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 吃貨的人生哲學
他能怎麼辦?他也很絕望啊!
「這個嘛……口誤!」游棠乾笑。
她山之高海之深磐石般穩的心態怎麼可能說崩就崩?就算是天崩地裂地崩山摧山崩海嘯她的心態都不會動一動的好嗎?
說出去的話要怎麼收回來?在線等,挺急的。
游棠的興趣立刻落了一大截,擺著手說不要,嫌棄的表情直直扎向李嘯。也是這段時間受到的刺|激太多,他腦子一抽,一句話脫口而出:「扛把子有什麼不好?打架的時候可是一群人等著幫你拍磚!」
李嘯原地抻了抻腿,半點沒有過來的意思。他是傻嗎,上趕著挨打?
但意志頑強的她準備垂死掙扎一下,死死堵在了樓道門口,出乎意料的是,葉嶼似乎並不准備強行突破她的防線。
「顯而易見,在被迫接受教育。」葉嶼接過話,也探出頭看了看,然後拉著游棠就從樹叢走了出來。
「你等著就是了。」葉嶼撣撣袖子,慢條斯理地坐直身體,格外認真的目光將游棠整個包裹,「倒是你該說說才對——心裏那些不痛快的,別憋著,今天我捨身給你當一回樹洞。」
他也想有個這樣的小閨女啊!
愣了三秒,她猛地跳起來,抓著葉嶼就往樹叢后躲,生怕是自家老當益壯的奶奶提著擀麵杖找下來了。
「那就來兩塊!」
「行吧,既然棠棠和小嶼都這麼說,那我姑且信你一次。」最終,李江一錘定音,看在李嘯沒幹什麼缺德事的份上決定先放過他,不過還是在臨走前投來警告的一眼,「你最好繼續保持,別讓我知道你搞了什麼事,不然……」
前不久葉嶼找過李嘯,表示相信李嘯是無辜的,問他願不願意與自己合作,一起揪出始作俑者。
不得已,李嘯開始規劃逃跑路線。就在這時,一隻手拉住李江的衣角,阻止了李江的行動。
那是憧憬在落地發芽,吐蕊成花。
「再說了……」她把原本屬於葉嶼的蛋糕也掃蕩一空后,眯起眼露出饜足的笑,「沒有什麼事是一塊蛋糕解決不了的!如果有……」她比出兩個手指,笑意逐漸燦爛。
從未有過這種體驗的游棠眼淚汪汪,被感動得一塌糊塗,腦筋不知怎的就向桃園結義搭了過去,當即決定葉嶼就是她一輩子的兄弟了,還是鐵的,哦,不,金剛石的那種!雖然許多年後的她很想把此時的自己狠狠敲醒就是了——姑娘你腦袋逗秀了嗎?結什麼義!兄什麼弟!這種時候就該無以為報以身相許啊喂!
「發什麼呆呢,該回家吃飯了!」脆亮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抬眼就看見游棠已經收拾好了情緒,跑出幾步向他揮手,「快一點!」
沒辦法,她奶奶就喜歡葉嶼披在惡劣本質上的乖寶寶外衣。一直被當作反面教材的游棠無數次試圖告訴老人家,所謂的「別人家孩子」那都是人設,不能當真的!只可惜的是,至今她都沒有成功。
「小兔崽子,我就三個月沒回家,你就長出息了!連污衊人的事都敢幹!」
劇本不是這樣寫的啊喂!
在她身上,始終可以感受到希望。也許這就是最初放任她一步步接近,踏進自己領地的原因吧?
「葉嶼,一會兒要是我奶奶念叨我,你可一定要幫我攔著點!」
無言半晌,他把自己的那一塊也推到了游棠面前,游棠的眼睛頓時亮晶晶的,盛滿了笑。
「李叔叔好。」他禮貌性問好。
「誰讓你平時不幹好事!」李江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撫著下巴沉思。
準備個大頭鬼哦,我看你看戲看得蠻開心哦!
