舒窈發現了。她就每日悄悄囑咐他多煮一點,再後來,牧導也發現了,編劇也發現了,化妝師也發現了,小鍋飯變成了大鍋飯,味道也沒那麼好了。
舒窈正要回復,坐在副駕駛位的工作人員又將攝像機對準了他們,讓他們準備一下,要拍一點他們在車裡的素材。
舒窈半張著嘴,有些語無倫次:「那、那我……」
可如今這部電影已經上映約有十天,票房卻慘淡得還不到一億,現在各大八卦論壇飄在首頁的帖子,十個裡面有六個都在嘲笑陸和晏,說他是票房毒藥。
舒窈在心裏罵他,心中又透出一點點暖意,她知道他肯定是看她插不進話,怕她尷尬,故意鬧了這一出。
舒窈車技不好,路又這麼難走,她不想分心接電話,索性對陸和晏說:「阿晏,可以幫我接一下嗎?」
「沒必要。」陸和晏揚了揚眉毛,少年人的輕狂全寫在臉上,「我就算受傷了,也比他們跑得快。」
當時他就發誓今年一定要考個高分,一雪前恥,故而,今年他們很多集體的商業活動都為了他停了,只保留了巡演。其他幾人為了堵公司的嘴,各自也都在做一些妥協,參加了許多與音樂無關的活動。
「主唱,陸和晏。」江旭的話未說完,陸和晏突然從椅子上坐了起來,扭頭,朝舒窈伸出一隻手來,「你好。」
秦疏換了口氣:「我說,當初的事情,你就一直沒和他解釋過?」
舒窈的臉一時更熱了。
誰知,她電影才看到一半的時候,秦疏突然給她打了電話。她這才想起前一天他倆聊天聊到一半就斷了,後面兩人都忙,就沒再繼續。
她正胡思亂想,冷不防旁邊的人突然抬起了手,拎起自己的帽子,朝後一扔:「你們乾脆去當八卦記者好不好?!」
馮清正是舒窈現在要去參加的這檔真人秀節目的總導演。
「特別特別好。」他又補充,「我很喜歡。」
她表面上好像在誇他的路走得順,實際上卻是在暗示他沒有爆紅過。
舒窈也有些詫異,那是當年她和秦疏一起演的《雪色》的劇照。
後來,他們迅速地見證了彼此的輝煌,緊接著,她退出娛樂圈,他一步一步走向被許多人仰望的那個位置。
他說話大喘氣,舒窈的腳步一下子就頓住了,想回去看看陸和晏有沒有什麼事,可又找不到立場去關心陸和晏。
遲秋陽:「不提這個,我們還能做朋友。」
而陸和晏雖然是歌手出身,人氣也一直很高,但大家似乎有一個固定的偏見,覺得流量偶像大多沒有什麼實力,卻忽略了陸和晏本身其實也是正兒八經的電影學院的學生hetubook.com.com,還是每學期都拿獎學金的那種。
早冬的倫敦起了霧,灰白色的天空漸漸自遠方透出一抹亮色,冷氣凝結成的霜花在冷硬的落地窗玻璃上散出點點寒意。
舒窈眯起眼睛仔細看了看,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大概是冤家路窄。」
見舒窈沒說話,過了一會兒,秦疏又發了語音消息過來。
這幾年,舒窈唯一還一直聯繫著的圈內人,也就只有秦疏了。近兩年影視市場雖然顯現出了一點頹勢,但秦疏起點高,人又努力,發展得還不錯,大大小小的獎也拿了不少。
梨花里是南市地段最貴的一處別墅區,小區不大,在南市西山腳下。
他說得誠懇,舒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聲地問:「真的啊?」
秦疏:「怎麼不算?我聽經紀人說,你接了馮清的綜藝節目?」
「舒舒不在的這幾年,也沒見你這麼有心,請人吃個飯,還在家裡自己做。」牧導毫不留情地拆他的台。
舒窈扭過頭哼了一聲,沒想到秦疏比她哼的聲音還大,幼稚得要死。
「噗!」
舒窈扭頭看了一眼陸和晏,沒敢直接聽,從包里將耳機拿出來插上,這才點擊播放。
「我沒什麼大夢想,不過是希望來這世間走一趟,能留下一點好作品。電影也好,電視劇也好,只要是好的故事,我都願意嘗試。」
「怎麼了?你們沒事吧?」舒遠有些擔心地往前探了探頭,直到他們這邊穩定下來,他才對著鏡頭那一邊意外入了鏡頭的男人略微遲疑地喚道,「阿晏?」
周遭人潮熙攘,唯獨他乾乾淨淨,神色淡漠地立在其中。
陸和晏本來還想打開手機看一看,聽到李昕這一副漫不經心的語氣,又直接將手機扔了回去。
陸和晏笑了笑,沒說話。
只有陸和晏。
話題冷不丁轉到自己的身上,舒窈愣了一下,才說:「會的。」
舒窈沒提防,眼神正好和他的撞上。