「那也比你這個拍磚貯備軍好不少吧?怎麼樣,由扛把子到小弟的轉變還適應嗎?」葉嶼微笑,態度如春風般友善,說出的話卻產生了極度的反差,氣得李嘯轉頭就走,生怕晚一點就按不住想要和葉嶼約架的衝動了。
「叔叔!叔叔!」
她把耳朵探到葉嶼面前:「你看看你看看,我老覺得耳朵是堵著的。」
就算沒打算和這兩尊大仙修好,他也得動手把自己的屎盆子扒下來啊!於是沒有多加思考,李嘯就上了這條賊船,當然,這是他不知道這艘船註定要沉的情況下,因為他錯算了葉嶼的無恥程度。https://m.hetubook.com.com
這個梗過不去了是不?
「真的?」李江回頭瞅了瞅倚著樹的懶散身影,半信半疑道,「這小子有你說的這麼好?」
不想回答游棠,李嘯癱著臉,假裝自己沒有感情,但葉嶼顯然不給他這個機會,開著嘲諷技能親身上陣:「怎麼說我們也幫你避了頓打,你就不準備表示一下?」
「敢做不敢當?」一聽這話,李江的怒火更是膨脹,「你可真給咱們家長臉!」
李嘯的一口老血險些噴了出來,你當這是農民伯伯的大白菜嗎還能給你照模照樣搬一個?
李嘯要哭了:「她想借多久就借多久唄……」不帶仗著武力值高就這樣欺負人啊!
「我開心了,搞事情的人就會抑鬱;他們越抑鬱,我就越開心!」她抬抬下巴,傲嬌道,「這個良性循環我喜歡!」
游棠呆了一呆,反應過來后捶著桌就是一通大笑:「好想法!建國之後還不許成精呢!我就是掃把星本星也作不了妖啊!」她抹抹眼眶上笑出的淚,枕在臂上偏頭看他,「你真會開解人,現在我剩下的煩悶也煙消雲散啦!」
她立即探出腦袋去看,發現還真是李嘯。
「好兄弟,謝了!」抓著葉嶼的手使勁搖了搖,她吸吸鼻子,真誠地望向他的眼睛,「雖然你人冷嘴巴毒還總凶我,可對我是真的好!」
游棠不由得興奮起來:「你早有準備?」話落,她一拍腦袋醒悟過來,「對哦,你這麼奸詐,肯定不會坐以待斃……說說?」她湊近葉嶼,眼睛裝滿了好奇的光,卻被葉嶼以「一指禪」毫不猶豫地彈開。
暴躁過後的李嘯身心俱疲,整個人都不好了,恨不得披上道袍做法布雨,給這些人好好洗洗眼睛。
「你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嗎?」葉嶼就納悶了,「心情不好」這幾個字和她有半毛錢關係嗎?
「是小嶼啊,一段日子不見,好像又長高了!」看清眼前的小人後,李江轉眼就按熄了頭上熊熊燃起的青煙,摸著葉嶼的頭笑呵呵地打招呼。
唾棄完自己,李嘯搓搓手湊到游棠面前,嬉笑道:「游棠啊,今天多虧你了!」
「葉嶼,你為什麼給我要來這個名頭啊?」哪怕是在興奮中,游棠也沒有忘記是葉嶼提出這個要求的。
李江柔了目光,怕嚇到小姑娘,還特意半蹲下來和游棠保持平齊:「你就是游棠吧?」
果然,這丫頭就是個寶藏。若說這世上的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風景,那她就是斑斕絢爛的萬花筒,偶有消沉低落,也會很快被自己丟出,在千變萬化中保持著明麗的色彩,不會自傷,不會彷徨,永遠奔跑在追逐陽光的路上。
「不是的。」她連忙擺擺手,「這是我真實的想法。雖然我們算對手,但我還是很了解他的,畢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嘛。」游棠摸摸後頸,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背後中傷不是他的風格。」
輸了!打擾!告辭!
待真相公之於眾,許多拿異樣眼光看待過游棠的同學都滿懷歉意地前來道歉,偶爾說到當時的情景,游棠從未變色,內心也極少起波瀾。因為在那個故作無謂的時候,有人陪伴著她保護著她,給了她直面困境的勇氣和源源不斷的力量。
「不怕。」葉嶼揉揉她的頭髮,順手推開擋在眼前的腦門,「真堵上了,我給你送挖耳勺。」
「你就不能說點我不知道的。」游棠咕噥一聲,和葉嶼並肩站在路旁看李嘯以八百米衝刺的速度狂奔接近。
葉嶼不置可否,看她一握拳轉而憤憤道:「接下來就要把始作俑者揪出來!無緣無故潑我髒水,我一定要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好像……沒毛病?
過了許久游棠都沒回來,葉嶼直覺出了岔子,丟下沒寫完的作業就出來尋找,在同班女生的口中得知游棠並不在衛生間后,他的心就是一沉。
待小姑娘點點頭,李江也摸摸她的腦袋,感慨道:「當年你出生的時候我還抱過你,那麼小小的一隻,轉眼都這麼大了……」
千防萬防,果然還是……沒包住嗎?
然而她已經沒有去證實猜測的機會了,因為生活總是hetubook•com•com充滿了意外——樓洞中不知哪一層的門驟然開了又關,一串急促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等她獃滯地抬頭去看時,就只看到次第亮起的感應燈。
葉嶼輕嗤一聲,神色間頗有些不以為然,唇邊施施然溢出一串字音:「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你說我既不傷天害理又不欺男霸女,怎麼就成誰沾誰倒霉的掃把星了?」她氣息有些萎靡,蔫蔫地趴在玻璃桌上,沁涼的觸感直達心底。她屈起手指敲擊,發出一串沉悶的聲音,就像她的心情一樣。
這樣給無辜的他扣屎盆子,你們的良心不會痛嗎!
太可愛了!
所謂的「一起」,就是葉嶼盯住游棠阻斷流言靠近,剩下的活計則一股腦都丟給了李嘯,真真是把他當成了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偏偏他還不能拒絕,只能硬著頭皮頂上,和宛若被洗腦的同學互噴以求得一線生機,同時抽空罵葉嶼兩句。
每日照例咆哮完,他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家,卻不想遭遇了更大的危機——他那暴脾氣的老子從部隊輪休回家,不知從哪兒聽來了消息,提著皮帶就要抽他,嚇得他趕緊竄出家門逃命,一邊吸溜著冷風一邊氣歪了臉。
一個音在游棠心裏風馳電掣地拐出了九曲十八彎,她眨眨眼睛,悟了。就說嘛,流言都能出合集了,早該是沸沸揚揚滿城風雨,她這個主人公居然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原來是有人替她擋了下來。
「不是我!」李嘯已在偌大的院子里兜了一圈又跑了回來,整個人上氣不接下氣,腳下步伐卻不敢停,「爸,你聽我解釋!」
那游棠的心態會崩嗎?
「過來!」
還是算了,今年不缺雨水,還是讓她自己收著吧。
合著這半天,自己是在「強顏歡笑」了?
瞧瞧這話說得多扎心,這朋友還能不能做了?
哎?
她就納悶了,到底誰才是老太太的親孫孫?
她沒事人的模樣讓葉嶼放下心的同時也關注起了別的問題,比如:「原來我在你眼裡就是這樣的形象?」
不多時,一前一後衝出了兩個人影,游棠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明白髮生了什麼:真是同一個世界,同一個悲劇,不知是哪家的倒霉孩子幹壞事被家長逮到教訓。隔著夜色,她只覺得跑在前面的那個挺眼熟,直到葉嶼微訝道:「李嘯?」
「原來是這樣……」疏星映照萬家燈火,游棠在一地斑斕的色彩中感動得稀里嘩啦。
說完,李嘯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子,你這不是上趕著遞話嗎!果不其然,游棠撇開的頭又重新扭了回來,一雙亮晶晶的眼裡滿是興味:「『扛把子』這個名號,你是怎麼得來的?」她舔舔唇,興緻盎然地諮詢。
「你可別多想,我是怕你哭天搶地傷了我的耳朵,才勉為其難逗逗你罷了。」葉嶼寫了滿臉的嫌棄,好像真的如他所說是游棠想多了一樣。
玩兩天?我信了你的邪!你知道你左眼寫著「無」右眼寫著「期」嗎?