被導演選去拍電影時,她高二才讀了一個學期,等她回來時,她當初的同學都變成了高三生。她落下了太多課,只好重讀一年高二,而她插入的班級,正是陸和晏他們班。
陸和晏:「嗯,你是在發獃。」
「不是吧,舒窈?!」
「你不必這樣,其實我也……」也不是非要演這部戲。
陸和晏嗤笑了一聲:「你覺得我很想跟你做朋友嗎?」
舒窈剛這樣想,遲秋陽就在她的耳邊說開了:「對了,小舒姐,你有沒有看熱搜?今天活動結束之後,我們遇到私生飯跟車了!對方跟得很緊,當時隊長有個東西落在現場了,找到后回來上車的時候,被他們的車子給撞到了……」
舒窈夜間輾轉反側,直到天邊透出了一點晨曦才睡著,故而,等她起來時,客廳里已經坐滿了人。
陸和晏說:「我只是沒有想明白,李昕,你說她突然回來,又和我參加同一檔綜藝節目,目的是什麼?」
陸和晏靠在座椅上,手裡提著一瓶開了瓶蓋的礦泉水,聞言,似是笑了一聲。
舒窈說:「那你剛剛跑完了,為什麼還要繼續裝……」
牧導年紀大了,搞不懂現在的年輕人都在想什麼,也懶得管他們了,擺擺手,又告別一次,就轉身走了。
果然,秦疏這個大嘴巴已經將她回來的事情傳得盡人皆知了,剛連上信號,手機就開始震個不停。大部分都是問她回來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她挑著幾個關係不錯的回復,還沒回復完,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陸和晏在一旁看著她,也沒有說話。
他還欲多說,被舒窈羞憤地打斷了。
牧導吹鬍子瞪眼的:「到底想,還是不想?」
她補充道:「給你的合同,和小鹿他們幾個的差不多,只是細節上會有一點不同,畢竟你的重心應該是在演戲上。」
午後出了一點太陽,但光很稀薄,沒什麼熱度,天還是很冷。
林書雅大概在走路,說話時的聲音裡帶點喘,她單刀直入,也沒過多地寒暄,問道:「最近有沒有空見一面?」
「路人,去看了電影,其實,陸和晏演得還不錯,電影也挺好,就是題材壓抑了些……」
「倒也不是什麼嚴重的事,就是我們的陸大隊長又被嘲笑上了熱搜榜。」他一副幸災樂禍的語氣,「這不,反正也習慣了。」
她正糾結,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沒了。
舒窈一慫,大聲地回答:「想!」
舒窈沉默了一會兒,覺得他說得似乎也沒什麼毛病。
想到這裏,舒窈幾乎下意識地就想打開外賣軟體叫人送箱啤酒和一些零食過來。她低頭搗鼓著手機,要填地址的時候,犯了難,問工作人員:「我們要住的那個小區叫什麼?」
「那……那他受傷了嗎?」
舒窈心裏簡直開出了花,她完全忽略了陸和晏這是在諷刺她,還開開心心地附和他:「也是哦。」
確實沒什麼。
難道是他們今天的活動出了什麼意外?
畢竟她非專業出身,又這麼多年沒做這一行了,牧導沒道理還惦記著她。像他這種地位的大導演,什麼樣的演員找不到,又何必來用她這樣的半吊子新人。
牧導今年五十多歲了,說起話來還像個小孩,秦疏無奈地在一旁賠笑:「我這不是想給舒舒留個表現的機會嗎。」
陸和晏他們幾個穿著的還是白天活動時的衣服,但因為天冷,此時每人身上又都罩上了一件一模一樣的純黑色的、電影學院的羽絨服校服。
他已經在這裏站了不知有多久,旁邊的藤木桌上的煙灰缸里已經快堆滿煙頭。
李昕和陸和晏以及舒窈當年讀的是同一所高中,其對他倆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一些耳聞,但他們的另外兩個隊員江旭和遲秋陽就不大了解了。
他們是第一批到達明星公寓的嘉賓,另外幾人要明天才能來。
說完,她飛快地按了掛斷鍵。
他的語氣輕快,像沒察覺到自己說錯了什麼話,舒窈望著梁菲菲裹著披肩轉身回房的背影,扶了扶額,心想:遲秋陽這傢伙可真會給我拉仇恨。
其實是先前秦疏跟她提了一嘴,說牧導準備拍這部電影,不過,他也沒跟她說主演是陸和晏。他當時之所以跟她說這個,是因為她高中那會兒,特別喜歡這部小說,還給他推薦過。不只是他,她還給陸和晏推薦過。她記得自己那時候看完后,戲癮上來,還曾拉著陸和晏和她一起排過這個故事的話劇,在元旦晚會時,贏得了同學們的一致好評。
她以前其實聽說過陸和晏這麼一號人。