葉嶼含笑「解圍」:「來吧,打一架,誰贏就歸誰怎麼樣?」
游棠腦補著自己的「倒霉」屬性如何大發神威,正樂不可支的時候忽然聽到葉嶼的呼喊,還沒等她憋住笑,就被帶著轉了個圈。努力把快要飛起的眉毛按回去,她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覷向葉嶼,卻意外捕捉到他還未完全消退的擔心。
對,津津有味——若不是地點場合不對,她肯定會花生瓜子小板凳擺齊活,然後一邊聽一邊叫好。
不能嗎?游棠眼神困惑。
「你不是說自己從小沒什麼朋友?這下好了,直接收穫一票小弟。」
他低頭一笑陷入短暫的思考,卻正巧錯過了游棠投來的目光。
「我冤枉啊!」李嘯哀號,只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游棠被謠言卷進漩渦沒多久,他就被另一波一邊倒的說法推上了風口浪尖——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是他在「新仇舊恨」的刺|激之下搞了這麼一出,連老師都明裡暗裡找他談過話。
「哦?」李江認真看著她,半晌后似有了悟地緩緩道,「棠棠,不要怕,有什麼委屈儘管說,我不會偏著李嘯的。」
「那你準備借多久和_圖_書呢?」葉嶼好整以暇。
游棠對上李江兇巴巴的雙眼,目光不自覺地向李嘯的方向溜了溜。儘管兩人略有爭鬧,但她還是站在中立的角度去看待李嘯,客觀地提出了自己的感受和看法:「我覺得,這事不是他乾的。」
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哦?」葉嶼不動聲色地發出一個單音節,想要試探游棠到底知道了多少。游棠也果然不負他的期望,打開話匣子就嘩啦啦倒個乾淨。
李嘯抖落一身雞皮疙瘩,投來詭異的目光,他發誓,從沒見過他爹這樣感性的一面。然而,感性的李江也不會忘記要揍李嘯的事——當李江緩緩站起看向他的時候,李嘯的汗毛就像草原上瘋長的野草一樣立了起來。
哭了?
「我說是靠我的人格魅力得到大家的擁戴你信嗎?」
不得不說,有時候人的直覺還是很靠譜的,只是葉嶼猜中了開頭,卻沒有猜中結果——此時的游棠正靠在隔間的板壁上,津津有味地聽著自己的八卦。
「他這是……在幹嗎?」
送走了一座大山,三人兩派宛若會談般盯著對方不眨眼,好似誰先移開眼睛誰就矮了對方一頭似的,李嘯勉力以一敵二,最終還是敗下陣來。這年頭,臉皮厚的人連眼皮都厚嗎?
接下來就是匆匆尋找,還是李嘯眼尖,遙遙發現天台上多了一個人影,而後葉嶼來不及多想,拔腿便跑。瞅著他在逆光中逐漸變小,李嘯一甩書包,踏著放學的鈴聲弔兒郎當地準備回家。
「哪裡的話,咱倆誰跟誰。」
最開始是有些難過沒錯,但機智如她很快就看出了其中的陰謀,自然就不會上那些居心叵測之人的當。想讓她愁雲慘淡自怨自艾?那她還偏要一路陽光普照高歌凱進!只要心態不崩,她就立於不敗之地!
葉嶼和煦一笑:「你不是常在李嘯面前說自己天不怕地不怕?」
「葉嶼你啞巴了!」
果然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哪!
「喲,黃花菜都謝了,你這金口總算是開了!」李嘯睨來一眼,陰陽怪氣道,十分不領情,反倒是對游棠一抱拳以示感激。
游棠摸摸心髒的位置,覺得嚴絲合縫的那裡裂開空隙,盤桓已久的孤獨見縫插針,溜得乾乾淨淨。但她不準備去找回,只想沉浸在灑進的名為「溫暖」的光束中,靜靜地感受深處的悸動。
故意和姑娘家作對,臉呢?
好啊!你個濃眉大眼的傢伙總算暴露真實想法和險惡用心了!
葉嶼也笑了。如果告訴游棠這不光是為了讓她有更多的朋友,更是為了在以後遇到難關時能有更多的人保護她幫助她的話,他是不是就能見識到一場水漫金山了?
「葉嶼你還杵在那兒幹嗎呢!趕緊說句公道話!」
「你還說風涼話!」游棠掃來一眼,頓了頓問,「不過話說回來,你聽到這傳言的時候,心裏就沒有一點點動搖嗎?」她拇指和食指間現出一點微不可察的縫隙,在葉嶼面前晃了晃。
「你可真客氣,我謝謝你了。」
雖然生活很吝嗇,不肯回贈同樣的善意,但還好,有葉嶼站在前面,始終相信自己。
太陽彷彿也沾染了冬日獨有的慵懶氣息,早早便開始向西山飄移,從綿密的雲中拉拽出一條火燒般的絢爛長裾,鋪灑了半個天際。游棠坐在路旁甜品店的落地窗前,望著打旋兒飄落的梧桐枯葉,往嘴裏又塞進一塊蛋糕。
游棠翻出一個白眼:「拜託,這種吹噓自己的話怎麼能信?再說了,怕不怕天都不會降雷劈我,我奶奶就不一樣了,她能說得我想反手劈死自己。」
真是個傻丫頭。
想起剛才葉嶼津津有味的模樣,李嘯磨了磨牙,覺得按不住自己四十米的大刀了。也不知是哪裡來的衝動,他突然想看看葉嶼的下限究竟在地平線下的哪裡。
「這下心情好多了!」她摸摸肚子喟嘆道。
「當然有!」游棠不滿地橫他一眼,癟了癟嘴,「剛才就可糟糕了。」
葉嶼睨她一眼:「我看是真情流露吧。」
沒過幾天,散播謠言的始作俑者就在校方和李嘯等人雙管齊下的努力中現行了:原來是四個素來品行不良的學生,在一次施行校園勒索時被游棠撞見並阻止hetubook.com.com,由此懷恨在心,計劃了這一次的報復,還將污水潑向李嘯來隱藏自己。鑒於這四人「前科」斑斑,校方最終決定記大過處分。
想想葉嶼近來越發奇怪的舉動,游棠整顆心都被暖融融地填滿。原來被朋友關心是這種感覺,不同於家人無微不至的關懷,卻是恰到好處的幫助和陪伴。
內心沒有陰霾的人似乎天生就有一種能量,可以比常人更快地驅散生活中的陰霾。
游棠樂呵呵地托腮一笑,復又小小嘆口氣,為與流言嚴重不符的事實感到可惜。真要有這能耐,那她可算得上是人形自走究極大招了,隨便往哪一站就是一場史詩級災難,還不用整天和李嘯過招拆招,光跟著他就有夠受了。
「怎麼會?我這是故意說反話來烘托你高大的形象呢!」她當即聲情並茂替自己洗白,「在我心裏,你是電!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話!是我的Super star!」
隔壁的女生大概是個極度熱愛八卦的人,用抑揚頓挫的聲調和感情豐富的語言,湊齊了起承轉合唱念做打情景相融虛實結合四件套,生生排出了一鍋邏輯有序須尾俱全的大雜燴,她估摸著,流言最完整的版本就在這裏了。
事實證明,「別人家孩子」這一設定不僅在游奶奶面前吃香,在李江面前也同樣適用。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李江看看身姿筆挺溫文爾雅的葉嶼,再看看垮著肩趿拉著腳步的李嘯,深深懷疑當年在醫院里抱錯了孩子,不然都是一個大院長大的,沒道理老葉家是好苗子,自家是皮猴子啊!