舒窈覺得自己剛剛真是蠢哭了,有些羞惱地問他:「你……你什麼時候過來的呀?」想了想,她又補充,「不過,還好你來了,不然我明天可能就要上熱搜榜了,標題我都想好了,就叫……就叫『南市某超市驚現舒窈,舒窈疑似回歸』?」
遲秋陽心裏感激,也不想再拖他們一年,最近一直都在請人給自己補習文化課。
「要不我就去買菜吧。」舒窈看了一眼陸和晏放在沙發旁邊的、他的助理一大早送來的拐杖,想了想,還是截斷了梁菲菲的話,「況且,阿晏的腿還傷著,有人和他一起總是好一些的。」
這部電影在國外還沒上映,故而,到現在為止,舒窈還沒看過,這會兒聽見李昕他們說起,不由得也拿出了手機,去論壇看看大家的反應。
「這孩子有靈氣,雖然技巧不是那麼突出,但畢竟還年輕,也難得有天賦,好好調|教的話,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能趕上你了。」
「啊?那我們現在要先做點什麼嗎?」
但她沒有立馬就接電話,而是先摁滅了屏幕,直到電影結束時,才給秦疏打回去。
舒窈:行吧,扎心了。
她本來沒在意,誰知沒過多久又聽到幾聲凌亂的腳步聲,隨即嘎吱一聲,那門被打開了。
少年時的友誼,總是有那麼幾分不同的。
當然,那些都是陸和晏剛出道時的事情了,那會兒年齡小,年輕氣盛的,也不懂得掩飾自己的情緒,後來再聽人提起舒窈,他的態度明顯就好多了。只是,當初的視頻都留著,他們的老粉絲心裏都清楚得很呢。
第二天上午,他們都沒有工作。
舒窈立馬又坐了回來,豎起耳朵,果然聽見牧導慢悠悠地問她:「小舒還想演戲嗎?」
在大眾的認知里,似乎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則,總覺得電影要比電視劇高貴一些。而專門拍電影的演員倘若轉型去拍電視劇,就好像是走了下坡路。
陸和晏的動作頓了頓:「哦。」
他這話像是嘲諷,但語氣又分明不是那麼犀利。
舒窈繞到超市的零食區,又買了一堆零食,才乘坐客梯去了地下停車場。
舒窈當初在圈內沒待多久,就消失了,總共也沒認識幾個人,秦疏算是和她交集最多的一個。她的成名作《雪色》就是和秦疏合作的,那也是她拍過的唯一一部戲。
陸和晏轉回頭,腦袋仍貼在玻璃上:「嗯。」
她正說著,手機就響了,是姜甜打來的,大概是想問他們什麼時候回去。
她站直了身子,聽見他輕聲笑:「你好啊,同桌。」
還真是造化弄人。
江旭:「我記得是牧導的片子,叫……」
舒窈有些訝異地抬起了頭。
「陸和晏他們的車?」秦疏聽出了她的話外之音,幸災樂禍地笑了一聲。
舒窈明白這種感受。
但娛樂圈這種地方,新人向來是一茬兒一茬兒地往外冒,大家討論了她一陣子之後,便也漸漸淡忘了。
舒窈的臉被她呼吸時噴出的那一點霧氣擋住了一些,她的皮膚很敏感,一遇冷,臉頰就泛起了淡淡的紅色。
她本來不想接的,可轉念想起她來到南市以後,還沒有跟哥哥報平安,於是只好又轉頭心虛地看了看陸和晏。
譬如這會兒,見陸和晏和舒窈之間的氣氛明顯不對勁兒,他眨了眨眼,就去扯李昕的袖子:「怎麼了?」
他藝考其實沒什麼問題,主要是文化課過不了,今年已經是他第二次參加高考了,去年就是因為文化課沒達標,不得不又復讀了一年,被他的黑粉們嘲笑了大半年。
秦疏也下了車,抬頭看了一眼:「這麼晚了,還有人過來?」
午飯過後,舒窈和陸和晏才出門。
他今天戴了眼鏡,黑框的,襯得他整個人多了幾分書卷氣。
舒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得出「欺負人」這樣的結論的,總之,她不想讓陸和晏不開心就是了。
舒窈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登機牌,慢悠悠地給秦疏回消息:「也不算。」
當年她剛獲得金雀獎的提名的時候,亦是遭到了無數的質疑,大家說她演技青澀,毫無技巧,若不是導演和編劇功力強大,她根本不可能在這種大獎里擁有姓名。
見到舒窈時,她沒有立馬走過來,反而是先靠在旁邊的立架上靜靜地看了舒窈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