被放了兩年鴿子的某人在某個時間節點上回憶起這件事,忍不住捶胸頓足,悔不當初。
「這次真的是冤枉李嘯了,他也是受害者。」一道聲音插入,靜靜當背景板的葉嶼終於看夠了熱鬧,開刷存在感。
你的思路很清奇啊少年。
踏進大院的時候天已經黑成了包公臉,從未這麼晚回家的游棠心驚膽戰,生怕被游奶奶揪著就是一通說道。她緊拽著葉嶼的袖子,想要給自己定下一個場外援助。
確認過眼神,是游棠的思維。
葉嶼的目光落在她鼓鼓的腮幫子上,十分費解她對這種甜膩膩食物的喜愛。剛才走在路上,游棠表示自己的心靈受到了打擊,需要甜食來撫慰一下,然後就拉著他一頭鑽進來大快朵頤。受沒受到打擊葉嶼不知道,但他能肯定的是,游棠嘴饞了。
「你哭啊。」誰料葉嶼並不按套路走,他抱著手臂,好整以暇地欣賞著游棠瞬間扭曲凝滯的面孔,「哭得出來算我輸。」
他望著雙手插兜怡然自得的葉嶼,忍不住原地暴躁了。喵的!這黑心眼的難道準備吃自己話把子?過河拆橋也不外如是吧?
這是一個艱難的活計,因為沒心沒肺如她,已經把初時想法忘得七零八落了。無法,她一拍桌子,乾脆簡單粗暴地反問:「我為什麼要因為別人的謠言來為難自己?」
臉色灰敗的游棠醞釀半晌,還是沒有擠出「金豆豆」……不,這麼難擠,她的應該是「鑽石豆豆」才對。
李江一噎,有些悻悻道:「你知道就好……」
眼見葉嶼三言兩語就搞定了事情,游棠目帶崇拜,當即拍板任命葉嶼為她的軍師。
「你覺得怎麼表示比較好?」他假笑問道。
嘿!
最討厭哭哭啼啼的葉嶼皺緊了眉頭,十分嫌棄九分頭疼八分想要掉頭就走,但安慰的腹稿還是不知怎的就開始成型,大概是她平日里的厚臉皮提高了他容忍度的閾值?他認命地按了按額角,扶著游棠的肩把人轉了個圈,卻在看到她的臉后愣住,然後吁口氣笑了。
「就他。」葉嶼朝李嘯努努嘴。
游棠木著臉,真想甩手就走。眼見好言相商行不通,她索性死皮賴臉地拉著葉嶼不讓走:「不行,你得幫我!不然……不然我就哭給你看!」正卡著殼,她忽然靈光一閃,想起葉嶼怕人哭,當即用此來「威脅」。
天台上,游棠並沒有回頭,而是向葉嶼的方向擺了擺手,雙肩小幅度抖動著,看起來就像是寒風中的小白菜,真真是弱小可憐又無助。
笑話!
舔舔乾燥的唇,李嘯重新抬起了腿。伴隨著一聲嘶hetubook.com.com吼,一道旋風刮過游棠和葉嶼身邊,嗆了兩人滿口冬日的冷冽。
你當我是猴子派來逗你開心的?
「是是是!」對著這麼一個口是心非還嘴硬不認賬的人,游棠也是無奈了,「不管怎樣你都辛苦了,我替你的耳朵謝謝你。」
一陣來自李嘯單方面的硝煙味無風自起,游棠眼神茫然,不明白怎麼就扯上了自己:「那個……『大院扛把子』是什麼啊?」
啥?
「不客氣,不客氣。」游棠笑眯眯擺手,十分大度地表示不在意,「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再說了,你要真被你爸抽了,不就沒人和我唱反調了,那生活得缺多少樂趣?」
呵呵,樂趣?
瞧瞧,他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才讓自己老爹都這麼大意見?李嘯踢踢踏踏地走近:「人家游棠都比你了解我……」他「嘖」一聲,「你這老爹當得很瀆職嘛!」
「人冷嘴巴毒還總凶你?」葉嶼瞧著游棠生機勃勃的小臉,把這幾個明顯是貶義的形容詞放在口中咀嚼一遍。
一陣抽水聲過後,隔壁門開了又關,說話聲和腳步一起遠去,見沒有下文可聽,游棠聳聳肩,推開門也走了出去。
「游棠!」爬上教學樓天台,葉嶼望見那個背對著自己趴在圍欄上的熟悉身影,停下了匆匆的腳步。他平復著略顯急促的呼吸,重新邁開平穩的步伐,「你怎麼跑這裏來了?」
「我說我的拳頭一點也不癢你信嗎?」游棠不滿,催促道,「你就別藏著掖著了,好東西要和大家分享,你說出來讓我也去複製粘貼一個。」
昔有飛來橫禍,今有天降飛鍋,格外瓷實的鍋子不偏不倚地兜頭落下,砸得李嘯五雷轟頂。
What?
「那也不能掩蓋我人冷嘴巴毒還總凶你的事實。」葉嶼陳述道,轉身向樓梯走去,「走吧,回家。」
葉嶼抱著手臂氣定神閑:「就……把你大院扛把子的名頭借游棠玩兩天?」
莫非!難道!葉嶼是在故意說反話?
「小心你揍我!」李嘯迅速接過話頭,端的是流暢無比,顯然是個熟練工了。
原本決定抗爭到底的李嘯頓時後背一毛,又想起了不久前被吊打支配的恐懼,整個人都萎靡了。頂著游棠灼灼的目光,他在心裏激烈地鬥爭著,最終艱難地做出決定,打著哈哈瞬間變臉:「哎呀,多大的事嘛還要打架,游棠想要就借她好了……」
游棠淚流滿面,跺跺腳趕緊追上葉嶼的步伐。
這話說的,他是能不答應還是咋的?
「就快了。」他高深莫測一笑。
「我看是狗頭軍師吧!」李嘯冷哼,氣都帶著不順。
葉嶼瞥一眼游棠凍得有些紅的鼻尖,強制性地拉起衣領替她掩住,這才施施然踱到路中間,正迎上追來的李江。
游棠「囧囧」出神,這種氣氛下,實在很讓人有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衝動和想法啊!只是對著葉嶼嚴肅的面色,她很快就偃旗息鼓,轉而努力剖析自己的心路歷程。
偏偏這個時候,葉嶼不能感同身受不說,還在「叭叭」放冷槍:「以後你乾脆叫『游•掃把星•棠』好了。」
這樣說吧,若非她就是游棠本人,她可能真的就信了。
對自己的戰友葉嶼的父親葉悉報以羡慕嫉妒之後,李江眼中的光瞬間陰沉沉地鎖在了自己不成器的崽身上。
用力瞪過皮厚心黑的葉嶼,他把目光轉到游棠身上,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沒想到,和他「素有嫌隙」的游棠不僅沒有落井下石或事不關己,反而替他說起了公道話,這就讓李嘯這個大老爺們後悔起以前的所作所為了。
葉嶼如是想著,笑意漸漸加深,慢悠悠地跟上了前方雀躍的一張面孔。
噢——
被寒風吹透了心的李嘯真想抱抱可憐的自己。跑了許久,雙腿灌了鉛似的沉,他險些就要自暴自棄停下腳步,卻在抬頭抹汗的瞬間瞄見不遠處鑽出了兩個筆直筆直的身影。
他不動,有人卻動了。游棠左看看右看看,蹦蹦躂躂到了葉嶼的身邊跟著喊「叔叔」,仰起臉就是甜蜜蜜一笑,瞬間萌化了大老爺們一顆粗獷的心。
葉嶼頓覺自己的擔心十分多餘。芥子納須彌,游棠的心就和芥子似的,裝著一整個星辰大海浩瀚宇宙,端的是無邊無際。

